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救贖

冬日凌晨1:31，街道冷清，一排排燈光鋪墊著瀝青路面延伸到盡頭的24h便利店。一路走過。

三四線小城市，途中沒什麼行人，只是車輛偶爾會開過，也不過是疾風寒影，冰冷罷了。

周遭店鋪已經打烊，只是裝飾用的燈牌還閃著，盯久了不禁有些眩暈。

推開店門，店主正在整理貨架，看見我進來才放下手頭的工作來招呼我。我指了指收銀台後貨架上的白沙。

「這包13塊。」

「又漲了啊……」我心裡暗自嘀咕，不久前白沙漲過一次價，如今又漲了一塊。

掃碼付錢后，店主沒有過多言語，轉身又去擺弄貨架上的東西了。我也沒有多餘的理由留在這裡。

拆開那包香煙，扯出金色箔紙，將香煙叼在嘴上，順手去摸口袋時發現出來時忘帶了打火機。

總是這樣，明明記得放進口袋裡的東西，卻在用的時候不見了蹤影。

轉身想回去購買，透過櫥窗尋不見店主的身影，一時間又有些猶豫，為了一兩塊錢的東西再耽誤人家時間總覺得不值當。更何況這點小事，我自己也能解決的。

望了望周圍，確定四周無人後，我捻起手指滋生出一朵小火焰，如願以償的點燃了香煙，猛地嘬了一口。

吐出的香煙尾巴瀰漫在紅色燈光下，似血霧般淋漓，可能是吸煙的緣故，腦袋有些脹痛。

1:50，A市外一名黑衣正在打坐感知，身體隱約發出光芒來，因為夜的原因看不清面龐。

風起雲霧散開，月光撒滿整個郊外，乾燥的土地似銀粒般，世界變得清晰起來。

黑衣者卻不見了蹤影，銀色大地上無一處痕迹，他的存在彷彿是一種錯覺。

月色撒在我身上，此時的我來到出租屋的樓頂，風不停割痛臉頰，但還是饒有興緻的看著這座邊陲小城。

記不清多少次這樣做了，從春夏到秋冬，只有深夜的樓頂才能讓我覺得放鬆些。

一切都靜悄悄的，短路的路燈呼吸著黑暗，一明一滅。

腦海里突然蹦出海桑的詩，不由得呢喃出來：

「天黑了，我就是黑夜的一部分

我所能點亮的只是一根香煙

這樣我的腳步便能從容些

天黑了，我的香煙一明一滅

就是我在一明一滅

這樣我便是其中的一個靈魂

我害怕的是人嗎

我嚇著的是人嗎」

孤獨使我的感官變得清晰起來，情感也變得足夠清楚，待在人群里不明白的事在這些年的孤獨中逐漸明朗。

越明朗，越渴望，越渴望便越恐怕，越恐怕恰恰又讓我更明朗，使我陷入無盡的循環之中。

「來了就別躲著了。」

陰暗角落裡的黑衣落落大方的走出，樣貌隨之顯現出來。

月光下的黑衣如水銀入墨，臉龐方正，眉目清秀，只可惜身高不足，只有一米七左右。

我自然認得他，他是我的密友王瑜，上次見面已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王瑜瞥了一眼我手中的煙，嘴唇微微顫動卻沒發出聲音。

長久的凝視使我原本輕鬆的心情有些不知所措，或許是太久沒和人交流過，又或許是多年未見的原因，氣氛有些凝重。

直到雙指間傳開燒灼感，伴隨著煙絲的焦味王瑜打掉了我手中的煙頭。

「這麼多年喜歡自殘的毛病還是不改是吧？」

如果他笑著說這句話，

我肯定會當做一種故友重逢的調侃，但此刻他臉上有的只是憤怒。

「這麼多年你還是沒長個不是？」

「QNMD！」

我不理他暴起的面容，自顧自點燃一根香煙吸食著。

「回去吧，大家都想你了。」王瑜語氣突然柔和起來，夾帶著些許哀求。

「你瘋了？我回去能把整個基地毀了。別人不了解我的情況，你還能不清楚？」我嘲弄著回答。

「組織已經研製出相關儀器了，你的狀況可以完美得到解決。」

「你敢保證儀器不會失控？還是說你覺得僅憑儀器就可以控制得了？『瑪雅』事件你忘了？沈憶怎麼死的你又忘了？我為什麼離開你也忘了嘛！？什麼完美解決，只有殺了我才能完美解決，可偏偏我TM死不了，操。」我扔下抽了半截的煙狠狠踩在腳下碾成粉末。

「你跟我在這兒叫你大爺！你TMD說你自己會解決，結果就是跑到三四線城市半死不活的當個煙鬼？韓成陽是為了救你才死的，劉佳佳現在還躺在心理監測室里，你他媽好意思恬個狗臉說這一切為你無關了？就你還想著他媽的死，你是他媽最不配死的那個！想死你先讓沈憶、韓成陽活過來！讓劉佳佳從心理監測室里生龍活虎的出來！還想著在這兒躲一輩子當世外仙人？誰允許你活的這麼輕鬆的？誰允許的！？」

王瑜哭了出來。-

從13歲認識到現在，10年時間，我印象里他一直是那種冷靜穩重的類型，面對生死離別總是能坦然面對，但他現在卻哭了。

一時間我剛剛激動的心冷卻了下來，蒸騰著的五臟六腑說不出的痛苦。

是啊，沈憶、韓成陽、劉佳佳，多麼熟悉的名字，即使我努力的不去記起努力去遺忘，可聽到名字時還是能浮現他們的臉。

五年零三百四十五天，我整日的想著怎麼遠離，想著這樣才是最好的結局，但也只是我自己的想法罷了，我還是一點都沒有變。

沈憶死了，韓成陽死了，連劉佳佳也被我搞的半死不活，我還是一點沒有變。

還是一直狂妄自大的以為自己能解決一切，還是一如既往的自我為中心，還是帶著愚不可及的幼稚苟活到了現在。

這六年來像被人偷了東西的小偷，不敢光明正大尋找遺失之物，不敢肆無忌憚的失去。

好像一切都明朗了，王瑜的話讓我真真正正穩穩妥妥的清晰了：

像我這種異教徒，從腐爛屍體爬出來的臭蟲，又自號能控制人心的劊子手，是沒有救贖的。但我不能停止尋找救贖的道路，我的罪得我來償還，那些因我消失的人我必須帶著他們的靈魂活的具體生動。

我摸了摸口袋，還是找不到一張面巾紙，順手伸進王瑜口袋，摸索出了一小包面巾紙。

「給，擦擦吧，雖然是你自己的，但是我掏給你的。」我遞到他手中。

「我跟你回去，這一次我絕不會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