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險些喪命
「特訓?還以為我們都畢業了!」
「哼,你們以為自己很強了?在我眼裡,你們充其量還只是這個。」朱魚伸出小拇指,「你們每個人的戰功,比我原計劃的要少了三成,數字我就不報了,要不說出來,我都嫌丟人。」
「不能吧,文都尉,您是什麼身份,我們又是什麼,我們哪能和你比啊?」尤其俊不太服氣。
「對啊,我們小胳膊小腿的」、「我們是人啊,凡人啊,你可是……」眾人紛紛表達著不滿。
「少廢話,總之你們讓我很失望。出發前,我也說過,只是讓你們出來練練手。還有,是不是一個個都覺得自己很能了,天下無敵了?這種暗自生出的目中無人的小火苗,趕緊給我滅了。對,馬上出去,全負重,繞著安東城,給我跑十圈敗敗火。」
於是,大半夜,十二個人披掛戰甲,身負武器口糧,跌跌撞撞的繞著安東城不停轉圈,還沒過半,就有人不停嘔吐,甚至摔倒在地。朱魚則騎在馬上,看誰掉隊了,就狠狠的來上兩鞭子,男女一視同仁。
魏毅抗議道:「文都尉,前方戰事變幻莫測稍縱即逝,你就這麼盯著我們不放?望山城和寧林城失守了,我們可不陪著你掉腦袋。」
「繼續跑,就你話多。我們只要蹲在這,望山城和寧林城就失不了。」梁宗麗氣喘吁吁的說道。
「為啥?」伍博問道。
「以逸待勞,你們兩個傻子。」只要釘在安東城,不管是高國繼續進犯,還是其他兩城的敵人,撤退也罷攻下城池也好,都會慢慢耗死,等他們反應過來,蒼陽城的援軍也到了。梁宗麗這麼一說,其他人好像也頓時恍然大悟,之後又免不了罵了他兩句,因為傻子不止兩個嗎。
隨後一個月,朱魚還調來了城內的兩支城防營,對方手持真傢伙乘快馬陪蝴蜉營練練手,而他們十二人只許用木棍演練,每人特配一匹驢子,風風火火的在城南操練起來。
一開始,城防營的兄弟們還有點忌憚,畢竟那可是幾進幾齣殺得高國人仰馬翻的存在,可打著打著,因為對方原本就處於「劣勢」,再加上驢子在戰場上,易受驚亂叫喚,慢慢的,就放開了手腳,偶爾戰場上聽見驢子的呼喊聲,還會出現成片的笑聲。這就讓十二個人,特別的憋屈。以往很多打法,都失去了作用不說,還要忍受「敵人」隨時隨地無處不在赤果果的嘲諷。
「呦,小姑娘,你可嚇死我了,氣勢洶洶的朝我衝過來,咋突然就調轉驢頭跑了呢?是嫌棄哥哥我長的太丑,嚇到你了嗎?」
「哎,兄弟,你到底是想用棍子砸死我,還是想讓你那匹驢子的吐沫星子淹死我啊,給個準話,要不我肯定得笑死。」
前幾日,眾人實在受不了,有人就想跳下去,用步戰收拾那幫王八蛋,腳還沒落地,一支箭就釘在地上,得,肯定是朱魚不許,硬著頭皮繼續「熬戰」。
回到林中的營帳,伺候好各自的「神駒」,一個個跟癟了的茄子似的癱倒在木床上,梁宗麗則和曲馨棠討論著什麼,然後又叫來眾人,仔細商議了一番,期間還不免發出陣陣壞笑聲,最後每個人又找回了那種自信。
第二天下午,眾人又排成一線,夾緊驢肚子,顛顛的向對面衝過去,靈活的穿梭在敵陣中,也不廢話,看準騎兵露出的腿,就照著膝蓋狠狠的敲上去,或者扯住對方的韁繩把人拽下馬,或者引到其他方向讓兩騎相撞,遇到步兵,也不管什麼招式,該踹的就踹,該棍子伺候就用棍子。利用驢子靈活的走位,和棍子不致命的特點,一改往日,受到刺激就亂了方寸,腹背受敵的被動局面。找准機會,還會跳到敵人的背後,把人踹下去后,再利用他們的坐騎清掃區域,然後再回到驢子身上,如法炮製。
找到了應對的戰法,隨後朱魚也就再沒難為他們。只不過當晚的總結大會上,朱魚看著得意的他們,只是用手指了指腦袋,提醒他們,打戰不光是用力氣,還得用這個吃飯。
彷彿是他們的智商是在太低,朱魚也認識到這一點,於是朱魚就開始讓他們在早課結束后,上午去城內喬裝打扮,「刺探」軍情。比如,讓伍博和尤其俊,不僅要帶回來魏毅家酒樓的四道招牌菜,還要讓掌柜的給他們三錢銀子。讓梁宗麗和檀茜茹,取得駐守城東的幾名士兵的名字,籍貫,是否婚娶,不當班時都去哪裡快樂等信息。讓單淵銘和夏蔚峯,去刺史府,給梁宗晴拿來幾件貼身衣物,等等,總之全是些讓人意想不到的任務,而且必須在規定時間內完成。完不成,男孩光著身子,在城內表演絕活,女孩還好,就是唱唱小曲兒,完成了但是過了時間,一樣的待遇。
