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二章
看著面前玉簟閣的大門,宴示秋很無語。
但越浮郁這個在青樓門口想起來了「尊師重道」的學生還在催促他:「太傅怎麼不走了?不是說老師為先嗎?」
宴示秋定定的看著越浮郁,然後輕輕吐出一聲氣,把剛才被越浮郁打斷的話接著說完:「殿下,臣覺得不妥,您實在不該來這種地方。」
越浮郁表情冷冷的收了手,也不跟宴示秋辯駁,只道:「既然宴太傅不想同行,那便算了。」
說完,越浮郁就要朝前走去。
看著他這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宴示秋磨了磨牙,心想早知道剛剛在東宮就不跟著出來了。他不跟出來的話,越浮郁出宮後到哪兒去了和他的關係也不大。但現在他這個太子太傅跟著一起的,要是眼睜睜看著太子進了青樓,回頭不好說。
「殿下若是不想改變主意,那……」宴示秋伸手抓住了越浮郁的胳膊,同時嘆氣道,「恕臣冒犯了。」
越浮郁低頭看向被宴示秋抓著的胳膊,皺眉:「宴太傅這是要幹什麼,以下犯上嗎?」
動不動就是藐視皇室以下犯上,宴示秋克制住翻白眼的衝動,斯斯文文道:「殿下,臣是您的老師,不能看著你衝動犯錯。」
說著,宴示秋就抓著越浮郁往馬車腳凳那邊拉,準備憑力氣強行把人塞回馬車上。
越浮郁雖然身量挺拔,但如今畢竟才十四歲,又長期是病弱的狀態,身高蠻力都敵不過比他年長五歲的宴示秋。這會兒被宴示秋強硬的抓著,越浮郁一時間竟掙脫不開。
他頓時更加惱怒,沖一臉目瞪口呆的姚喜斥道:「愣著做什麼!」
還陷在「居然有人敢碰太子殿下、逆太子殿下意」的震驚情緒中的姚喜連忙回神,多年來養成的慣性讓他下意識就要上前去幫越浮郁制住宴示秋。
宴示秋察覺到他的舉動,嚴肅到不容置喙的一眼看過去:「放肆!」
姚喜又下意識被嚇住了,畢竟這位宴太傅居然敢抓太子殿下啊!
僵持在馬車腳凳邊,宴示秋緊緊抓著越浮郁不讓他跑,同時目光帶寒的對姚喜說:「你身為太子近侍,太子殿下年紀輕不懂事犯昏,你不上言勸阻已是大錯,如今還敢插手本官這個太子之師管教學生!」
姚喜霎時打了個哆嗦,目光一時看向宴示秋,一時看向滿臉怒氣的越浮郁……老天爺啊他是造了什麼孽,現在到底該聽誰的吩咐啊!
姚喜一時不敢動,駕車的那個內侍就更不敢動了,至於後面跟著的那隊東宮侍衛,越浮郁剛想叫人,就被宴示秋嘲諷的懟了一句:「殿下若是有本事靠自己掙脫開,那臣自然攔不住你,若是沒這個本事,與其現在叫侍衛幫忙,不如回頭去皇上面前哭著告狀吧。」
宴示秋今天一直斯文呆板的模樣,突然這樣發作,其實也叫越浮郁有些難以置信,不過驚訝的情緒只佔了一點,更多的還是憤怒。既怒於宴示秋居然敢對他動手動腳管他,更憤於他掙脫不開!宴示秋這個看著清瘦文弱的書獃子,都能把他抓住!
