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外來石

第1章 天外來石

白虹貫日,天外來石。

起於天際,落於東南。

一時天下震動,大虞境內的修士如蝗蟲般飛向東南貧瘠之地。

貧瘠之地,一如其名。

這片廣袤的土地上,不僅沒有修行界視若珍寶的靈植靈獸,也沒有凡人趨之若鶩的肥沃良土。

貧瘠的土地上,生活著人數不多的貧民。

這些人都是罪民的後代,上萬年前,先祖們的大虛皇朝傾覆,最高貴的皇族成了最低賤的罪民,被流放於此。

萬年的時光,一代代繁衍下來,這些前朝皇族之後,已經忘記了祖輩的榮耀,變得謙遜中帶著卑微,善良中帶著麻木。

不知為何,在這漫長的萬年之中,罪民中再未出現一名修士。

生活艱苦,繁衍困難,罪民的數量越來越少,從最開始的幾萬人,到如今只剩下一個村莊,一千餘人的規模。

關於前朝的傳說,也漸漸湮滅殆盡。

生活平靜而乏味。

石漠一直這麼覺得。

石是前朝皇姓,作為罪民後裔,石漠今年十五歲了,每天就是去放放羊,打打豬草,或者去地里飼弄一下莊稼。

貧瘠之地的草長的不夠茂盛,需要趕著羊走很遠的路,一路上吃著星星點點的青草,直到吃飽后,原路返回。

今天是中元節,村裡老人說這一天要在村中祠堂祭祖,不能外出勞作。

作為最調皮的孩子王,石漠再次完美地展現了他逃脫一切掌控的能力。

不僅出了村,甚至還帶上了他視若夥伴的三頭羊。

白虹貫日的時候,日頭已經偏西,石漠正趕著自家的三頭羊往回走。

絢麗的白虹彷彿沖著自己而來,石漠不由眯了眯眼睛。

白虹飛了過去,似乎落在了村子所在的位置附近。

石漠距離村子還有半個時辰的路程,雖然對於那道白虹很是好奇,但他並不著急回去。

祭祖大典應該還沒結束,放河燈這等有趣的活動要等天黑了才會開始。

沒過多久,一道道纖細的光芒陸續飛向了村子的位置。

緊接著是無數亂七八糟的光芒閃爍,伴隨著一聲聲巨響。

許久之後,光芒和巨響都平靜下來,一道道光芒飛離了村子,只是飛走的光芒,明顯比來時少了許多。

又過了許久,石漠和三頭羊回到村口。

看著已成焦土的村子,如遭雷擊。

地上有橫七豎八的屍體,石漠愣了許久之後,艱難地在屍體中開始翻找。

天色已經開始昏暗,但並不妨礙他辨認屍體的面目。

但地上沒有一具屍體是他熟悉的家人或者村民。

但村子里也沒有一個活人。

院子里還躺著一些焦炭似的物體,依稀有著人形。

凡人,並沒有資格在修士的戰鬥中留下屍體。

石漠不懂。

但他知道,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全都沒了。

直覺告訴他,這些焦炭就是昔日的家人、朋友、鄰居。

夜風起。

焦炭化為飛灰。

石漠身體僵硬,內心哭嚎,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前朝大虛皇族,今朝大虞罪民,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石漠枯坐了一夜。

初升的太陽刺在他的眼睛上,如夢初醒。

村莊已是斷壁殘垣,在石漠所不能理解的強大衝擊下,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石漠木木地走向祠堂的方向。

用雙手刨了很久,刨出來那塊「大虛靈昭皇帝之位」的靈牌。

這是大虛末代皇帝的牌位,也是前朝留傳至今的唯一痕迹。

親人沒了,朋友沒了,族人沒了,家園沒了。

石漠想要尋個去處,但不想忘記自己的來處。

這仇,總是要報的。

雙手撫摸著靈牌,灰不溜秋的靈牌也受到了重創,半邊焦黑。

殘缺的口子,裡面卻隱隱露出乳白色的一角。

石漠愣了愣,用手指將口子摳大了一點。

一個完整的圓形物品從裡面開始顯現。

猶豫再三,石漠找到一塊稍稍銳利的鐵片,將靈牌徹底撬開。

掉出來的是半個手掌大小,厚度足有半寸的一塊圓形玉佩。

上面只有一個字「虛」。

大虛皇朝的虛。

石漠端詳半晌,看不出端倪,便將玉牌貼身收好,從廢墟里找到了些便於攜帶的常用物品和鹽巴等必需品,用一個包袱包起來背著。

地上還躺著數十名死去的入侵者。

石漠非常清楚,這些人不可能是村民們殺死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自相殘殺。

如果所料不差,他們是為了爭奪天空中飛來的那道白光展開的廝殺。

村民們不過是被殃及的池魚。

這殺親之仇,兇手自己可能都沒有注意到,但對石漠來說,卻是實實在在的刻骨銘心的痛苦和仇恨。

他們的衣服上,有的寫著一個「乾」字,有的寫著一個「離」字。

石漠不明白它們代表的含義,但他牢牢記住了這兩個字。

從這些入侵者身上,石漠也翻出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體積都不大,便全放進了包袱里。

