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殺進殺出刀飲血
蒼陽城的皇宮大殿內,群臣已經從辰時吵到了巳時,除了東南的高國,東北方的石國也虎視眈眈,在邊境上集結了大量的兵馬,頗有一舉穿過西山關進犯的架勢。軍報,每隔一個時辰就會不斷傳來,安國八百年的姜氏王朝,面對突如其來的兩面壓力,朝堂上下早已亂作一團。主戰的,主和的,各自言之鑿鑿有理有據,吵得不可開交。
姜明啟單手托腮,坐在龍椅上,看著大殿內,坐在自己面前的那些「骨鯁之臣」,面紅耳赤吵得不可開交的模樣,忍不住微笑的看著這一切。
其實早在四年前,皇城之上就曾出現過三日凌空的異象,司天台的太常便提醒過皇帝,天下即將大亂,對於這種之前耳朵聽到起了繭子的「謠言」,皇帝雖然沒有當回事,但還是把幾個兒子,分派到了四方鎮邊,更是可以藉此機會,看看未來誰能當此大任,預先考察一番。
大皇子姜全奕,派駐到與石國接壤的齊州,負責總覽全境的軍政事務,二皇子姜全檜,則派到了與齊州接壤的黎州寒回城,以便有事,可以策應齊州,三皇子姜全粲,則去往西邊的越州安撫當地桀驁難馴的猁族,作為最為疼愛的皇子之一,小皇子姜全良,則被派到勃州的安東城,卻沒想到,曾經絲毫不放在眼裡的彈丸高國,居然首先發難,全良也杳無音信。
司禮太監輕輕挪步到姜明啟耳邊,皇帝聽言后,說道:「快快,讓他趕緊進來。」
姜全良一路馬不停蹄,也來不及更換袞冕朝服,風塵僕僕的快步走進大殿,眾臣馬上停止了爭吵,針落可聞,全部盯著行色匆匆的小皇子。
姜全良跪地行禮后,朗聲道:「陛下,安東城岌岌可危,請速派大軍前往支援,此外,安國又分左右兩路,分別攻向勃州的望山城與寧林城。」
還沒等姜全良說完,司禮太監又呈上一份軍報,皇帝閱后,向姜全良招了招手,讓他上前說話。
姜全良走上丹陛后,雙手接過皇帝遞給他的軍報,反覆看了兩遍,確認不是作偽,便目瞪口呆。皇帝讓他湊近,小聲說道:「這封軍報,跟你前後腳,怎麼回事?你不會是誆騙朕吧?」姜全良先是滿臉漲紅,不知怎麼解釋,這不是給我添堵嗎,繼而臉上又慢慢開始露出得意的表情,一副果然不出意外的驚喜。
皇帝觀察著小兒子,也猜到了軍情時刻都在變化,想必是他也沒有料到形勢發展的這麼快,但是這封信,又透露著諸多不可思議,很難讓人信服。姜全良正猶豫要怎麼解釋時,皇帝揮了揮手,太監會意馬上宣布,今日朝會到此結束,明日再議,退朝。眾臣愣愣的走出大殿,直到出了宮門,才開始交頭接耳的扎堆議論起來。
皇帝,帶著姜全良來到含清池,並讓其他太監宮女都一併退下后,才開始聽姜全良細細道來。
姜全良略去那些神異的事情不談,只說了在安東城的兩場戰事,以及被俘后又遇到了某個江湖女子為其所救,其將安東城的世家子籠絡后組建了一支新軍,自己還私自頒發授予了官職,特此請罪。
皇帝撫須微笑,看著跪在地上的姜全良,只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們既然首戰告捷,那就期待他們的後續表現吧。如果真是一支神軍,你之賞賜,朕反而覺得輕了。最後拍了拍姜全良的肩膀,說既然你已平安無事甚好,快去看看你娘,四年未見,也該好好相聚相敘了。姜全良退下后,皇帝站在亭下,思考良久,叫來司禮太監,召見太尉進宮一敘,有要事相商。
一妖十二人,出了簸箕村,不快不慢沿著去往安東城的驛道行進。期間,遇到過兩支高國的輜重營,輕鬆的就隨手解決掉,還進行了補給。
為了鍛煉這支隊伍,朱魚從來不會分享丘提供的情報,更不會提醒他們,自己更像是監軍盯著他們的決策和舉動。出發前,朱魚沒有讓他們帶上任何口糧,讓他們以戰養戰,是搶是獵自己看著辦,但是每個人,都備有三匹馬,分擔武器和輜重,最大化的利用馬匹,以便保持最高效的接戰狀態。
