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番外三:Marry You!
盛放的煙花與飄搖的雪花中,白岐玉把香檳玫瑰、白玫瑰與滿天星的花捧拋給了坐在第一排的又高又冷的女人。
他試圖看清她的臉,卻無論如何都是模糊的,只能憑藉她穿著的印了半張豹子臉的古馳襯衫,頭戴萬寶龍的墨鏡來辨認。
婚禮場地、儀式,還有邀請的賓客,都是祂準備的,白岐玉一如既往地當甩手掌柜。
看著女人抱著花的神情仍冰冷沉默,白岐玉試圖緩和氣氛:「好久不見,女士。」
「……」
「呃,最近怎麼樣?」
「就那樣。」女人面無表情地說,「不怎麼樣。」
「這樣啊……」
「我有話要對你說。」女人打斷他繼續的寒暄,「等結束了,我來找你。」
「行。那我先忙別的去了,回見。」
「……回見。」
張一賀喊他去走下一個流程了,白岐玉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女人,她已經不見了。
捧花被扔在最近的垃圾桶里,花瓣散了一地。
這誰啊?
是夜,煙花仍不知疲倦的綻放著,碎彩紙和火星漫天飛舞,有海浪與海風的聲音環繞,速凍的雪花掉在沙灘上,一瞬就化成了水滴。
奇形怪狀的小怪物們和大怪物們正在笨拙的烤肉吃,大海星偷偷把乾冰吃了,正在瘋狂的打嗝。
白岐玉踩著柔軟的沙子,披著雞蛋花圖案的度假襯衫,離開這片熱鬧,朝椰樹叢后的小林子走去。
女人在那裡等他。
「你根本什麼都沒記起來,」她第一句話就毫不留情,「三十年前你借著我的幫助騙過了我和所有人,這一次卻不能了。」
白岐玉的笑意褪去了。
來之前,他看了賓客名單,這個第一排的女人是叫林明晚。
林間明亮的夜晚。
這個文藝又溫情的名字怎麼看都是自己的畫風,這讓他不難推測出,她是自己「言靈」的產物。
他很好奇,這些年來的觀察與隨機應變下,從未露出破綻的他,如何與林明晚一照面就露餡兒了的。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慮,林明晚嗤笑:「因為我他媽根本不是女士!我是男的!」
「原來是這樣。」白岐玉輕輕的笑了,「抱歉。」
「抱歉?沖我說抱歉?」林明晚炸了,不敢置信的拔高聲調,「我以為這次『失憶』會是暫時的或者你的又一個惡作劇,但是,你似乎這麼多年全都是……」
他的一雙美眸通紅,好像下一秒就要泣出血來,其中夾雜的憤怒與痛苦,能夠感染世界上最冷感的人。
可白岐玉又怎麼不是同樣的憤怒與痛苦呢。
但他已經習慣了。
他還是笑,笑的讓林明晚痛苦的咆哮。
「連你都不記得了……連你自己都不記得自己遭受的一切……那太歲他,是不是三十年前就真正的消滅了,永遠的死了……」他無法忍受的哽咽著,眼中滿是瘋狂與悲慟,「或者說,即使你沒有惡意,你可能是自己都沒察覺到的一個轉生或鳩佔鵲巢的東西?天啊,天啊!!」
看著他哭,白岐玉又怎麼好受呢?
他並非沒有察覺到,自己這是第二次失憶了。
甚至很早之前就發現了這一點。
從那以後,每一日空閑時,心頭都是同樣的壓抑與痛楚。
他嘗試了一切方法找回記憶,窒息休克、暈厥、天天接觸舊物件,都沒用。
那些記憶就像從沒存在過,不是被擦拭過的鉛筆痕,而是壓根一張白紙,沒留下過任何痕迹。
有很多時間,他覺得自己只是一副空白的殼,一副嶄新的、為周圍緬懷思念「太歲」的人的感情寄存點。
舊的、或者說真正的白岐玉,已經脫離了這片痛楚的桎梏,消失到了很遠的地方去。
張一賀總說他的性格或者別的什麼從來都沒變過,可就算變了,白岐玉又怎麼能察覺呢?