很多入侵者身上手上都有刀劍,石漠也從中找了一柄趁手的長劍拎著,作為防身之用。

收拾停當,石漠趕著僅存的三頭羊,沿著穿過村莊的河流,向北行去。

村裡老人說過,北方,是大虞國繁華之地。

石漠走走停停地行了七日,都沒有看到一個人影,好在河邊偶爾會出現小片的樹林和灌木,總能找到些可吃的果子。

河裡偶爾也能看到幾條魚,貧瘠之地的罪民們,使用簡單的木棍就能叉到魚,這是千百年來傳下來的基本技能。

所以石漠一路上倒是沒有被食物困擾。

走累了,路上停下來休息時,石漠便把入侵者身上搜集來的那些雜物翻出來,一件一件地研究。

裡面大都是一些沒有任何文字的玉簡、玉戒之類,怎麼都看不出有什麼特異之處。

只有一本薄薄的紙質冊子,是石漠可以看懂的。

《乾元宮存神鍊氣訣》。

這本書只有二十幾頁紙,幾千個字。

最後配了幾張圖,註明了人體經脈和行氣圖,還有簡單的十式劍招。

石漠已經來回讀了十幾遍。

看上去像是村裡老人提起過的修行之法。

字能讀懂,但不得要領。

石漠照著上面所寫的方法,按圖上註明的經脈和穴位,嘗試著存神、吐納,但是他始終感受不到「炁」的存在。

書上開篇便講:「五靈根之人,天生自開氣竅。普通修士入門,則需師長以靈力灌頂,方可開啟氣竅。存神守中,以神照形,則炁由竅入體,導引至氣海,以心火腎水煉化為氣,方可為我所用。」

石漠據此確認,自己絕非那得天獨厚的五靈根之人,但到哪裡去尋師長來開竅呢?

一連七天,都沒有任何進展。石漠頹唐地丟下冊子,拿出那塊大虛玉佩,躺在草地上輕輕摩挲。

玉佩溫潤,手感極佳。

仰望著黃昏的夜空,石漠倦意湧來,漸漸睡去。

玉佩落在了胸口下方的氣海處。

睡夢中,石漠感覺周遭無數的清涼氣體湧入氣海,入內后又變得灼熱。

冷熱交加間,渾身說不出的暢快。

這一夢,漫長又短暫。

石漠感覺臉上痒痒的,睜開了眼睛。

原來是其中一頭羊在舔自己的臉。

日頭高懸,竟是中午了。

石漠站起身來,覺得身上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

甚至,沒有吃早飯和午飯,卻感覺不到絲毫的飢餓。

玉佩從胸口滾落草地上,石漠趕緊撿了起來。

回想起夢中的感受,石漠趕緊盤膝打坐,運轉起書中的鍊氣功法。

絲絲縷縷的清涼氣體瞬間湧入氣海,石漠驚喜交加。

氣竅,就這麼通了?

原因是,大虛玉佩?

石漠激動地抓緊玉佩,如獲至寶。

如今看來,先祖必是修行之人,萬年前皇朝傾覆,應與修行界有關。

只是萬年下來,口口相傳下來的前朝故事,已經非常模糊和支離破碎,村中老人也未曾說起過先祖們的輝煌過去。

有此寶物和那本修行功法冊子,石漠復仇的希望終於有了一點點端倪。

石漠趁熱打鐵,連忙運用書上所載的行氣之法,調動氣海內不多的一點真氣在體內遊走。

氣所到之處,似有一道道關隘被沖開。

石漠仰天發出一聲長嘯,暢快淋漓至極。

這就是書上所說的,五境裡面的第一境,鍊氣境了?

雖然只是鍊氣一層,卻與凡人有了質的不同。

想起書上還有十式劍招,石漠忙不迭打開又看了一遍。

有真氣為基,劍招學起來如水到渠成,再無之前所遭遇到的難以理解和無法施展。

這一日,石漠沒有展開行程,而是原地駐紮,將鍊氣一層的基礎漸漸夯實。

因為他已經敏銳的發覺,河流兩岸的植被開始變得茂盛了。

當茂盛到一定程度,就意味著開始進入有人煙的範圍。

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呢?

石漠誠惶誠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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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名罪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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