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人形兵器
「治……」神宮寺奏輕聲念了一遍對方的名字,彎起嘴角道,「我可以叫你治嗎?」
按照太宰治的過往經歷與厭世情緒,本以為至少還要一天時間才能和對方建立起不那麼生疏的聯繫,神宮寺奏也有沒想到對方會在這時候把名字告訴自己。
不枉他白天一直噓寒問暖,連三輩子加起來都不曾干過的殺魚都做到了,在這樣把對方視若唯一的溫柔攻勢下,再無動於衷也是會動搖的吧。
畢竟他自己在上一個世界里就深受其影響,如今既然選擇主動出擊,首選的就是改變他固有想法的溫柔攻略法了。
「你也太沒有分寸感了吧,神宮寺。」太宰治聲音懨懨,「要向我獻上一切的話,不應該叫我太宰大人嗎?」
神宮寺奏聞言眨了眨眼,糾正道:「我可沒有說過我們是僕從關係,我想和治成為朋友,亦或是……家人。」
他可以為太宰治做很多事,可以把對方當做弟弟照顧,但卻不會是主人與僕從這種不對等的關係,他骨子裡的孤傲並不允許自己如此低頭。
「又在自說自話了。」太宰治偏過頭,鳶眸情緒很淡,「創造你的人當初都在想什麼呢?為什麼不直接把你設置成對命令言聽計從的人工智慧,反而要保留原本的人格?」
一個有著自我意識的機器再怎麼強大,都不一定會執行命令,說不定還會因為一己私慾覆滅一切。
如此逆天的先端科技又不像是造著玩的,真奇怪……
「如果是這樣的話反而更糟糕……」神宮寺奏回想這具身體之前被港口黑手黨首領控制的那十年,正是因為沒有主觀認知,對命令絕對服從,才會致使橫濱陷入黑手黨爭端而動蕩不安。
如果是原來的他,一定也會想要重新找回自己作為人類的「心」吧?
至於那個創造了人形兵器的人,神宮寺奏的記憶只能追溯到對方研究測試自己功能的片段,也不是很清楚對方保留自己人格的原因。
而那份記載著全部信息數據還未消除乾淨,就被港口黑手黨的人截獲,所以港口黑手黨首領手中的信息並不全,這會是神宮寺奏的突破口。
看著銀髮少年面容沉靜下來,太宰治就知道曾經控制他的人沒少讓他幹壞事,殺戮機器一朝恢復人性,想要尋回「心」么……
神宮寺奏可以直接聯網查詢資料庫,遠離那片區域后想要在另一處相對安寧的住宅區找個空房將太宰治安頓下來。
當他落在屋頂上四處搜索時,就感覺懷裡的少年打了個冷戰。
他低下頭查看,發現少年的體溫上升了些,隱隱有發燒的趨勢。
白天的時候少年穿著濕衣服走了很久,後面雖然烘乾了,但果然還是著涼了嗎?
神宮寺奏把太宰治放下,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隨後才將人抱起。
看來尋找空房的計劃要暫時向後推遲了,就算找到了也要花時間打理,這段時間要是情況加重就不好了。
稍作思忖過後,神宮寺奏決定先帶太宰治去附近的診所休整。
「你有點發燒,我帶你去看醫生。」他說著,就開始搜尋附近的診所。
太宰治比他低一個頭,身體幾乎完全被大衣裹住,有了衣物遮擋,夜風吹拂過來時就沒那麼冷了。
他想說這點程度的低燒只要睡一覺就好了,但看到神情慎重的銀髮少年後就改口道:「先說好,我不要打針。」
這可是你自願的,太宰治這麼想著,在精力耗盡之前緩緩闔上雙眼。
「嗯。」神宮寺奏淡聲回應,很快就找到一家最近的診所。
