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月夜出逃6

第55章 月夜出逃6

客棧的房間里光線昏暗,一燈如豆。

鳩摩智終於承認了段譽的好運氣暫時奈何他不得,陰沉著臉獨自坐在了房間內唯一的桌旁,搖曳的燭光打在他臉上明滅不定。

床上的段譽臉上則是明晃晃的驚魂未定。

阿紫皓腕輕擺,金鈴搖動,房間里密密麻麻的蛇蟲如黑潮般有序從窗戶退去,翩翩起舞的蠱蝶們也紛紛飛回了她寬大的衣袖下。

見此他才大大鬆了一口氣。

阿紫身姿亭亭玉立靠在一旁的床柱上,轉頭見到他這般神情面紗上露出的眉眼不禁帶笑,詭艷綺麗。

「怎麼?害怕了?」

段譽下意識點點頭,見她笑意瞬間沉下去又趕緊搖了搖頭,鳩摩智的威逼利誘早在他預料之內,今晚最令他出乎意料的其實是阿紫。

這個不知來歷,不知相貌的西域少女。

這段時間相處以來,段譽心下當然早就明白她並非他想象中觀音菩薩送來他身邊陪伴的天竺天女,她可一點也不慈悲為懷……

相反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倒是真真的。

不像天女,像是山鬼。

但就算如此段譽也無法想象這樣一個雖然愛捉弄人,但頂多算是古靈精怪的韶年少女竟然會和這些令人噁心的毒蟲聯繫在一起。

蜈蚣、蟾蜍、壁虎、蠍子、毒蛇……

都是五毒之物,但在她腕上小小的金鈴舞動下卻像是執掌了帥令的主帥手下的百萬兵卒一樣令行禁止,指揮若定。

好吧,現在想想那晚的蛇兄好像也早就有了端倪。

阿紫,這個來自西域的神秘少女,除了她臉上的面紗好像又多了一層如雲如霧般看不清的詭譎和神秘,或許她本就一直是這樣的。

段譽覷著阿紫的眼色,小心翼翼地開口,「我,我倒是見過養蛇的,你怎麼,怎麼還養蟲啊……」

他口中說的養蛇的人便是之前認識的鐘靈,她養了一隻閃電貂,專門以毒蛇為食,因此隨身會帶著一個裝蛇的蛇袋。

之前本以為養著那冰涼涼,軟趴趴蠕動的蛇已經是少見,但現在想起方才那黑乎乎的蠍子一路從地上爬到自己腿上,身上。

段譽都還有種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那是你少見多怪。」

阿紫哼笑了一聲,狹長上挑的眼眸波光流轉,惑人心神。「我告訴你啊,我不僅能馭使毒蟲……就連我的身體里,血肉里都是蟲子在爬啊爬呢。」

說著她猛然靠近段譽,果不其然看到這個文弱書生般的少年嚇了好大一大跳,要不是這會兒又被鳩摩智點了穴道,肯定還要急急後退的。

阿紫對他害怕的神情習以為常,或者說是並不在意,甚至還覺得他的反應有趣,被逗得哈哈大笑了起來。

「傻小子,既然知道害怕以後就該聰明地離我遠點。」

她嘴上說著要段譽遠離她,但說完這句話后她自己倒是先主動退開了,身姿縹緲如紫煙轉眼便已遠遠坐到了那窗欞上。

穿著紫色繡鞋的雙足垂下來,晃啊晃的。

鞋頭上綴的兩顆珍珠也跟著在燭光下一閃一閃,帶起腳腕上的圈著的金鈴「叮叮叮」的清脆響聲。

阿紫似乎不再想和段譽說話,轉頭推開窗戶看向了窗外。

她向來都對他愛搭不理的,來了興緻就回應兩句,沒了興趣就理也不理,如此善變也不稀奇,而主動接著與她搭話的總是段譽。

「不,我怕蟲子,卻不是怕你。」

段譽只是一時被阿紫的話和她突然的動作驚到,再加上之前那些出現的五毒蟲蛇實在太過密集,確實讓人心有餘悸。

但要說因此害怕阿紫遠離她,那還遠遠不至於。

「你是你,蟲子是蟲子,就像是傷人的刀劍和手執刀劍的人,一者怎麼能混為一談呢?」

他這話說的發自真心,當阿紫轉頭看到他臉上的神情自然也滿是誠摯,明明燭光昏暗,但他白凈的臉上亮晶晶的眼眸卻過分閃耀了。

窗外種了一顆甚是高大的香樟樹,結滿了青色的香樟子。

阿紫坐在窗欞上,她回頭時手上還扯著一枝探到窗外的香樟樹的枝葉,聽到這話攥著那青翠樹枝的力道不自覺有些緊。

「你不會真以為我是什麼好人吧?」

紫色的面紗遮掩了阿紫的真容也讓人辨不清她的神情,只聽到她的嗓音里含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露出的一雙凝眸是漫不經心的戲謔。

