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心悅誠服
太平縣北門以東二里的河邊處,秦月翟明夷四人摘下自身的弓箭、長劍,又卸掉馬鞍馬鐙,拔了些雜草揉成一團,潑水淋濕那八匹馬後,便一邊刷洗馬匹,一邊說說笑笑。
朱敏抬頭看了一眼一裡外的縣城城牆,湊近秦月,與她同刷一匹馬,有幾分疑惑,問道:「師娘,我們先不回王府了?」
秦月輕輕地將朱敏推向翟明夷,柔聲催促道:「敏兒,過去問你姐姐,她可是得了師娘的真傳,肯定知道為何。」
朱敏小步快跑至翟明夷身側,將手伸向面前馬兒的馬臉,見那馬兒沒有躲避,順勢摸了幾下,臉上的笑容又多了幾分。
她依然滿臉好奇,幫翟明夷潑了些水后,一手有模有樣地刷洗著馬匹,一手則搖晃著翟明夷的手,撒嬌道:「姐姐,為何?」
翟明夷不緊不慢,轉頭看著朱敏,也沒有停止手中的活計,微笑著解釋道:
「不說別的,單單是私自關閉城門,那也是死罪,而只有我們公子身份合適,若他不留下來承擔一切,若長安城裡那幫大老爺責備下來,別說是一個小小的縣卒都尉,就算是我們唐師兄都得被殺頭,若真的如此,又還有誰願意為我們公子效命?」
朱敏仍有疑問,卻顯得洋洋得意,追問道:「那我們為何主動迴避?」
翟明夷滿眼欣慰,驚呼道:「敏兒也能猜出來?」
朱敏笑容天真,反問道:「姐姐,這不是很明顯嗎?」
翟明夷笑容和煦,耐心說道:「一直以來,這世上都是男子掌權,女子退居幕後,雖說師娘是公子的母親,我們是公子未過門的妻妾,若我們頻頻站於台前,難免會引起我們那位未來阿公的猜忌,如此,反而對我們公子不利。」
翟明夷向前一步,伸出右掌,放於馬兒前方,輕聲說了一個「來」字,待馬兒底下馬頭、以馬嘴緊貼翟明夷手心后,她伸出左手,摟著馬頭,右手則調皮地掏了掏馬鼻,眉飛色舞道:
「但是,我們並不只是迴避,這些馬兒與那些士卒一樣,也和我們一起奮力戰鬥,既然士卒有賞錢,這些馬是不是也該獎勵獎勵?這馬兒也有記憶,若我們經常替它們洗刷,讓它們舒服了,時間一長,它們便與我們心有靈犀,與我們人馬合一。」
翟明夷頓了頓,見朱敏頻頻點頭后,補充道:「更何況,如今正值夏季,天氣炎熱,而我們的馬兒既沒有閹割,又奔跑了幾里,難免暴躁,所以,為它們降降溫也沒錯。」
翟明夷提高嗓音,如炫耀一般,朝秦月大喊道:「師叔,我說的對嗎?」
秦月笑了笑,毫不覺得意外,「那是自然。」
朱敏疑惑不解,微微皺眉,問道:「姐姐,那為何不閹割呢?閹割之後不就沒那麼暴躁了嗎?」
翟明夷和顏悅色道:「這八匹馬本是我們山上的種馬,都體格強壯、反應迅速,卻已經被另外八匹代替,如今只能暫時用作戰馬。這不閹割也有不閹割的好處,這八匹馬雖說暴躁,其戰力卻也強悍,對於師娘、公子、我、念兒姐,是最合適不過,而壞處自然是不容易降伏。」
「所以啊,若我們不在場,敏兒千萬別騎它們,千萬不要逞強,姐姐怕敏兒鎮不住它們,若被它們摔傷,那就是得不償失了。」
朱敏毫不猶豫,眉開眼笑地點點頭。
她轉過身,準備前去牽一匹馬過來刷洗,卻見其餘六匹馬都圍繞著秦念,滿眼驚奇,其嗓音跳躍,問道:「姐姐,這些馬怎麼都跟著念兒姐?」
翟明夷順著朱敏的眼光,只看了一眼,笑容溫馨,說道:「這兩年,念兒姐經常與你楊師伯,就是我娘留在山上,可是學了不少養馬馴馬之法,對這馬匹可謂是相當熟悉,而且,只要我們不在山上,我們念兒姐除了吃飯、打坐,其餘時間便都與那群馬兒在一起。」
