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青梅竹馬1
凌雲軼第一次見到陸辭舟,是兩歲的時候。她對那時的記憶其實已經有些模糊,只記得那天自己和爸爸媽媽在花園裡放風箏,隔壁有個小哥哥站在花園的欄杆外看了很久,於是她拽著小風箏跑過去,邀請對方和自己一起玩。
那天他們在花園裡第一次合影。後來他們經常一起玩,一起吃飯,一起在舞蹈房看媽媽練舞,一起上學,一起學鋼琴。父親去世那年,她第一次明白死亡的意義。
死亡意味著他再也無法坐在爸爸的肩頭,再也不會被爸爸的鬍子扎疼臉蛋,意味著媽媽會在夜裡無聲痛哭,會放棄熱愛的舞蹈,收起漂亮的舞鞋,會一天天憔悴,開始吃很多很多的藥丸。
陸辭舟陪在她身邊,在她難過的時候擁抱他,在媽媽去醫院的日子,把她帶回家吃飯,陪她睡覺,安慰因為思念爸爸媽媽而哭泣的她。
母親去世那年,她第一次明白孤兒的意義。孤兒意味著他再也見不到會喊她寶貝的爸爸媽媽,再也無法向他們撒嬌,意味著她失去大人的庇護,變成了沒有人要的孩子。
依舊是陸辭舟陪在她身邊,把她牽回家,分給她一半的床,一半的家,一半的母愛,在她難過時做鬼臉逗她,在把她氣哭后一邊道歉一邊給她擦眼淚,在其他小朋友嘲笑他沒有爸爸媽媽的時候擋在她身前,幫她罵人,替她打架。
凌雲軼向梁珊提的第一個要求,是想學舞蹈。不過梁珊認為學芭蕾對雙腳的負擔太大,建議她學了民族舞。每次上課,陸辭舟都會陪著凌雲軼。一開始對方也想學,堅持半個月之後發現太痛苦,還是去隔壁繼續學鋼琴。不過,正因為她學過幾天,所以比誰都懂凌雲軼抻筋骨的疼、摔跤的痛,每次上完課都會帶她去買一袋糖,或者一支冰淇淋。
他們就這樣一路陪伴彼此長大,一起在花園的角落聽過不該聽的秘密,一起在大掃除的時候打翻水桶搞臟衣服,一起在學自行車的時候摔倒,一起在車子拋錨的時候遲到被罰站。
十五歲那年,她搬出了陸辭舟的房間。由於之前剛失去父母,小凌雲軼一直沒有安全感,然後他倆就睡一張床,後面大了,還是梁珊覺得不合適,就給分成了上下鋪。
隨著在漸漸長大,凌雲軼意識到這樣子是不方便的,所以就提議還是要分房睡。於是她決定分房睡。陸辭舟為此纏了她一個禮拜,賴在她房間不走,問她為什麼拋棄他,為什麼要分房睡。
「所以愛是會變的對嗎?你以前都不嫌我。」凌雲軼:「……」
白天上學的路上也纏著她不放,指著下眼瞼故作可憐:「沒有你一起睡我真的不習慣,你看我的黑眼圈。」
偶然聽到的孟浩和錢程遠:「???」
孟浩去過楚家不止一次,知道他倆從小住一個屋子,說:「你倆這麼大還不分房才奇怪好嗎,睡一起不嫌擠啊?」
陸辭舟:「我房間大。」
「我不懂,但大為震撼,怎麼會有人喜歡和別人睡一間房,還上下鋪,你家又不是沒房間。」
錢程遠道,「而且你倆分個房搞得像夫妻分居一樣,至於嗎?這難道就是你們不收女孩子情書的原因?」
陸辭舟:「……」
凌雲軼:「……」
孟浩:「妙啊,小錢錢。」
陸辭舟終於不再提不想分房的事情,但每天晚上還是要在凌雲軼的房間里混到凌雲軼趕他才走,理由包括但不限於一起寫作業,一起看電影,一起打遊戲。
凌雲軼從初中開始參加舞蹈比賽,高中最出成績,市級、省級、國家級的比賽都獲過名次,每一次陸辭舟只要能請到假,都會陪她參賽。
高二那年,凌雲軼在一次比賽上跳了一支《洛神》。陸辭舟在台下,看著接著少女明艷的臉龐精緻穿搭的「洛神」,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它是那樣的急促,熱烈,澎湃,為台上的「洛神」而跳動。知道自己起了心思之後,陸辭舟很少再大大咧咧地往凌雲軼床上躺。
為什麼他們明明用一樣的洗髮水、沐浴露和洗衣液,對方枕頭和被褥上味道卻那麼的不同。對方練舞后散發著熱意的汗水,似乎都暗藏著撩動他心弦的魔力。
是只要一深想,就會讓陸辭舟覺得這樣子是否有點不對勁,事情失去了控制。明明他對雲軼就是很好很好的妹妹一樣照顧她保護她,內心深處卻又渴望著更緊密的擁抱和更特別的關係。
可他清楚時機不對,對方對自己的感覺也不對,只能暫時用偽裝成兄妹情的勾肩搭背汲取那一丁點肌膚相觸的快意。
凌雲軼覺得陸辭舟有一陣變得特別奇怪,喜歡像只大狗一樣黏黏糊糊、挨挨蹭蹭。但只要凌雲軼橫他一眼,他又馬上老實地退開,甚至躲得更遠。
她那時不知道,那是因為陸辭舟對她的喜歡。過了那一陣,陸辭舟又自己恢復了正常,彷彿之前的異常只是一次突如其來的「大姨夫」。凌雲軼以前經常被學長學弟告白,後來因為舞蹈比賽越來越出名,也開始收到學姐和學妹的表白,起初她微微有些尷尬,後來也漸漸習慣,每一次都禮貌的拒絕。
