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新生與重生
墟空之中,數不計的「彗星」拖著長尾,在亘沙河中「掙扎求生」。
偶爾相互碰撞后消散於無形,或者融合為更大的星團,隨著時間的推移,彼此分離向著四面八方飛去,在此過程中,經過沙河的沖刷,大部分凋落著細細碎碎的光彩,慢慢消亡在墟空中,極少數的幸運兒,開始慢慢浸潤自沙河中的滋養,好似得水游魚悄然壯大。
不知道經過了多少紀年,很多開始好似生出靈識般,有的會極具攻擊性,主動漫遊追上吞噬其他的「彗星」,有的則好奇心起,妄圖跳出沙河「看看」更外面的世界。
最先跳出「河面」的那顆「星團」,正巧流轉出四色的璀璨光暈,帶起的一捧亘沙也同時被自己全部吸入,落入自己的世界之中。
天利時機,地育靈長。
一粒墟空中微末細小的沙塵,跌跌撞撞流轉半天,好似猶豫許久之後,才落入那團正煥發赤色光芒的「彗星」中的一顆星體后,直直撞入流火的太陽中,裂成兩半,一粒被日火的岩漿包裹后,好似生出星火四濺的翅膀,又飛落大地正在隆起的一處火山中,整個沙粒炙熱無比慢慢融化成好似一隻小小的赤鳥。另一粒則落入廣闊空海的溝壑之中,凝結成一滴如魚形的錐形晶體,經過海炁的不斷洗鍊,慢慢生出藍色的晶瑩光輝。
光陰荏苒,萬象更迭。
其他那些最早落入星辰中的沙粒們,相繼發生蛻變,在某個意識的灌注下,自然而然生出仚形,成為最早的靈獸,隨後越來越多的妖族也開始出現在大地之上,天心純凈繁衍生息。
後來,在幾隻靈獸的幫助下,原以為隨著天地趨於穩定,另一個意識可能是出於無聊,便根據那些靈妖們的仚形,以自身的四色靈炁,合成全新的精炁,生化出原界的「土民」人族。
許久以後,隨著最後一次天地的劇烈震動,那顆「彗星」終於脫離了亘沙的束縛,成為第一個可以「自給自足」的世界,而那顆星辰之中,大地或升起各種山脈或落入巨海之中,整個乾坤翻轉,太多靈獸沉寂于山海中,人族則好似被遴選清-洗后,先民或凋亡或隨著大地移動而沉寂,少數活下來的人族,在妖獸們的照看下,流轉各地。
那個意識,原本也想喚醒那粒分裂兩半的沙塵,卻被另一個意識阻止,「搖了搖頭」,讓他順其自然觀察審視便是。
山海巨變,那粒一半赤色沙塵,從落入海中破碎的火山中,經歷了許久,慢慢滾落海溝之中,另一粒藍色沙塵隨著洋流的循轉,也找到了自己。
「哥哥,你看這是什麼?」一個女孩,在海中說道,陣陣氣泡從勃頸處冒出。
男孩眼中,妹妹朱魚,竟然從海床中拾起兩顆赤藍色的圓石,不停閃爍著熒光。
「先回滑那裡再說。」男孩回道,接過其中一顆藍色的石頭,然後兩人慢慢游回來時的海山,其上正盤著一隻打著瞌睡酷似百丈巨龍的青色大魚。
兩個孩子,從那大魚的鼻孔中遊了進去,惹得它不禁打了個噴嚏,罵罵咧咧兩個窯人的小崽子,竟然又從那裡「回家」,其身前的那群山脈卻遭了殃,連番催破碎石填滿了海底,引得一群群的海妖們四散而逃,卻不敢嗔怒半句。
聽從金哥的吩咐,自己護送這批窯人,暫時躲避在這空海之中,待天地穩定后,再尋一處大地,好讓他們繼續休養生棲。
進入滑的腹部后,蒼其擰乾自己的衣服,把兩顆石頭報上,又把妹妹的衣服也幫著甩干,回到遠離其他族人的家裡。
