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出征
從眾人醒來時,再到瞬間出現在山谷,精神上都還有點懵的狀態,親眼看到了栗子身上發生的事兒,那幾個妖族的對話,他們也都能大概感覺到,這是一次神奇的經歷。畢竟幾個人也都算是姜國的世家子弟,沒親眼見過卻也從書上看過這類神乎其神的故事,因此也就沒有那麼驚悚,更多的反而是好奇大過疑慮。
直到司徒長青和姜全良也被「召喚」過來,眾人已經是麻木了。但是聽到那名紅衣女子,說要讓眾人跟著她,顯然大傢伙都不幹了。
「我還要回家跟爹娘稟報一聲。」、「我家給定的娃娃親還沒辦呢?」、「我挑食,路上可受不了!」、「你誰啊你,說帶我們走就帶我們走?」亂七八糟,嘰嘰歪歪的吵了起來。
朱魚看著這些淘氣的小傢伙,反而比對白林有著更多的耐心和好脾氣。她笑著看著那十個人的胡鬧,雙手環胸也沒說什麼。
「那個,都別吵都別吵。我是誰就不用介紹了,司徒應該已經大概跟你們說過了,聽我的,你們就跟這位姑娘遠遊一趟,王爺我在這保證,等你們回來,保准給你們挨個加官進爵,怎麼樣?」
「那也總的跟爹娘回稟一聲吧?」、「你算哪根蔥?」、「進爵?進棺材吧!」、「我想吃娘做的桂花肉鬆了。」姜全良不說還好,這一說全把矛頭又對準了他。
姜全良羞答答的湊到朱魚身旁,眼神躲躲閃閃,輕輕說道:「姑娘,我也就只能幫你到這裡了。姑娘可有地址,方便我們以後互通有無?」
梁宗麗張大了嘴,這和他剛認識的那個洪校尉,已經完全變成了兩個人。軍營里,那個人淋漓風行,說一不二,哪像現在,一副花痴紈絝的嘴臉。
這時,梁宗麗發現不遠處,有人在樹后看著自己,尋著視線發現是阿雲。阿雲看到他的那一刻,馬上就跑開,梁宗麗趕緊追了上去。
因為栗子還處於昏睡的狀態,之前發生過什麼事情,梁宗麗還不知道,他只是發現,幾個弟弟妹妹中,沒看見二子的影子。
追上癱坐在溪旁哭泣的阿雲,梁宗麗關切的問她,怎麼沒看到二子,如果是失散了,自己這就找去。
阿雲聳動著雙肩,哭的更厲害,也不說話。梁宗麗扶著她,坐到她身旁,讓她的腦袋靠著自己的肩膀。
這時,白林不知何時出現在一旁的大石上,趴在那裡看著熱鬧。
「那個小崽子,你別問了,我讓你看看就知道了。」
阿雲聞言,大聲喊道不要。
「躲過一時,躲不過一世。我是看在我家栗兒的份上,這是幫你們。你們人族,就是矯情。」說完,也不等阿雲的「反抗」,一陣林風吹來,捲起溪水,緩緩出現一幅畫卷,而阿雲只能捂著雙眼,顫抖著身體不敢去看。
梁宗麗看完過後,青筋暴起卻無處發泄。他跑到一棵樹下,不停揮舞雙拳,宣洩著憤怒。司徒菁不知何時,也來到了這裡,遠遠的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切。
「喂,回了,那個叫朱魚的,有話跟我們說。」說完,司徒菁就轉身離開。
梁宗麗回頭看了看還在哭泣的阿雲,想要說什麼,卻不知道如何開口,猶豫再三,只得轉身走了。
朱魚帶著他們,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開門見山道:「我叫朱魚,生於空海,是先天的靈火化身,修道數千載,後來在亘都之戰中跟其他妖族落敗,近千年來,不斷歸攏四散各地的神元,好早做準備。上次,你們坐山觀虎鬥,這次可容不得你們看熱鬧了。」
眾人交頭接耳,空海聽家裡的長輩說過,但都好像是第一次聽說什麼大戰,至於朱魚最後說的話,他們也都沒有認真聽更不會去想其中的深意。
「有什麼疑問,儘管問,但是只給你們三個問題的機會。」朱魚打斷他們說。
