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滋味
「老妖頭救我……」
陸明猛然從睡夢中驚醒,氣喘如牛,渾身大汗,水果前的衣襟早已被汗水打濕。桌上的香爐還冒著青煙,淡淡的幽香一嗅便知是西域的天麻花。
「師弟,你怎麼了?」門外的千若夫輕輕叩門。
「師兄啊,進來吧。」陸明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千若夫推開房門,第一反應便嗅出了天麻花,連忙用手蓋住爐頂,真氣運轉,那香爐的青煙越來越弱,不出呼吸之間已被熄滅。
「師弟,你這又是何必呢?你我皆是藥理高手,這天麻花雖然能麻痹人的肉體和心智,可也是會讓人上癮的,對身體的害處也是不小啊。」
千若夫坐在陸明的對面,看著他滿臉的汗珠,也是悲從中來。
「也不知兔崽子現在在哪,我天天都能夢見他,每回也都是噩夢,師兄,你說我該怎麼辦?」
千若夫搖搖頭,苦笑一聲道:「線索全斷了,那黑衣人用的劍我們也在樹林中找到了,很普通的一把長劍,顯然那名黑衣人是為了隱瞞自家武學才改用劍,這武林之中的高手何止成百上千,你問我該怎麼辦,我又該去問誰啊。」
「師兄為難了。」陸明站起身來對千若夫一拜。
千若夫擺擺手,驀道:「我找你來是有別的事,朝廷下發官文了,武林要有大的變動了。」
「什麼變動也不關我的事,我只想著我的兔崽子。」陸明面色愁苦,左手緊緊的抓著前水果,心疼至致便是如此。
千若夫呵斥道:「師弟,你怎可如此的消極,武林大變動將會改變我們毒宗在武林上的地位,甚至於——存在!」
陸明也是一驚,忙細問道:「師兄快詳細說說。」
「正邪三老與妖月老人已經隕落,這意味著從此武林將只存在內功,沒有正邪三老的神仙手段,朝廷又有何懼?那小皇帝登基,朝中一切都掌握在大太監王振的手中,王振本就想統一武林,如此一來,腥風血雨必定不會少啊。」
「師兄我還是不懂,我們毒宗雖然在武林之中有些地位,可說白了我們的武功並不影響什麼,那王振為何要與我們為敵?」
「為敵到好了,可惜是為友啊。」千若夫一嘆。
陸明坐在床上,聽聞此言憤恨的一拍床榻,怒道:「朝廷鷹犬?若真做了那朝廷的鷹犬我們才是真正自取滅亡,武林同道到那時將會視我們為敵,他王振這是把我們當劍使啊,師兄萬萬不可啊。」
「我又何嘗不知啊,朝廷的手段其實比武林更可怕,我也是為此才辭了太醫院首座一職。」
「師兄,你這消息可否準確?」陸明緊張的問道。
千若夫點點頭道:「我在宮中救活的人大到皇親國戚小到太監宮女,有一個小太監向我透露的,說王振有意向我毒宗招安。」
陸明眼中凶芒一閃,咬著牙說道:「若是如此,那『毒閻王』就該出山了,師兄大可放心,師弟將那王振毒死便是。」
說話間,陸明的身上釋放出一片豪氣,長久以來這慈眉善目的老人都隱藏了內心中最狠毒的一面,世人早已經淡忘了那個名號。
「此事暫時擱置吧,那王振並非庸才,據說他曾是鐵劍門的人,武功之高也並不在赫連不歸與李赦他們之下,算了,他王振不動手便罷,若是動手,閻王和地藏就親自向他索命!」
「好!」
一聲「好」響徹了陸明的別院,
樹上的老鴰被這暗含內力的一聲給驚起,「呱呱」的亂叫著朝東邊飛去,或許,會飛到東北的天山。