雖然在這個地段不會有多麼乾淨的地方,但能看病就行。
鎖定了診所
的位置,神宮寺奏就抱著太宰治調轉方向,避開有監控的地方向診所趕去。
與此同時——
港口黑手黨首領房間內,發須銀白的老首領正一臉陰鷙地聽檢測人員彙報信息。
「就在一刻鐘前,白夜的衛星定位在了東南部某幫派據點,一共殲滅43人,不排除白夜在遭遇異能力者襲擊后能源耗盡喪失行動力,被幫派的人運送回去的可能。」
「我們已經按首領的要求給白夜發送了返回命令,正在等待白夜的回復。」
老首領的身體從一年前就開始走下坡路,精神狀態更是陰晴不定,對屬下疑神疑鬼,對其他組織更是深惡痛絕。
「不用等了,現在還沒有回復,一定是晶元出了問題,派人去找他……去把白夜帶回來!」老首領抬起一雙充血的眼睛,眼球幾乎要瞪出來,「我要給他重新戴上『枷鎖』……」
白夜是擁有滅世能力的武器,絕不能落入他人手中,白夜只能是他的……
他的……
……
神宮寺奏來到診所門口的時候,時間已經臨近晚上七點,是診所的正常工作時間。
他打開診所的門走進去,就看到亮著白熾燈的小診所里擺著兩張病床,再往裡的房間是醫生辦公室。
辦公室里的青年醫生聽到開門的動靜,隨即從眼前的紙張上抬起頭,轉動滾輪座椅看向來人。
本以為又會是黑手黨那些亡命徒,中了槍傷或是斷手斷腳都見怪不怪了。
然而這次的顧客卻完全不同。
來人是個銀髮少年,臉上、頭髮上和衣服上多處沾染著已經乾涸的血跡,這些血明顯不是他的,那張堪稱漂亮的面容不見一絲情緒,與這個年齡尤為不符。
對方手上抱著一個裹在外套里的小少年,此時正閉著眼陷入淺眠,看樣子血跡也不是他的。
這倒有些意思了……森鷗外莫名好奇這個銀髮少年的身份。
「請問是有什麼問題嗎?」森鷗外看著向自己穩步走來的銀髮少年,清俊的面上揚起和善的笑意。
神宮寺奏把太宰治放在病床上,「他有些發燒,你這有退燒藥嗎?醫生。」
「有的,請稍等。」森鷗外站起身,在邊上堆放著各類藥品的櫥櫃中拿出一盒葯,轉身走到病床邊,「我再給他看看吧?有時候需要對症下藥。」
「不用了,體溫37.9,心率正常,無任何病變,只是低燒。」神宮寺奏一眼就能觀測到所有數據,比醫生聽診還要快,他伸手拿過森鷗外手裡的葯看了眼,看到上面標註的微苦味甘后就決定給太宰治吃這個葯。
「……」森鷗外聽到少年冷冽的聲線后稍愣,回過神來見他打開了藥盒,便主動開口:「我去給你拿水杯,正好還有熱水可以沖泡。」
這些信息無疑都是實時檢查出來的,難道說這個少年能夠憑肉眼檢測出人體的信息嗎?
神宮寺奏給半夢半醒的太宰治蓋上被子,淡淡瞥了眼在辦公室角落低頭畫畫的金髮蘿莉,就轉身走到森鷗外身邊,在確認了水杯沒有不幹凈的物質后便將沖劑倒入杯中,用同樣沒有問題的熱水沖泡過後回到病床邊。
在進入診所后,太宰治就已經恢復了些意識,睜開眼就看到拿著葯走過來的銀髮少年。
「葯沒有問題。」神宮寺奏把他扶起來,將手裡的水杯遞過去,「喝吧。」
太宰治卻病懨懨地往背後的枕頭上一靠,沒精打采地說道:「我沒力氣了,神宮寺,你喂我。」
神宮寺奏轉過頭看向森鷗外,「醫生,有勺子嗎?」
森鷗外瞥了像是在耍性子的鳶眸少年一眼,點點頭,「有哦。」
把勺子洗乾淨拿過來,他狀似隨口一問:「這是你弟弟?真
不容易啊,你們年紀都那麼小。」
神宮寺奏不置可否,接過勺子就舀起一勺,停頓片刻又輕輕吹了口氣,確認溫度不會燙到對方才餵給太宰治。
