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中樞院書房
西秦王府,中樞院書房,西秦權力中心之地,秦月與岳靈帶著多名女子,出了內務司正殿,抵達書房大門時,那位兼兵部刑部尚書范離也緩緩走近。
秦月等人走近那守門的太監,吩咐其前去通報后,范離便面帶笑意,快步上前,拱手彎腰見禮,「臣范離見過王妃,見過岳側妃,見過小郡主。」
只見他年約四十二三,其眼神中略帶疲憊,額頭上皺紋若隱若現,一頭灰白暗淡而又粗糙的長發被他用一簡樸木簪隨意盤起,身形略顯清瘦,一身陳舊官袍略微寬大,與其身形頗為不符。
眾人剛照面,被岳靈牽著的趙雪便率先上前,禮貌地彎腰,笑嘻嘻地喊了一句,「范叔,您來了?」
而秦月則笑容滿面,眼神中也帶有些許訝異與感激,向范離抱拳彎腰,顯得英姿颯爽,「范先生為我西秦殫精竭慮十數年,秦月與兒子兒媳感激不盡。」
范離笑容更盛,卻依然拱著手,保持著恭敬與謙虛,「只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而已,王妃這一句感謝,范某實在是受之有愧。」
秦月斂去笑容,轉而一臉認真,其語氣不容置疑,「范先生受得。」
她繼而滿臉溫柔,再微微轉身,向後招了招手,柔聲吩咐道:「念兒,敏兒,柳兒,蓮兒,還不見過你們范叔?」
秦念等四人皆面露微笑,又向前一步,朝范離施了一個萬福,嬌羞地喊了一句「見過范叔」后,秦月依次指向四人,介紹道:「范先生,這是秦念,朱敏,拓跋青柳,拓跋青蓮,都是我未來的兒媳。」
范離沒有擺出長輩的架子,依然是畢恭畢敬,向秦念等人拱手,「范某見過四位少夫人。」
秦月冰冷地瞥了一眼那快步返回、駐足大門處、彎著腰等候的太監,也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便面帶微笑,朝范離擺了擺手,貌似隨意,卻不易察覺佔據了權力的分配權,「范先生不需多禮,也都別站在這了,我們進去聊。」
范離意識到當下微妙,畢竟秦月所要進入的是西秦權力中樞,若是答應,就是默認了秦月的權柄,他微微皺眉,又沉默了片刻,便欣然應允。
她轉頭望向身後的幾人,輕聲吩咐道:「寧娥,劉靜,你們兩個留在外面等著,黃菊,你身份還不合適,暫且也留著。」
三人紛紛點頭答應。
秦月走近岳靈,彎下腰,將一旁的趙雪抱起,再挽起岳靈的手,輕輕攙扶著,「妹妹,我們進去坐著聊,你可不能累著。」
岳靈心悅誠服,唯秦月之命是從,「好,姐姐。」
秦月顯然不待見那守門的太監,也不等那太監說話,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便率領著眾人,踏入那權力中心。
……
眾人進入書房后,便有兩扇紫檀雕花屏風映入眼帘。
越過屏風,只見書房相當寬敞,兩側各十餘張黃花梨木椅從裡向外延申,擁簇著中央前方的楠木書桌。
書桌上擺著兩盞已然熄滅的油燈、數份奏章、一個雕有蓬萊方丈瀛洲三仙島的玉石鎮紙、一個掛著冀州侯筆與青州狼毫筆的雞翅木筆架、一枚汝窯陶瓷筆架、一方後晉的廷珪墨、一沓平安郡的紙張、與一方隴州臨氐的姚河硯。
書桌兩側各擺放著一人高的鎏金黃銅宮燈,書桌前方、兩排木椅之間的地面上又鋪設著羊毛製成的地毯,可謂是相當奢華。
那位西秦王趙田正端坐於書桌前的檀木椅上,只見他手裡拿著一份奏摺,微微皺著眉,正低頭閱讀著。
