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換個
停歇沒多久的雷雨給這場戰鬥帶來了些許不便,山林間的泥土小道濕潤黏膩,長谷川徹的借力很是困難。
下弦伍手指纏繞著的銀白蛛絲已經被刺眼的血紅覆蓋,變得更加堅韌鋒利。長谷川徹用手背抹去臉頰上殘留的血液,但很顯然效果頗為慘淡,只是將往下流淌的血在側臉上暈成了更加瘮人的一片。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遇見十二鬼月的頻率逐漸高了起來,以往近十年的殺鬼生涯中沒有碰見過的偶然在考入警校后的兩個月內分攤了遍。
第一次慘敗於上弦伍之手——如果沒有治癒愛麗絲,他大概也無緣再與親友見面了。第二次則是因為有伊之助前輩作為主要戰力。
要說單獨成功斬殺十二鬼月,長谷川徹還從未有過。
褐發青年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日輪刀的刀柄,再睜眼時,眸中是一片堅韌的琥珀。他不會輸,尤其是在背負著必須將琴酒安全帶回去的責任下。
哪怕琴酒再討厭,長谷川徹也決不允許他死在鬼的手中——同化也不行。
下弦伍赤丨裸的足下是一根血紅的蛛絲,懸在高聳的樹梢間。他慘白的眉眼間依舊掛著漫不經心,就好像和年輕劍士的戰鬥只是他達成目的前的一小場娛樂遊戲。
累的十指尖端都系著對他來說萬分柔軟的蛛絲,而另一端卻是如鋼鐵一般直直指向站立在地面上的Alpha,在月下泛著血紅的色澤。
「放棄吧。」他看著底下在自己的攻擊中只會一味防守的年輕劍士,再次勸道。眼中卻是貓哭耗子假慈悲般的隨心所欲。
累並不是真的想要殺死底下的人類。畢竟他雖然更中意那個從外形來說就和自己很相似的長發男人,但一個和睦的完美家庭中,本就需要父母共同存在。
等等——
下弦伍的身形一僵,瞳孔驟然緊縮。他不可置信地打量起周圍,哪裡還有銀髮男人的身影。這裡已經不是原先的地方了!
累當然沒有注意到,自刀刃出鞘的那刻開始,戰場就從銀髮男人的所在地域逐漸偏移,乃至於徹底將那塊區域拋之身後。
原來這才是長谷川徹從開始只是純粹躲避攻擊的目的!
想明白這一層因果,褐發青年的這一舉動並沒有引起下弦伍的震怒,反而讓累陡然激動起來。
白髮的少年鬼站在蛛絲上,因為心中的激昂情緒,看著底下的褐發劍士。
對,就該是這樣。身為一家之主,身為父親,需要保護好所有的家庭成員,將危險從家人的身邊帶離。
他一定要得到這兩個人類!
雖然褐發青年這個行為,註定成為無用功。
長谷川徹並不知道自己的舉動讓下弦伍內心扭曲的執念和家庭觀再次加重,他估算了一下距離,是下弦伍反應過來回頭去找琴酒也能被自己及時阻止的程度。
天知道他有多不擅長在戰鬥中只是純粹的後撤與抵擋——由於自己身負特殊的能力,長谷川徹甚至更習慣放棄抵擋一些構不成危害的攻擊而趁此抓住一擊必殺的那個瞬間。
「我很感動你單獨引開我的行為。」下弦伍站在高處,雙手纏繞著的蛛絲散去,足尖輕點,落在了長谷川徹的面前,「但是很遺憾,你的計劃落空了。」
那個銀髮男人並不是鬼殺隊的成員,甚至沒有日輪刀。子彈對於鬼來說,構不成威脅。
但出乎所料的是,在累說完這句話后,長谷川徹並沒有因此露出驚訝的神色。反而神色鎮定地握著日輪刀,在快到只能看得見刀影中的速度中向下弦伍劈去。
累迅速用蛛絲抵擋後撤,卻依舊被看似柔軟的藍色浮世繪截去了一半的身體。
褐發青年勾起唇角,在蛛絲
襲來的那瞬間猛然借力起跳在半空,烈烈的夜風吹揚起暗色羽織,露出被制服包裹著精瘦腰身——右後腰處並沒有一如往常的掛著他那柄與日輪刀同源打造的匕首。
「你可不要小看他啊。」
山林間的野風吹散了青年的話語,但是那副很是信任的模樣卻深深印在了累的視網膜上。
的確,那群鬼面蜘蛛並沒有向他傳來「正確」的消息。在這一瞬間,累啞口無言,甚至不知如何形容那種「看見」的感情。
長谷川徹踩著風,將日輪刀高高向後舉起,盯著那條纏繞在慘白咽喉上的「一線機會」,帶著水流與重力橫劈了下去。
——
褐發青年踩著輕快的腳步回到一開始遇見下弦伍的地方,琴酒已經在那裡等著了。
銀髮殺手見長谷川徹兩手空空,就知道這次又完不成他們的目標。不過琴酒也根本不想再見到那隻口出狂言的鬼,還是死了比較合他心意。
琴酒掂量著手中的匕首,雖然沒有在褐發青年沒來得及開口前搶先說道:「換個交易內容。」
