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 94 章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他只是想平平淡淡的,就像在原來家裡那般。
凜王府里有太多人,每個人都窩藏著不同的慾念,雲緩懶得去爭奪什麼,更懶得去算計什麼。
他活著就已經很累了,如果腦海里整天塞滿各種各樣的東西,本就不長的壽命肯定還會折一半下來。
淡竹目睹了全程,忍不住道:「堂公子真是狗仗人勢,之前當著王妃的面是一出,現在當著王爺的面又是另一出。」
雲緩一邊走一邊發獃,並沒有聽清淡竹在自己身邊講什麼。
淡竹越想越生氣:「堂公子什麼東西都和您爭搶,先前您身體不適,王妃特意讓楚家送來的護心丸被他裝病截胡了,這次世子特意給您的玉佩,他又截胡了,就是覺著您好欺負。」
「還有前兩年,堂公子明明知道您怕蟲子,特意讓人捉來兩條手指粗的毛蟲扔您頭上,把您嚇暈了不說,還在王爺面前嘲笑您膽小。真不知道王爺怎麼想的,放著親生兒子不喜歡,偏偏喜歡上不得檯面的侄子。」
在凜王府中,最疼愛雲緩的人便是王妃。
只是凜王府上姬妾眾多,王妃一邊要打理府中各項事宜,一邊要拿捏住這些姬妾,她本就沒有太多空閑,雲緩自然不想三天兩頭的讓王妃為自己的事情擔憂難過。
更何況,偏愛雲堯的人是凜王。
莫說凜王府上的人要聽凜王的話,就連整個偌大的凜州九個郡,有一大半的人都服從於凜王。
凜王把雲堯看得比自己的親生兒子更重,王妃只要稍微提出些不滿,便會被他扣個「心胸狹隘容不下人」的帽子。
能讓凜王俯首稱臣的人恐怕只有皇帝了吧?
雲緩突然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聽到皇帝的任何消息了。
除了今年突然對太子一族的下手之外,皇帝這兩年還做了什麼事情呢?
帶兵打仗是太子,修建運河是太子的人馬,與外通商是太子一派的舉措……
雲緩對外界發生的事情不感興趣,他知道的不多。
凜王府畢竟是唯一的異姓王府,府中的人對朝廷上的事情十分關切,很多時候即便雲緩不打聽,發生的種種依舊會從別人口中傳到雲緩的耳中。
雲緩坐了下來:「淡竹,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太子這些年做了不少事情,按理說他的人已經像種子一樣遍灑各地生根發芽,皇帝想要剷除他,應該不是一件特別容易的事情吧?」
一隻手將茶盞遞到了雲緩的手中,雲緩接過嘗了一口,漫不經心的一抬眼,突然發現自己身側的人不是淡竹而是公儀鏑。
公儀鏑淺淡的眸子雖然平靜,卻似乎隱藏著許多雲緩看不懂的事情。
雲緩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到了房間。
他這段時間精力不濟,做事總是容易犯糊塗,經常忘記自己身在何處。
公儀鏑遞給他的茶水溫熱。
「你很關注太子的事情?」
雲緩搖了搖頭:「不是,只是突然想起來,這幾年大家總是提起太子,卻很少提起皇帝。總覺著太子一時之間被皇帝剷除有些奇怪。」
京城與凜州千里迢迢,很多消息都不夠流通,真假難辨。
有時候京城都改朝換代了,凜州的老百姓還不知道年號已換呢。
凜王府與普通人家不同,消息自然靈通一些,更容易發現不對勁。
公儀鏑想過別人可能發現。
想要完整的將前世的一切重複一遍並不容易,因
為這五年裡改變的事情太多了。
公儀鏑想過凜王府其他人可能會些許異常。
他們發現也沒關係,在絕對的君權之下,這些人對公儀鏑而言只是待宰的羔羊。
沒有想到的是,一向遲鈍的雲緩居然最先發現事情不對的那一個。
「如果是旁人的話,在處理各種事情的時候一定會安插自己的勢力。太子不一樣,我與太子相處過一段時間,他是一個本性純良的人,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雲緩有些吃驚:「太子殿下居然是單純良善的人么?旁人都說他深謀遠慮城府頗深。不過,你說得似乎也有可能,帶兵打仗的人應該不如朝廷中的文官詭計多端。」
公儀鏑勾了勾唇,漫不經心的端了桌子上的茶盞去喝。
雲緩很認真的看著他半晌,突然道:「公儀,我覺得你長得很好看。」
猝不及防的聽到這句話,公儀鏑險些沒有被水嗆到。
雲緩和他記憶中一模一樣,單純、溫軟、好哄騙,時不時的會說出奇奇怪怪的話語,會很快的從一個話題跳到另一個話題。
......