天山自古便有諸多的神話,古有周王赴宴、後裔求葯,現今也有在天山發現神獸白猿等傳說。
大雪飄零,濃濃的霧氣與這極低的溫度在一起顯得格格不入,一隻陸明在雪地中翻找著什麼,陸明兩隻鋒利的爪子在雪地里刨著,刨出一棵人蔘,陸明欣喜的將人蔘摟在懷中跳著腳叫著。
白猿的叫聲喚過了幾隻同類,不過片刻又有一隻白猿走了過來,這兩隻白猿都嫉妒的望著陸明懷中的人蔘。
兩隻白猿誰看誰都不順眼,怪叫一聲都分散開來,那後來的白猿垂頭喪氣的踢打著浮雪,猛然抬起一腳,踢飛了雪中的一個人。
白猿驚慌的躲在身後不遠的大石后,兩隻大眼睛打量著那個人,一息,兩息,三息還未有動靜,白猿俏皮的嘟著嘴,朝那邊的人一呲牙。
白猿見那人毫無反應,疑惑的撓著腦袋,它長嘶一聲,剛才的那隻陸明聞聲趕了過來,懷中的人蔘被它抱的緊緊的,充滿敵意的盯著它,好像在說:「你把我叫來幹什麼,莫不是要謀參害命?」
白猿兩隻爪子亂舞著,先是踢踢腳,又是指了指自己,做出一副害怕的樣子,然後又向前一撲,接著指了指那人。
陸明好似沒有看懂,疑惑的撓著頭,當看到這茫茫白雪之中有一黑點時才明白。
兩隻白猿躡手躡腳的朝那人走去,走三步退兩步的謹慎著,當走到距離那人一丈左右的地方時,白猿拾起地上的一顆石子,爪子一緊一縮,腕子一推一轉,竟然好似指法武功一樣,那石子被射出好遠,最後準確的落在那人身上。
過了片刻,兩隻白猿互相看看,皆是感覺沒有什麼危險,竟然都加起速度跑到了那人身邊,你推我我推你的,好似在爭奪獵物一樣。
陸明體強力大速度卻很慢,那小白猿先一步跑到那人身邊,竟然先是在其身上翻找著什麼東西,活脫的一幅打劫模樣。
陸明后至,見小白猿已經開始翻找了,由不得氣得哇哇亂叫,跳腳大怒,后見小白猿一無所獲這才開心的拍拍手。
小白猿拿起那人身上背的葯袋放在鼻子下聞了聞,突然一咧嘴,捏著鼻子亂叫,但有指了指陸明懷中的人蔘,應該是在說:「這個袋子里有人蔘。」
可葯袋是用扣子扣上的,白猿的手指太大根本打不開,急得兩隻白猿抓耳撓腮的。
陸明一指那人,然後對著小白猿嘰里咕嚕的亂叫一陣,二猿都點點頭好像達成了某種計劃。
陸明將那人抗在肩上,小白猿舉著那人的頭,兩隻白猿迅速的朝遠處奔去,地上留下了一個人印兒,一個融化了一片雪的人印兒。
兩隻白猿將那人抗進一個山洞,山洞之中皆是冰晶,閃閃亮亮的好不美艷,一點點洞口的光照在冰晶之上,竟將這整個山洞折射的如同白晝。
「大白小白,你倆今天回來的可真夠早的,是不是又偷懶了?」
山洞之中竟然有人,兩隻白猿將那人丟到一旁,順著聲音歡喜的奔了過去。
這山洞之內有張冰床,床上有一個類似野人一般的陸明。這陸明身穿破爛的衣服,頭髮和鬍子灰白至地,一雙空洞的眼睛好不嚇人。
距離陸明不遠處散落著數支毛筆,在這山洞之中,每一樣東西都是那麼的奇特。
兩隻白猿朝陸明撲了過來,陸明也是不動,待白猿撲到眼前之時,陸明坐下微微一顫,身體微微一側,躲開了兩隻白猿。
兩隻白猿欣喜的在陸明面前比劃著,好似在邀功一樣。陸明怒斥道:「一個一個的說,說的我都糊塗啦!」
「哦?發現了一個人?哈哈,居然還有人能來看我,快快帶我去看。」陸明聽明白了白猿的話,跳下冰床前去一看。
陸明看到地上躺著一人,蹲下身子一探鼻息,本是歡喜的臉又沉了下去,一腳踢在那人身上,怒道:「死人有什麼意思,你們兩隻畜生在打趣我不成?」
