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快,叫姐姐

第十一回:快,叫姐姐

一隊高國的士兵,用鞭子不斷抽打著從各處虜來的村民,人人身上衣衫襤褸,阿雲竟然也在其中。

也就在梁宗麗他們走後一個月,那日她只是有點想家,也不知道爹娘如何了,就偷偷溜出山谷,蹲在綠江邊,望著對岸的風景。以往這個時候,家裡的穀子早就曬完收拾好了,娘會開始腌些肉乾和酸菜,爹會多多準備些柴火,為入冬后和過年做打算。

簸箕村的村民們,對於她這個高國人,沒有絲毫的芥蒂,大家都是苦命人,才是豆蔻少女,自己還要養活照顧幾個弟弟妹妹,所以村民們,平時都會幫著阿雲,分一些獵物和穀物給她。阿雲回回都會鞠躬致謝,流著眼淚,感謝大家的幫襯。

好不容易,從失去二弟弟的傷痛中緩過來,就想去江邊吹吹風,卻不想,遇到了路過的一支高國軍隊,無論她如何用高國話解釋,士兵們也沒有放過她,再次遭受侮辱后,就被收押進了這支隊伍。

途中,阿雲也曾試圖單獨或跟幾人一起逃跑,但都被抓了回來,看著有人被活活磨成了肉餅,然後被一個渾身散發著黑氣的怪人,一口一口的吞下肚子,她就再也不敢嘗試,老老實實只能認命。

三日後,路過平源城,走在街上,阿雲抹了抹眼睛,好像看到了爹,她趕緊死命的衝出隊伍,抓住爹的胳膊,乾裂的嘴唇發出嘶啞的聲音,爹,爹,我是阿雲,我是阿雲啊,救我,快救我。

爹看了她一眼,好像有些不相信,擦了擦她的臉,確認是自己的女兒,剛想要帶她走,就被隊伍里衝出的幾個士兵強拉硬拽的給拖了回去。看著騎在馬上的「黑人」,爹莫名其妙的兩腿直打顫,就那麼伸著手,然後癱倒在地,任由阿雲他們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隊伍並沒有在平源城稍作停留,期間不斷有人不堪折磨沒有堅持下去,尚未咽氣就被士兵們抬到野草叢裡,等著野狗來處理。經過臨江城,他們被關到一處營帳的監房裡,簡單的清洗一番后,陸陸續續有人過來就像挑選牲口一樣擺弄著他們,交過錢就會帶走幾人,男人多是體格壯實,女人則是長的有幾分姿色的。阿雲不知道他們會被帶去哪裡,但肯定是生不如死的地方,於是她故意激怒士兵,挨了一頓鞭子,僥倖躲過一劫。

剩下不到十個人,具是兩眼無神,麻木的被押解到城外一艘大船的艙底,負責搖櫓,每天只給他們一點食物,和一個時辰的休息時間,只要不死,就得一直的劃下去。

沿著綠江分支出去的韓水,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船終於在某天靠岸。等阿雲他們重見天日,赫然發現已經身在一處河海交界的城池,他們馬上又要登上另一艘大船。

有人,可能是不甘欺辱,也可能是預感到什麼,死命的掙脫開士兵,沒跑多遠,就被那黑人從身後,一刀砍掉了腦袋,身子因為慣性還多跑了兩步才栽倒,痛苦的眼神夾雜著淚水,滾落在碼頭上,然後被黑人一腳踩爆。

有人悄悄的說,這裡是離海,我們不會要被帶到鬼矮國吧,說著說著,就痛哭起來。阿雲還是第一次聽說離海,和那個什麼鬼矮國。正想開口詢問,就被士兵們抽著鞭子趕進船艙。

好在,這次他們的待遇,比上一次好了很多,不用做苦力,只是食物更少了。阿雲發現,這艘大船,裡面都是和她一樣,從四面八方虜來的人,少說也有兩千人,這樣的船,還有九艘。

這一路,阿雲都在咬牙堅持著,直到現在,感覺可能要離開故土,往生也許再也見不到爹娘和弟弟妹妹,還有那個人后,突然就痛哭起來,尤其是想到爹那時無助的樣子,還有梁宗麗出征前只說了那麼一句,「等我回來」,傷心欲絕的阿雲,直接哭暈了過去。

