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輕風細柳,淡月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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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橫穿江都城,源頭在城外的濟水,最終則是流入大海,僅僅是城中的一段,就足有十里。
曲江水面很寬,最寬的地方,超過百米,因此水運發達,江面上船隻穿梭、絡繹不絕。
曲江之上,有二十四座橋,將被曲江分隔為二的江都城連接起來。
文德橋,便是這二十四橋之一。
文德橋位於安仁坊,雖然和安德坊只有一字之差,但安仁坊,是不折不扣的富人區。
文德橋畔兩岸人家,懸樁拓架建成河房水閣,雕樑畫棟,南北掩映。
相傳,每年農曆十一月十五夜晚,文德橋處有一奇景:天上滿圓月,在橋頭俯視,只見水中左右各映有半邊月亮,這就是江都城中有名的「文德橋上半邊月」奇觀。
許路是午間來到文德橋畔的,自然無緣這江都奇觀。
事實上,江都城有宵禁,除非是住在安仁坊,或者某些特權階層,否則根本看不到這奇觀。
張寶在江都城住了一輩子,也只是聽人說起過文德橋上半邊月,卻從來沒有機會看一眼。
想著這江都奇觀,許路一路打聽著,找到了陳四明口中的大業巷。
「陳先生,請問陳先生在家嗎?」
大業巷巷口第一家,就是陳四明家。
說是陳四明家也不合適,因為許路打聽他家的時候,路人熱心地告訴他,這大業巷整條巷子,都是江都首富陶家的產業。
很顯然,陳四明和許路一樣,都是租住在江都城的。
只不過許路感覺有些奇怪,之前見陳四明的時候,感覺他也不像個有錢人,怎麼能租得起這裡的房子?
安仁坊的房價,本身就比安德坊高了一倍不止,這大業巷,又是安仁坊最好的地段,想想也知道,就算是租,價格肯定也便宜不了。
「門沒鎖,進來吧。」
陳四明的聲音,從院子里傳來。
「不喝醉的情況下,陳四明的聲音聽起來還是很有風度的。」
許路心中道,推開門,走了進去。
陳四明的院子不算大,和許路現在住的差不多,不過比起來,陳四明這院子就講究多了。
有假山,有池塘,還有一個小的涼亭,十分雅緻。
許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涼亭內的陳四明。
和第一次見面不同,這一次,陳四明雖然還穿著那件髒兮兮的儒袍,但坐得筆直,臉上的表情,也是一本正經的嚴肅。
院子里,還有另外一個人,此刻正坐在陳四明的對面。
那人看起來不到三十,星眉劍目,俊朗異常,身上雖然只是簡單的青衫,卻自帶一股貴氣。
「久聞陳兄經史子集、詩詞文章,無所不明,在下來的路上,偶見清風細柳、淡月梅花,不知陳兄可否幫在下添上兩字,成一句詩?」
那人好像沒有看到許路一般,順手把手上的摺扇合攏,看著陳四明,笑道。
「簡單。」
陳四明略所沉吟,開口道,「輕風搖細柳,淡月映梅花。」
他對面那人笑而不語。
陳四明眉頭微皺,臉上露出思索之色。
這一次,足足過了一盞茶時間,陳四明才開口道,「輕風舞細柳,淡月隱梅花。」
話出口,陳四明臉上露出得意之色。
許路來到涼亭邊上,靜靜地看著兩人對答,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也不管胡亂出聲打擾。
「好是好,但不算上品。」
陳四明對面那人微微搖頭,似乎有些失望地道。
「陳兄有客,在下就不多做打擾了。
今日與陳兄一見,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更勝聞名,四明狂客,他日必定會天下聞名。」
那人長身而起,對著陳四明拱拱手,瀟洒地轉身離去。
路過許路的時候,他還對著許路點點頭,臉上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
「唉,我說你別走啊,讓我再想想!」
陳四明出聲道。
那人也不答話,背對著陳四明擺擺手,徑自離去。
「陳先生——」
那人已經走了半晌,陳四明還在低頭沉思,許路忍不住開口道。
他每天只有一個時辰的學習時間,必須得爭分奪秒才行。
「別吵,沒看到我正在思考嗎?」
陳四明不悅地道。
「陳先生,我們約好的,午間我來找你識字,我交了學費的。」
許路輕聲道。
「你現在自己看著,回頭有什麼不懂的再問我!」
陳四明頭也不抬,隨手摸出一本書,丟給了許路。
「我現在正有靈感,你先別出聲!」
他眉頭緊皺,手指還在空中寫寫畫畫。
許路接住陳四明扔過來的書,滿臉無奈。
他倒是想自學,問題是,他根本就不認識字好吧。
真要是能自學,他還花大價錢找陳四明幹什麼?
