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遊子歸家
江城，九省通衢，三吳都會，兩江碧水，湖泊星羅。
下午三點，省城汽車站，一個青年扛著大包小包，從擁擠的人群中艱難的擠出來。
公交站牌下，來不及歇息，迅速喵了眼站牌，車次沒變和記憶中的一樣，又隨著人流往車上擠，買票尋座位，總算鬆了一口氣。
這是一輛鉸接公交車，也稱無軌電車，車身由兩節車廂組成，車長是一般公交車的兩倍，車頂上有個大辮子。
其實是兩條架空的平行接觸電線，一對靠彈簧支撐的集電杆。靠著這種電力連接裝置，無軌電車得以馳騁在城市各地。
張躍民靠窗看著窗外的建築和人流，在腦海里和三年前離開時做對比，好些地方已經大變樣了，大城市和小山村同沐春風，卻有的迅速，有的遲緩。
街上的人不再全是灰藍色工裝，一些時髦的男女穿著亮色的服裝點綴其中，公交車在路口等候的時候，車道邊上是自行車的海洋。
白上衣藍褲子的制服交警拿著指揮棒，站在十字路口中間，棒子往哪個方向揮動，哪個方向如同開閘放水一樣，百軻爭流。
張躍民的家在鋼廠區，等他下車后，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后了，按照記憶慢慢往家走去，這裡就像是一座城中之城，整個區住的大部份都是鋼廠的職工。
江鋼廠是全國赫赫有名的國營企業，國家重點單位，鋼鐵提煉製造加工的主力，分廠無數，總廠門口都配有部隊站崗的，妥妥的巨無霸。
穿過一片低矮的房屋后，一排紅磚筒子樓矗立在眼前，六零年毛子磚家撤退後，才分給廠里有功勞，有技術的工人，所以也叫專家樓，張躍民的老子當年被評為先進，又是技術過硬才有幸分得了一套。
張躍民提著包從樓正中間的步梯拾階而上，這裡每一層都住有六戶人家，從中間樓梯隔開，一邊三戶，樓梯邊單獨留出兩間小點的房子，做三戶共用廚房使用。
他家在三樓靠左第一間，樓里比較安靜，下班還有大半個小時，人還沒怎麼回。小心穿過走廊上堆放的雜物，門沒鎖，微敞開著，裡面有輕微的咳嗽聲。
放下行李，深吸一口氣，輕輕的敲了下門。
「哪個啊？門冒關，直接進來撒」屋裡一個女聲傳來。
「媽，我回來了」
張躍民腦海里熟悉的聲音重疊，脫口而出，一股強烈的情感直衝頭頂。
門被推開，陽光照亮了昏暗的房間，一個中年婦人正靠在正屋的躺椅上，身上蓋著件毛毯，突然而至的陽光有點刺眼，正眯著眼往外瞧，熟悉的聲音讓她有點著急。
「三伢兒，是三伢兒嗎」
「是我，媽，我回來了」
張躍民急步上前，蹲在她身邊。
中年婦女一把抓住他的手，老淚縱橫，三年未見，她的兒子終於回來了。
「三伢兒啊，你可算回來了，老娘想你想的眼睛都快瞎了」
張躍民眼眶也有點紅了，手足無措道：「媽，我這不回來了嘛，莫哭了，莫哭了哈」
「好，好，你坐到，讓老娘好好看看你」
「嗯嗯，不錯，沒怎麼瘦，個子又抽條（長高）了」張母滿意的打量道。
「嗯啊，我在下面吃的好，睡得好，能不長個嗎，嘿嘿」
「凈瞎嚼！，你當老娘不知道撒，幾多返城的知青都說鄉下吃不飽，你就哄我」
張母說著話，把搭在身上的毛毯掀開，扶著椅子，顫顫巍巍的要站起來。
張躍民連忙上前扶住，驚訝問道：
「媽，你腿這是莫樣了？」
記憶中，他走的時候，他媽腳還好好的，和大哥一起送他去了車站。
「莫事，老毛病了，過完冬就好了」張母笑呵呵的說道，在張躍民的扶持下，去桌子上，拿暖水瓶準備給他倒水喝。
「我來，我自己倒，您先坐著」
扶回躺椅，把毯子重新給蓋上，張躍民先給母親倒了一杯，再自己倒了一杯，坐回母親身旁，問道：
「什麼老毛病啊，我走的時候還好好的啊」
張母錘了錘腿，說道：
「你走後的哪年冬天就開始有了，克醫院瞧了大夫，說是么鬼風濕骨病，其實就是老寒腿，吃了不少葯，也沒見好，慢慢就習慣了，這病也就冬天難熬點，其他時候倒莫啥大事，能走能下樓」
風濕骨病這在後世都是難以治好的慢性病，和所處的天氣環境有很大的關係，光靠藥物很難徹底根治，倒是聽說一些民間土方子有治好的傳聞。
暗暗記下，回村后找老爺子問問，他做了一輩子赤腳醫生，應該知道一些。
「那沒再上班吧？」張躍民幫著輕輕錘腿。
「早沒上了，去年過完年辦了內退，幹不了活，就不佔著位置了，廠里照顧，讓你姐今年頂了個學徒的名額，去後勤打哈雜做臨時工了」
「我說咋沒看見我姐呢」
正說這話，門外就傳來踏步聲，緊接著一個人影就闖進視線，正是他姐張愛紅，圓臉短髮，一身藍色工裝，挎著一個裝滿菜的菜籃，驚愕站在門口。
「老三，你么回來了咧」可能覺得這話不對，又說道，「不是，么時候回的」
「也莫一哈哈，就剛剛到屋」張躍民上前接過菜籃子，放在門後面，又出去把門口自己帶回的幾個包提進來。
「愛紅，克準備做飯，你弟快餓了」張母眼睛就沒離開過他兒子，見女兒回來，立刻催促道。
「欸，我換個衣服馬上做」
屋子很小，五十個平方左右，兩室一廳，老兩口一間，大姐和妹妹張蓉一間，小弟張亮晚上鋪一張行軍床睡客廳，以前這張床是大哥睡，大哥當兵后就是張躍民睡。
「姐，我幫你」張躍民蹲下幫著一起摘菜。
「別了，你坐著休息下，我來就成了，等會爸回來，讓他去買點肉，咱好好慶祝下」張愛紅這些年一直在家做飯操持家務，家裡吃什麼做什麼都是她在當家。現在上班了也是一下班就早早回來洗衣煮飯。
「不用買，我帶著有」
張躍民拿出一個大包，這是芳子娘用麻袋縫製的，掛了根粗繩子，能掛在肩上的。
扯掉綁緊的細繩索，就往外拿，臘肉，臘魚，臘雞，臘羊腿，沒有冰箱的年代，肉類只有腌制起來才能長時間存放。張躍民讓黑子他們買回來后，就交個芳子娘了，她手腳靈利，腌制這些東西不在話下。
看著滿滿一桌的臘貨，兩人驚呆了，這是在城裡有錢都難買到的吃食。
張愛紅結巴道：
「老三，你，你打劫肉聯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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冇了……
抱歉各位，感冒暈的不行，葯吃了，桑拿也蒸了，還是不見好。今天就一章，明天好點后爭取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