「別看這些馬都是被你公子、我、念兒姐三人養大的,它們更加親近我們念兒姐,更是念兒姐的心肝,若我們不在身邊,念兒姐的一個口哨便能讓所有馬兒跟著她奔跑。」
正低著頭、專心清洗馬臉的秦念停止手中的活計,抬起頭,滿眼笑意,喊道:「若敏兒也經常和馬兒相處,經常疼它們,那它們一樣會跟著你,不離不棄。」
翟明夷笑容依舊,嗓音親切,喊道:「念兒姐,我們把赤蛇交給敏兒,可以嗎?」
秦念率領著那六匹馬緩緩走向翟明夷兩人一馬,笑容不乏真誠,回應道:「明夷,以後你才是我們家的女少主人,按規矩我得喊你一聲姐姐,哪需要徵求我的意見?」
翟明夷面帶羞愧,語氣柔和,說道:「念兒姐,你說什麼呢?你也是女少主人,別說這幾匹馬了,無論何事,我都要徵求你的意見,我可不管什麼世俗禮法。」
已經刷洗完畢、正低著頭逗弄馬兒的秦月抬起頭,望向三人,滿眼滿意,附和道:「明夷說的不錯,無論你們是妻是妾,都是我的兒媳婦,我都需要好好疼愛。」
秦月頓了頓,滿臉微笑,語氣雖陰柔卻是堅決,要求道:「你們一個叫我師叔,兩個叫我師娘,也怪麻煩的,反正你們以後都必須嫁給我兒子,你們從今日起,改口叫我阿婆就好,我也不管什麼世俗禮法。」
翟明夷三人紛紛裝模作樣地向秦月施了一個萬福,柔聲喊了一句「阿婆」,四人便紛紛心情舒暢,愉悅地開懷大笑。
秦念抬起雙手摟著一匹馬的脖頸,再拍了拍后,特意拿起一匹馬的韁繩,遞到朱敏手中,眼中儘是依依不捨,輕聲囑咐道:「敏兒,赤者朱也,從今日起,這匹赤蛇就算是你的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它,要耐心些,無論如何都不能打罵,若不然念兒姐可是要收回的。」
朱敏連連點頭,滿口答應,接過韁繩后,又滿臉好奇,問道:「這八匹馬都有名字?」
秦念滿臉自豪,「那當然。」
她逐次指著各匹馬,如數家珍,滿眼儘是笑意,介紹道:
「那兩匹叫黑熊、棕熊,都是我們阿婆的,那是青龍、黃龍,是我們公子的,這是黑虎、花虎,是我們姐姐的,那匹灰兔便是我的,我們阿婆、公子、與姐姐武藝高強,需要攜帶不少兵器,自然也就需要兩匹馬,而我們武功較弱,一匹馬也就夠了。」
朱敏撓了撓頭,微微皺眉,仍有幾分疑問,「念兒姐,這熊、龍、虎的,敏兒都能懂,可這蛇與兔又是為何?」
秦念不緊不慢,「這兔便是兵法中動如脫兔不動如山的兔。」
她眯眼看著翟明夷,笑容玩味,說道:「至於這蛇,敏兒回頭看一眼我們姐姐,看看那像不像蛇,是不是紅色的?」
朱敏轉頭看了一眼,頓時一臉尷尬,愣在當場,只見翟明夷輕輕地踢了踢面前黑虎的前蹄,驅使它在水深不過幾寸的河邊坐下,再輕輕推了推馬兒的脖頸,讓其原地旋轉,以馬蹄朝天,爾後跨過馬腹,緩慢而輕柔地坐在馬肚上,往後蹄之間的馬腹潑了潑水,用雙手握著,又感覺到馬兒的一絲微動,回頭望著馬眼,輕聲說了一句「別動」,便轉過頭,小心翼翼地清洗著。
朱敏目瞪口呆,臉頰漲紅,指著赤蛇后蹄之間的下腹,羞澀地問道:「念兒姐,那也需要清洗?」
秦念噗嗤一笑,耐心解釋道:「那當然,這馬隨我們奔走,難免沾染不少污垢,也有可能刮傷,若我們不及時清潔,馬兒可能會生病,甚至死亡,而且,這是馬,不是人,也不需要難為情。」