趙田兩側各站著一名模樣俊俏、肌膚白皙、曲線柔和、年約二十三四的婢女。
只見她們皆微微躬身,表現得低眉順眼,其中一人伸出纖細的右手,挽起袖子,在緩慢而輕柔地磨著墨,讓人賞心悅目,另一人則手握著一扇綉有花鳥的檀柄蜀錦團扇,面朝趙田,有規律地扇著,引起陣陣香風。
眾人還沒走進門,仍然被秦月抱在懷裡的趙雪便笑嘻嘻地大喊了一句,「爹,雪兒來了」,顯得相當興奮。
趙田喜上眉梢,說了一個「好」字,便合上手中的奏摺,站起身,快步迎了上前,爾後雙眼笑成一條縫,溫聲問道:「王妃,側妃,來了?」
秦月瞥了趙田背後的兩名婢女,再玩味地盯了趙田一眼,爾後裝模作樣地朝他彎了彎腰,咬著牙,一字一句道:「見過王爺。」
趙田朝秦月諂媚一笑,其語氣輕柔,「王妃,快落座,我們夫妻之間何須多禮!」
他待岳靈秦念等人也朝自己行了一禮后,便望向秦念朱敏等四人,同時指著左側的木椅,滿臉慈祥地吩咐道:「念兒,你們四個也坐,在阿公這裡不需要拘謹。」
秦念、朱敏、青柳、青蓮四人滿臉微笑,朝趙田微微躬身,滿口答應。
那兩名婢女快步上前,向秦月幾人施了一禮后,趙田便滿臉客氣,望著眾人身後的范離,指著右側的木椅,笑道:「范先生也來了,快,快上座。」
范離滿臉恭敬,連忙朝趙田拱手彎腰,「臣范離恭賀王爺與王妃母子團聚。」
趙田眯著眼,若有所思地看了范離一眼,調侃了一句,「范先生只是為了祝賀?」
他見范離正要開口,便面帶微笑,貌似隨意地擺了擺手,「不急,先喝口茶再說。」
他轉身面朝其中一名婢女,語氣略為威嚴,吩咐道:「紫蘿,你吩咐下去,讓人泡茶。」
趙田待那名為紫蘿的婢女匆忙走出書房后,再望向另外一人,其語氣不變,「紫蘭,你傳話下去,無論本王在還是不在,秦王妃、大殿下、少夫人、或是秦少夫人都可以隨意進出書房,任何人都不得阻攔。」
紫蘭領命退出書房,而眾人又紛紛落座后,坐回書桌前的趙田拿起一份奏摺,再遞上前,望向趙雪,滿臉慈祥地吩咐道:「雪兒,來,把這個拿給你大娘。」
趙雪笑嘻嘻地答應了一聲,從秦月懷裡滑落,興高采烈地跑到趙田面前,接過那份奏摺,又蹦蹦跳跳地返回,將手中奏摺遞給秦月,便重新坐回秦月懷裡,模樣甚是可愛。
秦月接過奏摺,讀了一遍后,便滿臉疑惑地望向趙田,問道:「什麼?司馬貞想要嫁給衡兒為妾?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田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望向右側的范離,忍俊不禁道:「范先生,不如由你來解釋解釋?」
范離連忙站起,朝秦月微微躬身,其笑容尷尬,「回稟王妃,臣今早曾向皇帝建議,將那位長公主嫁給大殿下為妾,本欲以此作為威脅,逼迫皇帝簽字,現在看來,想必是長公主已得知消息,因而主動低頭,向王府妥協,以保全他們一家。」
秦月對那位長公主的舉動頗為滿意,因而面露幾分喜色,卻也不願當場決斷,將手中奏摺收起后,微笑道:「那位長公主倒也識趣,但那是衡兒和明夷兩口子的事情,雖說我們是長輩,卻也不好替他們做決定,我姑且把這份奏摺留下,再交給衡兒和明夷,讓他們商量。」
趙田瞥了一眼正在門外、微微彎著腰等候的紫蘿,再招了招手,便點頭答應,「那就由他們兩口子決定。」
待紫蘿給眾人上茶,又退出后,趙田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便望向范離,「范先生,你可以說了。」
