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告失吾愛
這是沙利葉在成為主教之前。
沙利葉曾是人類,或者說,至少在那一晚之前,他都還是人類。
他的妻子,他的迦南,在他面前被殺死了。
獵殺女巫儀式,雪原一個部族的習俗活動,會在一些災難過後進行,壞消息是,這次的女巫是他的妻子,好消息是,他的妻子不是女巫,而是真正的魔女。
說起沙利葉和迦南的故事,並沒有多麼跌宕起伏,兩人都是被撿回來的孩子,沒人知道他們的父母是誰,在那個部族,誰撿到的孩子就歸誰,不論是用來做什麼都不會有人過問,幸運的是,撿到沙利葉和迦南的夫婦是兩位好人,將他們視如己出,從小一起長大的兩人很自然得走到了一起,很快,沙利葉和迦南都到了合適的年紀,在雪原眾神的庇佑下,他們進行了神聖的儀式,結為夫妻,迦南永遠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來幫助沙利葉,沙利葉和迦南度過了快樂而溫馨的幾年,可是,沙利葉慢慢意識到了一件恐怖的事情,迦南並沒有變老。
她彷彿定格在了某一個剎那般,沙利葉試圖無視這個違和感,他不想懷疑他深愛的妻子,也等待著迦南和他坦白,他更相信連迦南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自己不再衰老。
一切的一切,逐漸開始崩壞了。
那一天,沙利葉至今仍然不敢去回憶,他像是和過去的每一天一樣地出門狩獵,雪原漫長的生活讓他逐漸擁有了野獸般的行動能力和搏殺的智慧,他一直被稱為部落最會狩獵的人。經過熟悉的陷進和搏殺,沙利葉卻沒能像以往一樣抓到了足夠多的獵物。不過,這在最近卻是常態了。
依照部落的規矩,不論有沒有抓夠獵物,沙利葉必須把所有的獵物放到部族的糧倉里,他像以往那樣一般做好所有的工作,正當他要起身離開時,突然響起了腳步聲,聽腳步聲應該是那兩個新獵人。
「我說,迦南真的是女巫嗎?」
愛人的名字讓沙利葉皺起眉頭,沙利葉本能地躲了起來。
「我覺得不是啊,畢竟那兩個人不是一直都在幫部落做事嗎?」
「可是,族長不是和幾個長老說她是女巫嗎?」
「畢竟都那麼多年了,迦南都沒怎麼變啊?」
「對吧?別的不說,她就像沒過這幾年一樣!」
「而且,今年狩獵都沒什麼獵物啊,族長最近都急得焦頭爛額了。」
「說到底就是■■■和迦南是外人吧?可以隨便處理那種。」
「哈哈哈哈哈哈。」
沙利葉躲在角落,身體微微發抖,他正在試圖壓抑他的憤怒。
那兩人說著迦南的各種壞話,甚至還有著污言穢語,沙利葉沉默地躲著,僅僅咬著牙。
他很想毆打這兩個混蛋,但是,他並沒有那種勇氣,他是撿來的孩子,是野孩子,是沒有資格去攻擊這兩個部族的孩子的。
他從藏身出鑽出來,比起回去找迦南,沙利葉做出了他往後後悔了一生的決定,他去找了部族族長。
族長的住所門外的兩個守衛見他來都露出了詭異的表情,但還是照族長的命令,放了行,那個族長的住所里永遠瀰漫著熱氣,那個向下挖的坑洞中的鍋里永遠煮著肉,那個族長永遠穿著乾淨整齊的毛皮,此刻正在享用自己的熱湯,大概是沒有想到沙利葉會在此刻來訪。
「這不是我們部族最驕傲的獵人■■■嗎!怎麼突然來我這裡了!」
族長的表情絲毫不像想要殺死他妻子的惡人,沙利葉抱有著最後一絲僥倖,問出了那個問題:
「族長,我聽說,部族又要召開巫女獵殺活動了嗎?」
「哦呀,這是從哪聽來的?」
「您先告訴我這是真是假。」
「哎呀呀呀,真是的。」
族長拿起茶杯,隨後,筆直扔在地上,隨著杯子粉碎的聲音一起響起的是,四側殺出數個高大的護衛的喊聲。
雖然沙利葉靠著多年狩獵鍛煉的力量還是撐了一陣,可雙拳不敵四手,還是被制服了。
