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秦衡改趙衡

第三十二章 秦衡改趙衡

秦衡一行人別過梁遇等一營步兵,一刻不停,經過約一個時辰的騎行,於傍晚時分抵達長安西門。

眾人只見面前那黑瓦紅柱、飛檐翹角的城門樓全高約七丈,城樓兩側、高四丈的城牆向東南兩個方向延申,城樓底下有三個大小不一的孔洞,每個孔洞上的一對硃紅色厚重木門都向內而開。

一行人趁著城門尚未關閉,進城后,沿著那自西向東的主幹道緩行時,夜幕已然降臨,而道路上只有零零散散的數人。

道路左側,已然單獨換乘赤蛇、與秦念一左一右騎行於秦月兩側的朱敏回頭看了一眼那已沒入黑夜、卻也懸挂幾隻燈籠的城門樓,繼而滿臉驚奇,驅使赤蛇走近秦月,輕聲感嘆道:「阿婆,那城門樓真高。」

秦月不苟言笑,也不曾回頭,語氣中帶有幾分嘲諷,說道:「是很高,那是前朝皇帝花費巨大、用時十年、發民夫近兩千萬才建成的,自然是恢弘雄偉。」

朱敏仍有疑惑,撓了撓頭,問道:「阿婆,建設這八座城門樓哪需要那麼多人力物力?」

秦月滿眼欣慰,頓了頓,耐心地補充道:「敏兒說的不錯,的確是不需要,但那昏君發民夫建設的可不止那區區八座城門樓,還有城牆、運河、太子府、兩個人工湖泊,沒有哪一項不是規模巨大、窮奢極欲,除了城牆,也沒有那一項是不可缺少的。」

秦月轉頭望著秦念,輕輕嘆息一聲,眼中儘是憐愛,講述道:「念兒祖父曾勸諫過那昏君,但他不僅一意孤行,還懷恨在心,若不然,念兒祖父又怎能只因為衛崇的誣陷而身敗名裂?」

秦念雙手握拳,滿眼恨意,補充道:「被那昏君記恨的可不止祖父一個,還有張密和沈萬兩位先生的父親,雖說我當時依然懵懂,卻也記得清清楚楚,他們不止一次邊喝著酒,邊醉醺醺地咒罵著那天下否道橫行,但他們卻也不可奈何。」

秦念頓了頓,眼中儘是傷感,眼角淚珠滾動,回憶道:「先前我跟著父親外出時,經常見有民夫吃不飽穿不暖,卻還要竭力勞作,若是稍稍停頓,便被鞭笞,別說是父親,就算是當時還不到七歲的我,也覺得觸目驚心。」

朱敏也是眼眶濕潤,側著頭,望向秦念,安慰道:「念兒姐,不哭,我們以後一定親手宰了衛崇那老匹夫。」

秦念抹去眼角淚珠,強顏歡笑,「好。」

秦月側過身,輕輕地拍了拍秦念的後背后,感慨道:「所以啊,天下也就民怨四起,各地也就紛紛起事,若不然,你們阿公怎能連戰連捷,還佔據了這天下首善之地?」

朱敏隨意拭擦了幾下眼淚,側著腰,湊到秦月耳邊,神神秘秘地問道:「阿婆,念兒姐所說的張密和沈萬就是我們打算登門拜訪的兩位?」

秦月點點頭,眼神炙熱,感慨道:「不錯,他們都是名臣之後,能力也不錯,確實應該重用,有了他們作為楷模,沒準我們還能起用一批前朝忠臣能臣,到那時,我們就如虎添翼了。」

秦月頓了頓,面容真摯,眼神儘是疼愛,分別看了秦念與朱敏一眼,說道:「念兒,敏兒,你們也是名臣之後,在衡兒身邊也必須有你們一席之地。」

秦念朱敏兩人皆微笑著點點頭,連連說好。

道路右側,秦衡與翟明夷調整了坐姿,直起腰,驅使坐騎走近黃平后,秦衡臉色平靜,看了黃平一眼,問道:「黃校尉,趁著現在還有些時間,不如你給我詳細說說這長安城的兵力部署?」

