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陌生的天花板

林星不知道這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再次睜眼，看到的已是陌生的天花板，白雨涵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玩手機。林星看了看四周，腦子還沒完全醒過來。「你醒了？」白雨涵問。「啊，應該算是醒了吧」，林星說。「感覺怎麼樣？」「腦袋還有點暈，其他沒什麼。」林星從床上坐起來。「這是哪？」林星問。「附近的賓館，離農大不遠。要洗個澡嗎？」白雨涵說。

林星看了看自己，外套褲子都沒脫就上床睡了一整晚，說不定上面還有燒烤味。「噫……」林星聞了聞自己的衣服，好像有點味道，聞了想吐。「回家再說吧，順便得換身衣服了」，林星說。「早上有胃口嗎？我下去給你買早飯。」「口是沒問題，胃估計有。」林星也摸不準，爬下床上個廁所，感覺還是不太舒服。「湯湯水水的也不好拿，我回家再說吧。」林星搖搖腦袋，晃晃悠悠走下床準備出賓館。

「林星」，白雨涵喊道。「你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我真不是東西」，林星說。「其實我本來想設個套算計你，但失敗了。我沒想到兩瓶啤酒也能喝醉。」「要是有意的話，和我直說就是。」白雨涵紅著臉說。「不是那個，是別的。」林星也不好意思坦白。「額，我先問一下，你看我手機了嗎？」「沒有。那是你的個人隱私。」

「唉，我真是，我這兩天都在幹什麼……」林星趴在床上，把頭往床上砸，來回好幾次。「林星」，白雨涵認真地說。「我會儘可能幫你的。到底是什麼事？」「其實我原來的計劃是，我裝作不經意把手機丟在桌子上，然後你出於好奇偷偷地翻我qq聊天記錄，然後我跟你一把鼻涕一把淚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啊，主要是動之以情，沒什麼理好講。然後你幫我寫論文。」林星想了一會，還是決定全盤托出。「林星，你的畢業論文是找人買的嗎？」「不是。」林星立刻回答。「真的嗎？和我說實話。」「真的。」

白雨涵坐到林星床邊，拉起林星雙手。「我會幫你的。畢業論文造假後果很嚴重，我不會讓你走到那一步的。不要對我撒謊，好嗎？」林星把手抽出來，坐得稍微遠了一些。「哎呀，沒問題的」，繼而背過身去，「都是我騙你的。我對不起你。」林星鼓起勇氣，繼續說下去。「是我自己編的。昨天下午那幾條朋友圈，其實都是我自導自演。我屏蔽了其他所有人，只是發給你一個人看的。我自己的畢業論文已經寫完了，沒有問題。但我想讓你幫我寫一篇哲學的畢業論文。」「沒事就好」，白雨涵的語氣輕鬆了一些。「能順利畢業吧？」「嗯。」林星轉過身面對白雨涵。

「那為什麼要寫哲學論文呢？」「額，就之前跟你說的，那個張京華要求的。」林星閃爍其詞，不敢和白雨涵對上眼。「為什麼要幫張京華寫？」「嗯」，林星支支吾吾。「她是BJ人，京華附小京華附中一路上來的，大概家境很好吧。我們廬河小地方，傍上一個BJ人不是很好嗎？那個，這都是人脈嘛，萬一以後有什麼需要的地方還用得到。」「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白雨涵問。「看著我的眼睛說話。」「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別的原因，大概或許可能有那麼一些零散的其他無關的非理性因素。」林星說。「是什麼？」「我喜歡她。」

「是……嗎？」「是，但也不是。也不是那種喜歡」，林星說，但也不是很肯定。「也不能說不是那種喜歡，但反正是有好感的。」「因為你喜歡張京華，

所以我要幫張京華寫畢業論文，是這樣嗎？」白雨涵放慢語速，每個字都說得擲地有聲。「嘛，話不要講得那麼難聽嘛，搞得我跟個腳踏兩條船的人渣似的……其實張京華根本沒怎麼正眼瞧我，只是我單方面對她有好感……額，也不能完全這麼說。」「林星，我……」

「白雨涵，你聽我說。我喜歡你。這份情感是真實的。正如高中畢業后，在東方明珠上俯瞰黃浦江、江岸的外灘和陸家嘴，我向你告白時一樣。我喜歡你，沒有別的蹩腳的理由，我就是想和你去上海喝咖啡，登上東方明珠塔，去小說電影里的大自鳴鐘做聖地巡禮。我的浪漫，你是不可或缺的。

我隨性也沒有責任心，我甚至能共情上岸第一劍先斬意中人的渣男。我不認可所謂的多少多少年青春的付出，別人的青春是青春，我的就不是嗎？考上好大學，遇到更好的女孩，踹掉原來中學時的女朋友有什麼不對嗎？談戀愛又不是約定終身。白雨涵，你知道嗎？哪怕我是BJ人、從京華附小起就和張京華交往。但是在今天早上起來，看到你在我身邊時，我也能毫無心理負擔地拋棄一直陪我走來的張京華，向你傳達我的心意。白雨涵，我喜歡你。我就是這樣無情。」

「什麼嘛……你，你這麼說，我還能怎麼辦呀？」白雨涵害羞得說不出話。「林星，林星，還醉著嗎？」「啊，腦袋還有點暈。」林星又用力地晃晃腦袋，然後拍了拍臉。「好像還是沒完全恢復，還是有點醉。我真是草了，正常人和兩瓶白酒現在都該沒事了。」林星暈暈乎乎，朝著白雨涵倒了過去。「再讓我休息會。」「你到床上躺著啊！」白雨涵把林星推開，林星順勢倒在床上。「什麼嘛，我真傻，有一瞬間還信了。到頭來不過是酒後的胡話。」

「論文，張京華的論文，拜託你幫她寫寫吧」，林星躺在床上眯著眼，不知道是在認真地請求還是在說夢話。「好啦好啦，我寫還不行嗎？」「啊，那，太好了。」林星還在床上哼唧。「寫什麼的論文啊？」「論黑格爾的神學思想。」林星說。「怎麼寫？」「黑格爾的宗教哲學講演錄，主要看這個。找得到問題就寫問題，找不到問題寫個簡短的綜述也行。這本書看不懂的話，看一點其他相關的宗教和哲學書。看黑格爾的精神現象學和小邏輯。然後，康德的純批，額，沒必要看那麼多，未來形而上學導論就行，順便把單純理性限度內的宗教也看掉，都很短。看不懂的話再加本道德形而上學奠基。黑格爾以後，看費爾巴哈的基督教的本質。論文也不用寫太長，隨便寫兩三萬字意思一下就行。不用面面俱到，寫個差不多邏輯自洽就行。農大圖書館哲學書不多的話，我帶你去江南師大圖書館，他們有哲學專業，圖書館應該也有哲學書。」

「真是的，你到底醉沒醉嘛。沒醉就別裝醉，趕緊起來。」白雨涵硬拉著林星坐起來。「啊，不好意思。這次真的是我不對，我道歉。」林星說。「以後少喝點。」「嘛，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意料之外，搞砸了。」「要愛惜自己。回家后吃得清淡點，多喝熱水多休息。」「知道知道，沒事，年輕著呢，隨便作。」林星下床，站了起來。「為了一篇論文搞出這麼多事」，白雨涵還有點生氣。「我知錯了，下次不會。」林星離開房間。「那我回家啦，多謝，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