「輕風細柳……淡月梅花……
到底用哪兩個字更好呢?」
陳四明嘴裡念念叨叨,雙眼出神。
許路心裡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這一兩黃金花得到底值不值。
「陳先生,我覺得可以用扶和失,輕風扶細柳,淡月失梅花。」
許路開口說道。
「你懂個屁……」
陳四明出言呵斥道,話還沒有說完,他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
下一刻,他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精彩。
吃驚、懊惱、疑惑等等情緒混雜在一起。
「你學過詩?」
陳四明皺著眉頭,看向許路。
「沒有。」
許路搖搖頭,說道,「陳先生,我之前跟你說過,我不識字,現在就是過來跟你學習認字的。」
「不識字?」
陳四明眉頭皺出來一個川子,「不應該啊。
你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句詩?」
「可能是我以前聽哪個說書先生說過。」
許路認真地道,「我也記不太清了,就是剛剛聽到陳先生你們的討論,我腦子裡突然想起來了。」
「這就對了。」
陳四明恍然大悟,點頭道,「江都是個人都喜歡吟詩作詞,說書先生也習慣附庸風雅,有人偶然聽來一個佳句也不足為奇。」
如果真是一個不識字的小子做出讓他都有些驚艷的詩句,那他這些年的書,豈不是讀到狗身上去了?
「你連字都沒學會,不要學那些腐儒賣弄風雅。」
陳四明看了一眼許路,淡然說道,「這種道聽途說來的句子,在我這裡說說也就算了。
下次遇到類似的場合,不要胡言亂語,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麼心胸寬闊。
換了別人,貽笑大方是小事,搞不好,就會惹禍上身。」
許路心中一凜,正色道,「多謝陳先生指教。」
讀書人都是好面子的,自己隨便賣弄文才,尤其是在自己沒什麼自保之力之前,並不是一件好事。
因為丟面子而殺人的事情,在許路前世都會發生,更何況是這個世界!
許路記得,前世的歷史上,就曾經有過為了一首詩而殺死自己外甥的事情發生。
許路現在沒有任何身份地位,對那些有權有勢的人來說,殺死他,不會比捏死一隻螞蟻更難。
「現在跟我說說你的水準。」
陳四明對許路的反應很是滿意,能聽得進去指點,這小子也算是聰明人。
真要是個榆木腦袋,自己也懶得教。
「你認識幾個字?」
「陳先生,我一個字都不認識。」
許路恭恭敬敬地說道。
一旦開始學習,他的態度十分端正。
「一個字都不認識?」
陳四明有些奇怪地看了許路一眼。
雖然只是見過許路兩次,但許路給他的感覺,和那些舉止粗俗的貧民不同,一舉一動,都頗有禮節,如果不是他身上的衣服,說他出身大家都有人信。
陳四明沒想到,他竟然連一個字都不認識。
許路其實也不是真的一個字都不認識。
來到這個世界這麼多天,他其實也摸索著搞清楚了幾個字的意思,不過他想真正掌握這個世界的文字,所以才會這麼說。
「你一個字都不認識,倒是有些麻煩了。」
陳四明沉吟道,「識字,有直音法、譬況法、反切法……」
他嘴裡吐出一連串的名詞。
許路聽得一頭霧水,但他全神貫注,把陳四明說的每一個字都牢牢記在心裡。
「這些方法,是為了讓蒙童識字,更注重發音。
你年紀已經這麼大了,發音並不是問題,而且字意你也能輕鬆理解,再用這些方法,就不合適了。
我們就直接從象形、指事、會意、形聲四個方面來學習。」
陳四明一開口,許路就知道,自己昨天差點誤解了陳四明。
雖然陳四明有時候看起來不著調,但李躍忠沒有撒謊,陳四明,確實是個飽學之士。
而且,他也算是頗有職業道德,上起課來,一改之前的樣子,十分認真。
「從今日開始,每日我會教授你十個字,如此數月下來,雖無法科考入仕,但讀寫想必可以無礙。」
陳四明自信的說道,「今日我們就先學日月雲雨。
這日子,從其形來看,日中有黑影,初無定在,即所謂三足烏者也。
……」
一個教,一個學。
教的認真,學的專註。
一個時辰時間,不知不覺地就過去了。
「好的,時間到了,你回去之後,先把日月雲雨申氣火山廠水這十個字練習熟練。
明日午間再來,我會根據你掌握的情況,來決定下一步的授課內容。」
「是,多謝陳先生。」
許路恭敬地行禮道,回憶著剛剛所學的內容,神遊物外一般,離開了大業巷。
他剛剛離開沒多久,陳四明,就急匆匆地沖了出去,所去的方向,赫然是蘭陵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