「喂,你這袋稻米,怎麼賣啊?」

「70錢,要嗎,要的話,我在偷偷幫你多稱點。」小女孩笑眯眯的對小男孩說道,眼睛彎彎的像月牙。

「太貴了吧,我爹去城裡買,也才60錢。不能再便宜點嗎?」

「這是我們高國特有的粳米,真的不貴的,我娘說,一錢都不能少。」

這是阿雲和梁宗麗,第一次見面,在綠江的船市上,兩小無猜。夢裡,阿雲哭著哭著,又笑了。如果這不是一場夢,該有多好啊。

相比安東城的敵軍,這次合兵一處的高國人人數,即使去掉折損的,也差不多是上次的三倍,超過六萬。

隨著清晨的太陽,升到東邊的山頂,溫暖的光芒照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掀開田間和山林里的雲霧,烏泱泱的隊列和方陣,在安東城城北,赫然佔滿了視線,行軍時的擂鼓聲和腳步聲,不斷震動著地面,肅殺之感撲面而來。

城牆上,一個個守軍緊張著注視前方,司徒長青和朱魚並列站在城樓上,城下,不到兩千人的城防營,只留下了六隊,蓄勢以待。

高國人完全沒有任何紮營的跡象,打算一鼓作氣衝破安東城。隨著距離越來越近,炮聲率先吹響了開戰的號角。為了震懾住對方,敵人毫不吝惜彈藥,毫無顧忌的肆意轟炸,對所有人造成心理上的壓迫。

時間回到三天前的夜晚,收到斥候的回報,敵人行軍速度陡然加快,要比預期提前兩天出現在安東城下。

朱魚召集所有人,下令,兩天內在原城防營的基礎上,各自整編訓練出十二支隊伍,戰法,調任,排兵,武器等等,自己解決,她只有一個要求,屠戮殆盡,等蒼陽城調集的援軍趕來,讓他們白跑一趟才算成功。

眾人面面相覷,這,也太倉促了吧。如果再給他們點時間,滅了對方也不是什麼奇迹,只是就這點時間,哪怕和城防營的兄弟,通過平時的演練熟悉到每個人的三舅老爺愛吃鹹的還是甜的都知道了,但共同出戰,怎麼也得磨合幾天才能配合發揮應有的戰力。

朱魚看著他們,用鞭子撥了撥魏毅和伍博的衣服,玩味的問道:「能不能?」

魏毅幾人,聞弦知雅意,立馬回道:「能!」他們可不想再去城裡,光吧出溜的表演節目。

隨後,眾人一溜煙的跑了出去,趕緊搶人。

兩天時間,十二個人各自挑選好隊伍后,什麼也沒幹,就演練鼓聲和旗語,隊內,隊間,出戰,迎戰,騎戰,步戰,不斷加強協作和配合。吃飯睡覺就地解決,馬不停歇。

實際上,經過三個多月的熟悉,朱魚好像早有預見,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難,反而出乎意料的順利,長時間知彼知己的「交戰」下來,即使不到三千人,也間接的被十二個人訓練出了蝴蜉營擰成一股繩的特有風格。

最後一晚,所有人都停止了演練,好生休息,準備第二天早上的戰鬥。

十二個人,帶著各隊原有或自己提拔的衛尉、伍長,在營中的沙盤進行軍旗演練。正直隆冬,所以就不能指望一場大雨,澆滅了對方的那些個火炮,但是近日南風愈來愈大,或多或少也會影響敵人火炮的準頭。城北地形狹長,兩側都是丘陵矮山,這就讓敵人不能像上次在南面可以隨意施展開,好處就是可以藉助兩側地勢沖陣,以高打低,但也很容易陷在裡面,腹背受到源源不斷的攻擊。另外,對方一直急行軍,本著困獸搏命的架勢,勢必要一舉拿下安東城,這也給了他們可乘之機。

認真研究了一遍第二日的戰法,原本幾個衛尉臉上還掛著苦相,事後反而覺得,這仗也忒好打了,不由得更加佩服這些少年,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就在高國人開出第一炮的時候,只見城牆之上,升騰出密密麻麻巨大的空明燈,借著風勢燃著火光,快速的向敵陣飄來,就在幾萬人抬頭疑惑的看著時,燃盡的空明燈悠忽的掉了下來,巨大的爆炸聲此起彼伏,整齊的隊列頓時亂作一團,殘肢斷臂四處飛濺。

這時,站在山頂的梁宗麗發現,一道紅色的身影,趁著爆炸,飛快的砸進中軍,又突然消失在眼前。

留在城下的六隊城防營,絲毫不給敵人喘息和重整的機會,密集的攢射。待爆炸聲漸熄,敵軍兩側的山上,傳來鼓聲,這時東西兩側分別衝出三支騎隊,山頂的步兵也沒閑著,毫不吝惜箭矢,瘋狂向山下傾瀉。