太宰治喝下一口味道還算甘甜的藥水,鳶眸瞥向沒得到回應的森鷗外,明顯感受到神宮寺奏對外人的冷淡和戒備。
不過看到這麼想要探究他們關係的醫生,太宰治十分好心地沒有讓對方陷入尷尬的境地。
「不是哦,這個奇怪的傢伙才不是我哥哥,在今天之前我們根本就不認識。」他說著,故意在醫生面前作出一副苦惱的表情。
「誒……這樣么?」森鷗外微微睜大眼,隨後又笑起來,「那看來你們相當投緣呢。」
神宮寺奏又吹涼一勺,遞到太宰治嘴邊,聲音淡淡道:「醫生,你貌似很閑啊。」
收回勺子后,他眼眸流轉瞥向對方,凌厲的鳳眸中毫無溫度,染血的面容寫著冰冷的警告。
「……」森鷗外還是第一次在一個少年身上看到上位者的壓迫感,心中不由咂舌,面上訕笑著開口,「這不是到晚上了嗎?我這個小診所冷冷清清的,好不容易迎來兩個小客人,歲數大了就想要聊聊天排遣一下內心的孤寂。」
「看來是我冒犯到你了……」
「你知道就好。」
「…………」
低頭畫畫的金髮蘿莉此時抬起了頭,看著遭到冷遇的青年醫生捂著嘴偷笑,「林太郎好糗。」
森鷗外露出一副心塞的表情,「你就別再扎我刀了,愛麗絲醬……」
太宰治看著神宮寺奏宛如變臉一般的眼神轉換,心道原來對方在面對外人時是這種狀態,這一對比起來在他面前簡直就是兩個人。
港口黑手黨掌握的記錄中,並沒有關於神宮寺奏可以隨意入侵併調用各機關機密資料的信息,他在蘇醒后就一直在摸索,就發現了這一堪比頂尖黑客的功能。
所以在看到青年醫生后,他就調取出對方的資料,對這個人有了個客觀的了解。
森鷗外,31歲,東大醫學系畢業,異能名為「VitaSexualis」,愛麗絲正是他的人形異能體。
他曾作為軍醫參與過常暗島戰役,是「不死計劃」的提出者,如今在橫濱經營著一家黑診所,暗地裡兼職情報工作,憑此人的野心不可能就這麼安定下去。
即便神宮寺奏一進來就看到可攻略的人物面板,甚至有10點初始好感,也沒有選擇給予對方好臉色獲取好感這一行為。
他無視了森鷗外默默給太宰治喂葯,森鷗外無奈之下只能重新坐回去,診所里只有勺子觸碰杯壁發出的清脆聲響。
「你好冷漠,醫生大叔看上去很難過哦,一個人背對著我們好像在哭喔。」太宰治喝完葯,砸吧砸吧嘴裡的味道,看著森鷗外幽幽出聲。
森鷗外的背影僵硬了一瞬:「……」
這孩子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很在意?」神宮寺奏讓他躺下,並蓋好被子。
太宰治把鞋子蹬掉,才躺好,「醫生嗎?並沒有,就是感覺你對我完全不一樣。」
「我就是這樣的性格。」神宮寺奏只是對具有潛在威脅的人存有敵意罷了,而對認定了是自己人的太宰治自然不一樣。
愛憎分明,極其雙標。
【太宰治好感度+2】
【當前好感度:-3】
太宰治聽出來他話里的意思,沒說什麼便閉上了眼,大概是剛喝完葯,身上泛起了暖意,尤其是心口的位置。
在太宰治還未睡著時,神宮寺奏來到森鷗外身邊,拿出皮夾問他如何收費,順便要了些酒精棉片。
森鷗外收起少年遞來的紙鈔,貌似泡過水,紙張有些發
皺。
不過也沒什麼好挑剔的,將紙鈔收進抽屜后便繼續充當透明人。
心累了,現在的年輕人一個個都不尊重大人……
神宮寺奏坐在病床邊,用酒精棉片擦拭去臉上的血跡,頭髮上的能擦乾淨的都擦了一遍,很快就再次變得清爽乾淨。