這時,翟明夷讓黑虎重新站起,再次潑了些水,刷洗完畢,任憑馬兒在河邊吃著草后,便緩緩走近秦念與朱敏,繼而摟著花虎的馬頭,輕輕地逗弄著。
她面帶幾分快意,補充道:「還不止呢,這馬兒必須屈服,必須知道它們身上沒有任何地方是不可以觸碰的,這樣我們才能隨心所欲地指揮它們。」
秦月翻身上馬,輕輕一夾馬腹,驅使黑熊緩緩走了過來,望向朱敏,眼神慈祥,附和道:「不錯,雖說你念兒姐疼愛它們,但它們終究是馬,不是人。」
秦月以手背面向棕熊,待它走近幾步后,笑道:「棕熊,該你了。」
四人各自散開后,秦念笑了笑,將手背放置在青龍面前一尺,緩緩向後,待青龍跟隨著向前後,她也輕輕地踢了踢青龍的前蹄,讓其蹲坐在地,又力道正好地推了推馬脖,讓其側躺著,爾後緩緩地俯卧著馬肚上,任由自己身體隨著青龍的呼吸上上下下,同時伸手向青龍后蹄之間潑了些水,再晃了晃,端詳一番,便一邊清洗,一邊自言自語道:「日後讓你們也有三宮六院。」
秦月哈哈大笑,打趣道:「念兒,那還不得把它們累死?」
正與翟明夷一同刷洗赤蛇的朱敏疑惑地望著秦念,問道:「阿婆,姐姐,念兒姐,它們已經不是種馬了,怎麼還有三宮六院?」
翟明夷一手繼續刷洗著赤蛇,伸出另外一隻手,溫柔地點了點朱敏的額頭,不等秦月與秦念回應,便微笑著解惑道:「我們在山上,連同六合寨的三百幾十匹,共有四百餘匹上好駿馬,每年需要配種的不過六七十匹母馬,如今這八匹種馬也就夠用。」
「敏兒應該還不知道,我西秦的馬匹都分為甲乙丙三等,甲等馬配甲等騎兵,乙等馬配甲等步兵與乙等騎兵,一部分丙等馬則配乙等步兵,而另外其餘的丙等馬則用來售賣,以換取軍資,我們山上的大多都可以算作是甲等。」
「既然平安郡馬政有罪,那不出十天半月,平安郡馬場連同那兩萬餘匹馬便都是我們的,但是,這批馬的質量卻是參差不齊,每年產出的兩千多匹馬中,也就只有其中的五六百匹是甲等。」
「所以,如今的八匹種馬肯定不夠,我們還必須將山上新生的大多數公馬留下來,用作種馬,用以改良平安郡馬群,而我們這八匹馬本來也是種馬,當然也需要多配種。」
她頓了頓,雙眼滿是憧憬,條理清晰,補充道:「若真的如此,不出幾年,便至少能多產出數百匹甲等戰馬,按照每匹服役八年來算,就能多編製兩營共一千二百餘甲等輕騎兵,若再過個十來年,馬場里就都是甲等,我們便能多編製兩旅五千餘騎兵,那我們的實力便會大大增強。」
朱敏兩眼放光,頻頻點頭,頓時恍然大悟,爾後對赤蛇的喜愛有多了幾分。
朱敏走到赤蛇跟前,調皮地伸出右手,放在那馬兒面前,見馬兒稍微底下馬頭,便拖拽著韁繩,適度地增加力度,而那馬兒不再抗拒,便緩緩靠近朱敏掌心。
朱敏大喜,當即蹲下,以一手繼續拖拽韁繩,一手則朝馬頭輕輕地潑了些水,便滿眼笑意,緊緊地盯著赤蛇的馬眼,小心翼翼地清洗著馬臉。
翟明夷見赤蛇已有幾分屈服,便帶著花虎,走至三尺外,一邊刷洗著馬背,一邊時刻關注著朱敏的一舉一動。
朱敏學著翟明夷與秦念,輕輕地踢了踢赤蛇的前蹄,但那馬兒並沒有蹲坐下,只是轉過馬頭,一動不動地看著朱敏。
朱敏頓時垂頭喪氣,喃喃道:「赤蛇,你怎麼不坐下?」
翟明夷噗嗤一笑,爾後走近了兩尺,吩咐道:「敏兒,你再試試?」
朱敏照做后,赤蛇似乎是感覺道翟明夷的氣勢,當即坐下,又順著朱敏的力度,側躺在地。