「宴太傅好大的脾氣!」越浮郁咬牙切齒,氣得原本蒼白的臉頰都多了些血氣。
宴示秋看著越浮郁發狠的目光,扯扯嘴角語氣平平,還是那句話:「誰讓臣是您的老師呢。殿下現在是老老實實回馬車上,還是繼續跟臣這樣僵持著,等著這條街上人多了被看熱鬧?」
玉簟閣所在的這條街顯然是青樓集聚的地方,現在青天白日又是一大清早,正是人煙罕見的時候。他們到這兒這麼一陣時間了,也沒瞧見旁人,但再鬧一會兒就不一定了。
越浮郁咬咬牙,隨即冷笑:「宴太傅若是怕被看熱鬧,那自己走了便是,孤可沒宴太傅這麼好面子。」
宴示秋輕嘖了聲,索性不再跟他糾纏,而是對姚喜挑了下眉:「過來,幫忙送太子殿下上馬車。」
「你敢!」越浮郁緊跟著瞪視過來。
姚喜顫顫巍巍,還是沒敢聽宴示秋的吩咐,但也滿臉凄苦的對越浮郁勸道:「……殿下,要不……您就聽宴太傅的吧……這玉簟閣確實不是個好地方啊……」
這場僵持最後還是以宴示秋的勝利落下帷幕,因為宴示秋上下打量了越浮郁的身量,然後盤算著要直接把人抱上馬車。越浮郁是不在意名聲,但不是什麼都不在乎了,最後只能忿忿踩著腳凳回了馬車裡。
那腳凳被重重的一踩,顯然是代人受過了。
宴示秋也不在意,反正目的達成了就行,他攏了攏身上有些歪斜的披風,然後微微提了衣袍的下擺,也跟著上了馬車。撩起車簾進入廂內之前,宴示秋回過頭對還站在地上的姚喜道:「回東宮。」
姚喜趕忙回過神「哎」的應了一聲,然後對宴示秋這個新上任的年輕太傅升起了發自內心的敬佩……有膽子直接上手管太子殿下還不止,居然還真的管住了,難怪是大越朝歷來最年輕的探花郎啊!怪不得皇上要把宴太傅指給太子殿下做老師!
馬車調轉方向,朝東宮又回去了。
車廂內越浮郁還是在玩那個九連環,只是動作顯然粗暴了很多。宴示秋也不管他,比來時更加悠閑懶散的靠在廂壁上。
他這個太子太傅,雖然位及從一品,但確實沒什麼實權。不過么,即使沒有實權,太子也不認同他,也不妨礙他宴示秋如今就是太子的老師,有管教太子的權利。只要他自己有膽量有氣勢,說的話夠站得住腳……主要還是得臉皮厚。
宴示秋彎了下唇,然後目光落到了越浮郁手裡的九連環上,輕嘆了聲:「一個九連環都解不開,還不願意聽老師講學。」
越浮郁:「……」
他抿了抿唇,也沒嗆聲,只是手上動作更加怒氣沖沖,跟著沒幾下就把手裡的九連環解開了。解開了,他才抬頭看向宴示秋,目光裡帶著挑釁和不屑。
宴示秋一時間覺得有點想笑,不過還是捧場道:「殿下好聰明。」
宴示秋敷衍得太明顯,越浮郁冷冷的扯了下嘴角,帶著厭煩道:「不如宴太傅會作秀,看你今天這為人師表的模樣,好像之前當朝拒絕太子太傅這一職的時候是鬼上身了。」
宴示秋也不惱,聞言還不禁笑眯眯的:「哦,我之前推拒做殿下老師這件事,原來殿下也知道啊。那殿下今天待我這麼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的,其實是因為這事兒?」
宴示秋一時放鬆,忘了自稱「臣」。越浮郁冷笑了聲,剛想抓著這一點來發作,但話還沒出口,他突然手上一顫,已經被解開的九連環落到了馬車內,同時越浮郁突然開始咳起來。
發咳得非常突然,且陣仗不小,剛剛因為憤怒所以難得帶上了點生氣的面色也再次蒼白下去。
越浮郁從袖中拿出巾帕捂住嘴止不住的咳,看得宴示秋一愣,隨即坐直了些,然後又湊近了點,手掌下意識落到越浮郁背上輕輕撫了撫。
越浮郁雖然忙著咳嗽,但這會兒還不忘條件反射的躲他。
宴示秋手上落了空,但看著狀態頗有點脆弱可憐的越浮郁,他只能輕嘆了聲,問:「你有帶什麼葯嗎?」
「咳咳……」越浮郁說不出來話,只能把目光投向馬車的車門。
宴示秋反應過來,挪到車門前打開了點,然後撩起車簾:「姚公公,殿下似是犯了咳疾,你帶葯了嗎?」
「殿下的病又犯了!」姚喜瞪大了眼睛,然後連忙掏出了一個小匣子。
小匣子里裝了好幾個小瓶,姚喜從裡面拿出一個遞給宴示秋,又說:「吃一顆就好……宴太傅,要不奴婢進去給殿下喂葯?」
「沒事兒,我來吧。」宴示秋拿好藥瓶,然後放下車簾關好門。
越浮郁還在咳,沒剛發作的時候那麼驚天動地了,但整個人看著似乎更脆弱了。宴示秋連忙從藥瓶里倒了一顆藥丸出來,見越浮郁手上無力拿不住,他索性放到自己掌心裡然後湊到了越浮郁唇邊。
越浮郁懨懨的抬眼看了看宴示秋,到底還是乖乖張嘴把藥丸吃進了嘴裡。