其實連鋒從不關注自己的樣貌。
對他而言,俊美不俊美都沒有關係,重要的是令百官畏懼的氣度。
他出生時不是太子,太子之位是十多歲時建功立業用鮮血換來的。
但是,從記事的時候起,連鋒便知道擁有足夠的權力才能擁有一切。
當時他的母親還不是皇后,連鋒的母親從始至終都沒有得過太多寵愛。
因為他的母親是嬪,他一個弟弟的母親是妃,所以皇帝書房的花瓶明明是他的弟弟打碎的,兩名太監卻指控是他。
皇帝認定他小小年紀便學會了撒謊。
烈日炎炎下跪了兩個時辰,連鋒突然意識到,有的人可以依靠生母的地位活得很好,即便犯錯也不會被罰。
他不可以,他只能依靠自己,因為他是即便不犯錯也要被罰的一方。
那年雲緩還未出生。連鋒應該是五歲,也有可能是四歲。
連鋒從一開始嚮往的便不是太子之位,而是能夠生殺予奪評判對錯的皇帝之位。
樣貌不是他關注的事情。
這麼多年以來,自然而然沒有人敢評價他的樣貌。
別人只要知道他是太子、是皇帝便足夠了。
......
公儀鏑似笑非笑:「哪裡好看?」
雲緩想了一下,很認真的誇讚他:「眉毛、眼睛很好看,不對,鼻子也很好看,嘴巴同樣好看,你的五官太完美了,分不清哪個部分更好看些。」
這種深邃俊美的容顏,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是頂級神顏。
「現在不想討論皇帝和太子了?」
雲緩嘆了口氣:「討論他們也沒用,他們總不可能幫我把我父王揍一頓吧?」
雖然揍親爹是不對的……但凜王這種渣爹實在是太欠揍了!
雲緩一邊嘆氣一邊躺在了榻上:「天氣慢慢轉熱了,以後我沒有辦法窩在房間,不得不出去騎馬練武什麼的,不然父王肯定訓斥我。」
說這些的時候雲緩用一隻手遮擋了自己的眼睛,他的臉太小,手一遮擋便只露出白玉般的精巧下巴。
「大哥送給我一隻特別漂亮的玉佩,可惜被雲堯搶走了。」
雲緩想起在凜王的住處發生的糟心事,一邊嘆氣一邊道:「本來是我的東西。」
說完全不生氣當然不可能。
但很多事情雲
緩無法和淡竹交談,因為淡竹把雲緩當成主子,而不是傾心交談的對象。
公儀鏑就不一樣了,雲緩能夠感覺到,公儀對待他的時候沒有畏懼,不像對待主子。
或許是把他當成朋友。
雲緩希望這不是自己一廂情願。
房間里熏的香很暖,應該加了些許艾葉。
雲緩靠在枕上忍不住閉了眼睛。
他只閉了一會兒便又睜開了:「公儀,你身上的傷口怎麼樣了?還需要上藥嗎?」
「完全好了。」
......
連鋒對身上的傷口一向漫不在乎,因為帶兵打仗時受過太多次傷,他不可能在乎每一處傷疤。
他無侍妾,更無正妃,旁人根本看不到連鋒身上的傷口。
連鋒在眾人眼中像什麼呢?