「你也是妖?那你的本體是什麼?」
「曾經是妖,現在為靈。本體,就算是文鰩吧,這算兩個問題,你們還有最後一個。」
司徒菁瞪了梁宗晴一眼,怪她也不經大腦就率先提問,還浪費了一個機會。她問道:「為什麼找我們跟隨與你?」
「看你們順眼。」
這也算答案?司徒菁覺得這個回答很敷衍,但是梁宗麗感覺到,這個叫朱魚的女人並沒有開玩笑。
「那我們怎麼稱呼你?」、「你是要傳授我們仙法嗎,就跟那個栗子一樣?」、「我還是想回家跟爹娘稟報一聲。」眾人又開始嘰嘰喳喳起來。
朱魚笑著說:「你們以後,可以叫我文鰩,我的規矩就是沒有規矩。我不會傳授你們仙法,說實話,你們個個資質一般,毫無道緣,但是我會對你們,怎麼講呢,就是你們人族的技能上指點一二。你們爹娘,那個郡守會回去幫你們通知的,以後你們毫髮無傷我不敢保證,但是用你們人族的話說,馬革裹屍肯定不至於,最多也就是丟個胳膊腿兒。」
此時,他們才認識到,這個女人,好像也沒有想象的那麼不好說話,這不,還是多回答了他們的問題。
「那我們以後跟著你,做什麼?」梁宗麗問道。
「隨我征戰,首先,就先拿下高國玩玩。」朱魚不似作偽,眾人突然寂靜無聲,感到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
沒過一會,眾人又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妖就是妖,比我們人,更瘋狂,就憑我們這些人,拿下一個國家?一個城都費勁,一個村子還差不多。
朱魚笑著看向這些「孩子」,心想,趁著現在,趕緊笑吧,從明天開始,你們就笑不出來了。
而接下來的幾個月,這些人,臉上確實再也沒有露出過笑容,從此過上了少年淪為牲口,少女成為少年的「好日子」。
趁著外界暫時安定,姜全良和司徒長青,在丘的幫助下,火速趕回了郡城商量對策。這邊,在丘和桑的幫助下,簸箕谷悄無聲息的擴大了幾里方圓,又在白林和金哥的安排下,村子內部既可以陽光普照星月漫天,谷外又雲山霧繞,不受外界的打擾,儼然成了一處躲避亂世的桃源。幾個村落聚集在一起,約么近三百戶人家,從此在這裡休養生息男耕女織,過起了悠閑的生活。
在眾多村民的提議下,從此這裡便稱為簸箕村,並推選出一位村長。村子沿著山谷,石木的村舍在山腰和栗花溪高低而建,勤勞的村民們,還開闢了幾處大的梯田,修建了幾個水車,移栽了幾處四季果林,村中心開闊的演武場上,是桑「遷過來」的一棵高大的扶桑樹,按輩分,應該算作是桑的玄孫,即使在夜裡,也會散發著瑩瑩光輝,和不遠處村民們家裡的燈火交相輝映。
第一天寅時,尚未見光,公雞還沒有打鳴的時候,朱魚就坐在村中的那棵樹上,吹了一聲攝人心魄的口哨,演武場旁,為十二個人特別修建的隊舍里,少年們就打著哈欠,按照前一天的吩咐,手腳綁好沙袋魚貫而出。簡單做過伸展運動后,就開始沿著村道,快跑于山谷的上上下下,每天雷打不動的半個時辰,但凡有偷懶的,中午都別想吃上栗子特意打來的鹿肉。
晨跑結束后,朱魚安排他們兩人一隊,開始摔跤,不分男女自由組合。很快,梁宗麗和司徒菁就成了最後被剩下組隊的搭檔。兩人也毫不心慈手軟,其他人經過半個時辰的戰鬥后,基本都癱倒在地,他們卻不死不休,梁宗麗也不會避諱抓到她的什麼敏感部分,司徒菁也更不會在乎,經常照著他的弱點就瘋狂攻擊,兩人你來我往不亦樂乎,直到也癱倒在地呼呼大喘才算罷休,朱魚也不會攔著他們。