黃平面容恭敬,拱手道:「小校遵命。」

他頓了頓,有條不紊地說道:「這王府有侍衛左右旅和內衛營約六千人,皆是精銳中的精銳,其中左右兩旅由王爺直轄,除了肩負王府皇宮守衛之責外,還需執行王爺的命令,而內衛營暫由岳側妃統領,負責王府內、各院之間的巡邏守衛。」

「這長安南北城還有兩個巡城營、兩個城門營共四營兵力,其中南北巡城營負責維持南北城治安,而南北城門營則是守衛城門。」

「這北巡城營、北城門營都是乙等,隸屬於北城司,而北城司又隸屬於兵部,南巡城營、南城門營則是丙等,直屬於長安府尹。」

「長安有八門,其中西門、西北門、北門、東北門四門歸北城門營,東門、東南門、南門、西南門則歸南城門營管轄。」

「這長安府尹與郡守同級,都是五品文官,府尹之下同樣下轄六品通判與給事一名,通判之下又有三縱約九十餘名丁等捕卒和一縱三十餘名也是丁等的牢卒。」

黃平再次拱手,面有歉意,說道:「殿下,這只是表面上的兵力,至於長安各家有沒有私兵,有多少私兵,小校是品級低下,不得而知。」

秦衡擺了擺手,笑道:「那也就夠了。」

秦衡頓了頓,轉頭望向翟明夷,面帶艷羨,也沒有避開黃平,感嘆道:「這偌大的長安城竟然有一半不在我王府手中,當真讓我嫉妒!」

秦衡見黃平撥轉馬頭、準備走遠幾步,連忙笑道:「黃校尉,你不需迴避,既然王爺信得過,那我何須多慮?」

黃平大喜,點點頭,只說了句「是,殿下」,便直起腰,睜大雙眼,顯得神采奕奕。

翟明夷也毫不忌諱,眯眼望著秦衡,微笑道:「怎麼?又看上這整座長安城了?」

秦衡大言不慚,笑道:「那當然了,這一座長安城的稅收就抵得過半個雍州,我哪捨得?」

翟明夷斂去笑容,轉而微微皺眉,面有憂色,告誡道:「衡兒,你可不能胡來,衛崇那幫人可是掌握著雍州和陝州四五萬軍伍,涼州張家也在隴州擁兵三四萬,你那堂叔河西郡王趙城又掌控涼州三萬餘騎兵,王府這六萬餘眾雖說是甲等精銳,卻也獨木難支。」

「在這長安城,聽令於衛崇的,只有南城的那兩營不到一千二百人,再加上私兵,最多也不足五千羸弱,暫時也威脅不了我們。」

「若我們先奪取長安城,雖說可保京師無憂,但卻只傷其十指,並未毀其根本,反而逼得他們狗急跳牆,聚攏雍陝兩州兵力謀反。」

「如此一來,想必涼州、隴州也會趁亂漁利,到那時,我們必定危機四伏。」

翟明夷轉而滿臉自信,補充道:「雍州雖有兵近二萬,但大多散落於各地,能夠集中的,只有不到兩個丙等步旅,又因有一營被我們殲滅而如驚弓之鳥一般,若我們能逼迫雍州在準備不充分時謀反,那我們便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斷其一指,而那各方勢力也必將蟄伏。」

「到那時,我們便能回過頭來奪取這長安城。」

黃平目瞪口呆,滿臉驚訝,連連點頭,卻也識趣閉嘴不言。

秦衡嬉皮笑臉道:「師姐,你還不懂我?我哪會那麼愚蠢?欲速則不達,這長安城自然是急不得,可若我們拿下雍州,無論是衛家還是張家,必定和敵國眉來眼去,所以呢,敲打敲打他們,籌集幾十上百萬兩軍資還是可以的,若能引誘他們派兵前來刺殺我,那就更好了。」