長谷川徹此時與他還有十幾步遠,並不知道自己的匕首處境極危,還在樂滋滋地問道:「什麼?」
他嘴角帶起明快的笑意。哪怕髮絲有些凌亂,羽織也不再整潔,左側臉甚至抹上了血的塗鴉,在淡色的月下卻依舊含著溫柔。
「你的匕首。」銀髮男人愣了愣,但並不為眼前的漂亮青年所動搖。相反,在用這柄匕首殺死那些蜘蛛鬼之後,他倒是產生了格外的念頭。
琴酒本身就是想要在組織未來可能會到來的混亂中擁有自保的能力——他可以在拼搏中死在比自己實力強勁的人手中,但絕不是無力反抗的末路。
尤其是那條末路還是非人類製造的。
也許實驗到最後,哪怕是迫擊炮都對鬼毫無用處,但是這柄匕首卻可以做到。鬼殺隊的人從不將日輪刀的打造之源公布,也無人知曉鍛造的地點,這也導致哪怕是殘破的日輪刀的行情在地下黑丨市也一直是有市無價,甚至只存在於傳說中。
琴酒想的這些事情,身為與第二世界的勢力接觸不多的三好市民,長谷川徹根本不知道。可即便不知道,年輕的Alpha也依舊斬釘截鐵地表示拒絕。
「絕對不可能。」剩下的幾步路,長谷川徹大步跨過。靴子踩過泥濘的小道,在腳印上交疊。
他語氣太過堅決,讓這回答其實在自己意料之內的琴酒內心也生出了一點不爽。
長谷川徹在銀髮男人面前站定,目光直直撞進對方的眼中,「我是因為信任你的能力才將它暫時交給你的。」
當時借著視覺盲區,長谷川徹將自己的匕首在琴酒開槍后立即塞到了後者手中。哪怕什麼話也沒有說,琴酒卻默契地明白了褐發青年的意思。
果不其然,長谷川徹在幾輪攻擊下帶著白髮鬼離開了這片區域,而身後的樹上則是傳來窸窸窣窣的爬動聲。
琴酒雖然很久不用匕首,但這不代表他的體術就會下降——頂尖的殺手根本不允許這種可能性的存在,解決幾隻無特殊能力的鬼面蜘蛛還是綽綽有餘的。
長谷川徹的話讓他心中那點不爽又莫名其妙地消散。
他人的信任對於銀髮殺手來說是很不值錢的東西,可出於對琴酒自身能力上的信任卻又是一番說法。
長谷川徹坦誠又直白,將那點心思全部放在明面上,十分好懂。
兩人在淡色的月光下對視,不甘示弱。
他們的距離早就不復一開始的安全範圍,站得很近,無論是拔槍還是拔刀都很不方便。
在此之前,這對琴酒來說甚至是不可能想象的事,可偏偏又如實發生了。
他甚至沒想起來在長谷川徹接近之
前就要戒備,任由兩人的距離拉近到不可思議。哪怕是後天訓練出來的條件反射,都沒能讓肌肉緊繃起來。
就好像,他的身體已經擅自熟悉了眼前青年的氣息。
銀髮男人因此而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第一反應就將此全數歸結於Oga的體質,而不在自己的心中找答案。
如果自己還是Beta……
琴酒掐滅了這個不合時宜冒出來的想法。哪怕是Beta,他也不會對此心動,這簡直是笑話。
在長谷川徹眼中,就是自己說完那句話不久,銀髮男人的臉色就變得極為難看,看起來根本沒有返還的意思。
褐發Alpha咬緊牙關,決定來把硬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琴酒左手中抓著的匕首伸去。
琴酒又怎麼會感覺不到氣息的轉變,他瞬間就厲起眼神,下意識抬起胳膊抵擋長谷川徹的攻勢。
顯然,兩人都忘記了一件事。
他們之間的距離並不足以讓彼此都做出如此大幅度的激烈動作。
長谷川徹是右利手,琴酒是左利手,而當他們面對面又非常近距離時,碰撞間很容易重心不穩。
雖然兩人單獨拿出來看都是一頂一的體術高手,但在眼下互相干擾的情況中,不但沒能在重心不穩間找到正確的姿勢,磕磕絆絆間反而扯了彼此的後腿。
「——」
琴酒悶哼一聲。
後背撞在樹榦上沒什麼,前提是他的身上沒有再壓上一個該死的傢伙。這小鬼是練過鐵頭功嗎,腦殼怎麼這麼硬?
銀髮男人沉著臉按下吃痛的神情,低聲怒道:「快滾!」
他的胸口被一腦袋撞得生疼,說話間隱隱有血腥氣從喉管傳來,如果不是知道這傢伙沒有心眼,琴酒甚至可以合理懷疑是這褐發小鬼的伺機報復。
在山洞難得長心眼故意報復過的長谷川徹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本意的確是只想拿回自己的匕首而已。
誰知道會和琴酒突然纏鬥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