待朱敏跨過馬腹,緩緩坐下后,翟明夷指著赤蛇后蹄之間,柔聲囑咐道:「敏兒,若那縮在裡面,你就隨意玩弄片刻,讓那伸出來,就會容易清洗許多,但是,馬兒對那很敏感,所以你要慢一些,柔和一些,若不然,馬兒會感到不舒服,並且可能會傷害你。」
翟明夷頓了頓,面帶關懷,補充道:「還有,你要時刻關注赤蛇的動態,若馬兒有一絲微動,你便要立即作出反應,無論如何都要保證自己的安全。」
朱敏滿口答應,又把玩了片刻,大聲驚呼道:「果然是紅色的蛇,而且還是大蛇。」
秦月、翟明夷、秦念當即捧腹大笑。
……
太平縣城牆西北角,縣城唯一的樓梯處,秦衡從北門城門樓中搬了一張椅子,迎著朝陽,面對著東方坐下,默默地望向河邊秦月、翟明夷等四名女子,眼神中儘是溫柔,自言自語說了一句,「就算只是為了給你們一個安穩,我也要爭一爭這個天下。」
秦衡察覺到樓梯處有動靜,回過頭,只見司馬唐源率領著一名侍衛、都尉向訓、縣壘親兵什、與另外兩名不知名的人,正緩緩登城,秦衡便立即面容肅穆,轉過身,端坐於木椅之上。
唐源命那一什縣卒與那兩人在不遠處等候,自己則帶著向訓與那名侍衛,一同半跪抱拳行禮后,便面帶恭敬,稟告道:「按殿下的命令,縣城南北城門內外各門已然關閉,兩城門兵力又增加至兩縱六十餘名縣卒,如今整個縣城已然被我等嚴密封鎖,而縣令高廉率僕役擅闖南城門,已被我等按令射殺。」
秦衡臉色平靜,毫不覺得意外,指著唐源命令道:「唐司馬,你立馬傳令下去,命各門保持警惕,如若有人靠近城門五丈,立即驅離,不肯離開者殺。」
唐源再次抱拳,大喊了一個句「是,殿下」,轉身便率領著侍衛與那一什縣卒巡視城牆。
向訓帶著剩餘的兩人向前,朝秦衡行禮,繼而滿面春風,拱手稟報道:「稟殿下,我等按您的吩咐,已對所有繳獲的馬匹檢查了一遍,並將將其放置在北城門外,在那批馬之中,有一百一十二匹完好無損,二十一匹只受輕傷、並無大礙,四匹身受重傷、已無法醫治。」
秦衡喜上眉梢,爾後笑容稍縱即逝,吩咐道:「好,這一百三十三匹甲等馬將暫時交由你等照料,待我返回太平縣時,我會如數索要,還望你等莫要大意。」
向訓滿臉認真,拱手說了句「小尉遵命」后,秦衡不苟言笑,不緊不慢地說道:「這一壘縣卒中,應該有不少人違律索要小錢小財,我念他們只是為了自家生計,並沒有殘害百姓,所以,我先饒過他們,若以後再犯,新罪舊罪一併處罰。」
「但是,你也給我傳令下去,你等及時封鎖縣城,也有功,也該賞。」
「按我這的規矩,以營為單位,參戰而武藝低微者,賞錢一,武藝七品者,賞銀二,武藝六品者,賞銀三,如此類推,而不參戰者,無論武藝高低,只賞五分。」
「今日殺敵一百三十二,俘敵五人,共需賞一千三百多兩,你們每人怎麼說也能得到六七兩。」
「如何?」
向訓先是低下頭,微微皺了皺眉,稍微有幾分愁容,爾後又迅速抬起頭,滿臉大喜,拱手喊道:「小尉先替兄弟們謝過殿下。」
秦衡指著面前那兩名陌生人,客氣地問道:「那兩位便是向都尉要舉薦的人?」
向訓面容謙遜,問道:「那小尉給殿下引薦引薦?」
秦衡笑了笑,「請便。」
向訓指向一人,面帶感激,介紹道:「這位是判官所屬小吏薛超,兩年前,小尉孤注一擲,為所有縣卒配備弓箭,但那判官卻污衊小尉謀反,是薛超兄弟據理力爭,並將消息傳遞出去,鬧得沸沸揚揚,才暫時保住小尉性命,爾後便是王爺一錘定音,判定小尉不僅無過反而有功,小尉這才得以繼續帶兵。」