翟明夷噗嗤一笑,驅使馬匹走近秦衡,伸手輕輕地捏著他的耳垂,瞪大雙眼,似怒非怒,似笑非笑,柔聲責怪道:「衡兒,你怎麼不早說?害得我白費口舌。」

秦衡咧開嘴,滿臉幸福,卻故意大喊,「師姐,疼,疼。」

翟明夷下意識地鬆開手,爾後羞澀一笑,默然不語。

正在與秦念朱敏兩人閑聊的秦月察覺到翟明夷的動作,便嗤笑一聲,搖搖頭,語氣中儘是疼愛,柔聲說道:「明夷,你這個傻丫頭,那小子從小到大都是這麼一招,你怎麼還是鬆手呢?你再加把勁,讓他真真正正知道疼。」

秦念歪著頭,眯眼望向翟明夷,雖然看不清她的面容,卻也笑了笑,打趣道:「阿婆,我們明夷哪捨得?」

秦念話音剛落,黃平除外的眾人紛紛大笑不已,卻也都不約而同地壓低聲音,以免過於招搖。

片刻后,從道路一側傳來几絲聲響,而眾人的笑容便戛然而止。

秦衡臉色平靜,絲毫也不緊張,湊近黃平,壓低聲音問道:「黃校尉,那是侍衛右旅的兄弟?」

黃平下意識地點點頭,微笑道:「回殿下,那的確是右旅的人,王爺暫不想把殿下回王府的消息傳遞出去,我們便只好把行人暫時控制。」

秦衡點點頭,只說了一個「好」字,便與眾人說說笑笑如初。

朱敏滿臉疑惑,湊近秦月,低聲問道:「阿婆,不是說不把消息傳出去嗎?怎麼還是那麼明目張胆?」

秦月微笑道:「那幫世家子沒少在長安北城騎馬,而百姓早已見怪不怪,若我們刻意保持沉默,只有馬蹄聲,卻沒有人說話聲,那不就更會讓人懷疑嗎?」

朱敏尷尬一笑,吐了吐舌頭,「那倒也是。」

……

秦衡一行人在那東西向的主幹道,毫無顧忌地向西緩行了七八里,便抵達了那前朝太子府、如今的西秦王府。

眾人只見王府正門門樓高約五丈,樓上有灰牆、紅柱、雕窗,而門樓屋檐下的橫樑上又繪有各種花卉鳥獸,在門前數對燈籠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正門兩側各有一棟高約四丈的側門樓,其橫樑上同樣色彩斑斕,側門樓向外則是高兩丈有餘的城牆。

門前匾額用正楷寫著「西秦王府」四個大字,而兩側的紅柱上則掛著一副嶄新的對聯,是為「耕耘一年但求風調雨順,戎馬半生也願海晏河清。」

門外再往前各有一座兩人高的漢白玉石獅,皆坐北朝南,似在守衛著這座儼然就是一座縣城的王府。

眾人翻身下馬,又特意牽著馬,經過王府大門時,黃平與守門的都尉相視一眼,點頭示意后,那守門的一壘侍衛便紛紛直起腰,瞪大眼睛,畢恭畢敬地點點頭,又微微彎腰,皆向秦衡幾人投來崇敬的目光。

秦衡幾人剛進門不遠,便有兩人快步走來,畢恭畢敬地半跪抱拳,卻也壓低聲音,依次自我介紹:

「侍衛右旅統領、中郎將張壽」

「侍衛右旅司馬尉遲覺」

爾後兩人異口同聲,「拜見秦王妃,拜見大殿下。」

秦衡快步向前,客套地說了句「使不得」,伸手將二人扶起后,張壽微笑著拱手,請求道:「殿下,且容末將頒布一道命令。」

秦衡平靜地點點頭,「張統領請便。」

張壽立即向黃平招了招手,待他走到身前,旋即面容嚴肅,命令道:「黃校尉,你立即傳令王府前後兩門,若有人意圖外出,即刻扣押,若有人靠近王府五丈,即刻逮捕。」

黃平領命而去后,張壽再次拱手,「還請秦王妃與大殿下在此等候片刻。」

秦衡點點頭,與母親、三位未過門的妻妾,分前後站立。

不久,那位西秦王趙田便率領著三名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與數名僕役丫鬟,匆忙趕來。