他現在的身體只要保證隨時有水補充能源就可以永久運行,完全不需要睡覺,也不會有疲憊感,他對此十分滿意。
太宰治睡著了,他就一言不發地守在床邊,宛若一尊沉寂的神像。
然而在察覺不到的地方,他的視野中儼然是港口黑手黨近期的行動情報。
他沒有回應那封首領發送來的返回令,並且將那批秘密派遣出來的人員的行動情報偽裝成護送貨物的情報,隨後傳送給附近的敵對組織。
能夠多拖延一會兒是一會兒。
做完這一切,表面沒什麼變化的銀髮少年繼續關注太宰治的情況。
對方睡得很安穩,體溫沒再上升,醒來后大概就能回到正常體溫了。
就在這時,神宮寺奏的目光倏地鎖定了診所的大門。
「醫生,有人找你。」他透過熱成像看到將近二十人聚集過來,明顯就是來診所挑事的。
不能讓他們打擾治睡覺……
森鷗外聞言看向門口,這才捕捉到外面的動靜,剛才這少年在更早的時候就注意到了,真是敏銳的觀察力。
他還未開口,就聽銀髮少年冷淡的聲音響起:「能請你在外面處理嗎?太吵了會打擾到他。」
「唔……你怎麼就篤定來人不是來看病的呢?」森鷗外算是見識到這個少年對那小孩的關照了。
「沒有人會帶著槍和刀棍來看病。」神宮寺奏瞥向森鷗外,示意他趕緊在人進來前出去。
森鷗外挑了挑眉,隨後無奈地看著他,「如果他們真是沖我來的,我只是一介醫生,根本就不是那麼多人的對手啊,出去也只有送死的份。」
神宮寺奏吐出一口氣,不能再和森鷗外聊下去了,站起身對森鷗外說道:「走吧,醫生,不要讓診所見血。」
「……」森鷗外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緩緩勾起嘴角站起來。
他實在是太好奇了這個少年的能力了,對方貌似很了解他。
除非對方早就了解過他的情報,否則僅是第一次見面沒有額外的異能加持,是做不到這種程度的。
【森鷗外好感度+5】
【當前好感度:15】
神宮寺奏在門外的人砸開門之前率先打開,毫不猶豫向前一步的舉動讓門外的人又是一愣。
「你們要找的醫生過來了,有什麼事就在外面解決。」神宮寺奏抬頭看著身形高大的男人,以不容置喙的口吻說道,「記得小點聲,不要打擾病人休息。」
男人用看傻子的眼神輕佻地看了他一眼,察覺到走過來的青年醫生,當即就要把面前礙事的少年推開,「喂,森醫生……」
他的手剛碰到少年的胳膊,就被對方瞬間抓住,一股足以扭斷手腕的巨力傳來,他還未發出叫聲,就被少年捂著嘴按倒在地上,同時被奪走了手中的槍。
在眾人反應不及的時候,少年利落地拉動套筒將子彈上膛,冰冷的槍頭抵在男人的額頭。
「我說了,小點聲。」神宮寺奏神情淡漠地看著滿眼驚恐的男人,壓低聲音警告道。
見頭目被俘獲威脅,其餘人不敢輕舉妄動,像是看怪物一般看著銀髮少年,額角滲出冷汗。
森鷗外親眼目睹了少年快到出現殘影的動作,不由睜大眼睛發出驚嘆的聲音。
真厲害呢,身板雖然不大,但無論是速度還是力度都完美得無可挑剔。
簡直就
是天然的鑽石……
被壓制的男人生怕他一槍殺了自己,忙不迭點頭,被捂住的嘴才得以喘息。
神宮寺奏站起身,始終用槍指著他,隨後對看戲的森鷗外投去視線。
接收到少年催促的眼神,森鷗外很想笑出來,來找他的人明顯來者不善,結果淪落到被少年用槍指著和他談判的境地,這種情況下真的能順利談下去嗎?