不久前,兩個孤兒實在餓得慌,便擅自出外尋食,發現海山中的一株肥厚怪草,兩人也管不了那麼多,分食之後身體竟開始產生異變,皮膚生出滑溜溜的黏液,身姿也高出成人,渾身發出腥味,脖頸處竟然長出魚鰓,手指腳趾間,也出現薄薄的肉膜,而且兩人發現,自己竟然可以像魚群那樣,在海中自由遨遊,不用再帶著皮囊換氣,甚至可以開口言語。
其他窯人見狀,以為兄妹二人得了什麼奇怪的疫病,不僅沒有把他們趕到別處,反而紛紛關心起來,幾年前窯山生變,父母為了救下兄妹而葬身山火中,還是村民們,合力救出被窯屋深埋的他們,然後吃著百家飯才活到今天,兄妹知恩圖報還有些自知之明,不想連累已經不足百口的村子,如今妹妹也長大許多,自己也能獨自謀生照顧她,於是二人便主動搬離村子,在滑的肚子里其他地方,尋了個新住處。
以後的每個晚上,妹妹都會緊緊的抱著那顆,用自己的名字命名的紅色石頭,因為感覺特別的暖和,朱魚總會像以前娘親那樣,給石頭講著那些聽來的故事,還沒說完,便自顧自睡著了。而哥哥則拿著那顆藍色的石頭,用木炭畫了個鬼臉,寫著自己的名字,待妹妹睡著后,蒼其便對它輕輕講著這一天自己都做了什麼,明天要做什麼,希望以後能做什麼。
就這樣,又過了幾年,兄妹二人都長高到一丈多,而且面貌也發生了太大的變化,村子的存糧早就吃完,有些膽子大的,也吃下了兄妹二人嘗過的那種海草,變成了「魚人」,後來,在村長的點頭授意下,全部村民為了活下去,不得不跟著蛻變化魚。
在遷徙的過程中,海中時常發生震動,幸好有滑的護送,不然這為數不多的窯人們,早就消逝在光陰的巨變中。
朝夕相處久伴,兩顆石頭,除了赤色的那顆和它本來暖洋洋的「性格」相反,冰冷無動於衷,那顆藍色的石頭在蒼其每天的話語中,好似熏出靈智,總會對兄妹二人做著親昵的動作,偶爾在兩人回家時,還會神秘失蹤,再突然鑽出來嚇唬兩人,平淡的日子,也充滿了溫馨的趣味。
那日早上,蒼其和朱魚準備出海狩獵,那顆藍色的石頭一反常態,貌似還是「開心」的滾至哥哥的腳邊,只是繞著他轉圈,蒼其每邁出一步,那石頭便撞著他好像不讓其出門,而且還不停的飛到床上,撞著那個一動不動麻木不仁的紅色石頭,
蒼其和朱魚也沒放在心上,只是當做它的日常玩鬧,拿上魚骨弓箭和叉子,便出了滑的肚子。
滑優哉游哉的落在一處兩邊均是峭壁的海底峽谷中,張開嘴,放出窯人們,任他們在這裡狩獵。
蒼其和朱魚,看著其他人都在滑的周圍敲著貝螺,食物自然就瓜分的少了,便游到稍遠處,尋找機會,如果能獵到大魚,以後幾天都可以不用出門了。
朱魚哼著歌謠,跟在哥哥的身後,時不時翻過身游著,睜大已經毫無眼白的黑色大眼,看著陽光從海中穿過,成群的魚兒在頭上巡遊而過。每次狩獵,朱魚都百看不厭這海中的新奇世界。
「朱魚,你看。」順著蒼其手指的方向,一直特大的魚尾,露出峭壁下的一處洞口。兄妹二人小心翼翼的靠近,蒼其準備做誘餌,把大魚引出后,再讓妹妹朝魚腹補上幾刀。
蒼其靠近后,赫然發現那哪裡是魚尾,而是奇怪的肉粉色的長須,不停扇動著,感受到有活物的靠近,突然快速的伸出纏了蒼其幾圈,讓其掙脫不能。