趙田走近秦月,面帶溫柔,雙手相互摩挲著,略微有些不安,問道:「月兒,這十幾年過得可好?」

秦月表情僵硬,並不顯得如何熱情,反問道:「你說呢?」

趙田滿臉慚愧,低聲下氣道:「肯定不好,日後我定會補償你們母子。」

趙田頓了頓,望向秦衡,拍了拍他的肩旁,繼而熱淚盈眶,感嘆道:「真像你娘。」

秦衡眼眶濕潤,面帶些許疑惑,問道:「您是我爹?」

趙田重重地點點頭,語氣和藹,說道:「我當然是你爹。」

秦衡淚流滿面,語氣卻依然不確定,「爹?」

趙田滿臉微笑,答應了一句后,便望向秦月秦衡身後的三名女子,問道:「這三個女娃是?」

秦月面無表情,語氣卻相當堅決,說道:「那是我替衡兒挑選的三個媳婦。」

她轉過身,看了三人一眼,柔聲吩咐道:「來啊,快叫阿公。」

三名女子施了一個萬福,又輕聲喊了一句「阿公」后,秦月再次望向趙田,眼神柔中帶剛,語氣中又有幾分諷刺,問道:「王爺,我讓兒媳叫您阿公,你該不會介意吧?」

趙田搖搖頭,咧開嘴,「哪的話?既然是你月兒挑的兒媳,我怎能反對?當然是叫阿公。」

他頓了頓,氣勢全無,柔聲建議道:「月兒,你也是,別叫我王爺了,我實在聽不習慣,你還是直接叫我趙田,那聽著舒服。」

秦月嗤笑一聲,看了五名中年男子一眼,婉拒道:「王爺,有外人在這呢。」

趙田一臉尷尬,極力地保持笑容,說道:「他們都是我的親信,也不算外人,來,我給你們介紹介紹。」

趙田頓了頓,依次指著五名男子:

「伍浩,侍衛左旅統領,王府糧儲司正令。」

「韓琮,侍衛左旅司馬,糧儲司副令。」

「張壽,侍衛右旅統領,王府馬政司正令。」

「尉遲覺,侍衛右旅統領,馬政司副令。」

「董昌,內衛營校尉。」

趙田面帶威嚴,擺了擺手,語氣不甚嚴肅,態度卻堅決,說道:「好了,你們該休息的休息,該值班的值班,都回去吧。」

那五人退下后,趙田走近翟明夷,微笑道:「你一定就是明夷了。」

翟明夷滿臉羞澀,也不怯場,問道:「阿公是如何猜出來的?」

趙田開懷大笑,說道:「你跟你娘是長得一模一樣,哪還需要猜?」

翟明夷笑而不語。

趙田走到秦念與朱敏跟前,笑容一樣和煦,輕聲問道:「你們叫什麼?」

「秦念。」

「朱敏。」

趙田滿意地點點頭,說道:「我不管你們出身如何,只要你們阿婆承認,我便承認。」

秦月指著秦衡翟明夷四人,微笑著吩咐道:「你們四個,趕緊你們的阿爹阿公行後輩禮。」

秦衡四人雙膝跪地,磕了一頭后,趙田走到秦月與秦衡中間,牽起兩人的手,大笑道:「回家。」

秦衡有些著急,問道:「爹,您能否先傳一道命令到太平縣,命令我未來岳父翟升全權指揮太平縣全部兵力,再命其便宜行事?」

趙田笑容欣慰,「好,那你們先等等,我去去就回。」

今晚,秦衡正式改稱趙衡。

……

約亥時整,太平縣南北兩門緊閉,一壘左步軍士卒一百三十餘人分兵南北城,加緊巡邏,維持治安,那位左步軍司馬唐源、左騎軍司馬鄧輪依然穩坐與縣衙,居中調度,而騎軍校尉何濤、步軍校尉梁遇則分別率領著各自的親兵縱三十餘人從旁協助。