偽裝總無法是真的,就像現在,還是有另一個極其親近了解「白岐玉」的人,殘忍的揭穿了這個偽裝。
「我希望你不要再糾結這個問題了,即使知道了這一切,也不能改變什麼。」許久,白岐玉輕輕的說,「你說的沒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什麼東西,是失憶的它,還是被洗腦後鳩佔鵲巢的別的什麼。但是這個問題真的重要嗎?對於源京堂口的香客來說,我是他們祈求庇佑的大姥爺;對於喜歡《太歲》電影的人來說,我是他們心目中的華夏本土的大地神……這還不夠嗎?」
林明晚只是哭,那種崩潰的,失去一切的,失去族群的頭領后無處可逃無處可歸的獨狼的痛苦。
他曾經想把家族的榮耀與責任扛在肩上,但不能,因為他所效忠的父與王早已消逝無蹤。
「我明白你的感受……這個疑惑一定困擾了你許多年,你一定一直在找尋真相或者試圖喚醒那段回憶,但你不能就這麼被束縛住,束縛在一個註定無解的漩渦中。」
「你懂什麼?」林明晚嗓音嘶啞,「你不覺得你……不覺得太歲它很可憐嗎!那麼多年,好不容易……以為有個好結局了!結果呢!為什麼好人好神總沒好報?憑什麼?憑什麼啊!!」
「是可憐啊。」白岐玉輕飄飄的說,「但那又如何呢?」
不知不覺間,他的淚水也早已流了滿面。
他卻像沒有察覺一般,語氣毫無波瀾。
「我還是那句話,你該走出來了。我早走出來了,祂……我不知道祂是不是察覺到了,就算察覺了,祂也已經走出來了。現在,還糾結在這個陳年痛楚中的,只有你自己了。」
聞言,林明晚幾乎爆炸,他歇斯底里的抓住白岐玉的胳膊,劇烈的搖晃他:「你憑什麼走出來?沒有過去記憶的你根本不是它,你憑什麼替它走出來!!你繼續回憶啊!你那麼厲害,祂那麼厲害,怎麼就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呢!!對,一定是你還不夠努力……」
被近乎暴力的對待,白岐玉卻不為所動,語氣仍那樣的平穩而淡然,彷彿二人聊的不是可憐的他自己,只是第三人的不起眼的小事。
「不去思考這個問題,我、我們,還有你,都能繼續很好的過下去。這不好嗎?」
「你懂什麼……我的太歲爺,我無可替代的唯一父,怎麼能就這樣消失啊……」林明晚語不成句,「你真的都不記得了……我是你第一個言靈的產物,當年,我順著本能去找你的時候,你正和祂在吊腳樓里廝混……我永遠記得那個夜晚,剛下過雨,雲南的空氣很清新,青翠的竹林和灌叢中蟲鳴雜亂,你抱怨太吵,吵得你睡不著覺,然後我一進門兒,你震驚完我的出生后,就讓我去殺蟲子……」
白岐玉靜靜地傾聽著,像一位遊離塵世的神。
他這副面容,倒有些和林明晚記憶中的「白太歲」重合了,林明晚恍惚的鬆開了手。
「那時候……我懵懵懂懂的,只知道你是我的造物主、是我的父、主人與王,我要為你赴湯蹈火、做一切你渴望的征伐。現在想起來,你一定覺得很好笑吧……小腿兒高的小屁孩,五官都還不清晰呢,就傻乎乎的說,『我幫您把全部吵鬧的蟲子都殺了』!」
「但你沒有成功,」白岐玉輕輕地說,「因為你壓根兒不知道什麼是『蟲子』。」
林明晚渾身一震:「……你……你記得?」
白岐玉沒有回答,而是繼續說:「儘管如此,你還是很乖的進了竹林找『蟲子』。你沒發育好,站都站不穩,摔的滿身泥水,髒的像泥巴成的精。第二天早上我拉開門兒一看,門口什麼東西啊那麼臟那麼丑,就罵你『快滾』,你特別傷心,藏進林子里一個多月都沒出來。」
「你!你竟然記得?!不,不……」
