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長不大
「噗嗤~」
憶起米童初一的模樣，姜舒書忍俊不禁笑出聲。
那時的他，小小一隻，在班裡所有學生中，都屬於最低的那一檔，被她搶走東西，似乎也合情合理。
也是他年齡最小的緣故，身子骨還沒有發育。
八十年代末，村裡大多數孩子念書時，已經到了七八歲，普遍比較晚，再留級耽擱一下，到了初一時，十四五歲都是很常見的事。
那時候不需要看戶口本、出生證，老師只能通過目測，觀察孩子的年齡和身體狀況，一旦感覺不合格，說不要就不要。
「怎麼還沒有念書啊？」
「老師不要。」
類似的對話，成了大人問詢小孩的常態。
她也是快到八歲才開始念書，和米童同歲的自家妹妹，沒留過級，今年也才升高二。
而他，已經要高三複讀了。
姜舒書撓了撓帽子：「你託人送來的情書，好像還真是那段時間，可惜，當時的我沒好意思收。」
人生第一次有人給她送情書，她又怎麼可能會忘記。
「是啊。」米童喃喃：「我對你的感情，就像那封情書，被你拒之門外；也有點像那張生肖牌，不經意間被我弄丟了。」
聞言，娃娃臉貼在肩頭，沉默無聲。
視野中，青綠的野草、破碎的杏子和枯枝爛葉都變得恍惚。
米童心思煩亂的回憶那段記憶。
誰又能想到，姜舒書真的如她所言，在大一那年選擇和『他』告白，而『他』也沒有絲毫猶豫，便答應了。
兩人相戀，經過七年的愛情長跑，最終的結局卻是橋歸橋，路歸路。
『他』甚至連原因都不知曉，莫名其妙的面臨了分手，緩了好幾年才緩過勁來。
曾經說好一生只愛一個人，她半年後卻有了新的男朋友。
縱觀『他』的一生，米童對此也有所猜測。
可知曉原由又能如何，那是一道邁不過去的坎，換在『他』的角度，每個人的做法都沒有錯，『他』誰也不能怨。
良久。
姜舒書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小臉紅撲撲的呢喃：「不要亂動啊。」
米童：「……」
「你給我起來！」
強忍著異樣，姜舒書哼道：「你把之前那句話收回去我就起來。」
「做生意都還有買賣不成仁義在的說法呢，先不說其他的，最起碼我們也是好朋友吧？」
米童呆了呆，好像還真是這樣。
他只想著，要斷就要斷的徹底，與其再見徒惹人傷感，不如不見，從源頭掐滅自己的念想。
「好朋友……」
這會兒的他，真是有點尷尬，身體的本能反應又不受他控制，這節骨眼還是儘快請她離開身上為妙。
「哈哈~」
姜舒書輕快笑著，從米童腿間跳起，好奇的向下瞄了一眼，不禁羞紅了臉，急忙看向了別處。
「又哭又笑的，你怎麼就是長不大！」米童微不可察掃了眼確實沒長大的小胸脯，這輩子估計也就這樣了。
小小A罩，可笑可笑！
不過他認識的女孩子，在這方面似乎都沒什麼天賦。
妙妙如是，小饅頭也好不了多少，姜舒書更是滿身都是孩子氣。
「哼~」
壓低了帽檐，姜舒書蹦蹦跳跳的往山下走，渾不在意道：「長不大怎麼了，這是天賦好吧，一般人想學還學不來呢。」
「對，
天賦異稟，作為太平公主，你看起來還挺驕傲。」米童心裡嘀咕。
兩人似乎都將方才之事拋在腦後。
米童清楚，這是獨屬於姜舒書的怪圈，她總能用她嘻嘻哈哈、古靈精怪的性子，將自己的情緒感染給其他人。
作為班裡的開心果，加上稚嫩可人的容顏，是個人都想逗一逗她，但對於喜歡她的男生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值得開心的事。
兩人順著原路回到國道上。
背著小手在原地拿鞋蹭著瀝青地面，姜舒書道：「米寶寶，你最近忙不忙啊，明天能不能抽出點時間，咱們去蟠龍轉一轉。」
米童遲疑道：「我明天也要去蟠龍，不過是去參加同學聚會，可能沒時間陪你轉。」
這事，米童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消息，蘇蘇也不確定他有沒有回來，嘗試著給周順娟來了電話。
班裡有人要去一二中復讀，眼看著馬上開學，大夥最後定下了明天聚會。
姜舒書眼神明亮：「帶我一個唄，我保證不吵不鬧，不給你惹事，當個乖寶寶。」
「沒事別瞎說『寶寶』這個詞！」
拿『寶寶』當他的乳名，也不知道當時的老媽咋想的。
