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你可以再靠近一點嗎?」
雲緩生於元德十一年春,卯時三刻,是凜州凜王府第七子,也是最小的嫡子。死於元德三十年冬,子夜時分,不知道具體時刻。
那年冬天並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凜王府早夭的公子小姐不止一個兩個,雲緩雖是嫡子,卻不是嫡長子,對凜王府來說,他的去世十分尋常,就像一棵參天大樹突然掉了一片葉子,葉子被風捲走,樹依舊巍然不動。
......
雲緩來到這個朝代已經有五年了,五年的時間裡,他已經習慣了留這麼長的頭髮,穿這麼繁瑣的衣物,並且熟識這個朝代的所有規矩和禮節。
唯一煩惱的就是他之前是個有先天性心臟病的病秧子,現在換了一具身體,他依舊是個病秧子。
雲緩的父親是個沒有太多權力的王爺,也是在麒朝罕見的異姓王。
凜州原本不是麒朝的屬地,而是巴掌大的小國,幾十年前為了避免戰火主動歸順麒朝,成了麒朝的一個州,凜地的首領——也就是雲緩的祖父被封為了凜王,王位世襲相傳。
本朝的規矩向來是嫡長子繼承一切,雲緩作為次子,王位不是他的,家裡絕大多數財產也不是他的。
雲緩完全不是野心家,不想和一大群窮凶極惡的兄弟們爭來斗去,他只想作為一個普通人好好的活下去。
在原先的家庭里,雲緩是家裡唯一的孩子,不需要做任何事情便能得到父母所有的關懷。突然變了一個生活環境,即便他已經在這裡生活了五年,即便能夠表現得和其他人一樣,雲緩依舊習慣不了這裡的一切。
這天早上,雲緩剛剛蘇醒,他的隨身小廝淡竹一邊伺候雲緩洗漱,一邊對雲緩道:「小公子,府上前些日子新來了幾個人,您要不要去看看熱鬧?」
雲緩平時就無精打採的,他平日里很少和兄長們在一起玩樂,六位兄長大多不喜歡雲緩。
這些原因說來話長,雲緩是王妃受驚早產下來的孩子,從小就體質虛弱,兩三歲才開口說話,學會走路也很晚,平時做什麼都慢三拍,就像一個人形的殼子似的。
直到五年前,雲緩進入了這個身體,整個人才顯得有了生氣,其他兄弟才不把他當成傻子看待,願意和他說話談事了。
在外人眼中就是雲緩發了一次高燒,可能高燒把腦子燒好了,醒來就變正常人了。
即便如此,平時出去玩樂的時候,這些兄弟們依舊很少叫上雲緩。
凜州男子都長得威武高大,一個個都是身高八尺體型壯碩的漢子,雲緩的哥哥里也有斯文優雅的,可他們體質特別好,騎馬射箭樣樣都行,晚上去青樓能熬整個通宵。
雲緩就像美玉雕做的一般,稍有不慎就給打碎了,王妃特別寵愛他這個來之不易的小兒子。所以,這些哥哥們既不願意帶著雲緩去騎馬練武,也不願意帶著雲緩去尋快活。
當然,雲緩對騎馬或者去青樓什麼的壓根沒有任何興趣。
他只想有個同齡的朋友,一起說說話談談心。
之前在自己家裡的時候,雲緩常常因為病情無法去學校,但他有一群關係很好的哥們兒,這些朋友放學之後總會找他打遊戲看電影。
在雲緩身邊伺候的小廝壓根不敢把雲緩當成朋友,而且,雲緩這邊發生什麼大事小事,他們都會向王妃通風報信。
雲緩和其他家族裡的公子也有來往,但大多都是十天半個月才能見一面。
在這個陌生的朝代,雲緩每天能做的就
是自顧自的讀書,偶爾寫寫字畫會兒畫,身體好的狀況下去自家學堂,等空閑了去向王妃和王爺請安。
這日子說逍遙也逍遙,說不逍遙也不逍遙。
雲緩把茶盞放在了盤子里,漫不經心的問道:「家裡來了什麼人?有什麼熱鬧可看?」
「最近太子造反一事,小公子知不知道?」
雲緩聽說過這件事情。
五個月前,皇后在後宮裡突然暴斃,皇帝並沒有對外說明原因,草草將皇後下葬了事。之後一部分官員彈劾皇后的母家公儀一族及太子。
東南常有海寇作亂,他們勾結當地的土匪,經常上岸搶劫沿海一帶的百姓。太子剛剛平定東南海寇,還未返回京城便被皇帝以謀逆罪廢了太子之位併當即處死。
太子一派的勢力極大,這件事情牽扯很廣。因為這件事情被下獄的官員眾多,不少家族因此被抄家。
雲緩點了點頭:「府上這些人和太子有關?」
早膳已經準備好了,今天廚房送來了銀耳蓮子羹和紅豆糕,雲緩舀了一湯匙銀耳蓮子羹慢吞吞的喝著。
他特別喜歡甜食,廚房知道他的喜好,經常送甘甜的食物過來。
「據說他們都是官員家裡的下人和公子,和凜州刺史有點親戚關係,凜州刺史不忍心看著他們被殺,又不好窩藏在自己家裡,就向咱們王爺求情,把他們打發到了咱家。」
雲緩覺得奇怪:「父王和刺史的關係不是不太好么?」
雖然凜州還是凜王的封地,但是,凜王手中並沒有太多權力,這幾十年裡朝廷在凜州設了官員。
凜州刺史手中的實質性權力,要比凜王的權力大很多。
因為權力被人瓜分,而且凜州刺史一直監視著凜王,並會把凜王府發生的一切通報給朝廷,所以凜王府和刺史的關係一直都很緊張。