但是銀髮少年仍是一副認真的表情,僅僅是因為不想打擾小孩休息就做到這份上。
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森鷗外好感度+5】
【當前好感度:20】
森鷗外抬手掩住抑制不住上揚的嘴角,盡量維持著面上的平靜走出診所,他走到一個相對較遠的偏僻角落,那個被槍指著的男人也被神宮寺奏趕到了那裡,蹲守在診所門口的小嘍啰們也亦步亦趨地跟了過來。
確定這個距離不會吵到診所里的少年,神宮寺奏就放下槍,淡聲說道:「你們慢聊。」
說完,便把槍物歸原主,然而對方持槍的手已經被他扭傷,只能顫顫巍巍地拎著。
銀髮少年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向診所的方向走去,見識過他的實力的人紛紛退開一段距離,只希望對方趕緊離開。
森鷗外見少年無情地轉身離開,倒是不覺得遺憾,相反,他很欣賞少年這樣做事果斷決絕的性格。
他將視線從銀髮少年的背影移開,落到面前劫後餘生的男人身上,勾起嘴角說道:「那麼……我們就開始正題吧……」
「……」
神宮寺奏再次回到診所,太宰治依然在睡覺,呼吸清淺,似乎沒有被剛才門口的動靜吵到。
不過他通過觀測對方的身體數據就能明顯看出來,太宰治剛才還是醒過來了,只是聽到他回來的聲音后又閉上了眼。
神宮寺奏沒有揭穿對方,伸手給對方掖了掖被角,隨後就坐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少年的面龐,面上冰冷逐漸消散,回歸到面對少年時的平靜。
他一旦認定了要做的事,就會力求完美,在照顧他人這一點上亦是如此。
在這裡,他不會把太宰治當做性格古怪的小孩特殊對待,況且在看過對方的情報后,他從對方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
因為太過聰明在家族中被當做異類看待,得不到關愛與溫暖,厭倦了只會令自己痛苦的俗世,一心尋求死亡以解脫。
幸而喚醒他的正好是太宰治,彷彿天註定一般要他把曾經缺失的關照填補上,同時也是在填補他自己心靈的空缺。
此時,裝睡的太宰治再也裝不下去了,偷偷將眼睛眯起一條縫打量床邊的人,一下子就撞進那雙眉眼低垂的紅眸。
銀髮少年原本沒有任何錶情,在看到他睜開眼后才彎起唇角,那一瞬間冰雪消融。
「神宮寺,你不要像痴漢一樣盯著我看。」太宰治雙手捏著被角往上提了些,狀似不滿一般擰起眉頭。
「嗯,不看你了。」神宮寺奏俯下身,一手托著下巴,緩緩把視線移到診所的角落。
「……」當那專註得彷彿自己就是對方全部意義的目光移開后,太宰治不知道為什麼又感到一陣不適應。
怎麼偏偏在這種時候就那麼聽他的話啊?明明連一聲太宰大人都不肯叫……
太宰治對此頗有怨念,翻過身不去看對方。
神宮寺奏並不知道太宰治的心理活動,即使不看他也能夠觀測到數據,不影響時刻留意對方的情況。
過了大概一刻鐘左右,森鷗外就從外面走了進來,身上的白大褂濺到不少血液,俊秀的面容也是。
他神色沉靜地走進來,當目光落在病床前的銀髮少年身上時,嘴角便愉悅地向上翹起,
那張染血的白皙臉龐在冰冷的白熾燈光下宛若剛飽餐一頓的吸血鬼。
似乎是顧及到還在睡覺的太宰治,森鷗外並沒有開口說話,徑直走過病房區進入裡面的辦公區域,將辦公室的門留出一條縫來。
一直到深夜,神宮寺奏用自身裝載的系統黑進港口黑手黨派出的人員與敵對組織的無線電設備,實時監聽了這次在他的安排下進行的交戰。
港口黑手黨派出了異能力者,敵對組織的武器根本不起作用,很快就白給了。
而這個異能力者是意外發掘的基層人員,如果這次任務完成得出色很有可能得到重用。
不過按對方的進度來估算,大致需要三天才會找到這裡,他要在這三天時間裡得到太宰治的信任,讓對方能聽自己的話乖乖等他,至少要把好感度刷到25吧。
回顧之前每次扣好感的情況,貌似都是在他說了想要攻略對方而潤色過的話之後,而加好感那次他並沒有太刻意。
看來治不喜歡太直接的,那他就少說多做,用行動來說明好了。
神宮寺奏在心中敲定了接下來的計劃,靜待天亮。
辦公室里的青年醫生不知道在忙什麼,一直到凌晨才停下來,然後像是靠在椅背上直接睡著了。