幾隻翱翔的隼候,看著戰場,白雪,黃土,鮮血,彷彿肆意的潑墨,在大地上繪出一副蕩氣迴腸的山水畫卷。

待山上的騎隊衝進去后,城下的騎隊,緊跟著陡然一變的鼓聲,也緊跟著沖了過去。以敵人的中軍為界,很快大部隊就被撕裂成了兩部分。

騎隊快速吃掉前軍后,迅速合兵撤回城下,旗語傳令山上的步卒,繼續輪番攢射,猥瑣消耗。

敵人也並非一無是處,很快重新整隊,絲毫不在乎山上的箭矢造成的折損,繼續向安東城行進。

這時,城牆上,又出現密密麻麻的空明燈,敵人抬頭再見,早已嚇破了膽,哪裡還管什麼陣型,比剛才呈現更混亂的逃命場面,甚至是人擠人,但等空明燈燃盡落地后,才低頭髮現,是假的,等再抬頭時,顯然為時已晚,三面合圍之勢已成,姜國的騎隊與步卒,早已殺到眼前,隨後便是無情的屠戮。

梁宗麗可以說,是這裡第一個親眼見到那種火炮破壞力極大的人,毀天滅地的威勢這一輩子都忘不了。那些不知什麼構造和材質的火炮,暫時還來不及研究,城裡也沒有懂得人,但是上次繳獲了的一些彈藥,他琢么了一番不能浪費了,再加上他們訓練隼候時,突然獲得了一點靈感,然後特意找到朱魚,商量出一個出其不意的殺手鐧。

戰鬥時,誰都沒有聽見,遠在幾裡外,山間不斷傳來轟隆隆的聲音。兩個時辰后,在戰場歇息的眾人,只見朱魚拎著兩顆腐爛的腦袋出現,然後隨便扔在地上,一腳一個踩爆。

戰場統計,蝴蜉營陣亡一百多人,傷三百人,高國軍,無漏網之魚,全部屠滅。當晚,戰場上升起三百盞真正的空明燈,以祭奠那些魂歸戰場的姜國英靈。

慶功宴上,朱魚難得露出笑臉,坐于軍帳主位,看著那些孩子們,郡守大人都只是屈居次席。但凡有人來敬酒,朱魚來者不拒,最後所有人才發現,文都尉酒量深不可測,還是不自討沒趣了。

「不行,此事我務必上稟天聽,你怎麼能擅自做主。」司徒長青突然就站了起來,怒氣沖沖的盯著朱魚,原本還熱切的宴會,突然就落針可聞,所有人都盯著二人。

朱魚輕蔑一笑,兩腳抬起踩在桌沿,「我只是通知你,不是和你商量。你愛稟誰就稟誰,不過,把這個東西,給你們的皇帝老兒帶去看看,他自然就懂了。」說著,朱魚也不知道遞給司徒長青什麼東西,後者看了看,也沒發現有什麼新奇之處。

隨後,朱魚站起身,把酒罈狠狠砸在桌子上,高聲道:「蝴蜉營,今日起,為蝴蜉軍,七日後,隨我征滅高國,干!」

眾人起先還沒反應過來,但是馬上,為首的十二人,拎起酒罈,喝了兩口就摔在地上,「干!」

兩天後,蒼陽城從四處調集的軍隊,火速趕到安東城北,發現這裡曾經經歷過一場極為「慘烈」的戰事,就在姜全良以為安東城破的時候,城門緩緩打開,姜全良帶著幾個人,摸不著頭腦的進了城,才發現,這裡還如以往那樣熱鬧非凡,好像戰爭從來都沒有發生,這是鬧哪樣啊?

第二日,陽光照在臉上,周圍傳來鳥兒清靈的叫聲,栗子閉著眼睛,想要翻身的時候,感覺手裡有什麼東西軟乎乎的,然後睜開眼,發現一個女子躺在自己的懷裡,他揉了揉眼睛,確定不是做夢。摸了下肩膀,傷口已經癒合,但是沒看到昨晚的老者和少年,但是眼前的女子,又好像告訴他,昨天並不是一場夢。

栗子搖了搖那看著特別好看的女子,對方慢慢起身,慵懶的伸了個腰,輕薄的紗衣若隱若現,栗子看著,莫名其妙的有點餓了。

「你是誰啊?為什麼跟我睡在一起啊?昨晚的爺爺他們呢?」

「小命都差點沒了,還惦記人家呢。」

栗子咬著手指,就那麼一直盯著女子看。

「我好看嗎?」

「嗯。」栗子笑呵呵的點著頭。

女子繞著栗子,聞了聞,說道:「你身上,味道不對啊,你是人是妖?」

「人吧?我有兩個師傅,不是人。嘿嘿。」

女子點了點栗子的腦袋,「傻乎乎的,你是不是傻子?」

「我才不是呢,我才七歲,等我長大就不傻了。」女子一聽,才七歲,現在人族發育的都這麼快嗎?

