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宜安葬
還顧望舊鄉,
長路漫浩浩。
「我爹說......我娘就埋在前面......那個小土丘......」
女孩子披著錦衣整個身子骨依偎在只穿了內襯的公子背上,聲音平靜,語氣坦然。
「這裡可離村子遠太多了。」
「是的......因為......我娘......變成視肉后,我爹不想讓人發現,就說她跟著商人跑了......過好日子去了......後來,我爹......就瘋了......」
「唉......等一下,視肉!那是什麼東西?」
她身前的公子聽到這個詞后,站直身子微頓,彷彿腦子在刮索什麼,沒過多久,他搖搖頭表示不知。
「害我娘死,害我爹瘋......害我自幼沒了娘,瘋了爹的東西。」
「那就是個邪物咯?那地下的兵甲是什麼?」
「是視肉的血食,祂喜歡旺盛的血氣,那些盔甲是吃吃剩下的泔水......」
「嘿!你再說他們是豬,是畜生。」
公子被女孩子逗樂了,他現在真想拿手指頭刮刮她的小鼻子,可雙手都托著她,騰不出來。
「......」
「怎麼不說話?」
「我恨他們。」
「我理解。話說你想不想讓他們死?那倆官老爺我最多拼個兩敗俱傷,屠戮個村子我倒是可以。」
她的身子微顫,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不是畜生......」
「?」
「村裡有人給我和我爹留吃的,我病了村裡阿叔會給我治病,幾個小孩子.....他們偷衣服,臘肉和田裡的菜給我......只是.....只是有幾個人該死而已......那個閹人!那個穿的黑甲的!爹啊——嗚嗚嗚......」
女孩子捏著公子的肩膀肉,指甲扣了進去,幽幽地哭起來,公子本來是想安慰幾句,卻被她扣得疼了個齜牙咧嘴。
「不過,真若是菩薩心腸,還會斷你米面水?避你和你爹如蛇蠍?假設是我害得你落得如此田地,現在見你可憐,良心過不去,幫你幾手,你是不是也不覺得我該死?」
「......」
「多可笑?多現實?不是嗎~」
「......」
陽光透過樹林灑在兩人身上,林蔭之中有道細小蛇影朝著土丘飛速滑去。
「怎麼又不說話了?」
「別說話......我怕我會忍不住掐死你......」
「......」
跟在兩人身後的馬鼻子一擤,晃了晃腦袋,好似察覺了什麼,帶著畏懼駐足原地。
蛇影從土丘旁的陰影爬出,變得更加修長,栩栩如生,現在看來更像是個滿是肉瘤組成的蛇形蠕蟲。
祂在攀附在樹榦上隱匿起來,就像是樹上的一塊木疙瘩。
走到小土丘旁,公子將女孩放下,整個人像脫力似的靠著樹上大喘氣。
一道黑影順著肩膀融入他體內。
女孩虛弱地跪伏在土丘前淚眼婆娑,再也忍耐不住內心哀傷,淚如雨下,哭得直抽搐。
公子對此也有些不忍心,轉過身去馬車上把棺材馱下來。
走到馬車後頭,他將成年人大小的棺材單手輕鬆地抬起,隨意地抗在肩膀上。
路過馬時,還順手拍了拍馬脖子。
但一靠近那女孩,他就突然累得快虛脫了,整張臉變得慘白,哀聲道:
「好歹來搭一把手啊。」
女孩子雙手支地撐起身子,緩緩爬起,臉色流露出擔心,蹣跚走來幫助他。
公子心一緊,搶先把棺材放下,呼出口氣,抹去額頭上莫名出現的汗水:
「你還是好好休息吧,讓你爹和你娘待一塊兒如何?」
「好......謝謝......」
「嘿!生分了生分了,舉手抬足就做完的事兒~」
他哼著歌,腳步歡快,拿了幾支香和鏟子就回來挖土。
......
.....
....
...
..
.
不知過了多久,
夕陽如血,
兩座小土丘上已經有了幾片蠟黃的枯葉,
風一吹,掀起幾片落葉,捲起幾縷煙灰;
露出了兩袋圓鼓鼓的羊皮袋;
零落幾根熄滅了的香。
此時
其中一座土丘,
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