「後來,還是我和祂在寨子里呆夠了,要去別的地方玩兒了,你才自己蹦出來的。你以為我們把你忘了,或者是要把你拋棄,特別傷心憤怒,又哭又叫的,像是失心瘋了,在地上摸爬滾打的抱著我的腿不讓我走。我還說『這麼廢物的幼崽肯定不是我的吧』,把你弄得差點背過氣去。」
林明晚已經說不出話了,他的淚水與憤怒都凝結在了眼中,不敢置信的瞪著白岐玉。
因為他每個字都說的沒錯。
那時……他剛萌生意識,思維和心智都沒成型,算是人類兩歲前的狀態。具體的記憶,大部分已經記不清了,但那種被拋棄、被嫌棄的感覺,至今深深烙印在腦海。
許久之後想開了,林明晚其實也明白,白岐玉不是惡意針對他的。
這傢伙沒有傳宗接代的需要和經驗,和人類傳統的養育觀念不同,對幼崽沒有愛護之心很正常。他又養尊處優慣了,再加上潔癖發作,才那麼對待他的。
後來,白岐玉接受了「這小臟孩子」是自己言靈產物的存在後,把林明晚一直帶在身邊,帶他遊山玩水,教導他「君子之道」。
誠然,他不是個合格的父或王,他傲慢、驕縱,只教他喜歡的或者他覺得正確的知識。他也對「小孩」沒什麼觀念和責任感,經常拋下林明晚一個人呆著,和「丑的令人汗顏的大鼻涕蟲」廝混,十天半月的不回來。
白岐玉不回來的時候,林明晚就不知道該做什麼了。他會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一秒一秒的等父王回來。晚上就把掛在天邊,這樣可以看到更遠的地方。
等候的時間真是太難過了,白岐玉離開后,世界就好像被清空了,什麼都沒有了。林明晚總覺得童年時期總充盈著一種無法形容的灰調,那種無依無靠的、被至親至信的人遺棄、嫌惡的童年記憶,仍影響了他的性格與處世之道。
但林明晚又很喜歡白岐玉離開很久后再回來的時候,白岐玉一定會給他帶好吃的,好玩的。甜的很奇怪的榴槤,還有刺的人手疼的「稀有金屬」。
有好多個晚上,祂閑的沒事幹,就去和宇宙中的東西打架,白岐玉就抱著林明晚,一起在又軟又香的鵝絨床墊上睡覺,給他講過去的故事,將諸侯爭戰時的笑話,地中海蠻夷之地的見聞。那些金戈鐵馬、異國風景的話語,編織成一個又一個溫柔的美夢,他在父與王廣闊又安心的懷抱中入睡。
他曾經問過,以後還會有別的弟弟妹妹嗎,而白岐玉說,「小破孩子有你一個就夠受了」。
他當時裝的很委屈,但白岐玉從來不慣著他,也不哄他,理都不理繼續睡,但他心裡其實特別開心。
他是唯一的呀……是第一個產物、唯一的產物……父與王為數不多的慈愛都是給他的。
他只信任白岐玉,只依賴白岐玉,是他手中的劍與最兇惡的狗。連對祂都嗤之以鼻、報以敵視,因為他驕傲於自己是父與王的第一個孩子與最親密的孩子。
所以,當白岐玉失憶、死亡,自己不得不與祂合作時,他感覺天都塌了。
三十年前,白岐玉找回記憶,林間的夜晚才重新放晴。
可他不再是唯一的產物了,新的產物一下就蹦出來兩個,他還不知道做出什麼反應就發生了。Kaico,白雪焰……
於是,林明晚更加黏著白岐玉,更加敵視白岐玉身邊的人,甚至白岐玉和祂的化身離開公寓出去玩,他都要浮在空中監視,不讓好不容易復生的父離開視線。
這是病態的,這是不對的,他自己也知道,但他就是無法釋懷。
婚禮上,白岐玉笑得那樣輕鬆自然,那樣幸福耀眼,他抱著張一賀,與他親吻,說出很傻的獨屬於人類的宣誓,什麼「永遠相伴永遠相愛」的,林明晚一點都笑不出來。
白岐玉甚至沒有邀請他當伴郎。
他就像個局外人,從出生,到現在,都只是遠遠地,要麼隔著一層牆,要麼隔著一層無形的牆,只配遠遠地看著他。
明明約好了的……只有他一個產物……那個長手長腳的醜八怪,那個白的像肉瘤的死胖子……何德何能與他有共同的父?!