范離亦抿了一口茶,爾後斂去臉上笑容,轉而滿臉嚴肅,分別朝趙田與秦月拱手,「王爺,王妃,雖說衛崇張軌等人已然被扣留,但狡兔三窟,想必他們一定還有後手,為了杜絕後患,臣請調兵阻塞衛府、張府、林府、郭府、與董府,讓其無法與各地聯繫。」
趙田笑容更盛,其眼神中卻閃過一絲狠辣,若笑面虎一般,顯然是早已拋棄兼吏部戶部尚書衛崇、工部尚書張軌、吏部侍郎林甫、戶部侍郎郭忠、工部侍郎董攸等人,卻依然擺了擺手,「這不急,可以再等一兩個時辰,我們還需要等待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范離依然不苟言笑,雙眸中也多了幾分憂慮,「臣料想,一旦周邊各國得到消息,他們一定會趁我西秦內亂,在秋後群起而謀攻我西秦,因而,臣請王爺立大殿下為世子,逐漸讓大殿下掌握大權,再請大殿下巡視各地,以平息民怨、穩定西秦局勢,臣再請王爺擴充兵力,多備兵器,多積糧草,加緊訓練,以備不虞。」
趙田思忖了片刻,不緊不慢地說道:「范先生所言甚是,我早有備戰的打算,而讓我兒趙衡掌權、巡視各地,這也並無不妥,但我兒無寸功在身,名聲也不顯,若是操之過急,則難以服眾,待他立了大功,我定會立他為世子。」
范離再次朝趙田拱手,刻意露出一臉恭維的笑容,奉承道:「王爺思慮周全,臣不如也。」
秦月噗嗤一笑,自知范離那是在站隊,便特意暗示自己與他的交情,打趣道:「范先生,這十幾年不見,你怎麼還是如此謹小慎微?」
范離轉向秦月,再微微彎腰,尷尬地笑道:「回王妃,那是做臣子的本分。」
趙田大大咧咧地擺擺手,同時向范離翻了一個白眼,再指著秦念等人,依然是客客氣氣,「范先生,這裡都是自己人,你哪還需要如此拘謹?別忘了,那群小輩都得喊你一聲范叔,若你還有別的建議,直接提出便好。」
「那臣繼續。」
范離立即斂去笑容,其臉上愁容再現,「隴州上邽西臨雍州平安,其位置極為關鍵,若以一旅之兵守之,則河西郡王趙城、隴州牧張捷難以東進,若趙城張捷進據上邽,則涼隴兩州不為西秦所有,西羌、南氐兩地也即將棄我西秦而去。」
「上邽守將兼郡守郝連野心勃勃,已擅自將麾下一旅的兵力擴充為三旅,並且一直與趙城張捷眉來眼去,又多行不法之事,因而,臣敢斷言,郝連必反,還請王爺及早圖之。」
趙田微微皺眉,再輕嘆一聲,略顯無奈,「郝連自從在涼州率部投誠以來,也算是戰功赫赫,卻不曾想,還是居功自傲了,也罷,律法無情,既然他意圖叛亂,我便饒不了他。」
范離下意識地瞥了秦月一眼,再尷尬一笑,「王爺,臣並無領兵之能,而臣麾下諜子營、北城司巡城城門兩營、刑部以下一營捕卒共四營皆是精銳,委實不該由臣來指揮,還請王爺將這四營兵力交予王妃率領。」
趙田滿意地笑了笑,爾後笑容一閃而逝,再假意地遲疑了片刻,便點頭答應,「也好。」
范離雖說將趙田的動作看在眼裡,卻是依然一絲不苟,心中更無芥蒂,他反而是如釋重負,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爾後從懷裡掏出一份奏摺,用雙手握著,再向前一步,繼而微微彎腰,將手中奏摺遞向趙田,「王爺,這是臣提前寫好的奏摺。」
趙田接過那奏摺,只粗略看了一眼,重新合上后,便遞向秦月,其臉上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柔和,笑道:「王妃,你且收好,等會替我轉交衡兒和明夷。」
