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調戲
「混賬登徒子!滾開!」
忽然,正上下其手不亦樂乎的胡存勖只聽懷中美人一聲嬌喝,嬌軀掙扎著想要離開他的懷抱,似乎是因為自己的狗爪觸及了某處禁忌。
「怎麼樣?夫君的手藝如何,娘子可還滿意?」
胡存勖厚顏無恥地沾沾自喜,那隻手已經抽離,但依然死死摟著女子不肯松。
亓官靜兒終於扭頭正視胡存勖,只是這位秋水盈盈玉絕塵的美人眼裡全是憤怒,恨恨道:
「胡存勖!你不得好死!」
胡存勖嘴角微翹,估計全大宋都沒人敢這麼當面咒他,這女人倒是勇氣可嘉,但故意板起臉,假裝有些氣急敗壞,獰笑道:
「你個臭婊子竟敢詛咒本世子!可知這是死罪!行,你這麼咒我,那我就讓你知道什麼叫做不得好死!」
胡存勖的瘋魔樣子著實嚇了亓官靜兒一跳,女子驚呼出聲,但很快冷靜下來,輕聲冷笑道:
「好,死就死,那你先給我把雙臂鬆開。」
胡存勖聞言,呵呵一笑,仍舊死皮賴臉地黏著亓官,用胸膛摩擦女子風流蘊藉的身段,收斂方才的發狠神色,恢復嬉皮笑臉,調笑道:「怎麼?剛剛被夫君嚇到了?」
亓官靜兒收回視線,繼續看書,淡淡道:「俗話都說『虎父無犬子』,但你這浪蕩子也就跟女子逞兇鬥狠時和晉王殿下有幾分相似。」
胡存勖默不作聲,眉頭皺起,但繼而很快舒展,依偎著女子嬌軀,品味著縈繞鼻尖的芬芳體香,輕輕道:「我不如爹,他是伐吳滅楚的千秋名將,是能與大宋趙氏共分天下的三晉藩王,而我只是享他功業的紈絝二世祖。」
頓了頓,胡存勖語氣突然又激昂起來,笑道:「沙場比不過老子,情場上卻是我比爹勝出十萬八千里!當年老爹曾與吳國反賊們在叩北山有過一場鏖戰,自此一將功成萬骨枯,世人都說是那場慘勝確定了爹的封王就藩,如今他兒子也要效仿前人,吃下亓官娘子,確立胡小王爺風月場上的霸主地位!」
說著說著,兩隻爪子就又不安分地摸摸這摸摸那,卻不再嘗試伸向亓官的忌諱。
亓官靜兒看書看得眼花,便放下書揉揉眼,又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氣,然後趴在石桌上,呢喃道:
「不可救藥,不可救藥,你這樣子,將來怎麼世襲晉王啊?」
胡存勖目光緊緊鎖在亓官壓在桌面上堆起的飽滿胸脯,咽了咽口水,瞥見女子合上的書封面上寫著「笑林廣記」四字,笑道:「跟你說個笑話,好不好?」
「嗯。」
亓官靜兒將臉蒙在雙臂里,閉目養神。
「從前有男子娶有一妻,納有一妾。無奈妻子嫉妒心強,從不允許男人到小妾房中過夜。但說這晚,男子心癢難耐,於是哄騙妻子說:『我要上茅房,馬上回來』。大老婆也不傻,猜到他意思,堅決不答應。男人便指天發誓:『如果我去別處,就讓我變成狗』!」
「妻便取來麻繩,一頭繫於丈夫腳上,一頭握在手中,這才放他出去。男子出門后,偷偷解繩拴於看家狗腿,然後撒丫子找小妾去了。再說妻子,久等不見人影,便往回拽繩子,一直收到床邊。探手一抓,竟是狗毛,頓時驚駭,尖叫道:『這死烏龜發的誓,真他媽靈啊』!」
亓官聽完,抬頭看向講笑話的胡存勖,巧笑倩兮,吐吐舌頭,做了個俏皮鬼臉:
「咱們這位最恨讀書的胡小王爺也就看《笑林廣記》看得進去了!」
胡存勖怔住,
