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戊梟大樓是青門市佔地最大的建築，比排名第二的青門遊樂園要大一倍。

作為省級軍事科研中心，它的安保系統及其嚴密。整個園區都被激光防護柵欄包圍，任何東西一旦越過下面兩米高的安全牆就會被強激光燒成飛灰，空中則由48小時無縫輪替巡邏的武裝無人機負責。

覆蓋整個園區的外部監控來自於專屬的靜止衛星，而樓內的監控更是豪華，由上千個微型光學迷彩機器人帶著攝像頭，能活動性的覆蓋監視百分之九十五的區域，即使是維護人員拿著定位系統也很難短時間內找到這些機器人。

除了奢華的硬體以外，這裡的守衛基本上都是尖端科技公司名下百嵊安保公司的私隸部隊，這些支票戰士不但裝備著最先進的改造體，而且訓練有素，簽約后植入腦內的晶元也保證了絕對的忠誠。

然而這座密不透風的要塞並非沒有突破口，戊梟大樓和尖端科技公司基本都是白家的產業，百嵊安保則可以說是白家的私隸護衛隊。

而像白家這樣的大家族，最難防範的就是內部的權利鬥爭。白家現在有3支，當代家主白啟狩的兩個兒子白司陽和白司顥，以及他已故弟弟的遺子白宏鳴。

白司陽和白司顥這幾年來明爭暗鬥可謂路人皆知，而戊梟大樓作為白家核心的研究場所，兩人在這兒斗得更是熱火朝天。但凡是成功劃到了自己名下的項目，都會讓自己私隸的部隊去負責安保。於是白家老頭也順水推舟，會不定期的派自己的人來考核。

這就導致了戊梟大樓儘管安防力量很強，但內部人員的管理混亂而且難辦，一不注意就會捲入兩派的鬥爭，碰上明明錄在系統內卻沒有身份信息的更是查都不敢查。不過仗著白家自家開發的身份識別系統，一般來說想混進來還是不大可能的。除非···

魏錦書看了眼邊上啃蘋果的宋蛟，對方也看了看他。

「嘗嘗？」對方把咬了一半的蘋果遞了過來。

那一臉散漫的樣子，讓魏錦書特別想抽他。雖然不知道這次的委託人是哪路神仙，能給他們搞定白家的身份認證，但是邊上這傢伙也太得意了。

「你是不是有點太他媽的散漫了？」擺手拒絕後，魏錦書通過他們倆之間的定向通訊器罵道。

「安啦，咱們現在都是系統里有名有姓的。而且根據委託人提供的情報來看，一般人還查不了我們，咱們現在可是大爺，哪怕是白家兩個少爺見著我們，也得哈著走。」宋蛟一邊通過植入體說著，一邊狠狠的啃了一口蘋果，那一口又脆又響聽得魏錦書腮幫子發酸。

不過，禍從口出這句話真是不假。他們這番對話剛結束，轉過拐角，就撞見一個穿著奢華的年輕人帶領著一隊安保人員往這邊走過來。

說奢華一點都不為過，因為宋蛟一眼就認出來那人的上衣是世界上最後幾件純動物纖維構成的衣服。他通過定向通訊給魏錦書說了個數，然後在後面添了六個零，魏錦書明顯感覺到說這些的時候他嚼蘋果的力道大了很多。

儘管單憑這件衣服就能大致猜出對方的身份，但他們還是打開委託人給的資料比對了一下，果不其然，是白家的長子白司陽。

對方顯然也注意到了他們，當然魏錦書覺得主要是注意到了宋蛟。畢竟在白家的私隸部隊里，這麼散漫的安保人員想來是不多見的。

「你們，是那個隊伍的。」白司陽問出這句話的同時，魏錦書就感覺到有一個許可權極高的掃描識別系統從他身上掃過，

那種感覺就像在一隻巨大的眼球前面被拆開。

「玄黓，角位。」宋蛟回答的時候依然是那副弔兒郎當的樣子，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蘋果剛好啃完，他也不回頭看，只是隨手將蘋果核往後一拋，精準的扔進了身後七八米外的垃圾桶里。

