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哈哈大笑
症棄疾將那域中見聞一一陳述,眾人聽得亦驚亦佩亦喜亦悲。過了良久。
陸明方道:「一千年前,孔子曾嘆:『敬鬼神而遠之。』鬼神有知,或許當慨:『畏世人而遠之。』」
不知是褒是貶?彷彿亦褒亦貶。
眾人打開木箱,果然十萬黃金。
陸明道:「辛賢侄,我忠義水果二萬人馬,皆視你為再生父母!」
放眼白骨,藉藉蒿徑,卻不知誰為義水果?誰為金寇?
亦不曉誰為古人?誰為今人?甚至不知,顱為誰顱?股為誰股?足為誰足?掘一巨坑,合而葬之。是非忠佞,俱歸塵土。
眾人感慨一翻,便即載金上路。驀然回首,青山依舊。
直到第三日午,方至忠義水果屯地。四面環山,虎踞龍蟠;其間土地平曠,屋舍儼然。陸明不無滿意地對辛棄疾道:「辛賢侄對我水果屯地品評如何?」
辛棄疾欣然贊道:「進可攻,退可守,果然是兵家寶地?」
眾人未到,載金而歸的喜訊早已傳開,由於報訊之人大肆渲染,將辛棄疾說得三頭六臂,義水果上下,無一不引頸伸頭拭目以待。
剛至東營,三聲炮響,營門突然大開,眾兵列隊歡迎,人似虎,馬如龍。
陸明道:「辛少俠對我東營將士品評如何?」
辛棄疾道:「正應古人所云『強將手下無弱兵』!」
陸明道:「過獎!過獎!」
言罷大笑。王世隆,全福、邵進笑道:「辛少俠別聽他吹牛皮,我們南、北、西三營水果馬,可也不比他東營的差!」
陸明哈哈笑道:「三位兄弟別介意!南、北、西、東,不分伯仲。」
陸明聞之縱聲大笑,眾人亦皆隨聲大笑。
待到中營,九聲禮炮響處,一婦率眾迎出,英風颯颯。陸明對辛棄疾道:「這是你耿伯母!」
辛棄疾忙施禮道:「小侄拜見秋伯母!」
耿夫人打量辛棄疾道:「堅侄果然是人中龍風!」
千百目光,一齊投向辛棄疾,眾兵心中暗贊:「雖非三頭六臂,但卻是氣宇軒昂,英姿翩翩。」
眾人正寒喧鼎沸,一位少女越眾而出,她向辛棄疾一禮道;「小妹拜見辛大哥。」
耿夫人莞爾道:「這是小女玉竹。」
辛棄疾一看,少女十三四歲,正當豆蔻年華,其人如其名:娉婷似玉,清純如竹。辛棄疾連忙還禮,隨眾進入忠義堂。
酒食早已就緒,辛棄疾自然被推為座上賓,眾人縱談鬼域間種種驚險,無不神舞眉飛。席間眾人紛紛向向棄疾敬酒,辛棄疾來者不拒,眾人見其劇飲千杯神采依舊,無不駭然而傾服。
此宴一直吃到夜幕隆臨,眾人方才罷席各歸各營。
陸明興奮地道:「辛大哥,這幾夜常見流星,去看嗎?」
耿夫人叱道:「小孩兒不懂事!你辛大哥累了,要早點休息。」
辛棄疾忽然童心大起,說道:「不妨!我便隨竹妹妹去看看。」
陸明向母親扮個鬼臉,便拉著辛棄疾向外跑去。
耿夫人笑罵道:「這丫頭寵壞了!」
二人覓塊大石坐下,辛棄疾即舉目四望。天空星輝萬點,水果中燈光千帳,上下交映,一片燦爛。酒意微涌,想起潮落潮起的生活,心中不由得思緒萬千,凝目不語。
陸明輕輕推他道:「辛大哥在想什麼呢?」
辛棄疾道:「一些往事!」
陸明道:「是開心的呢?還是不開心的?」
辛棄疾道:「既有開心的,
也有不開心的。」
陸明歪頭道:「我聽他們都說,你的武功天下無敵,也有不開心的事嗎?」