陸辭舟和她的情況截然不同,剛上高中的時候還有不少女生給他送情書,男生似乎也有過,還有讓凌雲軼轉交的。可到了後來,反而「人氣驟降」,「無人問津」了。仟韆仦哾
凌雲軼那時也不知道,那是因為全世界都看出陸辭舟只會圍著她轉,對別人從來不會多看一眼。偏偏凌雲軼已經習慣了對方從小到大的無微不至和處處維護,也習慣了對方整日把「你不愛我了嗎」這樣的網路流行語掛在嘴邊,所以並未覺得不妥。
她開始意識兩人關係的曖昧,是在高二的暑假。陸辭舟又故態復萌,以她屋裡的空調更冷為由,賴在她的床上不肯走。偶爾一塊打遊戲打到犯困,凌雲軼也懶得趕她,自己倒頭就睡。
某天早上醒來,她察覺到陸辭舟抱著自己,一條腿架在她小腿上,雙手摟著她的后腰。甚至陸辭舟身體有點異常的熱,讓她感覺到了不對勁。
葉雲輕:「……」
如果只是這樣,他會把這當做一次普通的反應,可後面發生的事情卻令他熱氣上涌,再也無法裝作若無其事。她背對著陸辭舟側卧,對方似乎不知道她醒了,迷迷糊糊醒來,察覺自己的身體狀況,呼吸一促,身體僵住不動了。
然而這種僵直沒有持續三秒,他突然低頭靠近,在凌雲軼後頸輕輕吸了一口,身體貼得更近。凌雲軼不覺得對方會把自己當做單純幻想或發泄的對象,陸辭舟不至於也不可能這麼不尊重她。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的舉動並非單純源自於欲,更藏著情。
凌雲軼慌了一瞬,用手肘將他懟開,翻身坐起:「熱死了。」
說完也不管對方錯愕的表情,滿臉冷淡地下床去浴室洗漱。這是不對的……
凌雲軼往臉上澆了兩捧涼水,懊惱地想,她和陸辭舟是一起長大的兄妹,是親如手足的家人,這樣是不對。她在浴室磨蹭了很久,久到陸辭舟回自己的房間解決完問題,又過來等了他好一會兒。
見他洗了澡、換了睡衣,陸辭舟怔了下,調笑道:「你咋啦?跟我一樣??」
他還有臉說?凌雲軼臉色爆紅,將手中擦頭髮的毛巾朝他甩過去。卻不知道陸辭舟被帶著她味道的毛巾蓋住臉,瞬間又起立了。
凌雲軼發現對方的心思之後,才意識到他們平時的舉動有多曖昧。他們會毫不介意地喝同一瓶水,點兩杯飲料也會交換著嘗一嘗,哪怕在食堂吃飯,陸辭舟覺得好吃的菜會直接夾起來讓他張嘴,而她以前,都會特別自然地接受餵食。
他們偶爾會換著穿彼此的衣服,運動完會將就著用同一條毛巾擦汗,走在路邊碰到來往的車子,陸辭舟會無比自然的攬住她的腰把她往旁邊帶,有時候還會直接拉她的手腕。
這些舉動並非如今才有,而是早已嵌入了兩人的生活點滴,她以前從未覺得奇怪,現在也沒有覺得排斥。這才是最奇怪的。
後來,她開始參加集訓準備藝考,某天突然在幾個好友的小群里看到錢程遠陸辭舟:【今天老師說的留學項目,你去不去?】
凌雲軼怔了下,就看到孟浩說:【要去大家一起去唄,有伴。】
錢程遠把通知發到群里問凌雲軼:【你呢?有想法嗎?】
凌雲軼的手指停在輸入框,突然意識到,出國對他們這樣的家庭來說,其實像吃飯一樣容易。可是她,早就打算好了要考母親曾經任教的首都藝術大學。
陸辭舟隔了幾分鐘沒有動靜,凌雲軼的心提了起來,想切到私聊問問他是怎麼想的。但對方明明知道……
明明知道他想考哪個學校。又過了一會兒,錢程遠和孟浩已經聊起去哪個國家比較好玩,陸辭舟突然回復:【不去,剛報了個表演班,準備參加藝考。】
孟浩:【???】
錢程遠:【???】
凌雲軼愣住,也發了三個問號。
錢程遠:【是本人?】
孟浩:【你中邪了?】
陸辭舟:【很奇怪嗎?我肯定要和我們家雲軼一個學校啊。】
孟浩:【……】
錢程遠:【……】
孟浩:【知道了知道了,退下。】
錢程遠:【你們兄妹都這麼黏人嗎?不對,要不是和你倆一起長大,總感覺不是兄妹。】
陸辭舟:【你猜。】
孟浩:【???】
錢程遠:【???】
凌雲軼從陸辭舟說他要參加藝考就震驚得失語,足足愣了一分鐘,再看那句模稜兩可的【你猜】,更是驚訝,驚訝之餘,唇角卻不受控制地上揚。
她以拳抵唇,剋制住笑意,發消息私聊陸辭舟:【你認真的?】
程景曜直接回:【明天來接我,我報的班就在你集訓的學校。】
凌雲軼詫異地睜大眼睛,唇角又開始上揚,手指在鍵盤上反覆鍵入又刪除,最後只發出一個【哦】字。
另一邊,孟浩私聊錢程遠:【草草草!狗東西終於敢承認自己動心了?】
錢程遠:【要畢業了,狗東西要發動攻勢了。】
錢程遠:【滄桑點煙jpg】
兩人沉默了片刻,幾乎同時發出一條消息:【雲軼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