「那你叫什麼啊?」

「栗子,炒栗子的那個栗子。」

「哦,我叫悠悠,以後我就是你的姐姐了,快,叫姐姐,給你蜜糖吃。」

「嘿嘿,姐姐。」

「嗯,真乖。走,姐姐帶你玩去。」

女子一邊逗弄著栗子的時候,一邊在心裡和另一個女子說著話,「悠悠姐,這個人族,好像不簡單,你還是離他遠點吧。」

「哎呀,小妹,放心吧,姐姐我心裡有數,你老老實實在家等著我,乖。」

「二姐也不知道去哪了,你這些日子,還沒找見她嗎?」

「呃……,別著急,花妹就算有危險,誰敢惹她,咔咔咔,全部踹下去,哈哈。」

女子帶著個小傻子,來到昨日的火山下,有些動物,因傷不能跑動還留在原地,不斷痛苦的嘶鳴著。

女子每見到一隻,也不管是吃肉的還是食草的,全部蹲下身,用手輕輕抹平傷口,然後看著它們活蹦亂跳的跑遠,還不忘叮囑以後多生點崽子,常來找我玩哦。栗子就在一旁,著迷的看著,然後摸了摸傷口,想必昨天,也是姐姐給自己治癒的吧。

忙活了半天,女子帶著栗子往山頂爬去,偶爾山還會隱隱顫動。路過一顆歪脖子樹時,女子還採下蜂蜜丟給栗子,說姐姐沒騙你吧,吃吧吃吧,小傻子。

栗子爬這樣的山,絲毫不吃力,跳躍騰挪十分順溜,但是女子,好像有點逞強,幾次險些摔了下去,幸好栗子眼疾手快,把她抱在懷裡,繼續趕路。

女子笑著說,小傻子還挺心疼姐姐的嗎,真乖,一會給你個寶貝。栗子就撓撓頭,傻笑著。

不到半個時辰,兩人終於爬到了山頂,俯瞰下去,茂密的山林盡在腳下,綠江蜿蜒穿過,就像一條綠色的腰帶,緊緊的把江西山和遠方無際的平原系在一起。

栗子看著廣闊的天地,忍不住張口大喊出來,哇啊~~~

女子也不甘示弱,大喊起來,想要壓過栗子的聲音。

栗子一看,再次加大聲音,兩個人就這樣鬥來鬥去。

本來就安靜了的火山,此時又開始隱隱發作,女子伸了伸舌頭,提醒栗子,快,背著姐姐,寶貝就在下面了。

栗子馬上背著她,快速的跳躍進火山口,腳下的山土越來越熱,好在有朱魚的加持,栗子並沒有什麼不適,這也讓女子心中微微詫異。

很快,來到底部的岩漿池,女子指著一塊漂浮在上面的淡藍色石頭,讓栗子去拿著。栗子想也沒想,就跳進去,剛要用手拿起來,好像燙手似的,又抽回了手。

「姐姐,涼涼的。」栗子的記憶里,好像幾年前,村子里第一次下雪,他摸著雪時,才感受過那種感覺。

「哎呀,沒出息,又不能吃了你,快點拿過來,快呀。」

「哦。」栗子再次伸手,忍著不適,緊緊的握在手中。沒了石頭,岩漿池馬上就躁動起來,女子提醒栗子,趕緊背著她出去,不然一會這裡再發火,他們就走不出去了。

栗子趕緊抱起女子,鉚足了勁,幾乎是飛身出去,剛出山口,底下的岩漿就沖了出來。

女子腦袋緊緊貼著栗子的臉,栗子能清晰的聽見女子的呼吸聲,還有身上那濃濃的清香,人生第一次,紅了臉。

女子大叫著,加油栗子,加油啊,哈哈。

兩人平安的落在山下遠處的樹上,看著再次噴發的火山,女子拍著手歡呼著。

栗子把涼涼的石頭遞給姐姐,女子說:「姐姐不是告訴你了嗎,送你的禮物,以後聽話,姐姐還送你好玩的。」栗子摸了摸腦袋,不好意思,只說:「嘿嘿,謝謝姐姐。」

女子說道:「把左手伸出來。」栗子老老實實的伸出手,然後女子輕輕的捏著他的大拇指,點了一下,青色的血珠冒出來,「快,滴到石頭上。」栗子馬上照做,然後石頭吸完血,好像還打了個嗝,發出微微的藍光后,徹底變成了灰色的爛石頭。

栗子疑惑的盯著女子,剛想說話,就頭疼欲裂的從樹上摔了下去,滿地打滾。

「嘻嘻,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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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林與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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