於是,多年後,安東城的酒樓里,還會經常說起某天某時,看到了幾個光溜溜的少年,在大街上呼哈的耍著把式,誰誰家的千金,原來小曲兒唱的那叫一個妙啊。
下午,繼續和兩支城防營真棍假槍的演練。晚上,則來回躲避偵查翻閱城頭,或夜襲城防營。總之,過年前,他們誰都別想著閑下來。他們很痛苦,其實,城防營的兄弟們更難受。
甚至有衛尉帶頭「造反」,找到郡守告狀說,也不能可著我們這些人往死了嚯嚯啊,兄弟們天天鼻青臉腫的,寧可去望山城和寧林城,也不想在這待下去了。然後郡守大人,笑呵呵的與他們耳語兩句,眾人馬上就開心的返回了大營,而且當晚還召開了誓師大會,眾將士聽聞帶頭大哥的話后,無不異常振奮,誓死要拿下這群狗崽子。
於是第二天,梁宗麗他們就又開始吃苦頭了,好像面對的不是從前的那些人,所有人看著他們,都情不自禁的舔著嘴,好像看見了嬌俏小娘,晚上回到營帳,魏毅還說,太嚇人了,真的太嚇人了,以前我爹周-濟要飯花子的時候,就看過那種眼神。
入冬后,朱魚還給十二個人,找了個娛樂項目,訓練隼候。相對於靠人馬斥候和傳遞軍情,還是太慢,朱魚也不教他們具體怎麼做,只是讓他們自己想辦法。
司徒菁這時就發揮了作用,找來了軍營里專門飼養飛禽的一個老兵,特製的籠子,裡面精巧的纏繞著小細繩圈,裡面放上一隻小鳥,放在草叢裡,等隼自投羅網就行了。
捉其實很簡單,重點是熬,點水,闖臉,叫遠,三起三落,任何一個步驟都馬虎不得。魏毅還問,大叔,你幫我們熬不行嗎?這也太麻煩了。
老兵笑呵呵的說,那熬出來了,是我的,也不是你的啊。
沒用上一個月,好在幾人也算聰明,不出意外,還是梁宗麗率先打了個樣,其他人就地取經手到擒來,順利的獲得了各自的隼候。
在這期間,十二個人,也曾分作兩支隊伍,分別帶著日夜相處的兩支城防營,或各自前往望山城和寧林城襲擾解圍,或主動攔截高國人的糧草輜重與後續部隊,戰果頗豐。
直到新年前幾日,蒼陽城從各處調集的軍隊,即將抵達兩處城池,高國人不得不合兵一處,準備回身突圍安東城,一切都如當初梁宗麗所料。
又一場困獸搏命的戰鬥,即將打響。
一個「野人」,在江西山的叢林里,不知疲倦的奔跑著,連續幾天幾夜也不知道疲倦。餓了,就摘點野果子,隨手用石頭砸死野鹿或者野豬烤著吃,渴了,就趴在溪水裡豪飲幾口。
臨走前,金哥告訴栗子,就沿著幾千里的江西山一直往東北方向走,什麼時候看到一座建在半山腰臨江的城池,什麼時候再喊醒他們。沒看見白林,他也沒多想,和爹娘匆匆告了別,栗子就像脫韁的小野馬,自由馳騁在廣袤無限的山林中。
有白林和金哥,自然就通曉了各種獸語,只不過相比於人族,那些尚未擁有靈智的飛禽走獸,語言比較單調,更多的像是嬰兒剛學會說話似的,偶爾會看到像人一樣說話的存在,栗子也不怕,直接走上前去詢問現在何地,知不知道一座建在半山腰臨江的城池,大多數還是比較「友善」的,都會硬著頭皮跟他說話,畢竟頭一遭看到能夠和它們對話的人族,只要不冒犯它們,也都懶得計較。
晚上,栗子一直不敢「睡覺」,畢竟他才七歲,第一次離開爹娘身邊還沒有梁哥,白天他會找個自覺安逸的地方,或樹上或洞里,打坐休憩一會,這也是臨走時,金哥的叮囑。其實,栗子完全是多慮了,就他身上散發的氣息,哪個凶獸猛禽膽敢招惹他,遠遠的感覺到有個厲害的傢伙在前面,都會老老實實的悄悄繞道躲開,好在他只是過客,不是來搶地盤的,這也讓那些地頭獸們摸不著頭腦。
就這樣,平安無事的跑了一個多月,距離江西山的中心,還遠著呢,但是丘說,再過一個月,自己就管不了他了,還好有桑,能一直盯著自己,栗子也稍微心安了些。
這些日子,栗子慢慢適應了這種野外生活,沒什麼危險於是玩心大起,再也不著急趕路,而是慢悠悠的晃蕩在林中,有時候上樹掏個鳥窩,撿點蘑菇,有些紅紅的花花的,吃完還特別提神。有時候,還會追著山貓小豬玩一會,看到狐狸,還用草繩綁起來,溜半天就放了。只要不是實在餓得慌,他也不會輕易殺生。即使偶爾殺了只野豬野鹿,都會學著爹那樣,跪在地上默默祈禱,感謝山神所賜,復歸大地,心懷感恩。每次這樣,睡夢中的金哥,都會露出「微笑」。
