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深淵地獄
顧湛輕輕在搖頭。
當初林無那樣狠的心，什麼都敢做，什麼話都敢說，當下失魂落魄地作態給誰看。
直至祝明之死在她面前，才有零星的悔意瀰漫出來，真這麼喜歡，怎麼不隨著祝明之去死。
深情。
林無也配沾這二字半點的邊兒。
秦堂行近林無，蹲下身將那份檔案夾捏在手上，輕輕拍著林無的臉在說：「拿好，好好看，仔細看，屬於你的痛苦才剛剛開始。」
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望著脫力般廢狗一樣的林無，鼻間哼出了冷音。
林無全然沒有反應，她被阮玉章扶起來時，頭暈目眩，心臟緊緊瑟縮起來，痛出一把冷汗，目光直勾勾地望向被嚴絲合縫關上的門。
呼吸變得又急又重，連抓握阮玉章的手都在顫，竟扛不住祝明之離她而去的消息，生生昏厥。
*
黃昏微暖的光盪在室內，林無從劇痛中清醒過來。
她滿身是汗，涔涔如流水，像上了發條的活偶一瞬驚坐，直起了背，嚇了阮玉章一跳。
「明之呢，明之呢！」
林無胡亂地床上翻找，目光沒有聚點，哪裡都想去望，哪裡都見不到祝明之。
阮玉章捏緊了手，連祝明之的名字都不敢提及，只是壓低了聲線在說：「家主，他……已經被沈少爺接回去了。」
沈成允憑什麼代替她去碰祝明之，祝明之不可以有除她之外任何的依靠！
「備車，備車！」
林無掀開了被子，掌心狠狠在眉心上拍著。
她怎麼可以在明之需要她的時候昏厥，明之醒過來見不到她，會傷心，會難過的！
「現在就去沈宅！明之還在等我，他在等我……！」
阮玉章急急壓住她。
當下的林無虛弱到沒有掙扎的力氣，整個人泛著脫力的白，唇肉乾裂，臉上掛著青紫，全然見不出從前意氣風發的驕矜。
沈成允還算好心，沒要林無親自處理祝明之的後事。
林無聽到祝明之去世的消息便會當場昏厥，再著手去見祝明之的遺體，阮玉章怕她會隨著祝明之去了。
「您還是先見見這個吧。」阮玉章遞去秦堂親自送來的檔案袋，裡面的內容她已經見過了，卻還是想讓林無親眼見見。
她軟了語氣在說：「是小祝少爺在獄里的日子。」
林無翕張的唇打著哆嗦，那封檔案袋無比沉重，從手中脫離出去，一張張相片順著滑落的力道在床上攤開。
是什麼樣惡趣味的人才會留下這樣的相片。
一方矮隅關著蜷縮成團的祝明之，他身上被繩索緊緊勒出了痕迹，細瘦的手腕被捆在鐵籠上，怯生生的瞳仁盯著鏡頭，肉眼去見都猜得出他怕得在抖。
黑白相間的相片，能從中見出他凹凸不平的肋骨，彎曲的弧度明眼去看也該是被打斷了的。
相片里的祝明之瘦瘦小小，分明是見不清顏色的黑白，卻會把他滿身的傷痕展露出來。
林無腦海里嗡地一聲。
祝明之細軟的小嗓子猶在耳邊。
——「會送他進監獄，不聽話就打斷肋骨，住小籠子嗎？」
她的指尖在顫，輕輕揭過相片，一張張翻看下來。
相片有些模糊，是女人落下耳光的手與猙獰在笑的嘴臉。
祝明之被掐著脖頸貫在地上，痛苦地緊閉著眼，漂亮的小腹袒露在外，被人拿著小刀在上面劃出血線。
——「會被人用小刀在肚皮上刻字嗎？」
多張是雜亂的地面，他高舉著雙手捧著煙灰缸跪在牌桌下，那些煙蒂有的掐在煙灰缸里，有的則是拽過祝明之的胳膊，將他壓在牌桌上，捲起了衣服，摁滅在他的腰側。
——「會拿他做煙灰缸嗎？」
那日的祝明之，還有很多話沒有問完。仟仟尛哾
林無在相片中尋找到了答案。
他在餐桌下跪著，腰背被女人當做腳凳在踩，鏡頭沒有捕捉到祝明之的神情，一張張連拍，是他抓握起落在地上的食物，塞進嘴裡吃。
最後一張則是祝明之出獄時的相片。
他的笑靨很是勉強，正對鏡頭的瞳仁失去了光澤，毫無焦距，小手緊緊攥著衣角，腿肚綳得筆直，照片一角露出短短一截的黑色弧形。
林無認得出這是什麼東西。
是她熟悉不過的，對摺起來的皮帶。
這張相片背後寫著一行小字。
「他需要學會溫順，不能反抗，不能躲避，不能哭，不能喊。他需要知道自己的身份，是骯髒的玩具，沒有資格觸碰上位者。落在地上的食物才被准予食用，如果沒有及時清掃乾淨，該接受懲戒。他需要學會道謝，任何施加在身上的手段，都是教導。」
林無回想起祝明之被接回宅后的幕幕。
她只是輕輕的抬腿，祝明之都會緊張到瑟縮起來，手臂軟軟地撘在腦袋上，抖得發顫，卻一動也不敢動。
明明乾乾淨淨的一個人，碰什麼東西都要捲起衣袖去摸。
掉在地上的食物也不會嫌棄，抓起來就會好好吃完，胡亂說著道謝的話。
林無常常在想，祝明之到底在做什麼，是扮著可憐，去攪亂她的思緒，用這種低下的方法去控制她的情緒，尤其是那一日聽祝明之的問話，心底只覺得是在扮嬌。
可他沒有說謊……
甚至在遭受了這些之後，不會，也不敢告知她。這些人授了她的意，心安理得的去教導祝明之，他怎麼可能有膽子再和她哭訴這些。
祝明之忍受了如此殘忍的懲戒，該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在那晚詢問她。
——「是像罰我一樣嗎？」
祝明之反常的舉動太過應激，只需要好好看看他，也該猜得到他在獄里過的很不好。
可她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甚至覺得祝明之捏著她的錯不放，連個好臉色都沒有留下。
滾燙的淚水滴落在相片上，林無一遍又一遍摸著祝明之出獄時的那張相片。
阮玉章說的不錯。
真相查起來會難，可監獄是她親手將祝明之送進去的，真心擔憂他，想打探個消息，怎會一無所獲。
她究竟，把祝明之送去了什麼地方。
那可是地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