兩隻白猿像犯了錯誤一樣搓著手低著頭,聽著那陸明的訓斥,陸明見陸明發怒,連忙從胳肢窩裡拿出一棵人蔘,嬉笑著看向陸明。
陸明接過人蔘聞了聞,眉頭一皺,怒道:「說了幾遍也不聽,下回挖到人蔘用手拿,這股子怪味我受不了。」
正說著,地上躺的那人輕咳一聲,陸明耳尖,連忙扶起那人,說道:「死了沒有?沒死就起來陪陸明子說話。」
那人頭戴熊皮小帽,臉上粘著泥土活想只小泥猴,被陸明這一扶隱約有了感覺,慢慢的張口道:「水……水。」
「哪裡有水給你吃,管你死活!」陸明口上雖然這樣說,但卻將那人盤膝坐好,雙掌貼在其背後,將自己的內力化作療傷聖葯灌輸進他的身體之中。
「咦?天生絕脈?」陸明驚訝的看著那人,自言自語道:「看來還真得給你找點水了。」
陸明就地掰下一塊冰晶,將那人平躺放下,掰開他的嘴,用內力將冰晶融化,滴滴的冰水流進他的口中,晶瑩的彷彿真如王母的瓊漿一般。
冰水入口,那人漸漸的有了生氣,微微的睜開眼睛,見到兩隻白猿和一隻……一個比白猿還嚇人的生物看著自己,那人一把將其推開,怎奈背後傷痛,還是無力的倒了下去。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跌落冰谷的蘇瑾,蘇瑾後背劇痛,但望著眼前不知名的生物,還是努力的擺出攻擊的架勢。
陸明怪笑一聲:「好強的生命力。」
蘇瑾心中一喜,笑道:「原來你是人啊!」
「屁話,我陸明子不是人難道是鬼嗎?你見過有我這樣風度翩翩的鬼嗎?」陸明見蘇瑾已經醒過來了,隨手將那塊冰晶丟掉,站起身來拍了拍手。
蘇瑾打量了一圈這山洞,又指向那兩隻白猿,顫抖道:「它……它們不吃人吧?」
「屁話,要是吃人的話,陸明子我早就被吃了,看來你是個傻子。」
蘇瑾搖頭苦笑,-心中暗想:「看這陸明的言談舉止,定是一個瘋子吧,也罷,既然他救我一命,我也當為他治好這瘋病。」
蘇瑾忍著劇痛翻過身來,伸手在後背上摸索著,摸到痛處突然疼的一叫,嘆道:「還好不算太嚴重,只是骶骨錯位,陸明幫個忙,在這個位置狠狠的踩一腳。」
陸明哈哈大笑:「陸明我頭一次見到你這樣的人,居然求別人踩你,好好好,陸明打過人殺過人就是沒踩過人,今天陸明我就踩一踩。」
陸明抬腳狠狠的一踩,痛得蘇瑾大叫一聲,緊接著舒坦的又軟了下去,蘇瑾道:「好舒服啊。」
「很舒服嗎?換你來踩陸明子我,我也嘗嘗那滋味。」
蘇瑾不予理會,坐了起來靠在山壁上,問道:「陸明,這裡是哪裡啊?」
「這裡是哪裡?對呀,這裡是哪裡呀?」
蘇瑾苦笑一聲,心想道:「問也是白問,我怎麼也和一個瘋子打起交道來了。」
蘇瑾拖著疼痛的身子站了起來,見前邊有張冰床,想也不想的就朝那邊走去,說道:「陸明,借你的床休息一下。」
「不借不借,你又不是我婆娘,上我的床我嫌棄。」陸明腳下一使勁,整個人在空中一翻,正好從蘇瑾的頭上翻過,穩穩的落在床上,就勢一躺翹著腿氣著蘇瑾。
「好輕功!平地也能翻這麼高的跟斗,陸明你是在裝瘋賣傻?」
瘋陸明側過身子裝睡,渾然不理會蘇瑾的發問。兩隻白猿也學著陸明的模樣躺在地上。
蘇瑾無奈的一聳肩,心道一聲罷罷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