「你該慶幸自己百毒不侵,不然別說是剛剛在你臉上玩耍的蠱蝶,就憑你吃的我的這些個果子,烤魚就夠你死一千次一萬次了。」

原來不僅是剛剛被召喚出的蟲蛇和蝴蝶有毒,甚至之前一路上她之前笑吟吟像逗弄般給他投喂的也都是些劇毒之物。

按理來說段譽是該感到毛骨悚然的。

但要說害怕……

或許是因為她所說的百毒不侵的體質,他並沒有受到傷害的實感。

段譽看著面前嚇唬他的少女分外狡黠明亮的眉眼,再想起之前吃的那些據說有毒,但只是酸甜苦辣,口味古怪的果子和烤魚。

只感覺看到一隻皮毛可愛,張牙舞爪的小狐狸。

可能是看出了他眼裡依然無所畏懼,紫紗蒙面的少女感到了被挑釁有些惱羞成怒,輕哼一聲手腕一轉手裡的香樟樹輕輕一顫。

幾顆青色的香樟子疾射而來,一顆顆打在了段譽額頭。

像挨了好幾下爆炒栗子。

段譽被鳩摩智重新點了穴道雙手不能動彈不能揉一揉額頭,但他保證額頭一定已經有了紅印子,而再等他看去窗欞上哪還有什麼人。

「傻子……」

只還隱約能聽到少女的一聲輕嗔從窗外傳進耳朵里。

雖然在來到客棧前阿紫有一段時間不搭理段譽更不捉弄他,但她這樣突然的作弄對於段譽和旁觀的鳩摩智都不算是稀奇。

段譽不會記仇,只會覺得高興。

而鳩摩智是向來對他們小兒女之間的官司置若罔聞的,只要不影響到他的正事,更何況他今日在段譽身上屢屢受挫就更加眼不見為凈了。

左右不管阿紫怎麼折騰,鳩摩智絕不相信她會救段譽。

……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及至三更天,是連客棧馬棚里的馬都已入睡的深夜。

段譽當然也睡得死死的,他這人向來都是心極大的,就算被人綁了隨時會有性命之憂也不因此而長吁短嘆,殫精竭慮。

這些日子裡他跟著鳩摩智穿行在荒郊野嶺,晚上大多數時候都是被綁在樹上過夜,如今久違地接觸到床板自然要好好休息。

但就在他好夢正酣時,鼻尖和臉上感受到一陣癢意。

這個觸感實在像極了睡前那些毒蟲和毒蝶在臉上爬的經歷,以至於段譽睡夢中又重溫了這樣一幕,生生激起一身冷汗醒了過來。

然後一睜眼就對上了一雙烏亮的凝眸。

段譽瞳孔瞬間一縮,一驚之下下意識就想要叫出聲,但下一瞬他的嘴就被一隻溫熱柔軟的手捂住了。

皎潔的月光從半開的窗戶照進來,少女的一雙眼眸忽閃忽閃的纖長濃密的睫毛以及在眼下低垂時的淡淡陰影都清晰可見。

直到這時看清是阿紫,段譽才又放鬆下來。

她另一隻手裡還拿著自己的一縷烏髮,想必就是這樣叫醒的他,見他醒來她纖白的食指抵在被面紗覆蓋的唇上示意他不要出聲。

段譽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對上她透亮的黑眸和其中未散的笑意直覺她不會害自己,便十分配合地點了點頭。