不等秦月答應,趙雪再次從秦月懷裡跳下,屁顛屁顛地跑到趙田跟前,接過那奏摺后,又活蹦亂跳地返回,在秦月面前,將那奏摺高高舉起,奶聲奶氣道:「大娘,給。」
秦月接過奏摺后,旋即笑容滿面,輕輕地撫摸了趙雪的腦殼幾下,再彎下腰,一把將趙雪抱起,爾後用自己的紅唇,親了一口趙雪的臉頰,「雪兒真乖。」
范離後撤一步,分別朝趙田、秦月、岳靈畢恭畢敬地拱手彎腰,「王爺,王妃,側妃,那臣這就告退了。」
秦月也站起,朝范離微微彎腰,微笑著問道:「范先生,我打算於午後攜兒子兒媳登門拜訪,不知可否?」
范離喜上眉梢,「臣自會恭候王妃大駕。」
他頓了頓,再次向趙田拱了拱手,理直氣壯而又保持著敬意,請求道:「還請王爺准臣告假半日。」
趙田瞪了范離一眼,苦笑一聲,只覺得無可奈何,「范先生,你這謹慎的性子能不能改改?既然王妃都開口了,哪還需要你來告假?」
范離自嘲一笑,「回王爺,王妃也說了,臣這秉性是一直如此,哪還能改?」
趙田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再擺擺手,是苦笑不得,「好了,你先退下吧。」
「是,王爺。」
范離退出書房后,秦月端起茶碗,細細地品嘗一番,再掃了一眼趙田面前的楠木書桌與書桌上的文房四寶,便眯眼望向趙田,如刺般的眼神直抵人心,似笑非笑地諷刺道:「這茶是上等,這筆墨紙硯是上等,這桌椅更是上等,趙田,你這西秦王當真是貴不可言。」
趙田神色中略帶几絲緊張,連忙朝秦月諂媚一笑,完全沒了以往睥睨天下的威嚴,「月兒,你誤會了,無論是這茶葉,這筆墨,還是這桌椅,要麼本來就為這前朝太子府所有,要麼來自前朝皇宮,要麼是抄家所得,可沒有花費王府任何銀錢。」
他再指向岳靈,其笑容未減,「你若不信,可以問問靈兒,她也清楚。」
秦月轉頭望向身旁的岳靈,見她微笑著頻頻點頭,便朝趙田擺擺手,噗嗤一笑,只見她雙眼微張,如山間清泉一樣沁人心脾,紅唇微啟,如牡丹般嫵媚動人,其嗓音則如潺潺流水般悅耳,「幸好,沒讓我失望透頂。」
趙田獃獃地望著秦月,其胸腔起伏,如烈火燃燒,雙眼中泛起幾波漣漪,也多了幾分恍惚,如冰封十餘年的湖泊,在今朝融化,他長舒一口濁氣,語氣中透著悵惘,「月兒,我是萬萬不敢驕奢淫逸,更不捨得讓你失望。」
「遙想當年,你剛到涼州時,我便與你走遍了涼州各地,見識過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而你有言,要還百姓以溫飽。」
「與你率部輾轉涼州各地,或剿匪,或抗擊西胡時,也見識過屍橫遍野、流血漂杵,而你也有言,要還天下以太平。」
「直至後來,與你遊歷隴州各地時,更見識過餓殍千里、易子而食,而你更有言,要還萬民以尊嚴。」
「如今百姓尚無溫飽,天下尚無太平,萬民尚無尊嚴,我又怎敢忘乎所以?」
秦月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滿臉笑容的秦念等人,爾後面露久違的嬌羞,其臉頰緋紅,如牡丹極力綻放,雙目含情,如桃花般嬌艷,她略帶嬌嗔地瞪了趙田一眼,輕聲勸阻道:「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就不必再解釋了,孩子都還在這呢。」
趙田毫不在意,反而是稍稍提高嗓音,顯得理直氣壯,雙眼中儘是信任與輕鬆,「哪又如何?讓孩子聽一聽這些話又有何妨?」