一直到太陽升起,醫生又神奇地準時醒了過來,打著哈欠從裡面走出來,抬手對銀髮少年打了個招呼。
「早啊,你是一整夜都沒睡嗎?」森鷗外有些艷羨地看著少年毫無倦色的面容,感慨道,「年輕真好啊,即使通宵也這麼有精神。」
神宮寺奏只淡淡瞥他一眼,就看向病床上的少年。
太宰治沉沉地睡了一覺,在即將蘇醒的時候隱約聽到森鷗外的聲音,意識更加清晰,隨後睜開了眼睛。
森鷗外秉持著自己作為醫生的義務,出聲問道:「應該差不多退燒了吧?」
「嗯。」神宮寺奏回應了一聲。
「我現在要去買早飯,你要一起來嗎?」森鷗外說完頓住片刻,「啊,不過你現在最好換件襯衫。」
銀髮少年臉上和頭髮上的血跡都擦乾淨了,但白襯衫上還染著一大片猩紅,而且破損嚴重,這樣走出去是會被當做可疑人員帶走的。
森鷗外沒等少年說話,就轉身進了另一間房間,拿出一件熨燙平整的襯衫和褲子走過來,「不介意的話就穿我的吧。」
「不……」
神宮寺奏剛要拒絕,就聽到太宰治嘟囔了一聲,「神宮寺,我餓了。」
現在要去他找好的落腳地需要一段時間,清理好自己再出門給少年買吃的又需要些時間,眼下只有接受森鷗外的好意才是最優解。
果然,森鷗外這個人沒有那麼好應付。
「謝了,醫生。」神宮寺奏站起身接過。
森鷗外笑容依舊,「哪裡,我還要感謝你昨晚讓我的診所避免了血光之災呢。」
畢竟血跡清理起來真的很麻煩。
神宮寺奏沒有回話,森鷗外隨後讓他去邊上那個房間換衣服,並表示這期間自己會幫他看顧好太宰治。
「……」神宮寺奏不放心讓太宰治和這個怪大叔待在一起,把病床周邊的帘子一拉,將森鷗外隔絕在外。
他看向眨著鳶眸的少年,伸出手指點在對方額頭,輕聲道:「治,非禮勿視。」
太宰治撇撇嘴,「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有什麼是不能看的?難不成你也會害羞?」
神宮寺奏心道也是,自己話都說出去了,而且對方也還是小孩,確實也沒什麼好遮掩的。
他隨即將紐扣一顆顆解開,露出絲毫看不出機械拼接痕迹的胸膛,將染血的襯衫脫下后,少年人纖細卻柔韌的身軀便展露在太宰治眼前。
神宮寺奏
沒在意太宰治的目光,轉身拿起乾淨的襯衫穿上,因為是成年人的尺碼,所以袖口和下擺都長出一截。
他系好紐扣,把袖口挽上去一段,便低下頭解開褲腰帶。
當過長的襯衫衣擺下明晃晃露出兩條雪白筆直的長腿時,太宰治才像是看夠了似的移開眼。
他可不像神宮寺奏有盯著別人看的習慣……
在一陣衣服布料摩挲聲后,神宮寺奏已經換上了乾淨衣物,袖口和褲腿都挽了上去,再將有些磨損但看不出其他異樣的大衣穿上,幾乎不會被注意到身上過於寬大的衣服。
將帘子拉開,神宮寺奏對太宰治說道:「走吧,先去買早飯,然後帶你去新家。」
太宰治坐在病床上長長地「誒」了一聲,隨即捂著肚子躺下,「但是我已經餓得走不動路了,你去買好帶回來。」
森鷗外將兩個人的對話從頭聽到尾,大致摸索出二人的關係,只是想不通為什麼銀髮少年要以這樣的姿態面對那小孩。
「沒關係,我會讓愛麗絲醬留在診所陪他,不會有事的,出去一趟最多十分鐘。」
神宮寺奏即便知道對方不會做什麼,卻也不想讓太宰治單獨一個人留在診所,只有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才能完全保障對方的安全。
「不用了。」他彎下腰撿起太宰治的鞋,直起身後坐在床邊,一手探進被子里捉住太宰治的腳,用不能擺脫也不會傷到對方的力度把對方的腿從被子里拉出來。
太宰治晃著腳丫躲避,但很快就累了,雙手撐在身後無語地看著少年給自己穿鞋,「你真就一秒也不願讓我遠離你身邊啊?」
就如對方之前所說,看不到他就不會安心,現在更是以強硬的態度要把他鎖在身邊,又像是強勢地宣示主權。
他還是第一次體驗到被人「佔有」的滋味……
「嗯,我會儘可能在你身邊。」神宮寺奏幫他穿好兩隻鞋,隨後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能做到就絕會不推託。」
這次他較之前收斂了很多,潛台詞都隱含在那雙鳳眸之中。
「……」太宰治卻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不久後會有人來找他,那之後他可能會離開一段時間。
屆時,神宮寺奏真的能放心把他一個人留下嗎?