離安東城越近,高國軍隊的鼓聲和攻城聲也開始隱隱傳來。蝴蜉營經過半天多的小心翼翼,終於來到了接近戰場的一處密林。
梁宗晴和易厚鵬,默契的各自從左右兩路前去查看敵情,有沒有隱藏在山林里的兵力,不到半個時辰后回來,均是搖頭。
眾人下馬,尤其俊首先提出自己的想法,趁著敵方前軍攻城,中軍待命懈怠,我方十二個人快速幹掉敵軍陣列最後的火炮,然後佯裝撤退,分作兩股,把敵人引到林中徐徐殲滅,然後依此行事,不斷襲擾,慢慢削弱對面的有生力量。
夏蔚峯說,對方火炮有二十具,我們破壞需要相當長的時間,安東城城牆已經出現幾處豁口,相信太陽下山前,就會被他們攻破進去。如果我們沒有及時撤出,就會陷入重圍。
梁宗麗說道,尤其俊不是說幹掉火炮嗎,又不是說我們要把它們拆了,說著掏出水袋掂了掂,嘿嘿壞笑。
朱魚這時插了一句,以後,誰提出問題的同時,也要說出解決辦法,不然就閉嘴,沒空讓你們群策群力,戰場形勢轉瞬即逝,屁話留著活下來再放。眾人悻悻然。
伍博猶豫了一下,把自己剛想問的話,按照朱大人的要求,細細思量了一番后,才說道,如果他們不追我們,我們就繼續車輪消耗,用弓磨死他們,兩隊交替,互相補給,我們就是要激怒他們,讓他們按照我們的節奏走。
眾人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他馬上就明白了,得,自己肯定是說了廢話,這還用我說,以目前大家的默契,自然就會隨機應變。
面對前方敵人,眾人披掛上馬,拉下面甲,整齊的從林中穿出,魏毅把營旗插在地上,大風的吹拂下,獵獵作響。
看了看左右兩側的戰友,彼此點了點頭,然後直視前方,一起揮下馬鞭,夾緊馬肚,愈來愈快衝向後方的火炮戰陣,呼吸越來越急促,不遠處敵人的身影越來越清晰。
栗子和白林金哥,一直在盯著這邊,從天上俯瞰,一條細小的紅線,筆直的沖向對面黑壓壓一個個方塊似的戰陣,好像若無其勢,卻充滿著不可阻擋勇往無前的氣魄。
尚有十丈即將接近時,人人毫不遲疑,幾乎同時攢射火炮附近的密集敵人,然後緩緩放慢馬速。
敵軍這才發現從後方襲來的眾人,中軍後半部分,還不明所以,離后軍炮陣近的才開始慌亂的轉換陣型,然後急忙尋找身邊的箭矢,向後方這邊攢射,巨大的火炮停止炮擊后,顯然已經來不及調轉方向,周圍還活著的敵人,紛紛做好戰鬥準備,斜豎起長矛,等著他們衝進來送死。
所有人,完全不在乎迎面而來的箭矢,偶爾有快要落在馬上的,就隨手用弓臂格擋一下,同時還能做到上箭就是一人,完全做到了心手如一,省略過去上箭瞄準再發射的多餘過程,很快,火炮周圍就已經清理完畢,這時騎隊也趕到了近前,趁中軍未至,每個人都快速的把水袋倒進火炮的擊發處,包括周圍的彈藥也全部淋上了水,先完成的,就近把其他火炮也快速解決。
眾人快速倒騎回去,按照凌亂的撤退陣型,向山林退去,中軍只有側翼追出來一部分,衝進山林一陣慘叫后復歸於平靜。
十二個人,再次從林中穿出一字排開,站在軍旗下,冷漠著看著戰場上的敵人。突然策馬揚鞭,分作兩股蛇形的移動陣線,快速沖向左右兩翼,再次上演接敵前的密集攢射,然後回撤。
鼓聲陡然一變,中軍齊步向山林這邊有序推進,拉長陣型形成半圓圍剿之勢,只留下前軍停止攻城,繼續待在原地看守郡城的舉動。敵方的主將,也從中間的大帳走出,好像一個巨人,全身披掛黑色的戰甲,手持巨斧,躺在四乘的戰車上,跟著中軍移動。
看見那個碩大的黑色身影,栗子就想過去,金哥說不用擔心,朱魚在那邊放心好了,栗子這才坐下繼續觀戰。
換過馬後,眾人互相比了幾個手勢,沒有任何猶豫,是時候給敵人加點柴火了。