他繼而滿臉慈祥,轉頭望向秦念朱敏等人,微笑著囑咐道:「念兒,你們幾個要多規勸你們公子和姐姐,讓他們莫要辜負你們阿婆的期望。」
他再望向趙雪,其表情不變,嗓音變得更加柔和,「雪兒以後也要幫幫雪兒大哥大嫂。」
眾人紛紛嬌聲應允后,秦月立即擺了擺手,斂去了笑容,其神情略微嚴肅,而她的語氣依然不甚嚴厲,「好了,說正事。」
她頓了頓,從懷裡掏出一份奏摺,放在趙雪手中,柔聲吩咐道:「雪兒,幫大娘把這個交給爹爹。」
趙雪嬌聲應諾,快速來回后,秦月不緊不慢地說道:「我打算分拆內務司、府庫司,組建內務司、府庫司、官吏司、侍衛司、戶籍司,以內務司、府庫司、官吏司、侍衛司四司為內院,以戶籍司外加原左右院各司共七司為外院,以原內務司、府庫司女官外加教導院女娃為內院官吏,再調原內務司府庫司外廷官吏至外院。」
「爾後,以內務司管理王府內部事務,以府庫司管理錢財,以官吏司管理人事,以侍衛司管理兵事,日後再逐漸擴充外院,以外院各司組建六部。」
「你認為如何?」
趙田只說了一個「好」字,毫不猶豫地答應。
秦月點點頭,補充道:「另外,我準備將北城司巡城營城門營、外院刑獄司捕卒營三支乙等營調入侍衛司,若再添加一支乙等營,我便將這四營兵力擴編為兩旅,作為王府的後備兵力。」
趙田思忖了片刻,盤算道:「王府直屬的乙等精銳只有安西糧倉與藍田軍械所兩旅,而兩旅中必須調出四營,爾後併入左右步軍,剩餘兵力則需繼續駐守當地,再度擴編為兩旅。」
「要不我讓岳揚那個老小子給你調一營?雖說那老小子在私底下對我有所微詞,但他向來聽命於王府,更何況,他這是給你這位師妹調兵,應該是不成問題。」
秦月轉向岳靈,柔聲問道:「妹妹,你以為如何?」
岳靈嘴角上泛起幾抹笑意,自知秦月是在凸顯自己的地位,便不假思索地點頭,「王爺,姐姐,家兄身為王爺的臣子,又與姐姐同門,更準備與王府聯姻,別說是一營了,就算是一軍也未嘗不可。」
趙田開懷大笑,打趣道:「就算岳揚願意調出一軍,我也不願意,若不然,哪有兵力來抵禦東魏?」
「好了,正事說完了。」
秦月頓了頓,眯著眼,玩味地望向趙田,其眼神如鉤般讓人無法逃離,「趙田,你還有別的什麼要說嗎?」
趙田表情尷尬,情不自禁地乾咳幾聲,再微微低下頭,迴避著秦月的目光,如犯了錯的小孩一般,也沒有了底氣,「這些年,由於局勢緊張,我長居於書房處理多項事務,諸事多有不便,便再納了三名沒有名分的侍妾,讓她們留在中樞院服侍。」
「紫蘿與紫蘭就是其中之二?」
「不錯。」
「另外一名呢?」
「她名喚王瑤,是長安府尹王宏的次女。」
「好了,你讓三位妹妹於傍晚時分,到風波院見我。」
趙田如蒙大赦,頓時面露喜色,連連稱好。
秦月望向門外,只微微提高嗓音,其語氣柔和,並不以勢壓人,「紫蘭,讓黃菊、寧娥、劉靜三人進來。」
那站在門外默默等候的紫蘭自知秦月的地位,因而不敢違背,也不敢遲疑,連忙領命而去。
秦月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茶水后,便側著身,湊近岳靈,其語氣柔和,話里話外無不透露著關愛,「妹妹,你不能累著,等會你和雪兒返回靈犀院歇息,可好?」
岳靈抿嘴笑了笑,其臉上少了幾分長久以來的謹慎,多了幾分溫馨與輕鬆,「妹妹聽姐姐的。」
趙雪仰著頭,笑嘻嘻地看著秦月,其雙眼如翡翠般晶瑩,其嗓音稚嫩,如黃雀鳴叫般清脆動人,「雪兒也聽大娘的。」