有一次,栗子一個縱身飛躍,莫名其妙就闖進了一隻黑熊和一頭大野豬的斗獸場。兩者的地盤交錯,正在爭奪劃清界限。栗子輕鬆的摁住兩個兇猛的野獸,好言相勸不要打架,聽了各自的申告后,栗子想了想,就堆了個小土堆,上面插上一根小棍子,讓雙方撥弄土堆,哪一方先讓棍子倒了,誰就可以提出自己的要求,對方必須無條件承認和滿足。兩隻野獸不敢不從,顫抖著跟栗子玩了起來,黑熊手掌大,難免吃虧,野豬用蹄子刨著,栗子就在一旁靜靜看著,呵呵傻笑。
那日天剛入夜,正在打坐屏息的栗子,突然感覺地動山搖起來,林中的鳥兒都驚飛到空中,他快速跳到樹尖,金銀兩色的眼睛亮起來,遠眺周圍,發現赫然是不遠處的一座山峰,噴發出陣陣炙熱的煙霧,巨石不斷滾落,山下的野獸們,慌亂的四散而逃,依稀看見好像還有兩個人影,也在朝著這邊跑來。
栗子跳下樹,飛躍著來到那兩個人的身邊,「你們是誰啊?怎麼來到這裡了呢?」
兩個人,一老一少,突然看到栗子嚇了一跳,借著月光發現,好像是同類,只不過光著上身,像個野人。
老人說道,「小兄弟,我們是進山采參的,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啊?」
「我要去一座半山腰的城池,爺爺,你知道還有多遠嗎?」
「沒聽說過,距離這裡最近的城池,還有幾百里地呢,我們村子到這,也有幾十里。」
「好吧,謝謝你爺爺,那你們注意安全,我走了,再見。」
栗子揮了揮手,就繼續往前趕路,消失在夜色中。
「爺爺,這人看著,好像有點古怪。」
「嗯,我也看出來了,你覺得會不會是?」
「不能吧爺爺,哪有這麼大的人蔘娃娃?」
「我小時候,曾聽村裡人的老人說過,人蔘娃娃,靈芝囡囡,仙草冠冠。後者是說,成了精的仙草,長的像個弱冠青年。」
「爺爺,如果是真的,我們是不是?」
「走,跟上他。東西都準備好,看我眼色出手。」
栗子晃晃悠悠的走著,一邊吃著手指,一邊正在想,是繼續趕路呢,還是繼續找個地方休息。然後,聽到身後的聲音,一轉身看到了剛才的爺孫倆跟了上來。
少年眼疾手快,馬上在他周圍,撒上了一圈看著像鹿骨的東西,老者快速用紅繩圈了起來,然後兩人拿著短斧直勾勾的盯著他。
「爺爺,你們還沒走啊?我身上沒吃的,晚上我剛吃完,要不明……」
栗子話還沒說完,老人和少年對視了一眼,好像用這招沒用。說時遲那時快,老人毫不猶豫就把斧子丟了過去,斧刃一下就砸在栗子的肩膀上,像熒光似的青色血水一下就噴了出來。
栗子低頭看著,一陣鑽心的疼痛襲遍全身,然後哇哇哭了起來。兩人只是一愣,然後少年看著爺爺的眼色,馬上就沖了上來,把栗子壓在身下,就要用斧子砍下去。
然後畫面彷彿靜止了一般,老人和少年一動不動,只有栗子躺在地上,捂著肩膀嗷嗷大哭。
「丘,你剛才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栗子有什麼意外,你我其罪當誅。」
「慌什麼,你不都看到了那三個小東西了嗎。再說了,栗子馬上就要離開我的範圍了,金哥也吩咐過,只要沒有性命之憂,讓我們不許插手只管看著。」
「那兩個狗東西,著實可恨,可惜我不能現身,不然非擰掉他們的腦袋。」
「算了算了,也是苦命人家,只不過是想掙點養家糊口錢,也不是刻意針對栗子,上天有好生之德,就像栗子餓了,要吃那些野獸一個道理。」
「沒想到,你還挺通情達理的。」
「哼。」
栗子早就聞道了一陣特別芬芳的香氣,瀰漫在整個林中,晶瑩的花粉飄蕩在周圍。隨著味道越來越濃,一道靚麗的身影,借著月光,慢慢向他靠近,
一個好像穿著透明輕紗的女子,走到老人和少年的身前,合上他們的眼睛,然後任其栽到在地。她又來到栗子身邊,蹲在地上,睜著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著睫毛,問他,「你多大了,怎麼還哭鼻子啊?」
栗子好像馬上就不疼了,止住了哭聲,情不自禁說了一句:「姐姐,你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