那率領一壘縣卒、接替那已然返回的藍田騎軍一營、繼續守城的都尉向訓匆忙踏進縣衙,不等兩位司馬詢問,便面帶幾分喜色,拱手報告道:「唐司馬,鄧司馬,有一男一女,自稱是翟升楊蕊,率領著數百人在南門外等候。」

唐源與鄧輪相視一笑,爾後大喜,大喊道:「何校尉,梁校尉,快,備馬,跟著我與鄧司馬到南門迎接翟先生與楊先生。」

兩名校尉紛紛領命而去后,只片刻,唐源鄧輪便毫不遲疑,率領著約八十餘人,直奔至南門瓮城,但兩人沒有直接打開城門,而是沿著那可隨時拆卸的竹梯登上城門樓。

唐源端端正正地站立於城牆,竭盡全力提高嗓音,大喊道:「門前可是翟升翟先生與楊蕊楊先生。」

分別騎著一匹好馬、又牽著另外一匹的翟升與楊蕊舉著火把,輕夾馬腹,一同走近城門后,翟升大喊道:「正是。」

翟升向後招了招手,待兩人策馬走近后,一臉嚴肅,喊道:「我翟升、楊蕊、朱檢、與李瓊校尉率領著六合營前來,助殿下一臂之力。」

唐源大喜過望,大喊道:「聽我命令,開城門,迎兩位先生進城。」

唐源率領著眾人重新下城后,便立馬面帶歉意,快步上前,拱手彎腰道:「還請翟先生、楊先生見諒,我們職責在身,不得不謹慎。」

翟升頗為滿意,笑道:「理當如此,若你們一聽到翟升楊蕊這兩個姓名,便大門洞開,那就算我們白教了。」

唐源鄧輪幾人紛紛滿臉微笑,相視了幾眼,點點頭,便一同雙膝跪地磕頭,異口同聲大喊道:「見過翟先生,見過楊先生。」

暫領六合營校尉的李瓊心領神會,立即翻身下馬,與四人跪於一處。

翟升連忙翻身下馬,快步上前,分別將跪地的五人扶起,爾後面帶几絲慚愧,說道:「我與你們楊先生無職無權,怎能受你等如此大禮?」

唐源鄧輪幾人皆是面容激動,兩眼滿是淚花,相互看了幾眼后,鄧輪笑道:「翟先生,楊先生,就是因為如此,我們才不能行軍禮,但秦王妃、兩位先生、陳先生於我們來說,如父如兄,如母如姐,自然受得起我們這後輩之禮。」

翟升立即眉開眼笑,連連說好。

翟升指向朱檢,笑容不變,介紹道:「這位是前漢中給事朱檢朱先生,也是你們殿下的岳父。」

眾人拱手彎腰,拜見朱檢后,翟升牽著自己的兩匹馬,指著前方,說道:「我們邊走邊說。」

唐源幾人拱手,「是,翟先生。」

楊蕊見李瓊單騎返回,便讓其停止,語氣柔中帶剛,吩咐道:「李校尉,麻煩你命令六合營把我那三十七匹馬送到縣衙,爾後你替我轉告全營,就說他們至少也是甲等精銳步營,該得到的殿下都會給,日後殿下定會為每人都配備一匹乙等馬。」