然後宴示秋目光環視了下,又倒了杯清茶喂到越浮郁嘴邊。越浮郁也老老實實喝了兩口。
藥丸的效果沒能立竿見影,吃下去后越浮郁還是接著咳嗽了會兒。宴示秋放好藥瓶,坐回了他對面,看著他這模樣,神情有些複雜。
剛來到這個世界,宴示秋的所有關注都落在自己和家人身上,意識到按著原書劇情的發展自己會死之後,其他的也沒時間去在意。
直到這會兒,宴示秋才認真回想起來了一些和越浮郁有關的劇情。
這個在未來會弒君弒親的大反派,其實在原書里也不過就是主角搞事業的路上的一個梯子。前期偶爾出場展現一下反派太子的蠻不講理,最後逼宮造反萬箭穿心,把自己這個正統儲君作死了之餘,還帶走了當時病重的皇帝以及自己的幾個皇子兄弟,將主角接管皇城登上帝位的最大障礙幾乎都掃除乾淨了。全書最後,才用寥寥數筆寫了他的一些過去,讓他不至於只是一個單薄的反派角色。
越浮郁出身民間,七歲那年生母自縊而亡,他才被接回皇宮。他的外祖父曾經是先皇的太師,但最後因勾結外敵之罪死於獄中,所以越浮郁被朝臣們視為「逆臣之後」。但這其實是一樁天大的冤案。
出身帶著「污點」之外,越浮郁還素來體弱,時常犯病。越浮郁的親爹、當今皇帝對外說的是越浮郁生來病弱,但其實不然。
七歲的越浮郁剛被帶回皇宮,還未立為太子之際,被人在寒冬臘月推到了水裡差點喪命。救起來后雖然命保住了,但身體底子受創,總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
後來越浮郁會逼宮造反,主要是出於兩個原因。一是為外祖翻案無望,二是因為他發現原來自己的身體狀況是人為的……當年落水被救起后,他的身體其實並沒有傷得那麼嚴重,只需好好調養就能痊癒。事實上當時他也確實痊癒了,但此後仍然身體虛弱、時常犯病,是因為他的皇帝親爹命令太醫在給他準備的葯里做了手腳,不至於要了越浮郁的命,但病歪歪的狀態是常態。
……
回想了會兒原書里關於越浮郁的劇情,宴示秋回過神時,才後知後覺發現越浮郁的咳嗽已經停了下來,只是整個人沒精打採的靠在廂壁上,說是下一刻就要進棺材都有人信。
宴示秋又輕聲嘆了口氣。
沒去認真回憶越浮郁的生平經歷時還好,一回憶了,宴示秋就有點忍不住動搖……還在現代、祖母身體還康健的時候,她會帶隊和學生一起去山區做支教老師,宴示秋那時候雖然年紀不大,但也被祖母帶著一起去過,受祖父母職業和那段經歷的影響,宴示秋也確實有過將來要做老師的想法。
如今的越浮郁不過十四歲,除了脾氣壞點之外並沒有做過什麼惡事。正如今天出門前祖母說的那樣,如果能教好呢,能淡化越浮郁內心的戾氣呢……
宴示秋垂下眼,認真思索起來。
他原本的打算也是兢兢業業做一段時間的太傅,然後時機成熟了再去辭官。只是這之前想的是假裝敬業……但反正都要耗一段日子在這位反派太子身上,那把「假裝敬業」變成真的敬業,認真跟越浮郁相處一段時間,試著把這位還沒來得及走歪的太子殿下「掰正」,也是一樣的。
就算實踐過後發現不可行,也費不了太多心血,及時抽身就是了。但如果能成功,那很多隱患問題都能迎刃而解,家中祖父母也不會為他憂心了。
如此一想,宴示秋心中的天平徹底傾斜。於是再抬眼對上越浮郁沒什麼活力的目光時,宴示秋沖他溫和友好的一笑。
然後換來了越浮郁一蹙眉,別過頭,很是嫌棄的反應。
宴示秋:「……」
這小屁孩,任重而道遠啊。
過了會兒,宴示秋主動開口關心:「殿下這會兒可好些了?」
雖然宴示秋剛剛給他喂葯端水,但越浮郁並沒把這點事放在心上,對宴示秋的態度還是那樣惡劣:「宴太傅要是真關心孤,不如去跟父皇請旨,將來孤若是死了,還請太傅陪葬。」
宴示秋很淡定:「年紀輕輕別動輒生死。」
又過了會兒,越浮郁俯身撿起了之前落在地上的九連環,又一次玩了起來。
馬車平穩的回到東宮,下去之前,宴示秋又對越浮郁說了句:「既然回來了,那就請殿下安心跟臣讀書吧。」
越浮郁慢吞吞起身,聞言瞥了宴示秋一眼,然後身形一晃,直接就栽到了宴示秋身上。
宴示秋:「……」
宴示秋:「???」
下意識接住了越浮郁,宴示秋一臉懵的低下頭,看著越浮郁緊閉的雙眼,這瞬間他整個人都木了。
要不是越浮郁之前咳嗽都不讓他拍背接觸,現在不大可能故意裝暈摔到他身上,宴示秋都懷疑這小孩是故意的了。哪有老師剛說了你要好好學習,下一瞬學生就直接暈倒的?