小時候還無所謂，長大后聽起來總感到令人羞恥，尤其同齡人這樣喊他。
「哈哈~」
鬼鬼的娃娃笑，聽的讓人上頭。
「那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早上八點，我在路口等你啊。」
「哎……」米童張了張嘴，垂頭喪氣的看著跑遠的姜舒書，帽子后露出短短的馬尾辮，一跳一跳。
他後知後覺的發現，作為好朋友，有很多事，都不知該怎麼去拒絕。
……
不知不覺，時間已至中午。
到小賣部買了包大辣片，米童頂著大太陽，一路吃著往家趕。
重新回到這個生活了將近十八年的小院，米童環顧熟悉的房屋和環境，一切都沒有變，卻莫名感覺缺點什麼。
「妙妙大概到省城了。」
粟縣雖是紫銅市的轄區，反而距離省城更近一些，少半小時的路程。
下午，文兵、武兵跑上來喊著要去打籃球，便跟著玩了一趟，同行的還有村裡文書家的兄弟倆。
雖然不會打籃球，不過立定投籃倒是有幾分天賦，米童偶爾也能蒙進幾個三分球，玩的倒是有滋有味。
晚飯時，周順娟說：「妙妙中午來電話，說已經到她姥爺家了。」
「嗯。」
雖然吃著飯，周順娟的目光，卻不時在小兒子身上打量，看的米童一陣不自在。
不禁道嘟囔：「媽，要說啥你就直說唄，這樣看的人心裡發毛。」
周順娟沒有當即出聲，猶豫再三，才問道：「你們兩現在什麼情況？」
「你兒子沒那麼不懂事，我們倆又不是睡一個被窩，能有什麼情況啊。」
米童有些無奈，他放兩個被子，又不是做戲用的，此事也幸好只有自家老媽知道，不然真是黃泥巴掉褲襠了。
周順娟心底嘆息：「該懂事的時候不懂事，你還真是什麼都反著來！」
心底這般想，嘴上卻問：「你打算以後怎麼辦，別跟我說，你看不出來妙妙喜歡你。」
米童道：「那我說，我要痛改前非，努力學習、努力賺錢，讓咱家過上好日子，以後讓妙妙當你兒媳婦，媽你信不信？」
「信！」
周順娟神色嚴肅：「媽不會拿你這話當玩笑，這是媽最希望看到的。」
有些道理，跟兒子說，會顯得她這個當媽的為人太過功利，可她衷心盼望兩小隻能走到一起。
那樣的話，小兒子一生，不說大富大貴，起碼可以做到衣食無憂。
以兩家的情分，哪怕他去當上門女婿，應該也不至於受委屈。
「嗯，兒子也是認真的。」
……
次日清晨。
醒來的米童，望向身邊空蕩蕩的半邊炕。
少了一隻蠶蛹，環境變得更安靜，睡的本該更香才對，昨晚的他卻斷斷續續醒來好幾次。
想到一會兒還要出門，米童無奈起身，穿好短袖短褲和老媽納的布鞋。
洗漱完，摘了兩辣椒，就著饃饃邊吃邊往國道趕，村裡的車六點多早就走了。
在國道等了輛麵包車，一路行至姜娜下車的那個路口，遠遠就能看到幾道身影等在原地。
麵包車慢慢停下，幾個大叔大媽當先上車，姜舒書等其他人坐好，準備往上跳時車上已經沒了空位，正打算在村裡人身邊擠一擠。
坐在副駕駛的米童探出腦袋，道：「要不來前面坐，待會兒肯定還會上人的。」
他倒沒想著占啥便宜，又不是直接坐他腿上，主要是怕人多，擠得姜舒書不好受。
這些司機，有時真會把車裡弄得滿滿當當，相對而言，副駕駛還算好的。
姜舒書看了看村裡人，見他們沒有露出什麼奇怪的表情，也就順著話鑽到了副駕駛位。
今天的她，穿著白色鬆緊束腳工裝褲，將暗粉色上銹太陽花的短袖束在纖腰間，戴著棒球帽，露出短馬尾。
因為空間比較小，她只能委屈巴巴的，小屁股半搭在座椅邊，身子趴於副駕台。
往前走了不到兩分鐘，真就加上來三個人，後面頓時擠成一團。
「不錯，不錯，眼力見漲啊，米寶寶。」姜舒書小聲笑哈哈的誇讚。
米童無語：「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蟠龍逢集，揣著明白裝糊塗。」
「哈哈~」
蘭茳三六九，蟠龍一四七，粟縣二五八，三個地方在農曆時間上剛好錯開趕集，這時候去蟠龍的人肯定不會少。
沒過多久，麵包車便停在蟠龍上街口，真正來趕集的人也就在此下了車。
姜舒書依舊沒下去，在村裡人全部下車后，挺翹的小屁股反而往裡邊擠了擠。
最後，兩人在中街上面的國道處下了車。
站在國道邊，對於腳下的蟠龍中學校園，一覽無餘。
一片平房，不見一棟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