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金鎖玉關

這個叫古元培的老農說的話，其實就點明了我憋寶人的身份。

家禽就是有主的東西，地門指的就是墓葬，野生自然好理解，就是無主之物。

雖算不得是江湖上的春典，但也是暗語了，看來這老農是個老海。

老海是春典里老江湖人的意思。

總而言之，我最後還是跟著老農去了他家。

老農雖然一身八十年代的農民打扮，但他的家卻像是一個古香古色的博物館。

各種老物件、珍貴古玩看得我眼花繚亂，但其擺放卻極為講究，深諳陽宅風水之道。

看樣子他這宅子怕是找過風水大師看過了，並且是那種頂級的風水大師才會又如此大氣的手筆，卻又顯得十分自然。

我這三腳貓的風水知識是不認得的。

老農領著我進了書房，在書案上點了一根線香，青煙裊裊而上。

我吸了吸鼻子，是極品龍涎香！

要知道龍涎香在市面上的價格少說也得幾百元一克，這極品龍涎香更是極為稀少，黑市上已經炒到三萬元一克了。

這老農真有錢！

「小友，老朽還不知道你名字呢？」

「鷂子眼——李望風。」

老農摸出一塊翁仲玉佩在手裡把玩著：「雄心志四海，萬里望風塵，好名字！不知小友可有此志向？」

見此刻老農神情悠哉，我吃不准他到底是什麼人，找我來幹什麼，所以沒有答話。

「以小友的年齡，小友可以稱呼老朽為「古老爺子」吧。見小友手指泛黃，相比也是好煙草之人，來一支？」

古老爺子爺子遞給我一支煙，他自己抽起了一個煙斗。

我詫異又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便接了過來。

這兩天不是我不想抽煙，無奈身上的錢太緊缺，只能忍著煙癮。

都說男人和男人之間，靠一支煙就可拉近距離，此話不虛！

此時古老爺子爺子遞來一支煙，無疑讓我心生好感，也讓我不得不驚嘆他的觀察入微。

「古老爺子爺子，您是如何看出我身份的？」

我終於是問出了我最想不通的問題，我自問已經隱藏得和其他攤販一樣了，古老爺子爺子又是怎麼發現的？

古老爺子爺子哈哈大笑一聲，說道：「小友的貨攤滿是行貨，唯獨鑲嵌在青銅鏡上的珠子碧綠非常，小友雖故意將其做舊，但也難掩珠子的寶氣，由此老朽便覺得小友不凡。再加上小友這讓客人報價的習慣，老朽便肯定小友定是憋寶奇人。」

