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誰是縱火者?
十年前,洛陽郊外。
一個三十餘歲頗有姿色的女子正在河邊清洗衣服。
她穿著粗布衣裳,將一捆捆衣服放入水中,輕輕的搓洗。
這是冬季…
小冰河期下,大漢的冬季格外的寒冷。
那河流中的水也漸漸結冰,凍得女子雙手僵硬、發紫。
「娘,秀兒餓了。」
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兒穿著厚厚的衣裳在河邊奔跑著玩耍,已經到午時,她的肚子「咕咕」直叫。
她名叫刁秀兒,是這個女子的女兒,如今五歲了,她的父親服徭役去了,前年走的,兩年了還沒回來,音訊全無。
至於那洗衣服的女子姓任,村裡人知道,她單名一個「蔓」字,也是個苦命的人。
「咳咳…」
突然,任曼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刁秀兒關心,連忙跑到母親面前,「娘…你怎麼了?這段時間經常咳嗽,娘…別洗衣服了,凍凍,凍凍的。」
一旁同樣在洗衣服的婦人注意到了任曼的模樣。
「呀…」
她驚叫一聲,差點就把衣服丟入了河裡。「你不會得傷寒了吧,村東頭李娘子的丈夫就是得傷寒,也是你這副模樣…渾身發抖,咳聲不止,臉色鐵青…不幾天,人…人就沒了!」
說著話,這婦人端起盆子就跑遠了…
似乎是唯恐任曼把這「該死」的傷寒傳染給她。
「娘?傷寒這麼可怕么?」刁秀兒抬眼望向任曼,她雖然小,但是很懂事。「娘去孫郎中家看看吧?得病要吃藥的。」
「咳咳…」任曼又咳出一聲,她輕拂著刁秀兒的額頭,「沒事兒,沒事兒的!」
「先回家,娘給秀兒做吃的…今天秀兒想吃什麼?想喝魚湯么?昨晚娘在河中捕到一條…」
「對了,秀兒你別忘了,咱們家米缸的下層藏著一個包裹,裡面有日常的用度…」
任曼就像是再普通不過的母親一般…
對女兒的愛溢滿了她的整個心,整個身體。
…
一炷香…
僅僅一炷香,魚下鍋去蒸不久…
剛剛能聞到那鮮美的魚香味。
刁秀兒不由得歡喜:「好香啊…」
卻在這時。
她聽到了火房處傳來「咚…咚…」兩響,刁秀兒嚇了一跳,趕忙跑過去…卻看到…看到母親跌倒在地上,她面色煞白,渾身顫抖…特別是胳膊,抖得格外的厲害。
「娘…娘…」
…
兩個時辰過後。
孫郎中告訴刁秀兒,她娘沒了…她娘死於肆虐大漢的「傷寒症」…
這酷寒的冬天,越來越多人死在這「傷寒症」下…
這種病…除非在癥狀之初就用藥還有可能緩解。
但…能緩解傷寒癥狀的藥材太昂貴了,根本不是尋常人家能夠負擔起的。
接下來,孫郎中的話,刁秀兒終身難忘。
——「你娘堅持太久了…」
——「很少有人,能抗住這傷寒的肆虐這麼久!」
…
…
「第四次了!」
睜開眼睛,李木的眼前依舊是古色古香的德陽殿;
依舊是往來的宦官與宮女…井然有序的搬運木桌與鋪設竹席;
依舊是裡面穿著開襠褲的虎紋單衣與虎紋褲。
沒有一點點的改變…
前兩次的「火焰」發生的太快,讓李木沒有太多的真實感,一直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
但上一次,也就是第三次,因為他的嘗試,他總算是看到了一絲希望。
不過…
這一抹希望出現的快,消失的更快。
李木的目光望向德陽殿的殿門。
為什麼?
殿門會從外面反鎖住?
是誰從外面將殿門反鎖住?
放火焚燒整個宮殿的人與這個反鎖殿門的是同一個人么?
一個個的問號出現在李木的腦海。
因為「重生」后短暫的手抖和渾身僵硬…以及痛感,在很短的時間內,李木唯一能夠活動是他的腦子。
火焰發生的太快…幾乎是旦夕間竄出,這讓他根本無法確定火焰是從哪來的?
還有…
在漢代?
什麼火焰會有這麼大的威力?
德陽殿內…似乎沒有油吧?
還是說,油藏在哪裡?
李木有太多…太多的問號了!
「咕咚…」一聲,李木咽下一口吐沫。
身體的僵硬感逐漸的消失,他已經漸漸的恢復了行動。
如果…
如果這火焰無法避免,那是不是可以告訴所有人…即將到來的火焰漫天呢?
混亂之下…
人求生的本能一定會驅使著他們逃往安全的地方。
又或者說,更樂觀一點,大家一起尋找到那個「縱火」者,阻止了這次火焰呢?
李木不相信,這漢宮中會有定時裝置…
那麼一定會有一些信號,或者是蛛絲馬跡。
李木注意到,依舊在手持貂尾,無比認真的打掃的「官帽」的貂蟬…
似乎是因為,他這次刻意的避免了手臂的抖動,沒有做出類似「傷寒」的癥狀,他沒有引起貂蟬的注意。
「要告訴她么?」
李木心頭自問…
不…
貂蟬是女子,聽到這消息,她會徹底慌亂的,這不利於逃脫…或者尋找縱火者。
那麼…
李木注意到距離他不遠的那個虎賁兵。
記憶中,在第二次時…太醫令張奉責問李木,還是這個虎賁兵替他解圍的。
「就他了。」
李木定下了計劃…
他快步走到這虎賁兵的面前,皇宮內的虎賁兵都是有腰牌的。
李木的腰牌藏在衣衫內,他的腰牌則掛在胸前。
——蔡武!
他叫蔡武…
很普通的姓,很普通的名字。
至於年紀…
他的面頰上,那彷彿記載著一個個故事的溝壑…
這是一個年過四旬的男人。
「蔡叔…」李木試著用「叔」來稱呼。
「噓…」哪曾想,這蔡武聽到「叔」這個字,連忙比出了食指,做出一個「噓」的手勢。
「跟你說多少次了,在外面,你得喊我蔡哥…咱兩家的關係,可不能讓外人知道咯。」
呃…
李木有點懵。
他兩家認識么?
不過,李木暫時考慮不了那麼多,他壓低聲音…正打算開口…
就在這時,那宦官公雞打鳴一般尖銳的聲音如期而至。
——「都給咱家打起精神來,今兒個可是陛下登基后,咱雒陽城內最大的盛會。」
——「都給咱家睜大了眼睛,無論是擺放還是午時宴會時的伺候,誰要掉了鏈子,咱家能饒了他,咱家上頭的『十常侍』十二位主子也饒不了他!」
因為太醫令張奉的話…
蔡武下意識的抬起頭。
而張奉的話音剛剛落下,李木那極其細微的話語也傳入了他的耳畔。
——「蔡叔,侄兒接下來說的話,或許會很讓你驚訝、恐慌…但…你千萬冷靜,千萬不要慌張…也不要四處張望、亂喊亂叫…」
李木這沙啞的、一絲不苟的語氣,一下子讓蔡武也變得緊張了起來。
「咋了呀?」他連忙問道。
「有人計劃在德陽殿縱火,半炷香之後,這德陽殿會被大火淹沒,所有人都會死…」
李木睜大了眼睛,他的話一字一頓。
他要確保眼前的這個…不知道該叫「叔」還是「哥」的虎賁兵相信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