他頓了頓,指向另外一人,表情不變,說道:「這位是給事所屬小吏樂隱,他雖說為了自保,迫於無奈,每月收受十兩賄賂,他卻將所有的贓銀交予小尉,讓小尉給兄弟們添加肉食,而且,他還保留著給事、副給事中飽私囊的證據。」
秦衡大喜,當即站立,朝向訓、薛超、樂隱三人拱手彎腰,說道:「三位有大功,請受趙衡一拜。」
三人滿臉驚喜,紛紛回禮,謙虛道:「殿下過譽了。」
……
太平縣南城,大多數平民百姓與商賈皆已聽聞那位大殿下關閉了南北城門,卻又不知是為何,也沒有多少人見識過那位殿下,縣城內因此人心惶惶,大門緊閉。
秦衡率領著向訓、薛超、樂隱、與那已經巡視完城牆的唐源和一什縣卒,沿著早已空無一人的街道,抵達城內唯一的錢莊后,秦衡便默默地做了一個手勢,命唐源、向訓、與那一什縣卒迴避,只留下自己、薛超、與樂隱三人。
秦衡從懷裡掏出十四章一百兩銀票,遞給樂隱,揮了揮手,便後撤一步,時刻關注著薛超與樂隱兩人的表現。
薛超敲了敲門,待錢莊里的夥計開門后,臉色平靜地說道:「這位小兄弟,麻煩你進去通報一聲,就說縣衙來人,需要面見你們掌柜。」
秦衡三人進入錢莊內,等待片刻,錢莊掌柜便緩緩走來,只見他只略略看了秦衡三人幾眼,旋即微仰著頭,面帶不屑,倨傲地問道:「不知三位所為何事?」
樂隱將手中的一千四百兩銀票遞給那掌柜,客氣地說道:「掌柜的,這裡有一千四百兩銀票,麻煩你給我們一千四百兩現銀。」
那掌柜看都不看三人一眼,冷漠地拒絕道:「按我關中錢莊的規矩,若你們想要提取超過五百兩的現銀,那你們必須等待一個月,而且無論提多少,都需要支付五毫費用。」
「留下你們的姓名,一個月後再來,到時候我會給你們準備一千三百三十兩現銀。」
秦衡冷笑道:「好霸道的規矩!」
樂隱聽在耳里,當即面帶怒意,指著銀票,爭辯道:「這銀票上面可是寫著『關中錢莊隨時兌換』八個大字,怎麼?不承認了?再說了,這銀錢怎麼說都算是我們借於你的,必須全額奉還!」
薛超一樣毫不留情,附和道:「該付而不付,又強行收取五毫費用,你們這是霸佔百姓財物,依律輕者罰三倍、重者抄家。」
樂隱惡狠狠地盯著那掌柜,說道:「這太平縣多商賈,又經年累月的,你們霸佔的財物應該不少,必須從重處罰。」
那掌柜絲毫不恐懼,依然輕蔑,譏笑道:「別說你們了,就算那位西秦王私長子親自來了,那又如何?知道我們東家是誰嗎?是宋家!宋家背後就是衛家!」
薛超與樂隱相視一笑,閉口不言。
秦衡表情冰冷,只看了那掌柜一眼,向外喊了一句「來人」,待唐源率領著向訓與一什縣卒進門后,他指著那掌柜,一字一字地命令道:「關中錢莊霸佔百姓財物,罪當抄家,你們立即將那掌柜逮捕,再打進縣衙大牢。」
唐源拱手,「是,殿下。」
秦衡見那掌柜癱軟在地,便不再理會,轉頭對著其身後的夥計,要求道:「你們立即給我準備三十二錠十兩白銀,一百四十錠五兩,二百八十錠一兩,共一千四百兩。」
秦衡頓了頓,威脅道:「別拖延,我可沒有耐心。」
中午時分,秦衡根據各人軍功,命樂隱書寫了一份告示,並張貼於南北兩門:
「八里坡一戰殺匪一百三十二,俘敵五,參戰者有六品三名,每人賞錢四十六兩,四品兩名,每人賞錢七十八兩,未參戰者一百三十四名亦有功,賞錢七兩,所有賞錢將於今日發放完畢。」
今日以後,這一壘縣卒紛紛心悅誠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