與她相識已有兩年,卻還從未見過她現在這小家碧玉般的可愛神氣,她從來都是秀麗端莊的大家閨秀,即使當初被自己用藥迷到床上時,也是沉著冷靜,沒有半點驚慌失措,像現在所露出的少女作態著實少見。
「真好看。」
胡存勖緩過神,贊道。
「以你的天分,若是能像看《笑林廣記》般看史書兵書,不說未來當晉王是否綽綽有餘,最起碼現在就沒人笑話你繡花枕頭了。」
亓官靜兒嘆了口氣,臻首側向庭中櫻桃芭蕉,小聲說道。
「娘子說啥?」
胡存勖沒聽清,把耳朵湊到亓官嘴邊,卻聽亓官靜兒淡淡回了句「沒事」,然後扭過頭去,不去看胡存勖的側臉。
亓官靜兒和胡存勖見面次數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短短兩年兩人在春如意見過不下二十次面,細細一算,竟似是每月一見。一次會面大約會從下午折騰到次日大早,兩人從未同床共枕過,過夜時常常是胡存勖霸佔香榻,而亓官只能被迫打地鋪。
不知為何,這位傳聞里日日強搶民女的晉王府獨苗對亓官靜兒很「仁慈」,每回來春如意找自己就是手上功夫不停,但偏偏沒有像流言里那樣霸王硬上弓,甚至有時他摸過界了,自己一聲呵斥,他還會笑呵呵地縮手回去。當然,這也不是說胡存勖有多正直,亓官未曾忘記過兩人初見面時那碗摻了蒙汗藥的酒,就是那碗酒讓自己栽倒在胡存勖手中,萬幸保住了貞潔。
亓官靜兒記得清楚,那年二人初遇,也恰是個如今日般的冬天。天上有雲有日,地上無雪無霜,偏偏冷得人直哆嗦。
那一年的大宋發生了很多事,就像那年的黃河水,不僅衝破了龍門峽,還卷出了座三眼石人像。
「莫道石人三隻眼,挑動黃河天下翻」
這句不知從何流傳出的俚語幾乎一語成讖:先是東北冒出個自稱「天人下凡」的佟天師,自創「商教」,作亂大宋東北。朝廷里,在位二十三年的老首輔離奇病逝,權傾朝野的浙黨說垮就垮,無數官員被左遷抄家砍頭滅九族。雁回關外,草原部落萬騎壓境,金帳可汗虎視眈眈,北方雄鷹蠢蠢欲動。
順著天下大勢,亓官靜兒家中也頻發變故,一個偌大的家族如大廈將傾,眼看就要轟然倒下,砸傷長年來在其中乘涼取暖的人。牆倒眾人推,亓官靜兒記得素來溫良恭儉讓的二舅在老祖宗被官衙帶走當晚,就偷偷抱著家裡賬本跑去了大理寺,還有原本和大姐相濡以沫的姐夫,竟用一封休書逼死了大姐......
她比較幸運,父親早早派死士把自己送離家族,但縱是如此,那幾名以嬤嬤身份陪著自己長大的死士依舊在逃難中被朝廷盡數殺死。最後離開自己的死士姓王,是自己的奶娘,在三晉邊境上與朝廷捕頭同歸於盡,臨死前,王媽握著她的手,笑著說:「小姐,老媽子只能送你到這了,還好再往前走幾步就是三晉,老爺安排的事情奴家也算是完成啦,這下子,我也能安心合眼了。」那一天,亓官靜兒淚流滿面,哭啞了嗓子,哭腫了雙眼,哭暈了人。
再後來,她聽說父親被大宋皇帝賜死,母親被判去教坊司為奴,而那位一向笑眯眯看著自己、時不時還會誇自己長得真俊的老祖宗則被凌遲處死,印象里鐘鳴鼎食十幾載的家族浩然無存,成了一地血跡灰燼。
打從知道父母死訊起,她便開始戴孝,一身白衣,直到此時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