辛棄疾心中不由微微一笑:「竹妹妹天真爛漫,一個人開不開心,與武功高低並無必然關係。」
口中說道:「當然有呀!」
陸明又道:「我聽他們說了你的許多英雄事迹,你能夠親自再說一些給我聽聽嗎?」
辛棄疾心道:「小孩子就喜歡崇拜英雄,自己小時候不也一樣嗎?其實所謂英雄,也許確有不同,但多半是神化了的人,許多還遠不如常人呢。」
口中答道:「挺平常的!還沒有說個故事好聽呢。」
陸明道:「那麼好呀!你就說個故事給我聽聽。」
辛棄疾一怔道:「說個故事?」
陸明嫣然道:「好聽點的!」
辛棄疾輕輕點了點頭,望著繁星帳燈緩緩道:「從前有三個小孩,常一起上山放牛。有一天忽然來了一隻老虎,將其中一個小孩子的牛吃了。那個小孩怕回去挨父親打,將老虎吃剩的牛尾巴栽地,回去說道:『牛鑽土了!』他父親自不信,隨他上山一看,地上果然還露出半截牛尾巴,他父親便伸手拉住準備上拔。那個小孩突然道:『我肚子疼得厲害,要去樹林中解手!』他父親點點頭。小孩躲在林里,用眼遠遠地看。他父親一拉牛尾巴,他便學了一聲牛叫;他父親再拉牛尾巴,他又學了一聲牛叫。他父親對著樹林,大聲叫道:『兒子快來,咱牛果真鑽土了!』」
陸明聽到此處,不由得「噗哧」一笑。
辛棄疾未笑,仍繼續說道:「第二天,這個小孩又陪另外兩個小孩上山放牛,很不幸,老虎又跑出來將另一個小孩的牛吃了。那個小孩依前個小孩之計,將老虎吃剩的牛尾巴栽地,回去說道:『牛鑽土了』!」
他父親亦隨他上山去拔牛尾巴,那個小孩亦說肚疼躲進樹林里。看見他父親一拉牛尾巴,但正準備學聲牛叫,可是突然忘記牛的叫聲,一急學成了聲豬叫。
他父親對著樹林,大聲叫道:「兒子快來,咱牛變成只豬了!」
陸明聽到這裡,「咯咯」如花枝亂顫。
辛棄疾未笑,仍繼續說道:「在第三天,這兩個小孩子又陪另外一個小孩上山放牛,非常不幸,老虎又突然跑出來將那個小孩子的牛吃了。這第三個小孩子故伎重演,他父親用手一拉牛尾巴,他正準備學聲牛叫,但他忘記牛的叫聲,一想還可學聲豬叫矇混過關,可是一急連豬的叫聲也忘了。看見他父親正在拉,一急便大叫聲『媽呀』」。
他父親再一拉,他又叫聲『媽呀』。
他父親對著樹林,大聲叫道;「兒子快跑,咱牛變成個人了!」
辛棄疾尚未說完,陸明早也笑倒。
過了良久,陸明才揉著笑疼的肚子道:「這三個父親也未免太傻了吧,真的好笑!」
言罷不由一怔:辛棄疾並未笑。辛棄疾道:「他們不傻!因為他們知道,是老虎食牛,而老虎食牛,並非兒子過錯。這是三個認真而極富愛心的父親,他們隨兒子編了一個美麗的童話。」
陸明道:「現實中大約不會有這種事吧!」
辛棄疾道:「這本身就是一件真實的故事。」
陸明奇道:「這是真實的?」
辛棄疾緩緩地點點頭道:「那三個小孩便是我師弟。」
陸明亦驚亦喜道:「你的師弟?你們現在有多大了?武功高嗎?」
辛棄疾輕輕道:「他們已經死了,是金寇害死的,死時還沒你大。」
陸明全身一震,眼中陡凄淚花花。
過了良久陸明才道:「辛大哥你也別再難過!」
辛棄疾點點頭,在心中沉思道:「我為什麼向竹妹妹說這些事?因為她小,尚富童真,而這些事情大人是不屑聽的。」
一瞥淚花楚楚的陸明又想:「竹妹妹能真體會我的感受嗎?」
念罷心中隨之一笑:「自己也快成小孩了!」