但白司陽看他的眼神明顯變了，當然不是因為他蘋果核扔得准，而是根據白家的系統識別掃描的結果證實了他的身份。

根據委託人給的資料，百嵊安保分兩部分：地支十二隊，由白家兩個繼承人各自管理六隊；天干十隊，是白家家主白啟狩直屬的隊伍。而天干十隊里，每隊又按星宿分為二十八個。

正是因為這次委託人給他們搞到了天干隊里的身份認證，他們這才能一路大搖大擺的進來。只是撞上白家繼承人，這確實在意料之外，不過委託人也給他們保證了，即使撞上許可權極高的人，只要小心應對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玄黓，奎位」魏錦書也報出了自己的身份。當然，這只是處於禮貌回答白司陽，在他回答之前白司陽就已經通過識別系統掃出來了。

「兩位是家父派來的吧，剛好，我正要去審查一個項目，兩位可以和我們同行，我的助手也能給兩位詳細講解一些項目。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魏錦書離五六米元都能聽見他打的算盤，他還在思考怎麼拒絕，邊上的宋蛟張口就答應下來了。

「好啊，那就麻煩大少爺了。」

不著聲色的瞪了他一眼，魏錦書通過他們的定向頻道問他：

「你是被蘋果噎住腦子了嗎，咱們又不是真被派來視察的。」

「我怎麼感覺你前面那句話不是疑問句？」

「不是，咱們還得找東西呢，你把我們和他捆一起了還怎麼找？而且還不知道他要我們一路是為什麼呢，萬一一會露怯，咱倆都得玩完！」

「欸放心吧，他拉著我們肯定是希望咱們多看看他的項目，再適當籠絡咱們，到時候好在他老子面前給他說好話嘛。」

他給魏錦書使了個放心的眼色，又說：

「這地方這麼大，與其咱們沒頭沒腦的瞎找，不如一會順嘴帶一句，說不定就意外收穫了呢。」

魏錦書剛想反駁什麼，一個秘書樣的男人走到他們邊上打斷了他。

「兩位好，我是白總的秘書，我叫許博文，兩位叫我小許就好了。白總給我的任務是給兩位介紹我們負責的項目，兩位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問我，我一定知無不言，另外，如果有冒昧的地方還望見諒。」

魏錦書打量了這個秘書一眼，這人三十左右的年紀，渾身上下已經透露出一股老成的氣質，說話也是滴水不漏。

「許秘書客氣了，我們也只是差大官不大，還得請您多擔待了，另外問一句，咱們現在是去那兒啊？」宋蛟一向習慣對付這些東西，魏錦書也就看他表演了。

「您才是，年紀輕輕就能得到白老先生的賞識，我還得多向您學習。我們現在去的是『神經激活噴霧-E3型』的研發室，像您各位用的肯定是C級別以上的，加入了很多神經修復成分，基本上對身體沒什麼危害。」

「去你媽的吧！」宋蛟在他倆的定向頻道里給他吐槽。「你看看這幫逼玩意兒多黑啊，他們家這玩意高一個等級貴十倍。咱們平時用得最多的就是E級，緊吧的時候還得用F級。這他媽在人家這兒就是垃圾啊！」

但他們的小劇場也就僅限吐槽吐槽，姓許的秘書接著說：

「而這種級別比較低的，我們用一些神經麻醉劑替換了那些昂貴的可替換的原料，大大縮減了成本。同時我們嚴格控制了成癮成分和麻醉劑的比例，對比F型不但成癮率更高，而且不適感也幾乎不會感覺得到了。」