得了,這個東宮本來就不是密不透風的,估計很快就有人知道了——太子殿下不滿新任太傅,頭一天就慪到犯病暈厥。
「姚喜!」宴示秋忙朝外揚聲喊道,「快傳太醫,殿下暈倒了!」
姚喜聞言一驚,畢竟越浮郁過去雖然時常犯病不適,但鮮少會暈厥過去的。於是姚喜連忙叫身邊的駕車內侍去喊東宮裡的太醫,然後打開了馬車的車門朝里看。
這一看就驚住了,因為宴太傅正抱著素來不讓人近身的太子殿下……不過太子殿下都暈了,顯然也不可能因為不想讓人抱,就馬上驚醒過來。
姚喜開了馬車門撩起帘子,宴示秋就抱起越浮郁下了馬車。
雖然越浮郁看著身體不大好,但畢竟是個十四歲身量挺拔的少年郎,還是很有份量的,宴示秋抱著走了一會兒就有點吃力。姚喜反應過來后連忙叫人抬來了步輦,才解放了宴示秋的雙手。
宴示秋的小廝硯墨一直等在東宮裡,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回來了,更沒想到出門時還挺好的太子殿下是暈著回來的,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只能看著自家公子走進了太子的寢殿。
太醫就在東宮隨時待命,很快就趕了過來,探了脈之後放鬆了點,對目前官最大的宴示秋回稟說:「太子殿下這是舊疾,估摸著一個時辰就能醒來,醒了之後喝下藥便好了,下官這便去為殿下煎藥。」
宴示秋聞言微微頷首,然後看著這個太醫走了出去。
這個太醫,就是當今皇帝特意安排在東宮的、專屬於越浮郁的太醫,據說是太醫院裡醫術最為高明的一個,這些年越浮郁的身體一直由他調理……越浮郁的身體若是太好了,這太醫就負責讓他病一場,越浮郁的身體若是太虛了,這太醫便負責給他補補……確實是醫術高明。
宴示秋不知道越浮郁如今身體的真實狀況,但傷身體的葯自然是別吃了才好。
想著事情,宴示秋走到窗邊,隨意的撥弄一旁花盆裡的葉子。
姚喜也待在殿內,安靜了一會兒后,見宴示秋一臉沉靜的模樣,他也沒敢出聲驚擾,只輕手輕腳走了出去,過了會兒又端著熱茶和糕點回來了。
「宴太傅,殿下且得有一陣兒才能醒呢,您要不坐下喝杯茶吃點東西吧?」姚喜輕聲說。
……
這東宮裡藏得住的秘密很少,尤其是宴示秋和越浮郁出去這一趟本來也是大張旗鼓的,於是消息很快傳到了一些人耳中。
御書房內,正在看奏摺的皇帝聽了下面人的稟報,抬起頭來有些驚訝:「太子去了宮外的青樓,還未進門便讓同行的宴太傅強行帶了回來?太子沒生氣?」
跪在下面的內侍回道:「據說太子殿下很是生氣,宴太傅也發了火,不許太子殿下身邊的人幫忙,逼得太子殿下回了東宮。」
皇帝一時間就有些欣慰:「好,不錯,朕給太子指的這宴太傅果然是個人才。」
至於越浮郁又一次暈倒了這件事,皇帝知道只是舊疾犯了就沒再多問。還有越浮郁出宮去青樓這件事……皇帝確實挺意外的,畢竟越浮郁從前雖然頑劣偏執,但從來沒有過這方面的傾向。
「太子也十四了,是該考慮上了。」皇帝想了想之後,對身邊的老太監閑聊說,「不過朕剛給他安排了個太傅,還是先讓他跟著老師養養性子吧,這時候東宮若是有了女眷,那宴太傅也不好時常出入。」
老太監笑呵呵的應聲:「皇上為太子殿下思慮周全。」