緊接著,朱魚也不知道從哪弄來了各式兵器,斧鉞刀叉鉤,劍戟鞭鐧錘,長的短的琳琅滿目,詳細介紹了各式兵器,在各種戰場環境上的使用技巧和利弊后,除了弓和匕首,是每個人都必須擁有和掌握的,長兵器朱魚讓他們統一使用雙月刃長戟,只把短兵器的選擇權交給他們,看各自的眼緣挑選一樣,只不過挑選時,需要報上姓名,為什麼會選這件武器。
司徒菁,精鐵軟鞭,理由就是從小使喚慣了。梁宗晴,選擇了長柄單頭錘,理由是爆頭很爽。尤其俊,選擇了橫馬刀,只說是用慣了。夏蔚峯,一個身材修長看似淡薄的少年,則選了雙鉤,覺得地面戰更實用些。魏毅,雙手抱著頭懶洋洋的說就選兩把小斧頭吧,跟自己的身材比較相符。邢寶妍和曲馨棠,跟梁宗晴一樣,也都選了鎚子,理由也和她如出一轍。易厚鵬,選了把雲紋劍,理由是看著和我一樣,比較帥。單淵銘,一個看著更像中年男子的少年,選了雙鐧,因為感覺帶著可能會很方便。檀茜茹,也選了雲紋劍,說自己力氣小拿這個可能更合適。伍博,看了半天也沒想好,說那就橫馬刀吧,自己也沒有特別喜歡的。最後,梁宗麗說,郡守大人送了一把玄鐵刀給自己,就不做取捨了,司徒菁不免看了他一眼。
朱魚聽完,點頭說可以,既然大家都各有各的癖好,那麼所有人,還是都用橫馬刀吧。眾人一陣錯愕,那你還讓我們選什麼?朱魚給出的理由是,我沒空教你們,統一用一個你們方便我也方便,惹得眾人特別無語。
接下來,又是負重練習和分成兩隊的空手與持械對抗練習,直到中午,所有人相互攙扶著來到「食堂」,顫顫巍巍的大口吃著村民們特意準備的飯菜,以前嬌生慣養的少爺小姐們,那天吃的格外的香。
下午,全部都是射擊訓練,僅僅是持弓,就練習了半個時辰,手上吊著石塊,頂著烈日汗流浹背。然後又是一個時辰的射靶,分為固定靶和移動靶,朱魚在樹上栓了一個像鞦韆的樁子,讓他們體驗不同速度下,各種距離的射擊體驗。最後,是沙盤和實際結合的步騎陣型講解與演練。
日落西山,朱魚帶著渾身散發臭味的他們,去到山頂一處特別開闢的葯湯,必須泡夠半個時辰才能出來。期間,每人都要熟讀兵書,要求是倒背如流,作為月底的筆試考核。
晚上,回到男女分開的宿舍,人人栽到在床上,各自發著牢騷。有人說,我們為什麼要吃這種苦,有人提議半夜逃跑,有人說躺平擺爛愛咋咋地,說著說著,呼嚕聲此起彼伏,時不時還有人用手拍著蚊子,窗外的蟲鳴在照進屋內的月光中,不斷傳來。
訓練期間,魏毅和伍博,趁著夜黑風高跑路,朱魚看在眼裡,也沒攔著,結果出了村子眼前全是霧茫茫的山林,完全分不清東西南北,兩人轉悠了兩天兩夜,最後實在是出不去,餓的兩眼直冒金星,只能灰溜溜的哭喊著說不跑了不跑了朱魚大人放過我們吧,然後被丘傳了回去。還有人,包括梁宗麗在內,對某些科目表示不服,自以為技壓群雄不用從頭練起,最後也不得不重新認識到自己有幾斤幾兩,老老實實從基本功開始「複習」。朱魚說了,隨便你們跑,至於自以為很行,或者挑戰我,你們最好掂量掂量,畢竟自己的年紀擺在那,跟誰比資歷比經驗都別和她比,純粹是蝴蜉撼大樹。也就是從這裡開始,朱魚就叫他們蝴蜉甲乙丙丁,這個小隊,也有了自己響噹噹的名號,蝴蜉營。
一個月後,從郡城來的信使,送來了十二道白玉雕刻而成的蝴蜉狀腰牌,還有一百多匹一水的黑色戰馬和其他輜重。每個人看到腰牌上,赫然陰刻的校尉字樣,暗自欣喜,結果搶過別人的一看,好嗎,大家都是校尉了這是?行,朱魚,算你狠。