太宰治開始懷疑對方的話是否出自真心……
不對,已經不算是人類的神宮寺是沒有心的。
不會糾結,不會擔憂,更不會痛苦。
在神宮寺奏想要伸手將他抱起的時候,太宰治推開他的手自己站了起來,「走吧,醫生大叔已經等很久了哦。」
神宮寺奏見狀站直身體,跟在他身邊,森鷗外率先開門走出診所。
一路上,太宰治都在和森鷗外說話,對身邊的銀髮少年視而不見。
「醫生大叔,你的診所里有安樂死嗎?」鳶眸少年目光天真地說道。
森鷗外垂下紫眸神色溫和,「暫時沒有,不過可以通過特殊渠道買到,小朋友,你問這個做什麼?」
「當然是無痛且愉快地擁抱死亡,既然醫生大叔可以買到,我就決定常駐你的診所了,好期待到貨的那天。」太宰治面上的笑容更濃。
「治,如果麻醉不徹底,安樂死也是很痛苦的。」神宮寺奏在旁邊聽到現在不得不插一句了,聲線清冽,「到時候你既無法動彈,也叫不出聲。」
太宰治臉上的笑意僵住,皺著眉抱怨他打破了自己的幻想,「神宮寺,你很可怕誒,怎麼做到一本正經說出這種冰冷的話的?」
「我只是在告訴你事實,死亡極少會沒有痛苦,如果忍受不了還是放棄吧。」神宮寺奏作為過來人給予太宰治勸告,明凈的紅眸毫無雜質,注意到對方微愣的表情,隨即彎起嘴角緩和面部的神情。
太宰治追求的是無痛又愉悅的死亡,而他經歷了無數次花樣百出的實驗,生也痛苦,死也折磨。
倒不如陷入永眠來得輕鬆。
【太宰治好感度-2】
【當前好感度:-5】
「難道不正是因為這樣的死亡可遇不可求,才值得我去追尋嗎?」太宰治的鳶眸漸漸沉澱下來,聲音也變得冷淡,「還是說你覺得只會延長痛苦的活著有任何意義嗎?」
神宮寺奏垂眸看著他,還未開口就聽對方突然揚起微笑繼續道:「差點忘了,你沒有『心』,怎麼會懂做人的痛苦呢?」
「……」神宮寺奏聞言緩緩眨了下眼。
森鷗外留意到他微頓的神情,本就好奇對方的身份,現在更加想要探究了,沒有「心」么?
太宰治以為自己終於將這個連人格都是編寫的程式的少年拉入了混亂之中,嘴角的弧度加深。
看吧,越是得不到什麼越會裝作不在意,但在被人反覆撕開傷疤后,還是會流下淋淋鮮血。
「所以你是這樣認為的嗎?治。」神宮寺奏沒有因為少年的話生氣,連一絲波動都沒有,他思索著對方說出這話的底層邏輯。
太宰治笑意收斂,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如果說無心之人感受不到痛苦,貌似沒什麼不好。」神宮寺奏說著,嘴角含著清淺笑意看向對方,「那便做一個無心之人吧,治。」
太宰治見他這話說得認真,怔愣過後又聽對方說了下去。
「但事實並非如此,我能體會到……」
「你在說什麼……」
「治的痛苦,我能體會到。」
神宮寺奏眼睫低垂,聲音輕得彷彿能融入風中,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嘆息。
說到底他們的痛苦無非是不被人理解,宛若異類般被排除在外,身邊的一切都彰顯著人心的醜陋與可笑,只想逃離這荒誕的人世。
「……」太宰治感受到他傳達出來的訊息,眨著鳶眸抿起嘴唇,隨即就感覺到自己手被微涼柔軟的手掌握住,不夠溫暖,卻令他有種被牢牢護住的安心。
再次抬眸,又猝不及防闖入那雙微微彎起的琉璃紅眸。
他正被對方注視著,那是一個自稱能理解他痛苦的無心之人……
這個總是自說自話、高高在上的人,此時執起他的手彷彿降低了姿態,好像真的能理解他一樣。
「神宮寺,我果然還是想要看到你深陷痛苦的樣子。」
「好啊,這樣你就不是一個人了。」
【太宰治好感度+5】
【當前好感度: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