第11章 第 11 章

神明、救世主、救贖、偉大……這些抽象的關鍵詞足以推測出更具體的東西，譬如奇迹、神力、凈化、洗禮……也就是崇高之物。

他們所說的「偉大」，極有可能是指某種崇高之物，或者乾脆就是「崇高」！

希思環視周圍，凡曾經美好的，如今皆被摧毀，廣場中心本該有的雕塑毀了，只剩下破爛不堪的石基。

街區各處，明顯應該有特別裝飾的地方尤其被針對，像被極其惡劣的劫匪洗劫了一通，玉石等不只被挖空還被搗毀，原本精緻美輪美奐的公園花林如今灰敗一片，蟲豸橫生。

光看城市框架，這裡以前絕對是個華麗盛美的大都市，是文明的結晶與象徵，然而現在卻像被摔壞的八音盒，無一處美好，只剩下掩掩藏藏的麻木亡靈。

它不可能是自然衰敗的，從一些大規模毀壞的痕迹，便可知它是遭受了襲擊，而且是洗地級的恐怖襲擊。

聯繫到子爵斯卡洛所說的「一千年前」，八成這座城市的歷史正是停留在一千年前，毀滅性的災難過後，如今剩下的不過是它的殘骸和余留的亡靈。

那麼，亡靈們所渴望的「偉大」具體是……

希思視線停在遠方一個茫然行走的骨骸，它腳步踉蹌，搖搖擺擺，骨頭組成的身軀吹進清爽的冷風，咔咔作響，它走著走著，蹲在了一座水池旁。

水池裡沒有水，只剩下乾涸與爆嗮后的破爛石磚。

它也不知在想什麼，蹲在那兒伸出頭骨，像是在守護什麼，且依賴著什麼，空無的眼眶支愣地望著前方，那似乎是水池中央，雕像的位置。

這是一座信仰氣息濃厚的城市，它們的舉動也傳達著這個信息。

希思以前跟著老藝術旅遊去過一些城市，切身體會過宗教文明的驚人威懾力，崇高莊重之物透過一尊尊巧奪天工的精妙藝術品傳達給後世來者，讓人不禁感嘆執著之長久、信仰之深刻。

它們所渴望的「偉大」，必然與之有關。

凡精神，皆有載體。

「不要跟他們說我是誰。」忽地，希思抽回視線，看向子爵斯卡洛。

斯卡洛一直低著腦袋，聽到話才愣了愣，立刻點頭。

「他們……是在保護這座城市嗎。」希思語氣帶著幾分試探。

「是的，」斯卡洛面色沮喪，「一千年來，我們一直努力保護著城市，可是瘋狂越來越強大，開始只是草木，後來是大地、太陽、星空……最終萬事萬物都逐漸走向瘋狂，我們的城市只能步步淪陷，現如今只是維護著它，就已經竭盡了我們的全力。」

希思順著子爵的話看向天際，只見滿天的漩渦，或大或小，深不可測，裡面不時露出深海生物般的詭異肢體。

那是天嗎？更像海吧。

「也許，我們最終也是瘋狂的命運，但是我們不願放棄，我們會守護這座城市到最後一刻，即使那要賭上我們所有的理智。」

「是的，理性的火炬熄滅之前，我們都不會放棄。」

斯卡洛眼神陰冷，頗有一種來犯者皆死的陰狠勁，不意間釋放出的氣勢產生了靈壓。

「這座城市，也曾是我們的偉大，然而它被破壞了，只剩下最後一口氣。」

「我們……」

說到這裡，斯卡洛的表情流露悲傷無奈，哽了半響才道：「或許我們註定要看著她走向死亡，但……她可是我們的偉大啊！」

「……」希思終於從抽象到具體地領會了所謂的「偉大」。

「偉大」類似於現實所說的「國寶」，「非物質文化遺產」等事物，與現實不同的是，在這裡「國寶」、「非物質文化遺產」等是擁有力量的。

斯卡洛說完才發覺自己情緒了，連忙收起表情道：「抱歉，救世主大人，我是不是說了多餘的話？」

「無妨，我也想多了解一下這裡。」希思坦然地進行角色扮演。

「是！」斯卡洛肉眼可見的興奮，亡靈都多了幾分生氣。

希思真就跟著異界人走了一遍教堂，期間斯卡洛賣力地說明這裡的情況，僕人亦在一旁補充說明。

希思打聽到了不少有用情報，比如說這座城是這附近唯一一座城，附近的智慧生命會嗅著「偉大」的氣息過來棲居，但是最近因為城市毀敗加重，「偉大」的力量已經微乎其微，他們或離開，或選擇跟隨城市死亡。