而白岐玉對他說,「好久不見,女士」的時候,他的天再一次崩塌了。
但現在……
白岐玉說出了他出生時的全部場景。一毫不差。
那麼久遠的記憶,他自己拼勁腦力回想都只能回想起破碎剪影,而白岐玉全都記得。
他的父、他的王,原來一直都記得?他那麼健忘,連自己的事情好像都記不住了,卻記得自己的事情……原來自己是重要的嗎?
林明晚的唇顫抖著,腦中一片混亂,久久無法做出判斷。
「你沒失憶?不不,你一定失憶了,不然你不會喊我女士……該死,難道你又在惡作劇?這一點也不好玩……」
「這重要嗎?」
林明晚渾身一震:「哈?你在說什麼?」
「你看,我說出了獨屬於你我之間的回憶,所以你又判斷我沒失憶了。但事實上,你怎麼知道,我剛才說的那些話,不是依據你給出的信息推斷的呢?」
林明晚腦子亂了:「也對……」
「但話說回來,我能根據你給的信息作出正確的推斷,不就是因為,我是太歲,我與太歲的思維方式一致么?即使失憶,我仍能根據片段得到正確的答案,因為我就是我,從沒變過,而相同的人,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所做的決定都不會變。」
「你想說……」
「失憶的我,和沒失憶的我,面對相同的事情,會做出一樣的行為。所以,我們擁有一樣的未來,我們又有什麼區別呢?」
「你在狡辯……」
白岐玉輕輕搖了搖頭,然後上前一步,抱住了渾身顫抖的林明晚。
他很高,比白岐玉的人型要高一個頭,因為林明晚想要「保護王」,而保護就要比被保護的人強大。
白岐玉的手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傻愣著的後腦勺,林明晚才下意識的低下頭,把頭乖乖的埋在白岐玉的肩膀上。
他的淚又奔涌而出。
熟悉的姿勢,熟悉的氣息,一成不變的瘦削單薄的肩膀……
這就是他的父,他的王……
「哭吧,哭吧……」白岐玉溫柔的拍著他的背,「今天儀式上,我一看到你,就覺得你又要哭了。口口聲聲還說要保護我,你這樣怎麼讓我省心呢?我和祂都在一起多少世紀了,區區一個儀式而已,又不會改變任何現狀,你難受什麼呢?」
林明晚泣不成聲:「你懂什麼!我就是難受……那臭海鮮哪裡好了?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是圖他腥味重還是圖他長得丑,明明華夏大地上那麼多又帥又紳士的神……」
林明晚還要抗議,猛地發現自己又被帶跑了話題,惱羞成怒的吼:「你別想再糊弄過去了!你明知道我哭不是因為這個……」
白岐玉放開了他。
支撐點收回,林明晚恍惚了一下才站穩。
海風拂來,吹起白岐玉身上的雞蛋花圖案的襯衫,他濕漉漉的頭髮已經半幹了,蓬鬆卷翹著,又可愛又俏皮。
「你真的要走出來了。」他說,「今天參加完葬禮,你不要繼續繞著我打轉了。你之前不還抱怨,說什麼『我活該伺候你嗎』,什麼『我就天生奴婢的命唄』,不是的。」
林明晚睜大眼睛,因為這兩句話,是在崇明小區時期時他說的。那時他恐懼又不安,恐懼白岐玉永遠失憶,又生氣白岐玉記不住他,說了很多陰陽怪氣的話。