李瓊策馬歸隊后,楊蕊鬆開雙腿,驅使坐騎停下,爾後向後招了招手,待七名女子騎馬緩緩先前後,一邊與其一同緩行,一邊微笑著問道:「陳悅,你們幾個騎馬學得怎樣了?」

那七名女子中為首的陳悅搖搖頭,苦笑道:「楊夫人,這馬有點不聽招呼,不好控制,幸虧走得慢,要不然,我們早就摔落馬下了。」

楊蕊寬慰道:「雖說這六合寨的馬的確不如你們殿下的幾十匹,卻也都是好馬,不僅體力好,耐力也不錯,幸好是閹割了,若不然,便會更烈。」

陳悅壯膽問道:「夫人,我們不都是丫鬟嗎?怎麼還要學騎馬?」

楊蕊語氣隨和,解釋道:「你們少夫人不是說了嗎?你們雖名為丫鬟,卻都算是我們家裡人,絕不是什麼奴僕,而你們殿下與少夫人難免需要帶著一家子到處奔波,若你們不會騎馬,那該多麼不方便?」

陳悅依然不解,追問道:「可是,夫人,我們幾個身體那麼弱,才騎了五里路,就渾身酸麻,我們不也是累贅?」

楊蕊微笑著擺擺手,「不礙事,只要你們堅持練功,平時吃好一些,過個一年半載,體力就會提升不少,若再練個五六年,怎麼說也有六七品武藝,到時候,你們便也是精銳。」

陳悅眉頭微皺,回頭看了其餘女子一眼,問道:「夫人,不是只有我們這幾個嗎?就算是六七品,那能起什麼作用?」

楊蕊指了指面前的縣城,得意笑道:「那裡面應該還有幾百名女子,若我們從中挑選幾十上百人,再讓她們和你們幾個一起練功,不就有用了嗎?」

陳悅恍然大悟,點點頭,「那以後除了做事、吃飯、睡覺,我們就整天練功!」

楊蕊語氣柔和,打趣道:「哪怎行呢?你們每日至少還得花半個時辰讀書識字,若不然,以後被夫君賣了都不知道!」

陳悅滿臉羞澀,將「夫人」二字拉長,如撒嬌一般,「夫人,我現在才十六,還有十年,哪需要那麼著急?」

楊蕊滿眼笑意,反問道:「哪裡著急了?」

陳悅面帶几絲憂慮,問道:「夫人,到了那時,我們還能生孩子嗎?我爹娘生前可說了,要是二十歲以前還沒嫁人,就算是老姑娘了,就無法生孩子了。」

陳悅意識到爹娘已經被山匪屠殺,便滿臉悲傷,眼眶濕潤,眼淚不住地滑落臉頰,在火把的照耀下格外晶瑩。

楊蕊驅使馬匹走近陳悅,溫柔地替陳悅拭擦了眼淚,安撫道:「沒事,若你們勤奮練功,再改善改善伙食,別說二十六了,就算是三十,還能再生兩胎。」

陳悅帶著哭腔,懷疑道:「可是這豬肉一斤便要五十文,我這每月一兩的工錢哪夠?」

楊蕊柔聲安慰道:「傻孩子,我不是過了嗎?你們也算是我們家裡人,這吃喝哪需要你們來擔憂?我們這一大家子的,讓你們大魚大肉是不可能,但每日半斤豬肉、兩斤糧食、偶爾吃吃雞鴨,也是可能的。」

陳悅半哭半笑,連連點頭,而身後的那群女子也哭成一片。

……

眾人進入縣衙,分主次坐下,又介紹一番,說明情況后,唐源面容嚴肅,立即站立,拱手說道:「翟先生,楊先生,殿下有令,命我等聽從兩位先生吩咐。」

翟升對這道命令絲毫不覺得意外,只微微一笑,雙眼中露出一絲欣慰,爽快地說道:「好,那我當仁不讓。」

翟升望向給事小吏樂隱,面容一絲不苟,問道:「樂先生,縣城內的糧食是否足夠?」

樂隱面露喜色,立即站起,拱手道:「回翟先生,這田賦剛剛徵收完畢,有一成留在縣城,約一百八十多萬斤,足夠讓兩千五百餘人吃一年。」

翟升滿臉驚喜,對樂隱的才能倍感意外,追問道:「樂先生可知這糧食的去向?」

樂隱毫不遲疑,「本郡郡治陳倉兩成,雍州州治雍城兩成,上邽郡一成,長安四成。」

翟升大喜,豎起拇指,誇獎道:「樂先生對這縣衙可真的是一清二楚!」

樂隱客套道:「翟先生謬讚。」

翟升斂去笑容,繼續保持嚴肅,問道:「縣內的馬飼料又如何?」

樂隱臉色平靜,計算道:「每年收穫小麥時,縣衙都會以一文錢一斤的價格,採購六百匹馬一個月的小麥秸稈,約十八萬斤,存儲於縣外倉庫,如今縣城周邊約有兩千匹馬,每匹馬每日約十餘斤,所以,足以支撐七八日。」