他妹啊！我也不想讓客人報價啊，鬼知道客人是出一元還是一百元！無奈這是憋寶人的行規，不能不遵守啊！

不過下一秒我便瞠目結舌起來，這古老爺子爺子竟然能看出摩尼寶珠的寶氣？

據我所知，只有「望氣術」才能做到這等事，就連我們「無寶不識」的憋寶人，也僅僅是憑著眼力才能識寶。

但「望氣術」在幾百年前便已失傳，難道現在真有人能修成此等神術？

我疑惑地問道：「古老爺子，敢問您是？」

古老爺子爺子收斂了笑容，正襟危坐起來，拱手抱拳說道：「混沌初開立五方，乾坤陰陽布三綱。一山二水是兄弟，二山一水路人旁。」

聽到古老爺子爺子這話，我不禁一怔，幾乎是本能似的喃喃自語道：「過路陰陽、識寶奎子，金鎖玉關！」

所謂「過路陰陽、識寶奎子」，都是對「金鎖玉關」的讚美。

天下風水門派眾多，而「金鎖玉關」是一個有著悠久傳承的風水門派，其理論源於先天河圖，後天洛書。

江湖傳聞，金鎖玉關的風水師只要路過你家房子，或祖墳周圍走一圈，就能一語道破你家的六親興衰、吉凶禍福，更能定準你一生！

故有「過路陰陽」之稱。

更有傳聞，金鎖玉關的風水師能遍識天下風水之寶，所以又有「識寶奎子」的美譽！

只是金鎖玉關的風水師世間罕見，並不是因為他們少在江湖上行走，而是這一門的風水術太過深奧，收徒的要求又極為嚴苛。

導致在民國的時候，差點就斷了傳承。

不過幸好是傳下來了，否則我華夏又少了一門傳統文化的傳承之道。

想到古老爺子爺子是金鎖玉關的風水師，這會「望氣術」也是自然。

畢竟這門神奇之術，傳聞就是他們門派的秘術。

而古老爺子爺子所說的四句類似詩一樣的句子，其實是切口。

切口與江湖春典不同，很多人會把兩者混為一談，但實則不然。

春典大多是一些隱語，一些不方便說的話就以春典的形式說出來。

而切口更多運用於門派或者幫派之間的自報家門，也是相互之間表示友好之意。

將二者混為一談的起因，是源於舊時代的一些綠林幫派之間的明爭暗鬥。

他們慣於將切口和春典混在一起說，以免被其他幫派混進「探針」，也就是卧底。

但其實一直以來，一些古老爺子爺子的門派還是習慣將春典和切口分開。

我這一門憋寶人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套切口。

我同樣拱手抱拳為禮，回道：「日月墮門滄海落，星辰行次四時闊。地下人間不上天，人間上天一把鎖。」

古老爺子沉吟道：「拐子李是你什麼人？」

聽到古老爺子爺子問起拐子李，我心裡頓時升起一絲奇異的感覺。

要說這拐子李，乃是三十年前江湖上橫空出現一個憋寶奇人。

此人因天生長短腿，走起路來一拐一拐，江湖人送綽號「拐子李」。

要說此人為何稱「奇」？

只因憋寶人的行當中，有一「憋寶榜」，上面所記錄之寶，無一不是最難盜取之物。

榜單上排行第一的寶物，已經蟬聯了千年之冠——通天定火珠！

話說這蜈蚣常見，可得天地造化機遇的蜈蚣，世間難求。

這種蜈蚣每修行百年，便會長出一對透明風翅，九翅的蜈蚣則是修行近千年才有。

而通天定火珠其實就是九翅蜈蚣體內的內丹！

據說有辟火之功效，若是食之則延年益壽，可化仙直通天界，這也是「通天定火」一名的由來。

之所以這通天定火珠霸佔「憋寶榜」千年，一是因為世間罕見，二是因為危險非常，九翅蜈蚣的戰鬥力可是不弱，想要殺它取丹，難如登天！

可這拐子李卻取到了通天定火珠，至於他如何取到的、取到之後又給了誰，這些無人知曉。

但並妨礙他一戰成名，在江湖上成為傳奇人物。

而這拐子李就是我的爺爺——李水根！

我爺爺一生收徒不多，僅有兩位。

陳叔就是我爺爺的二徒弟，大徒弟自然是那個被判了無期的人渣。

我們這一門的切口也就是我爺爺給發揚光大的。

但或許是取到通天定火珠這件事影響甚廣，引來了無數覬覦之徒來找我爺爺的麻煩。

以至於我爺爺後來銷聲匿跡，不知所蹤了，就連那人渣也找不到。

甚至江湖上一度傳聞，說我爺爺已經身亡。

更有無稽之談，說他老人家已經吃下通天定火珠，飛升天界了。

此刻聽到古老爺子提及我那傳奇爺爺，我頗感自豪，但同時心頭也升起強烈地無力感。

我爺爺名頭在江湖上無人不知，但他的後人卻……

原本陳叔年輕時在江湖上也有一定的名聲，那時候被譽為「憋寶人年輕一輩的第一人」！

他是最有希望超越我爺爺成就的人，但可惜……

想到這裡，我不再多想，回了古老爺子的話：「是我爺爺。」

古老爺子爽朗一笑，「哈哈哈，緣分吶！我與你爺爺年輕時便是知己好友，難怪今日與小友一見如故，我就倚老賣老，喊你一聲『風兒』如何？」

「古老爺子是我爺爺的至交，自然沒問題。」

我對爺爺的事迹了解不多，因為陳叔極少提及。

古老爺子是我爺爺的好友，自然會知道很多他的事，我想多聽點我爺爺的事迹，但卻被一陣「咕咕」聲打斷。

我十分窘迫的看了一眼古老爺子，古老爺子看了一眼掛鐘，說道：「我餓了，風兒，陪我一塊吃個早點？」

我感激的謝謝了古老爺子。

吃過早餐后，古老爺子給了我一個背包，背包里赫然裝著一堆現金，粗估不會低於十萬！

「古老爺子，您這是？」

說實話，自古老爺子說四十萬買我出手而不是買摩尼寶珠時，我心情極差。

以至於跟他回家的路上還想著如何拒絕他的所求。

但剛剛得知他是我爺爺的故交，我自然是不能不答應，可也沒打算要他這麼多錢。

現在他將十萬現金擺在我面前，我一時間語塞，不知道說什麼好。

「風兒，這錢你拿著。就當是我替你爺爺給你的零花錢。至於我要委託你的事，酬勞另算。」

我把背包退給古老爺子，說道：「無功不受祿，這錢我不能收。」

古老爺子眉頭一皺，道：「胡鬧！按輩分，你稱呼我一聲『爺爺』也是當然。我與你親爺爺又是故交，有這層關係在此，收你做我干孫子也不為過。干爺爺給干孫子錢花，屬天經地義之事！干孫子要是不收，干爺爺可要生氣了！」

說罷，古老爺子輕輕地敲了敲我的頭。

這種親昵的舉動讓我很不適應，但就這麼得了個出手闊綽的干爺爺，似乎也挺好……

雖然我是這樣想的，但其實心底里卻是十分感動。

我自出生就沒見過我爺爺，幼年時又失了雙親，後跟著陳叔四處遊歷。

陳叔行雪對我自然是極好，但卻是停留在教我憋寶人的本事這一層，說不得是親人關係。

至於行雪……我也說不上是什麼關係，但經過那一晚后，我心裡便認定了她就是我的愛人！

她在哪？在做些什麼？我卻一概不知，只能憑著「終有一天再見」的信念，強行忍下心中的思念。

可古老爺子這一番話，狠狠地戳進了我的內心，給了我一種，我有家人的溫暖。

當下我也不再矯情，收了背包，喊了聲「干爺爺」。

就在我話音剛落，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