這是不是意味著,白岐玉又在惡作劇……
白岐玉知道他在想什麼,但白岐玉避而不答。
「你的生命是我給的,沒錯。但這不代表你的生命中只有我。你,我,是兩個個體,獨立的,沒有誰屬於誰。我知道你習慣了圍在我身邊,與我們一起吃飯,為我警戒……我不抵觸,也很感激,但,你給自己的時間呢?」
「我不需要自己的時間!」林明晚反駁,「我喜歡圍在你身邊,這就是我感到幸福的方式。我是一片夜晚,我注視那兒都無所謂,為什麼我不去注視我愛的你呢?」
白岐玉深吸一口氣:「小時候,你很喜歡我給你講的故事,對吧?我記得,你最愛聽諸侯混戰的故事,我給你講呂布、講荀彧,那些人類中的英傑。你還問我為什麼不去幫那些厲害的人,要看著他們那麼可惜的死掉。你還幻想如果你有了力量,你會如何幫助他們、帶領你看中的英傑顛覆世界……而現在,你有力量了,現在就是你去遊覽世界、大展抱負的時候了。」
林明晚垂下眼睫:「……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總罵我傻,罵我孩子氣,怎麼能當真呢?我們不該涉世太深……」
「明晚……」白岐玉緊緊盯著他的眼,「我舉這個例子,只是想告訴你,除了我,世界上還有很多東西值得你關注。你是個獨立個體,你可以去往任何地方,擁有或者體驗任意的人生。」
「現在我們在布魯斯班,對吧?且不談你日行千里,就連人類都可以在5分鐘后買一張跨洲際的航班票,在一小時后、一天後出現在地球上任何一個地方。洛杉磯、巴塞羅那,或者廈門,奈良,哪裡都可以。去遊山玩水、去交新的朋友,吃好吃的,哪怕什麼都不做,看一片異國他鄉的星空,都是屬於你自己的有意義的時間。我想說的是……只要你想,世界上不存在任何條件阻攔你、桎梏你選擇另一處的、嶄新的截然不同的人生。」
「這麼多年了……你就沒有發現,一直圍繞著我的你,越來越脆弱了嗎?只是一聲『女士』,你就崩潰至此……這還是我引以為傲的好大兒嗎?」
林明晚渾身一顫:「我是怕你又失憶!」
「我印象中的明晚可不是這樣的。他剛出生時,路都走不利落,也不認識蟲子是什麼,就斬釘截鐵的要幫我殺掉所有吵鬧的蟲子。在崇明小區,我什麼都不記得的時候,你幫我收拾那群褻瀆我的人,與祂聯手復仇……我真的很感動,很以你為傲。」
「可現在呢?kaico在幫助¥%#管理他的稀土礦,雪焰和大海星打得火熱,一起在帕俄撒旁新建另一座城市,要發展為海底新中心。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們,但他們是不是從沒說過,他們很仰慕你,尊崇你,也羨慕你擁有過我親自的教導和愛。」
「我不是說要讓你有多麼大的事業與抱負,我只是覺得,你該擁有屬於自己的人生了,明晚。」
「我不希望多少年以後,回想起你過去的這些年,發現除了與我有關的記憶,再無其他的談資。我不希望你恨我、怨恨我沒有喊醒你,不希望你越陷越深。」
林明晚死死盯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白岐玉最後緊緊地抱住了他,直到他的淚痕全乾了,才鬆開他。