希思費了很大努力，才終於理解他們關於「偉大」。

「你們真的不打算離開這座城市嗎，按你們所說，雖然遠了點，但其他地方也有城市，你們不是非留在這裡。」忽地，希思停下腳步，站在教堂的窗邊，略帶好奇地問了。

斯卡洛頓了頓，立刻認為這是對自己的考驗，回答道：「救世主大人，這座城是我斯卡洛的命運！」

這個問題似乎問的不妙，希思看見斯卡洛表情略變了，真正的救世主應該很清楚斯卡洛愛城如命的理由，但為了進一步情報，希思還是要犯險。

他接著又問：「你們採取過方法修復這裡嗎。」

斯卡洛瞪大眼睛，「救世主大人，您在說什麼？我們當然想啊，但是……我們沒有辦法，沒有能力，沒有知識，我們什麼都想不出來，什麼都創造不出來。」說著，他突然抓頭，露出痛苦神色，連同周身的氣息都變狂躁了。

「我做不到，我們做不到啊！！」

斯卡洛發瘋一般縮著身體，轉眼間一觸即發。

「子爵大人！」僕人驚慌，手腳無措，還誇張道：「完了！子爵大人要是在這裡失控，別說神廟了，這附近街道都會毀掉的！」

他話還沒完，斯卡洛的表情更加扭曲，頭上的雙角居然伸長了，脖頸上的斑紋瞬變猙獰，周身冒出黑色的電光，儼然一副要暴走的姿態。

希思沒想到這會成大雷點，還沒說什麼，對面的僕人居然跑得比他還快，但還好不是狼心狗肺，擦身而過時還抓了他的手。

「救世主大人！跟我來！」僕人大叫。

希思自然不會放棄求生機會，因為身後的斯卡洛已經暴走到到處攻擊了。

不是吧，那段話傷害力就這麼大？！

「救世主大人！這邊！」僕人的手腳簡直過分利索，轉眼就推開了一扇門，快速招呼他進來，那動作真不像第一次。

他們進來的時候，背後猛地一聲巨響，隨即上方轟下滾滾塵末。

「救世主大人，您沒事吧？！」

僕人又驚又恐。

「……我沒事。」

希思依然表現得神態自若，不緊不慢，好像剛剛只是意外。

僕人心中震撼不已，心道不愧是救世主大人，這一定也是對我們的考驗吧。但是糟了啊，子爵大人在外面暴走怎麼辦！

「你來說，怎樣能讓他停下來。」希思直問。

「！！」僕人錯愕，語氣間堵道：「您…我……」

「直接說。」

希思直接走他面前，語氣已經是命令。

「子、子爵大人經常暴走，到了一定時間就、就會恢復。」

僕人嚇得摔了一跤，與此同時，外界的巨響越來越嚴重，地面肉眼可見地開裂，牆面也是絲絲裂縫。

「他這樣破壞下去，這地方就要被拆了。」

「這…子爵大人……」

「不能等他自己恢復。」

希思語氣篤定，灰光之下，他的眼睛異常明亮，一瞬而已，竟好像溢出了無法明狀的混沌色。

僕人被希思的眼神震懾了。

「還、還有一個辦法，如果有偉大的話，也許能治癒子爵大人的瘋狂。」

又是「偉大」？！

希思壓著想打人的衝動，質問：「偉大哪裡有。」

身後又一聲巨響，瘋狂的斯卡洛朝他們藏匿的地方來了。

「啊！」僕人驚恐，立刻道：「沒有了，除了城市本身外，我們沒有其他偉大了，嗚嗚啊！」

他忽地暴哭，突然又想起了什麼，激動道：「昨天我們在領地地下發現了一株向日葵！它可能是偉大！但也可能是瘋狂……」

這傢伙說到後面語氣都虛了，顯然自己都沒自信。

希思沒時間多想，地面接著就是震動加晃動，本來就殘破的天花板這下直接垮了下來，將中央的神像砸了個粉碎。僕人當場就是一聲慘叫，扭頭暈了過去。

「……」

希思提著匕首，走向一面還算完整的牆面。

上面的壁畫磨損不堪，完全看不清原形。

「你們不敢修復，但我敢。」

希思不顧身後的絕命危險，手一橫就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