朱魚見哥哥中了圈套,開始還不是很慌張,已經比這兇險的事情也不是沒遇到過。按照之前兩人的默契,朱魚提著叉子,朝那觸手露出洞口的部分,狠狠的插了幾下,知道其幾乎要斷成兩截。
蒼其脫掉那些噁心的東西,果斷拉上朱魚,說道:「快離開這裡,這傢伙很難纏,不是我們能解決的。」
話剛說完,只聽那峭壁突然震動不止,碎石不停滾落,整個海底籠罩在灰濛濛的沙塵中。
分不清來時的方向,蒼其緊緊抓著朱魚,安慰她不用害怕,等泥沙沉澱就能找到滑回家。
朱魚突然發出沉悶的驚叫,腮中不斷浮出氣泡,就在自己剛剛慌亂無措的時候,偶爾抬頭,赫然發現一雙巨大的雙眼,在灰濛濛的半空中,俯視著二人。
來不及反應,兩道影子飛快的捲起蒼其和朱魚,從腳裸纏到脖頸,越勒越緊,兩人臉色漲青,就要失去意識前,突然一抹赤色的影子,直直鑽進其中一隻巨眼中,那怪物聲嘶力竭的哀嚎不止,聲音傳遍海底,連揚起的泥沙都四處散開。
緊跟著,另一抹藍色的影子,擊中另外一隻巨眼。
只聽海中,傳來陣陣骨頭碎裂的咔嚓響聲,如陣陣錐心之音,傳到兩顆石頭的心中。
它們本以為跟隨兄妹二人身後,出其不意的解決這怪物輕輕鬆鬆,卻不曾想,那怪物因為吃痛,觸手反而驟然發力,活活將兄妹二人纏得粉身碎骨。
紅色的血霧,在海底氤氳飄散,繼而被兩顆石頭全部吸入,隨後不停顫動著,包裹著外殼的雜質開始緩緩脫落,其間,那瞎了兩隻眼睛的怪物,鬆開蒼其和朱魚,不停抽打著兩顆石頭。
一隻赤色的靈鳥,一隻藍色的晶魚,相互纏繞形成好似圓形的胎宮,繼而發出紫色的光芒。一個似魚非魚是鳥非鳥的靈物,在其中不斷有小變大,炙熱與清涼的能量,不斷向四周擴散。
那怪物繼續不停抽打著,就在那靈獸即將破殼而出時,滑此時終於趕來,與那怪物纏鬥於一處,進而撞破峭壁,一起跌落進幽暗無光的海溝之中。
一隻白首,兩條長須,魚鱗與翎羽披覆,赤藍交織成紫色的全身,四隻腹下既是魚鰭也是飛翅輕輕展開。
它懵懵的看著一片狼藉的海里,不明所以,不知自己是誰,從何而來去向何處。
突然,蒼其和朱魚的屍體,從旁漂過來驚嚇了它游遠,它看了看,好像認得他們,又慢慢靠近,感覺特別親切特別熟悉,然後繞著兩人,不停焦急的轉著圈,用嘴叨著他們。
記憶慢慢被喚醒,它固執的以為,他們只是睡著了,只要還像往日那般調皮打亂,兩人就會笑嘻嘻的醒轉過來,然後抱著它們,開心的說著話,講著那些從爹娘那裡聽來的故事,然後吃過飯,收拾好后準備出門狩獵。
出門前,蒼其和朱魚,不忘親昵的摸摸他們,讓它們在家好好看門,等著哥哥姐姐回來哦。
朱魚擦掉一滴眼淚,隨手將十二顆白色的膽石,散落在倒塌的那些靈清山中。
栗子早就收到提醒,將那些棺槨中的渾炁,「吃」的飽飽的,然後坐在花圃中的小木登上,和跪在地上詫異不止的句靈,看著這一幕震人心魄的宏大場面。
十二隻身高三丈,全身發出白色光芒的靈獸們,從棺槨中露出身形,雲海中,隨著白色膽石落入棺中,緊跟著降下一道道各色光柱,籠罩在它們的身上,繼而消失后,又重聚到那道赤色的身影身前。
朱魚轉過身,好像有些抽噎,甩了甩頭后,再次板著臉,仰頭看著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