「去吧,」他說,「尋找屬於你的人生吧,不要總讓我的事情牽制你的情緒了,你這樣,我真得很愧疚……」
「你不要轉移話題,你到底失憶沒有……」
「這不重要,明晚,你該走了。」
離開小樹林時,白岐玉怔怔的看了天邊一輪清晰的令人發黃的圓月許久,才一路小跑,撲到一直等候著的張一賀身上。
愛人輕車熟路的背上他,他軟軟的趴在愛人的頸窩裡。
看出他的沉悶,張一賀輕聲問:「都說了?」
「嗯。說了。」
「如何?」
白岐玉悶悶地說:「那孩子……軸著呢,一時半會兒估計是想不明白的。但……但不說不行啊。」
「你是對的。」張一賀安慰他,「放心,他會明白的。」
「嗯。」
二人深一腳淺一腳的回到了海灘旁,大海星已經停止打嗝了,好了傷疤忘了疼,又盯著泡生蚝的冰桶和腌制燒烤的醬汁桶出神。
白岐玉哭笑不得的從張一賀背上跳下來:「你能吃點正常的么!這麼多大陸特產這麼多新鮮水果,別回了海底,人家問你婚禮上吃什麼好的了,你說吃了乾冰還吃了真冰又喝了一桶醬油?人家得尋思白家的江山要倒閉了么!」
大海星牙尖嘴利的反駁他:「吃冰怎麼了?給您省錢還不行了是吧?我們這一輩子沒去過南北極的海底生物吃個冰多稀奇您不知道嘛?喝醬油又怎麼了,難不成你們吃飯一滴醬油都不喝啊?我喝點凝練的精華礙著您眼了?離了奇了管得那麼寬……」
「幾天不見你這口音怎麼變得這麼奇怪……」
大海星橫眉豎眼:「嗬,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兒,幾百年前鑲金邊兒的京腔兒,您老這就記不起來了?」
「那也不是你這大碴子味兒的!」
張一賀按住白岐玉:「別和他一般見識,讓他吃。山豬吃不了細糠。」
白岐玉噗的一聲沒憋住笑,大海星氣的五個手亂舞,祂是海中真神,大海星敢反駁白岐玉不敢反駁祂。
Kaico趕緊拉住大海星,塞給他一桶冰讓他當零食兒嚼著玩去,大海星罵罵咧咧著「都被你帶壞了」走了。
「明晚還好嗎?」Kaico看著天上朦朧月色,擔憂地說,「這一針會不會太猛了?」
白岐玉搖頭:「你都覺得猛,這就說明,我這樣做是對的。」
Kaico苦笑了一聲,沒再出聲。
他把烤的熱騰騰的魷魚和雞翅遞給白岐玉,這是白岐玉最愛吃的兩種。
咬下第一口鮮嫩多汁的魷魚腳時,新一輪的煙花升空了。
十幾種人類常用語種的「我愛你」,還有一片偷偷混入其中的極速亮起又破碎的泡泡。
那些泡泡很快閃耀出更奪目的光芒,劇烈的綻放著,像散步漫天的金粉。
【小白啊,這個臭鼻涕蟲哪天欺負你,就找哥哥,哥哥永遠是你忠實的後盾!】
白岐玉笑的燦爛:【好!】
【還有你,臭鼻涕蟲,雖然我很討厭你,但你對小白還是挺好的……你也別太白管嚴了,讓人看不下去!】
張一賀簡單粗暴的罵他:【少挑撥離間,老子樂意!】
【你!】
【快滾!】
【擦,下次你別來找我哭,滾就滾!】
遠處,雪焰握著麥克風,在臨時搭建的竹竿舞台上又唱又跳,氣氛熱鬧又俏皮。
白岐玉握緊了張一賀的手,踮起腳尖,輕輕地親上了他。
「以後的日子,繼續包容這樣的我吧……我最親愛的愛人。還有,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