翟升微微皺眉,說道:「縣城還有沒有其他飼料?這甲等馬可不能長期餵食小麥秸稈。」

樂隱搖搖頭,「這雍州雖產馬,卻少騎兵,因此本郡馬政並沒有種植牧草豆類。」

翟升無可奈何,便從懷中掏出七張一百兩銀票,遞給樂隱,說道:「也罷,這裡是七百兩,你想去錢莊換些銅錢,爾後再採購七十萬斤。」

樂隱接過銀票,面容肅穆,「是,翟先生。」

翟升分別看了一眼朱檢與判官小吏薛超,吩咐道:「朱先生,你與薛先生帶著我們六合寨的幾人與幾名判官小吏,從明天開始審問縣衙各級官員。」

朱檢一臉認真,拱手道:「朱檢領命。」

翟升望向鄧輪與唐源,問道:「鄧司馬,唐司馬,你們這兩營的給養是否充足?」

鄧輪立即抱拳,「人已吃飽,馬已喂足。」

「好。」

眾人正閑聊之際,有一人匆忙進門,將手中的紙張遞給翟升后,便恭敬地抱了一拳,旋即退下。

翟升認真閱讀一遍后,當即大喜,將紙張遞給鄧輪等人傳閱后,當即命令道:「唐司馬,你傳令底下的左步軍一營,命其將馬匹準備妥當,我需要借全營馬匹一用,而你們一營則留在縣城,聽從楊先生命令。」

唐源站立抱拳,「末將領命。」

翟升轉向鄧輪、何濤、李瓊三人,「鄧司馬,何校尉,李校尉,你立即命左騎軍一營與六合營所有人不得離隊,明日丑時整集結,丑時二刻出發,隨我奔襲陳倉。」

三人雙眼炯炯有神,「遵命。」

翟升再望向唐源,命令道:「唐司馬,你立馬派人連夜趕回王府,請王爺增派兩營,直接調往陳倉,再請王爺命人調撥馬匹飼料。」

「遵命。」

眾人領命,退出縣衙正殿後,楊蕊笑道:「衡兒肯定也知道奔襲陳倉,但他卻只求王爺授權於你,那是讓你在王爺面前展示當年的風範,好讓他重用你。」

翟升頗為自豪,卻笑罵道:「這小子,把我們幾個老傢伙的看家本領都學去了。」

楊蕊眉開眼笑,搖搖頭,「不對,老陳打鐵製造兵器的本領他可沒學。」

楊蕊話音剛落,兩人哈哈大笑,笑得相當愉快。

鄧輪、何濤、李瓊三人剛走出縣衙,何濤便湊近李瓊,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問道:「李瓊,這六合營到底是什麼回事?」

李瓊沾沾自喜,「那是陳先生和翟先生花了十幾年的時間培養出來的精銳,算是殿下的親兵,分別來自六個山寨,便取名為六合營。」

何濤滿眼艷羨,建議道:「李瓊,要不,我們讓鄧輪向王爺提議,把我調為六合營校尉,讓你代替我當這騎兵校尉?」

李瓊向何濤翻了一個白眼,笑嘻嘻道:「何濤,我又不傻,這六合營可是有十幾個五品,近百名六品,四百六十名七品,絕對是精銳中的精銳,而且他們大多年輕,沒準再訓練個幾年,就會有幾名四品,你說,我捨得放棄?」

鄧輪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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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秦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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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秦衡改趙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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