沙利葉被控制著拖到了行刑現場。
因為沒有自己的幫助,迦南被那些人抓住,此刻被綁在高台之上,腳下是高聳的柴堆。
這是最常見的處死女巫的火刑。
「你們還真是沒有新意。」
看著鼻青臉腫卻還在嘴硬的沙利葉,族長啐了一口唾沫,給了沙利葉一巴掌。
「野種的嘴還真是怎麼打都是硬的。」
「畢竟不像你這雜種一樣上下嘴作用交換。」
「我說過了,迦南和你在一起不會幸福的。」
族長和沙利葉的過往沙利葉早就不記得了,他不想浪費自己的腦子去記一個無所謂的死人的事情。
族長奪過火把,當著沙利葉的面,把火把扔進了柴堆高塔。
火焰直串天際,沙利葉發出無力的哀嚎,一次次試圖擺脫死死鎖著他的幾個壯漢。
直到火焰吞噬了迦南,那是沙利葉一生第二絕望的一幕。
不!不要!!!
沙利葉的哀嚎響徹天際,他無力跪倒在地,掩面痛哭,那個誰此刻正發出刺耳的笑聲,不過,笑聲很快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帶有著畏懼的尖叫,沙利葉慢慢抬起頭,看見了他此生第二害怕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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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族長倒在血泊中,腹部正在不斷的出血,那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那裡,滿身鮮血地向著沙利葉招著手。
她的溫柔的笑容此刻卻讓沙利葉感覺如墜冰窟。
「等等哦,我馬上就來。」
她說著,走向了那個被嚇得癱倒在地的女人面前,她只是手隨便一劃就將女人梟首,她還是頂著笑容,走向四散奔逃的人群,殺害著一個個圍觀火刑的人。
住手。
沙利葉心中響起聲音,他不知道從那來的勇氣,抄起了一邊的木棍衝上前去,在木棍即將打到迦南的頭的那一剎那,迦南慢慢回頭,棍子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折斷。
「連你也要傷害我嗎?」
「住手吧……」
迦南握住沙利葉的脖子,把他狠狠砸在地上,然後,沙利葉就失去意識了。
當他醒來時,他感覺到一股飢餓感,他下意識擦拭了一下嘴巴,卻發現自己的嘴角有著某種鮮紅的,溫熱的東西,沙利葉起身環顧四周,四周是部族的人們,他們拿著武器,卻畏畏縮縮不敢上前。
「你這個怪物!吃人的怪物!」
沙利葉慢慢起身。
這樣啊,原來是這樣啊。
四周的人撲上來,他們用棍棒和鐵鍬攻擊著沙利葉,正當沙利葉要防衛時,沙利葉的腦中響起了聲音。
那是無數惡意和殺意堆積的無數惡毒話語,是他們想要殺死沙利葉的心聲。
也是沙利葉可以殺死他們的鐵證。
那群人自始自終都沒感謝過他幫他們阻止了想要殺死全部人的魔女,更沒有人在意,那個魔女,是他最愛的人。
沙利葉不記得那天發生什麼了,只記得當他渾身鮮血地站立著,那種飢餓感還是存在,沙利葉也終於明白了自己是一種什麼生物。
他是這世上有且僅有的食人魔。
是能夠將吃下的人類轉化成自己身體一部分的,真正的嗜血的怪物。
在屠戮了諸多生靈后,他遇見了那個他做夢都想要吃掉的「人」。
「你想吃掉我?」
那個男人笑眯眯地看著被卸掉四肢踩在腳下的沙利葉,笑著說,「那你跟著我吧,等我死的時候讓你吃了也不壞。」
騙子。
你哪有那麼好殺啊。
阿瑞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