——大概是沒有感情的殺人兵器吧。
無論是他的母后,還是舅舅一家,抑或是敵對的兄弟,皇帝,所有人都覺著連鋒天生冷血,天生的野心家。
冷血的人流出的血大概是冷的,傷口大概不會疼痛。所以無論他有沒有受傷,眾人都不會關切過問。
只要不死就沒有問題。
當然,連鋒不可能死。
像他這樣殘暴不仁的野心家,當然要一直活著,要將所有人拖進地獄。
......
雲緩不太相信。
即便給公儀鏑用了他最珍貴的藥膏,他還是擔心公儀鏑的傷口沒有痊癒。
「短短几天時間,真的好了嗎?」雲緩不相信公儀鏑的話,「讓我看看。」
公儀鏑握住雲緩伸來的手。
雲緩從來沒有被人佔過便宜,更沒有被人調戲過。凜州沒有哪個人想不開去調戲凜王府上的公子。
所以被公儀鏑若輕若重的握住指尖時,雲緩覺著這是正常的。
朋友之間互相摸摸手怎麼啦?反正都是男的,而且公儀鏑靠近雲緩時,總會讓雲緩覺得很舒服。
「真的痊癒了,沒有騙你。」公儀鏑低沉的聲音出現在雲緩的耳畔,「白日脫衣不好,如果你想看,晚上再給你看。」
雲緩思考一下。
公儀鏑是貴族公子出身,麒朝的貴族公子規矩都很多。
或許他真的覺著白天脫衣服不夠雅觀。
既然公儀鏑都這樣表示了,那就說明他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如果晚上再扒著公儀鏑的衣服去看,一定會被公儀鏑當成變態捆起來吧。
「好吧。」雲緩道,「如果你傷口痛,一定要告訴我,我找大夫給你看,千萬不要一個人硬撐。還有——」
雲緩有點不好意思:「我的手很涼,你能繼續揉一揉嗎?」
公儀鏑突然輕笑一聲。
他知道自己對雲緩有莫名的吸引。
雲緩命薄體弱,容易招惹不幹凈的東西。公儀鏑天生的帝王命格,雲緩在他身邊覺著身心舒暢十分正常。
可惜雲緩腦子一直轉不過來,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只是不自覺的想靠近公儀鏑。
「二公子說,把他們丟到馬棚里,是死是活全看他們的運氣。」這名下人道,「小公子也要玩?那邊有馬和弓箭。」
雲緩並沒有心思玩這個,他吩咐道:「最近王妃常常在佛堂里抄經,她不想看到家裡出現死人,你找大夫給他們兩個療傷。如果他倆出事了,破壞王妃抄經的心情,王妃肯定會重重責罰你。」
雖然凜王的姬妾很多,但后宅真正有權力只有王妃
。
雲緩是王妃生的,別人都知道他和王妃親近,自然不敢質疑他說的是真是假。
這名下人聽過之後趕緊道:「是。」
雲緩走了過去。
雲府二公子云永泰是側妃所生。雲永泰一直都不怎麼看得上雲緩這個弟弟,在他看來雲緩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文不成武不就簡直是個廢物。要是他像雲緩一樣都是王妃所生,肯定比雲緩更有出息,甚至能奪得王世子之位。
雲永泰瞥了雲緩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呦,七弟,好久不見你了啊。」
雲緩笑了笑:「我也好久沒有見到二哥了,最近想念二哥,所以過來看看熱鬧。」
雲永泰「嘁」了一聲。
幾個兄弟都是你爭我搶互不相讓的性格,雲緩身體又差而且腦子不靈光,當然搶不過他們。
但云緩有一個優點就是特別會說話,說什麼都滴水不漏,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而且雲緩長得好看,雲永泰去過江南幾次,就連江南那些細皮嫩肉又清秀的公子哥兒都比不上雲緩樣貌精緻,這樣一個好看的弟弟用溫和的語氣對他說話,他就算想找茬也找不出什麼。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模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