「嗯，不錯的戰略。」宋蛟微笑著回應，要不是植入體里全是他發來的『生氣』表情包，魏錦書都要被騙過去。

「非常感謝，這也是我們現在市場最好的一款戰鬥用成癮品。這些都是白總接手了這個項目過後，配合市場調研做出的決策。」

「是嗎，我會如實彙報的。」

表面上和和氣氣，宋蛟心裡卻已經在給魏錦書吐槽：「呸，這就開始給主子討賞了。這兒不就他們白家兩兄弟嘛，不用問就是從他弟手裡接的唄，兩兄弟之間還一捧一踩，真噁心，噦！」

「行了行了，你給我說白司顥又不會發你工資，快別和他閑扯了，趕緊找機會問問那東西在那兒。」

他們這會已經走到了實驗室的外面，整個實驗室呈圓形分為內外兩層。由圓環型的鋼化玻璃隔開，通過鋼化玻璃能看到，實驗室裡層有四個人，躺在由無數根智能控制伸縮的小圓柱所組成的手術台上，天花板上垂下各種機械臂和儀器，而操作人員則通過外面的操作面板控制監視這些機械臂和儀器。

他們一行進入實驗室過後就有人上前給白司陽彙報各項數據，不過魏錦書他們沒有裝載這方面的學識晶元，自然是聽不懂這些數據。不過他們本身對這些也不感興趣，所以也沒讓那位許秘書給他們講解。

「數據方面大致就是這樣了，我已經擬草了一份報告初稿，等一會實驗結束后將實驗數據填上就發給您審批。現在實驗已經準備妥當，是否馬上開始呢？」實驗室的頭頭終於結束了那些晦澀的數據彙報，準備開始上手操作了。

「嗯，這幾個實驗體怎麼樣？」白司陽看著躺在裡面的那些人問。

「由於E級是市場上銷售額最大的級別，所以我們針對市場使用人群挑選了4個實驗對象，兩個極端個體，兩個大眾個體。他們在對外記錄里都是自願簽署了永久實驗協議的，而且產品已經是第7輪實驗，死傷概率能控制到百分之十四左右。」

談論生殺時這麼平淡的語氣，哪怕魏錦書他們這樣每天都在刀刃上摸爬滾打的人，聽了也是一陣惡寒。

負責人繼續說著：「現在實驗體已經摘除了自主意識，不會有任何大腦反應干擾實驗結果，但是所有生理反應和普通人是沒有任何區別的。我們之前已經做過十分鐘內注射五十劑的了，數據在預估內我都已經寫進報告里了。通過激素代謝實驗體現在都恢復了常態生理指標，接下來就要測試十分鐘內注射八十劑的數據。」

「好，請開始吧。」白司陽說話總是感覺很正式，用宋蛟的話說就是沒人味兒。

「各小組準備，開始實驗。」

隨著負責人的命令，那些研究人員都開始忙碌起來，此起彼伏的彙報著相關數據。同時在中心的手術台上，一堆儀器一通掃描過後，垂下四根注射器，那巨碩的針筒看得魏錦書他們一激靈。

液體在針筒里逐漸消散，在那一大筒液體快要到底時，一股騷動突然在研究員之間傳開，魏錦書他們都感覺到了不妙。果然，手術台上有一個人突然瘋狂抽搐起來，同時皮膚變得赤紅。

「注射激素加快代謝，心率，血壓怎麼樣？」

「心率偏高，血壓還在指標內。」

「代謝已加速，五秒后回饋身體指標！」

雖然研究員依然井然有序，但是他們的語氣里還是透露出一股慌亂的感覺。

魏錦書看了白司陽一眼，那個人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似乎一切都在預料之內。

大概是感覺到了目光，對方也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見笑了。」

「沒有，您客氣。」

兩人的對話簡短的結束，然而周圍的實驗人員就沒這麼淡定了。

「不行，指標還是沒降下來！」

「代謝速率已經到最大了！不能再加快了。」

負責人錘了一下桌子說：「沒辦法了，注射中和劑和鎮靜劑。記錄所有實驗過程出現的數據，將另外三個沒出問題的實驗體最終數據整理給我。」

命令下達后，各個研究人員有又井然有序的開始忙碌。很快就有人開始彙報指標恢復，魏錦書肉眼也能看見手術台上那個出問題的實驗對象開始恢復正常，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感覺那個人好像瘦了一大圈。