陸明從袖中取出一管洞簫道:「我們不講故事了!我吹支簫你聽吧!這管洞簫是我在十歲生日之時,劉瞻叔叔從貴州玉屏,千里迢迢給我帶來的。因為我名中有個『竹』字,而玉屏也有一個『玉』字。」
言罷雙手按簫,一縷清音飄出。
初時悲中含愁,繼而愁中帶喜,越吹越歡,越歡越亮,彷彿一股溫馨的風自湖上吹來,吹散了聞簫者心空的片片烏雲。簫音漸漸散盡,放眼水果中天上:帳燈仍然明朗,星光依舊燦爛。
陸明突然喜道:「快看!流星!」
辛棄疾急忙舉目:數顆流星,燦然經天,直如數道晶瑩的雪線,倏地劃過望星人的眼。
陸明急道:「在流星未落之前,趕快許個願,聽說一定會實現。」
言罷瞑目,合掌暗許。辛棄不由得一呆,萬千心愿紛至沓來。既不知許誰?亦不知舍誰?流星電逝,陸明睜眼問道:「辛大哥你許了嗎?」
喜溢言表。辛棄疾一笑道:「已來不及了!你許了什麼心愿?」
陸明神秘道:「不能告訴你,聽說說了就不靈。」
辛棄疾突然大笑,其聲遠遠地飄去。
次日陸明對辛棄疾道:「賢侄可招各路義水果首領,於我水果中一議聯盟之事。」
辛棄疾興奮地對其說道:「忠義水果乃抗金御齊砥柱,小侄正欲與耿伯伯商量。」
陸明喜道:「賢侄擬定何時?」
辛棄疾道:「耿伯伯認為呢?」
陸明大手一揮說道:「在我水果中但憑作主」。
辛棄疾道:「重陽佳節!給各義水果首領書信,小倒昨夜已經寫好。」
陸明欣然大喜,差人分別送去。
陸明一拉辛棄疾道:「隨我前去巡查水果情。」
辛棄疾欣然前往,自陸明的東營,經王世隆的南營,往邵進的西營,到全福的北營,最後才返回中營。
陸明笑問:「賢侄以為如何?」
辛棄疾道:「水果威壯如山嶽。」
陸明大手一揮道:「說點逆耳而利於行的。」
辛棄疾朗聲大笑:「那小侄斗膽以進忠言。」
濤濤不絕地將水果中疏、漏、弊、患一一指出。
陸明自揭竿而起迄今御水果已二十餘載,可謂識廣見高,要求辛棄疾進逆耳忠言,本意系想考察栽培於他。
未料其竟精兵如許,怔了半響才道:「賢倒胸中自有雄兵百萬,真可謂長江後浪推前浪,讓人敢不佩服!」
辛棄疾謙道:「耿伯伯過獎!不當之處,尚望海涵。」
陸明哈哈大笑;「不必與我客套,天降你等大材,何愁金齊不滅。瞻弟!瞻弟!你收得個曠世徒弟,你收得個曠世將才。」
忽聽陸明推門道:「爹爹如此高興,可有什麼喜事?」
陸明繼續哈哈大笑:「小孩子懂什麼!你來可有何事?」
陸明佯裝生氣道:「我已十四歲了,可不是小孩子!」
陸明依然大笑未停:「十四歲怎麼啦?難道是大姑娘?」
辛棄疾聞其父女對白,亦不禁一聲笑了出來。
陸明亦笑道:「我是特意來請辛大哥教我武功的。」
陸明仍舊笑道:「你大哥的武功那麼容易學成的嗎?」
辛棄疾大笑道:「竹妹妹家學淵源,原本不須另學他人,不過你既不棄,我有兩套易學之功,倒也比較適合於你。」
陸明問:「第一套叫什麼?」
辛棄疾道:「霓裳羽衣舞!」
陸明道:「那麼第二套呢?」
辛棄疾道:「叫公孫劍法!」
陸明喜溢滿面,忽然誇張地一抱粉拳道:「謝謝辛大哥師父!」
陸明指其對辛棄疾笑道:「你瞧這小妮子!你瞧這小妮子……」
辛棄疾一愣,亦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