阿紫這才鬆開捂住他嘴的手,她伸手在段譽身上的穴道點了點,為了防止再次發生自己內力被他吸走的事故格外謹慎小心。

不過這次內力倒是沒被吸,但是事情也並不順利。

鳩摩智這個吐蕃第一高手,名震西域的大輪明王果然不是虛的,以他點穴的深厚功力和特殊手法根本不是阿紫這樣一個小丫頭可以解的。

折騰了好一會兒確定沒辦法后,她乾脆不再糾結,眼珠微轉,把一旁床上的青紗床幔扯下來在段譽和自己身上饒了兩圈。

就這樣把他背了起來。

這樣一番動作下來即使一開始有些驚訝和不明所以,但段譽既非蠢人自然很快反應過來她這是想幹什麼。

全身僵硬地趴在少女單薄的背上,不敢開口出一點聲響。

房間里沒有點燈,只有朦朧的月光照進來能大致看清房間里的情形,鳩摩智還維持著睡前盤坐在桌旁打禪的姿勢。

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

但即便他們的動靜再怎麼輕微,以他的內力之深厚和敏銳的程度也不可能還一點也沒有察覺,尤其是他們兩人路過他的時候。

他的無動於衷肯定是不正常的,但段譽現在也不敢問。

阿紫是翻窗進來的,這會兒她當然不會選擇帶著段譽從房間出去,然後走樓梯離開,這客棧里可不是只有他們三人住。

若是沒驚動鳩摩智,反而驚動了其他人那就可笑了。

段譽一直都知道阿紫的輕功極好,要不然這段時間也不能總是來無影去無蹤,但直到自己趴在她背上由她帶著從一樓窗戶一躍而下。

身姿輕盈,落地無聲。

親身體會一遭才知道是他仍沒想到的高明。

阿紫就這樣帶著段譽在夜色里和月光下疾速穿行,從客棧里到了客棧外,直到她運著輕功一路奔出了三里路的一棵樹下才停下來。

而這裡已經有兩匹馬被綁在樹榦上。

一看就是阿紫提前準備好的,只是不知她到底是今日帶著馬來找他和鳩摩智之前就買好的,還是今晚從他們房間離開后……

這些段譽一概不知,不過這會兒他終於能出聲了。

「阿紫姑娘,你是要救我嗎?」

阿紫正把段譽從背上放下來,想把他放到馬背上去,但他現在穴道解不開全身不能動彈,只靠著阿紫把他扶上去似乎有些艱難。

於是她湊到馬兒耳朵上,似乎小聲說了什麼密語。

神奇的是接著這馬兒就像和她達成了什麼合作乖乖地將前蹄彎曲,身子伏了下來,這下阿紫要扶著段譽上馬就簡單多了。

「你說呢?你這傻小子難不成是還捨不得那大和尚?」

她扶著他上馬後,手裡扯下來的青紗也沒浪費,繼續綁在段譽身上和馬肚子上固定他的位置,紫色的面紗下透出的嗓音不像以往總是含著笑意。

平平淡淡地反而聽起來有些冷嘲。

但段譽一點不覺反而傻呵呵地笑起來,他之前一直覺得阿紫姑娘神秘詭譎地讓人看不透,而且還有些喜怒無常,陰晴不定。

但現在他已經發現了……

「我還以為阿紫姑娘你很討厭我?」

從初遇開始阿紫看起來就是不太想搭理他的樣子,是段譽剃頭擔子一頭熱地湊上去和她搭話討好,儘管如此阿紫對他態度始終不太熱忱,更多的只有戲弄。

更不必說她之前還說給他下了無數次的毒呢……

「我什麼時候說過討厭你了。」

或許是因為現在沒有了需要她偽裝的人,阿紫也難得吐露出了真心話,「你這樣的傻小子真的能有人討厭得起來嗎?」

段譽臉上的笑頓時更燦爛了,阿紫輕瞪了他一眼。

「當然不討厭不代表就喜歡你。」

她似乎是不想讓他太得意,但瞪著他的凝眸里分明有著無奈地笑意,而接下在月夜下那笑意漸漸淡下去神情似乎較為鄭重起來了。

「我只是覺得,你這樣的人不應該這樣死去罷了。」

她並沒有具體描述,也不知道段譽在她這裡到底是個什麼印象,不過大抵就是她嘴裡最常出現的小傻子吧……

段譽彷彿懂,又彷彿不懂。

他望著阿紫在黑夜裡依舊明亮的凝眸,此時只有滿心歡喜。

接著他們倆一人一匹馬,阿紫在前,段譽在後,由她的馬領著他的馬行走在皎潔的月夜下那廣闊無垠的平原上。

前方月夜下她帶領他出逃的身影像是在閃閃發光。

「我的毒最多只能葯倒大和尚三天,以他的武功可能更短,咱們要趁著他恢復過來盡量走遠一些,不過往哪邊走也有講究。」

以段譽的想法肯定是要趕緊回大理的,但阿紫卻否定了。

「大和尚一醒來只怕就會立刻往南追,咱們向西走,他一定覺得我不敢回西域,那咱們偏偏往西邊走,他肯定想不到。」

段譽在蒙難之時受阿紫搭救,這會兒自然她說什麼是什麼。

更何況他再細想后也覺得阿紫說的極對,他這會兒動彈不了,以他們的腳程哪怕提前了一兩天恐怕還沒進入大理就要被鳩摩智追上。

不過阿紫為何會不敢回西域呢?

段譽想要了解關於阿紫的過去,阿紫的一切,但一方面怕會戳中她的傷疤一方面直覺她並不會告訴他,猶豫著到底沒有開口。

阿紫和段譽的計劃很順利。

兩人一路向西,從深夜走到天光破曉,身後始終沒有人追來,而他們也很謹慎並不在有人煙的城鎮里落腳。

按計劃至少兩天內本該一直這麼順利的。

但就在第一天天亮沒多久,兩人因為路上迎面遇見的一隊人馬就徹底被攪亂了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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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武俠]江湖處處修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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