淡竹想了一下:「王爺可能不想得罪他,所以收留了這些人。這些人來咱們家裡不是吃乾飯的,就算他們之前是什麼公子少爺,來了咱府上也要聽從咱們公子的吩咐。」
雲緩明白了。
凜王礙於面子不好拒絕凜州刺史的要求,但是,這群人在凜王府里過得怎麼樣,全看他們的造化了。
如果這些人運氣不好,就算死在凜王府了,凜王也不必擔任何責任。
「算了,兄長們和凜州刺史的關係不好,他們一定對這些人冷嘲熱諷,我何必去湊這個熱鬧。」
淡竹神神秘秘的道:「聽說二公子今天要玩個很特別的花樣。」
雲緩好奇的問:「什麼花樣?」
「他要這群人舉著箭靶,幾位公子在馬上搭弓射箭。」
聽了這話,雲緩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他不喜歡這個朝代的很大原因就在這個。
他這些兄弟們壓根不把人當成人看,有的時候他們為了一時的爽快對下人使用特別血腥的手段。
前段時間府上有個下人過門時不小心撞到了雲緩的五哥身上,五公子那天心情不大好,讓人把這名不小心撞上來的下人打得皮開肉綻,最後活活把人給打死了。
雲緩雖然慶幸自己現在的身份是王爺之子,但他不能保證哪天皇帝會不會看不順眼凜王府,假如皇帝認為凜王府有心謀逆,屠刀向著凜王府而來,一家子被貶成庶人或者奴隸,那名下人的下場很有可能就是雲緩將來的下場。
儘管雲緩交了幾個朋友,這些的朋友的想法和他五哥的想法沒什麼兩樣。
雲緩清楚他這些兄長們的箭法,他們幾個在平地上射箭尚有手抖射不中的時候,更何況是騎
著馬射箭?
這些人舉著箭靶子讓幾位兄長去射,運氣好點傷手傷腿,運氣不好可能會被射中頭顱或者眼睛。
對這群公子哥兒來說,人肉靶子是再正常不過的玩法了。
雲緩喝完了蓮子羹,雖然沒有吃飽,他不打算再吃下去了。雲緩將幾塊紅豆糕放在手帕里包好,裝在自己懷中,等中午餓了可以隨時拿出來吃。
「我二哥在哪裡?我想過去看看。」
「今天外面天冷,公子,您出門要多穿一件衣服。不然的話,您如果生病了,王妃一定責罵我們。」
雲緩就要出去了,聽了淡竹的話不得不回來,他接過淡竹遞來的厚厚披風系在了身上。
王妃捨不得打罵雲緩,把雲緩看做眼珠子一般疼愛,但她對這些下人從來不會手軟。為了避免院子里的人受牽連被殺,雲緩平時特別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
「好了,我已經穿好了。現在可以出去了吧?」
淡竹把手爐塞在了雲緩的手心裡:「我看外面的天有點陰沉,可能會下雪。」
現在是二月,馬上就要三月了,凜州冬天漫長,春天來得很晚。
雲緩直到不能再直的直男一枚,平時喜歡的顏色是藍色和白色和紫色。他理解不了古代的公子哥兒為什麼要穿紅掛綠頭上戴花,但他來了這個地方,只好入鄉隨俗。
所以雲緩披著一件赤狐皮毛的披風,抱著一個看著就很艷麗的琺琅手爐出了門。
這身打扮在他自己看來當然土裡土氣。
世子云廣陵原本可以清閑兩天,得空的時候卻被凜王妃身邊的丫鬟叫了過去。
他向王妃行了一禮:「兒臣拜見母妃。」
雲廣陵從小就對王妃疏遠,並不像其他孩子一般喜歡在父母膝下撒嬌。
因為一出生便是世子,雲廣陵不想被人說是長於婦人之手,所以自幼便跟著府上的將士騎馬習武,偶爾才來王妃這邊請安問候。
凜王妃的臉色板著:「你的眼裡居然還有我這個母妃,回來這麼久,只讓人送來一些東西,自己都不來向母妃請安的么?」
雲廣陵解釋道:「母妃,兒臣才回王府,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一時間忘了您。」
凜王妃冷哼一聲:「你倒是不敢忘記你父王,一早上便過去了。」
雲廣陵對父王和母后的地位還是分得很清楚的。
凜王妃雖然是正妃,卻是個打江南來的小女人,說話語氣軟軟糯糯,只知道讀書認字彈琴作畫這些沒用的東西。
有這樣的母妃,雲廣陵覺著自己沒有長成雲緩這樣弱不禁風的貴公子著實是個奇迹。
雲廣陵道:「兒臣當時是有事情向父親回稟。母妃生活在後宅之中,享著父王給予的榮華富貴,當然不知道兒臣與父王的艱辛。為了這麼一點小事便把兒臣拉來問罪,兒臣實在委屈。」
雲緩深吸了一口氣。
什麼是直男癌?
什麼是大男子主義?
雲廣陵這種就是。
雲緩敢打包票,倘若凜王妃不是雲廣陵的生母,雲廣陵一定會向對待他的侍妾一般不耐煩。
凜王妃柳眉倒豎:「你——」
雲廣陵道:「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兒臣先告退了,院中還有不少事情等著兒臣處理。」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模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