背好弓后,所有人把長戟握在手中,順放在身前,俯身後,抽下馬鞭,任坐騎一直加速,然後成錐形騎陣,一路眼疾手快血花飛濺,狠狠鑿穿中軍的右翼,再劃出半圓,直奔前軍而去。
前軍只感覺後方一陣混亂,然後最後幾排回身一看,十二個渾身浴血的紅袍殺神,就好似天人下凡突兀的出現在眼前,頓時亂了陣腳,眾人猶如狼入羊圈,瘋狂擊殺每個看到的敵人,被刺死踩死的慘叫聲連成一片,有很多甚至還沒轉身,就被背後的戰馬一腳踹死在地。
眾人來到城門前,趁著敵人還沒緩過神,梁宗麗掏出號角吹響,向城裡發出反攻的信號。然後眾人不作修整,歸攏好長戟,抽出橫馬刀,這次回去,反而最為兇險。這次,他們要各自為戰單憑本事,笑約看誰能最先衝出包圍趕到站旗下,以後誰就是領隊。
馬兒低著頭,喘著氣,前蹄不斷刨著地面。
還是一聲不吭,所有人一起抽下馬鞭,再次沖回敵陣。相對中軍的厚實,前軍突圍很輕鬆,很快,所有人都幾乎同時沖了出去,再次進入中軍的陣營。這時,朱魚的聲音在接近中部的梁宗麗和司徒菁心中響起,那個黑王八,交給我,你們繼續向兩邊撤退。
朱魚給他們的橫馬刀,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別說敵人的血肉,即使是格擋的兵器,也是削鐵如泥,而且不費吹灰之力,這就讓他們的突破變得更快更有效率,一刀一個毫不拖拉。但是,畢竟如此鑿陣,還經歷了幾次來回,有些人的體力明顯開始不濟。檀茜茹和邢寶妍,就比預期慢了很多。梁宗麗看到不遠處的司徒菁,故意放慢節奏,有意馳援兩個少女的意思,梁宗麗迅速靠過來,用眼神提醒她,不能幫她們,要想脫胎換骨只此一次,你能護她們一時卻守不了一世,生死有命,既然選擇了這條道路,就要認命。司徒菁咬了咬牙,繼續按照自己的節奏,向前突陣。
這時,陣中突然一聲武器相撞的巨響,震得周圍士兵紛紛跪地捂著耳朵。梁宗麗回望,是朱魚已經和那個黑色的巨人纏鬥上了。
眾人依次脫出戰陣,梁宗麗和司徒菁,幾乎是同時率先沖了出來,然後是其餘幾人,最後是邢寶妍。幾人也沒有在意奪旗的賭約,馬兒渾身塗滿了鮮血,甚至冒著熱氣,十二個人站在距離敵人百步外,看著朱魚充滿戲謔式的戰鬥。偶爾有人上前,就近的就隨手砍一下,以免影響自己繼續欣賞。
朱魚兩個怪物的戰鬥,果然已經不是靠武器和身體的單純拼殺,更多像栗子之前的那種,純粹是另一個層面的。
朱魚單手負后,快的眼睛都跟不上,幾個眨眼的功夫,黑巨人的甲胄,就被扒掉了七七八八,露出裡面好似腐爛的肉塊。不斷凶戾的喊叫著,輪著巨斧,也不管是不是傷及無辜,只是沒有目標的揮舞。
朱魚突然就兩腳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也許是玩膩了,打了個哈欠,輕輕一踹,碩大的腦袋就飛了出去。然後整個戰場,突然就靜寂無聲,所有人呆望著這一切。朱魚面朝十二個人,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眾人也休息的差不多,再次換乘馬匹,輕輕的揮刀甩掉上面的血跡,夾了下馬腹,再次沖向敵陣。
這次,敵人不止是陣型上的崩潰,精神上更是一泄千里,這些都是什麼人,幾進幾齣,絕對不是人。幾乎沒有任何反抗,如入無人之地,任他們拾取人頭。
這時,城內的守軍也看準形勢,呼喊著出城,前後夾擊,清理潰敗的戰場。
夕陽即將落下,烏鴉的叫聲,從天上傳來。朱魚坐在巨人的屍體上,迎風吹起一頭赤發,她指著不知何時搬來的酒罈子,跟眾人點了點頭,所有人翻身下馬,摘掉頭盔,圍坐在她身邊,紛紛仰頭喝了個豪氣衝天,幾個女孩忍不住嗆了幾聲,惹得少年們哈哈大笑,然後所有人都笑成一片,傳遞在這方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