於是魏毅和伍博帶著幾個人,找到村長,讓村婦們幫忙,連夜給他們趕製了一面赤色白邊的蝴蜉軍旗,中午吃完飯,幾個人扛著行走在演武場上,大喊著「我們是蝴蜉,我們是蝴蜉,正義的小屠夫正義的小屠夫,一定要把敵人殺乾淨,殺乾淨!」引得村子里的孩子們,哈哈大笑。朱魚也沒管沒問。時間久了,他們好像也琢磨出朱魚的脾性,那就是演練時,誰都別想偷懶,其餘,他們愛怎麼作就怎麼作,於是,幾個人越來越膽大,竟公然開始在村子里騎著馬,有時甚至會從梯田那一躍而下,橫衝直撞,好在每次都沒有傷到人。朱魚發現后,不僅沒有明令禁止,還讓梁宗麗和夏蔚峯、檀茜茹幾個老實人,也跟著胡鬧,就一個要求,傷到別人踩踏農田和村舍,軍法伺候,傷到自己活該倒霉。可惜,就是苦了村民們,但是時間久了,和這幫孩子們相處,發現他們就是折騰也沒有傷過人,而且偶爾還會幫他們做些農活,打點獵物,修修房子什麼的,也就沒說什麼,反而為這些經歷過戰爭苦難的貧苦人們,增添了些平淡日子外的活力。
在這期間,朱魚對他們的步騎戰,要求的越來越嚴格,每個人都需要做一次指揮使,參習調度和口令,陣型演練,機戰動作等等。還有全身綁著用來紀錄傷勢的藤甲,也決定了定期考核后,各自的隊伍擔當。朱魚說過,不管你們上了馬還是站在地上,必須給我做到,一隊即一人,幾個簡單的動作和眼神,就要做到所有人心領神會如臂指使。一對一,或者一對眾時,也只有一個要求,速戰速決,不要恥於群毆對方,戰場上,只有活下來才是最終目的,匹夫之勇在她那裡不存在,發現一個全隊斷食兩天。
司徒菁還好,畢竟打小就野慣了,梁宗晴也算勉強能撐過去。可檀茜茹,邢寶妍和曲馨棠,原本就是大家閨秀,之前就是陪著司徒菁小打小鬧,體力根本跟不上,於是朱魚每次都會給她們開小灶,美其名曰,化形蛻變,什麼時候手掌和屁股磨出繭子,曬得烏漆嘛黑才算小成。三個女孩,每次深夜都會偷偷哭鼻子,但是內心的那份誰說女子不如男的倔強,卻讓她們最後還是堅持了下來。
兩個月後,栗子難得下山一趟,抱著背著赤白色的戰袍和各式武器,重重的扔在演武場上。之所以用了這麼長時間,白林和金哥,甚至朱魚,基本可以說是下了血本,用了某些手段,加上丘和桑四處搜刮材料,用心鍛造而成,可以說,每一把武器拿到外面,都是無價之寶。
其實,在統一的制式基礎上,朱魚還是按照每個人的特點,進行了修改,比如梁宗麗的弓,射程更遠射速更快精度也更高,少女們的橫馬刀也稍微輕一些,刀身稍長且薄,更適合她們的揮砍。魏毅提議,起個名吧,伍博就說,還用起嗎,蝴蜉槍,蝴蜉甲,蝴蜉弓,全是蝴蜉,我們都是蝴蜉,引得眾人哈哈大笑。朱魚說,不錯,在這茫茫天地間,我們就是蝴蜉,只有記住這個,早晚有一天,我們也能撼動堅不可摧的大樹。
又是一個月後,某天深夜,金哥叫走朱魚,也不知道說了什麼。早上,朱魚還是用哨聲叫醒他們,練兵千日用兵一時,是時候用實戰檢驗一次這支隊伍的能耐了。
就在他們安逸的「躲」在簸箕村時,高國的軍隊繼續向安東城進發,並分成三股,一支留下不知疲倦的圍城攻城,另外兩支繼續出發攻佔別的郡城。要不是仗著丘,求援的信使都不能順利出城並趕到這裡。
沒有任何動員前的豪言壯語和慷慨陳詞,朱魚只是淡淡的告訴他們,披甲上馬,準備出發,槍指安東城。
每個人都披掛好,整裝待發。雖然天還未亮,聽到響聲的村民們,紛紛出了家門,大人孩子擠在一起,眼含熱淚的看著這些少年少女們。阿雲躲在人群中,想要又不敢上前囑咐梁宗麗。梁宗麗跟爺爺和爹娘告別後,看到了阿雲怯懦的身影,撥轉馬頭,走到她身邊,翻身下馬,摸了摸弟弟妹妹們的腦袋,只是對阿雲說:「等我回來。」然後再次上馬,毅然決然的追上隊伍。
鮮紅的蝴蜉旗,在隊伍中飄揚著,每個人的臉上,都看不出任何錶情,而他們不知道,不久之後,整個山川大地,會因為他們的馬蹄,而震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