「實在抱歉白總，沒想到這次實驗會出問題。這個實驗體是我們從貧民窟挑選的，可能身體素質不太行，而且明明上一次五十劑的時候還好好的，沒想到這次卻。」

「沒關係，十分鐘五十劑就已經符合我們的預期了。之後我會看各項數據的，現在先···」

「大哥真是認真，對這個老項目還這麼上心。」一個略帶一絲輕佻的聲音打斷了他。

魏錦書他們剛才跟著白司陽視察，剛好走到實驗室大門斜對角的位置，他們這個位置既看不見大門口的人，也不會被門口的人看見。

不過即使看不見人，從這個稱謂也能猜出來，說話的應該是白家的另一個繼承人白司顥。

不著痕迹的用手拐捅了宋蛟一下，魏錦書通過他們的定向通訊頻道說：「這就是你說的意外收穫？一次遇上白家兩個繼承人，確實讓人意外！」

「誒呀，小問題小問題。能這麼近距離的吃到白家這種大家族的瓜可不容易，咱們這機會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呢。」

他倆在這兒鬥嘴，實驗室的門口也瀰漫著一股火藥味。

「你說的這個老項目，是現在這類產品市場價值最大，也是最穩定的一款。」白司陽不帶感情的聲音都聽不出來是不是在回懟。

「是啊，同時也是爭議最大，被起訴次數最多的一款。」白司顥的聲音則帶著一股傲氣和輕佻。

「相比之下，我提議的，降低C級的原材料指標，將C級平民化的方案，無論是市場調研還是網路意見收集都廣受好評。僅僅是發布了這個提議的消息，第三天公司市值就增長了五個點。」

白司顥似笑不笑的仰頭看著他哥，他們倆鬥了這麼多年，雙方都明白，哪怕很微小的優勢都可能對他們最終的命運造成巨大的影響。

「所以，父親不是常說嘛，大局觀的勝利，總是贏在未來。」白司顥掛在嘴角的那絲嘲諷性質的微笑，是他最喜歡送給他哥的禮物，他一向最討厭他哥那副掌控一切的態度，此時他無比希望能看到他哥那張臉上那張波瀾不驚的面具支離破碎。

然而白司陽並沒有如他的願，他安靜的，平和的，禮貌的等他說完后才回應他：「這個提議確實看起來很有吸引力，但是我聽說你的實驗室最近對實驗體的需求量巨增，甚至有一些媒體稱掌握了我們公司正在進行人體實驗的證據。不知道這些消息是否傳到父親那兒了，但我覺得父親的消息應該比我靈通。」

隨著白司陽的話語，儘管白司顥的臉上依然掛著笑意，但咬肌的輪廓卻越來越明顯。

「讓高等級的產品平民化，並推出新的尖端產品，這本來就是我們公司正常發展的路線。我也一直在關注C級的『神經激活噴霧』原材料成本控制的問題，但C級和E級一開始的設計理念就不一樣，甚至從外包裝到體驗感，大眾都更接受E級。強行將C級平民化，最終得到的市場可能完全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大眾並不需要C級殼子的E級，他們只是想要E級價格的C級罷了。」

一邊說著，白司陽一邊走下實驗室門口的台階。他站到自己弟弟的面前，看著他的眼睛說：「父親確實常說大局觀的勝利，總是贏在未來。但他也說了，所有的勝利，都是腳踏實地的走好每一步。」

白司顥的表情出現了一絲扭曲，但很快就恢復過來。他用那副笑盈盈的表情說：「是啊，那咱們就拭目以待吧。」

他把頂在頭頂的墨鏡往下一拉，隔絕了雙方的視線。

「行了，哥，我呢就是順便過來看看你。我還得和父親派來的人審查項目呢，就先不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