秦月輕輕地撫摸著趙雪的腦殼,再低下頭,溫柔地看了趙雪一眼,爾後咧開嘴,綻開眉,情不自禁地誇獎了一句,「雪兒真乖。」
秦月側著頭,瞥了一眼門外正在靠近的紫蘭黃菊等四人,輕聲吩咐道:「紫蘿,紫蘭,你們也進來。」
眾人進門后,正要下跪行禮時,她輕柔地擺擺手,溫聲制止道:「都是自己人,無論何時,都不能下跪。」
眾人紛紛應諾,而秦月不緊不慢地站起,緩緩接近紫蘿紫蘭二人,爾後面露几絲淡淡的笑意,雖沒有半分怒意,不至於冷淡疏遠,如劍鞘般將鋒芒盡於內,其威勢卻是盡顯於外,
「紫蘿,紫蘭,怎麼說,你們也算是王爺的枕邊人,日後我自會讓王爺給予你們合適的名分,但是,畢竟身份有別,你們仍然稱呼我為王妃,稱呼岳側妃為側妃,稱呼我兒子兒媳為大殿下少夫人。」
「儘管如此,畢竟你們是長輩,我兒子兒媳也得喊你們一聲姨娘。」
「你們可聽清楚了?」
紫蘭與紫蘿皆略顯惶恐,又皆微微低著頭,不敢與秦月對視,更不敢有任何違背,便異口同聲答覆了一句,「清楚了。」
秦月滿意地點點頭,再轉身望向那正輕鬆愜意地喝著茶的趙田,似笑非笑地問道:「王爺以為如何?」
趙田連忙咽下口中的茶水,再放下手中茶碗,旋即咧開嘴,堆出滿臉的笑容,「都聽王妃的。」
「好。」
秦月頓了頓,轉而露出滿臉溫潤如玉的笑容,緩緩走近那滿臉羞澀的黃菊,輕輕地摟著她的腰肢,柔聲介紹道:「王爺,這是黃菊,你應該也認識,若明夷答應,我便讓衡兒納她為妾,日後讓她替衡兒和明夷兩口子接管內務司,可否?」
趙田笑容和藹,認真打量了黃菊一番后,便面露欣賞之色,連連點頭道:「衡兒的婚配之事當由王妃說了算。」
秦月長舒一口氣,「好了,這茶也喝完了,該去干別的了。」
她頓了頓,依次為眾人分配了一項任務。
「寧娥,劉靜,陪你們師父和雪兒師妹回靈犀院歇息。」
「好,師伯。」
「柳兒,蓮兒,你們隨黃菊前去內務司,念兒,敏兒,你們由紫蘿姨娘帶著,前去府庫司,你們四人到達后,便把王府女官都挑出來,等待阿婆吩咐。」
「好,阿婆。」
「紫蘭,你留在書房就好,紫蘿,你帶著秦少夫人和朱少夫人到達府庫司,介紹了她們的身份后,便返回書房做事。」
「是,王妃。」
眾人領命而去后,約半刻種,侍衛左旅統領伍浩匆忙來報,「稟王爺,王妃,大殿下與少夫人於南城被刺,急需支援。」
趙田立即站起,故作驚慌地問道:「我兒子兒媳如何了?」
伍浩繼續拱手彎腰,保持著敬意,「回王爺,殿下與少夫人不僅未受任何損傷,還擊傷了石家所有刺客,逼降了六十餘名南城巡城營士卒。」
趙田大喜,當即抬起手,指著伍浩,「伍浩,你立即派出一營前往南城,保護殿下與少夫人。」
他擺了擺手,顯然是相當興奮,「你快去快回,本王還有命令需要交代。」
「是,王爺。」
伍浩領命而去,又快速返回后,趙田從書桌上拿起三份聖旨,遞向伍浩,「你把這三份任命交給范先生,讓他去一趟衛府。」
趙田從書桌上拿起三份早已書寫完畢的命令,遞向伍浩,繼續命令道:「傳令北城巡城營,讓他們調出三壘,分別包圍吏部侍郎林甫、戶部侍郎郭忠、工部侍郎董攸三家,而你調出一營,隨王妃前去石家,爾後再調出兩壘,分別包圍衛府與張府。」
「是,王爺。」
伍浩欣然領命,踏出書房后,秦月端起茶碗,將茶水喝光,再將早已變淡的茶葉吞入腹中,便緩緩站起,伸了伸懶腰,漫不經心地說道:「那我先去石家走一趟?」
趙田笑容滿面,只說了一個「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