皇帝這邊不在意越浮郁想去青樓的事,皇后那邊可在意了,聽到消息后甚至非常開心,當即就來到小佛堂里又供奉了三柱香。
「佛祖保佑,叫咱們這位太子殿下繼續病體羸弱、不學無術才好,從前他目無尊長沒個規矩,皇上總是偏袒說他年紀小,本宮且要看看,來日這位太子殿下又被參一本風流貪色時,皇上要怎麼袒護。」
……
「他去青樓做什麼?」太后這邊卻是皺眉,帶著點隱隱的不安。
太後身邊的老嬤嬤最是知曉內情,聞言輕聲說:「太子本就乖戾,如今十四了,東宮裡也沒個啟蒙宮女,對男女之事有些好奇,想去青樓看看也是正常,他本就不是個規矩守禮的。太后您莫要總是傷神去惦記那從前的事了,徒添煩擾。」
太后抬手輕輕按了按自己的額頭,嘆氣道:「早知如此……當初該把她一塊兒滅口才是,不該留這麼個隱患,如今便是想要滅口,也找不到人了……」
老嬤嬤便提議:「太后您若是當真擔憂,不如找機會接近那宴家的公子探聽一番,他如今是太子身邊的太傅,對太子的事總能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太后略作思忖,點了點頭:「是個主意。」
……
越浮郁昏睡期間,宴示秋沒有離開他的寢殿,吃吃喝喝了一會兒,就坐在窗邊的榻上看姚喜給他拿來的書。
快到一個時辰的時候,宴示秋放下書來到床邊看了看越浮郁,看完了轉身,正好姚喜端著熬好的葯進來了。
「這便是殿下的葯?」宴示秋問了句廢話。
姚喜點了點頭,小聲回答:「秦太醫說殿下應該快醒了,這葯剛熬好,端過來稍稍放涼一會兒,殿下醒了之後便能馬上喝。」
宴示秋「嗯」了一聲,看著姚喜將葯碗放到桌上,然後才說:「這裡有我,待會兒殿下醒了之後我會喚你們,你先出去吧。」
姚喜聽命令做事習慣了,現在對這個敢教訓太子殿下的宴太傅也是心悅誠服,聞言只當宴示秋和越浮郁一樣、不喜殿內有其他人,沒做多想便應聲退了出去。
看著姚喜離開,宴示秋來到了冒著熱氣、散發著濃郁苦藥味兒的葯碗面前,若有所思的盯了會兒,然後小心將葯碗端了起來。
這碗葯不能喝。
宴示秋剛剛認認真真的回想了一切和越浮郁有關劇情的細節,其中有處皇帝和秦太醫交流的對話內容可以推導出來,越浮郁犯病暈倒其實反倒是自身體質在和不良藥物對抗的結果。暈倒之後這碗葯,會讓越浮郁表面更加舒服,但其實對身體更加不好。
宴示秋端著葯碗來到窗邊,將碗里泛黑的葯汁都倒入了花盆之中。
越浮郁醒過來,一睜開眼,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自己的這位太傅,將他的葯倒掉了。看著芝蘭玉樹的人,站在從窗戶打入的陽光之中,做著蛇蠍心腸的事。
越浮郁垂了垂眼,沒有馬上出聲,而是開始思考……難道這個宴太傅是背後有主的人?誰是他的主人?文皇后,還是榮太后,或是其他人?
撇了撇嘴角,越浮郁又想,不管是誰的人,這位宴太傅顯然不是個多聰明的人。就這樣把葯倒掉了,待會兒要是有人問起來他要怎麼解釋?而且不過是一碗葯而已,隨時都能馬上重新熬了端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