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絕密任務

第九章 絕密任務

上官無汲的名字絕對是一個秘密,尤其在她先後成為白雪城的通緝對象與殺害「武林判官」的疑兇之後。向任何一個人透露自己的身份都可能招來不必要的麻煩,甚至是殺身之禍。所以可以想象當她聽到這個少年喊出這個名字時,她是多麼地震驚。

她的目光立即變得凌厲,直直地盯著少年,沉聲道:「你是誰?」

「屬下是城主的信使。」

「你的聲音……你是那晚去找侯青栩的人?」

少年點頭:「屬下奉命給他送信。」

「那你口中的主人不就是……」

「是城主。」

「你到這兒來幹嗎?老哥有信給我?」

「沒有,」少年快速地道,「屬下是奉命送信給寒公子的。寒公子要我來找小姐。」

「寒楓他人呢?」

「因為小姐要辦的事十分機密,寒公子不方便見你。這是寒公子要屬下轉交的東西。」少年說著自懷內拿出一個紅色的平安符綉袋,小而精緻的袋子上綉著一幅美麗清幽的風景圖。

上官無汲全身一震,色變道:「這是我給老哥的東西,怎麼會在寒楓身上?」

「時間不多,屬下就長話短說。城主要小姐去保護一個人,並將他毫髮無傷地送到成都。」

「誰?」

「等小姐見到自然就會明白。城主還有兩個交代,請小姐謹記。」少年快速地道,「一、賭上性命去完成這個任務;二、不能讓任何人知曉你與白雪城的關係。」

「這是老哥的原話?」上官無汲的神色終於開始凝重起來。她實在很難想象,要在多麼緊急的情況下葉孤城才會讓她拿命去冒險。沉思了片刻,她又問道:「什麼叫不能透露與白雪城的關係?嚴重到寒楓都不親自來見我嗎?」

「是的。寒公子說,小姐要以個人的名義去保護這個人,白雪城絕對不能與這件事扯上關係,所以他不會給你提供任何幫助。」

「那你呢?你不怕別人認出你來?」

「屬下只是一個信使,不會有人認識我。何況就算真的被人盯上,屬下也有把握把人甩掉。」

「這我相信。那晚我藏得那麼遠,連侯青栩都沒有發覺,卻讓你給發現了。你的警覺性好高啊!你幾歲了?」

她有意套近乎,對方卻絲毫不以理睬,只是平靜而快速地道:「剛才的綉袋中還有一張地圖,小姐按圖中所示到達接頭的地點,自然有人與你匯合。」

「沒有提示或者暗號嗎?那我怎麼知道是哪一個?」

「屬下已將話帶到,告辭。」

「喂!我問你話呢!等等……混蛋!」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什麼!竟然是你?」

儘管心中早已做了各種設想,但等上官無汲第一眼看到這個人時,仍不由地失聲驚呼。

在這個南方的城市最熱鬧的大街上,你絕對感覺不到深秋的氣息。街邊的小攤、兩旁的店鋪還有來往的行人,一副喧雜繁榮的景象。杭州城是南北物資的交流地,各地商旅雲集。然而即使行人裝束各異,她眼前的這個人仍是十分引人注目。一身黑色夜行服,頭頂竹笠、黑紗垂面,背上一把舉世無雙的寶刀,這個即將與她接頭的人赫然就是在小巷中與她搶奪屍體的黑衣小鬼!

看到她,對方似乎也愣了一下,顯然同樣感到意外。

「你……」上官無汲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地打量他,顯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你怎麼會在這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打算讓我在這跟你解釋嗎?」黑衣小鬼不客氣地道。

上官無汲這才回過神來,終於意識到這不是可以說話的地方,急忙又警惕地打量四周。老哥一再囑咐要保密,可見此事非同小可,就算她心裡再困惑,也得暫時先忍耐一些。不過……

「喂!我說你腦子是不是有毛病啊?」目光一落到黑衣小鬼的身上,她還是沒能忍住,「沒事約在這種地方見面,害我連兵器都沒帶,就怕太惹眼了。可你呢?居然穿成這樣,還帶著面紗……你是害怕別人看不見你嗎?」

黑衣小鬼隔著黑紗狠狠地瞪著她。

「問你話呢!這到底怎麼回事?」她下意識地環顧四周,湊近他的耳邊低聲問道,「元澤林呢?你把他的屍體弄哪去了?」

「閉嘴!」

「放心,不會有人聽見的啦!我總要先搞明白再行動吧?你先把現在的情形給我彙報一遍。」

「叫你閉嘴聽不見嗎?」黑衣小鬼冷哼道,「早知道是你,我還不如單幹!你知道我出來一趟要冒多大風險嗎?」

上官無汲不以為然地聳肩:「功夫不到家的人,自然做什麼都得冒風險。更何況某人連身體都沒發育好,更別說是智力了。」

「你說什麼?」黑衣小鬼猛一瞪眼,眼中噴出火來。

「我說你是個小鬼啊!小鬼!小鬼!」

黑衣小鬼早已氣得咬牙,一字一字道:「別逼我在這動手。」

「動手就動手!」上官無汲得寸進尺,「你以為姐姐我真怕你啊?我那是故意讓著你,省得別人說我以大欺小。免得動起真格來,有的小鬼又要哭著喊爹啦!」

「你是不是一定要逼我動手?」

「怎麼,你害怕?那你就求我啊!姐姐我可是很好說話的,尤其對是你這種可愛的小朋友……」她笑眯眯地說著,居然還伸手來掀黑衣小鬼頭上的斗笠。

黑衣小鬼飛速閃避,怒喝道道:「你幹什麼?」

「幫你把面紗摘掉啊!你真以為別人都是瞎子啊?在大白天穿成這副模樣,還想避人耳目。你不會是個傻子吧?」

「我是傻子?」黑衣小鬼冷笑道,「你好象忘了自己在侯青栩面前有多蠢了吧?我要是傻子,你豈不是白痴了?」

「你……你找死!」這句話顯然觸到了上官無汲的痛處,她想都不想,一拳就往黑衣小鬼的臉上掄去。

黑衣小鬼一聲冷笑,也不閃避,閃電般握上了背上的刀柄。

上官無汲愣住。

她不過是想嚇唬一下黑衣小鬼罷了,卻沒想到他竟然會在大街上公然拔刀。當她被刀氣劈得向後飛去,撞上路旁的小攤時才明白這小鬼做事完全跟她一樣不記後果!

一刀劈出,就讓她全身酸痛、氣血洶湧,黑衣小鬼的刀法已是駭人聽聞。眾人的驚呼聲中,她狼狽不堪地從地上爬起來,俏臉上滿是殺氣。

此刻她的目光緊緊地盯著眼前的黑衣小鬼的,根本沒有察覺旁邊兩個小販眼中的敵意。但當她站到一半,這兩個人同時抽出兵器往她身上砍來時,她的雙手已分別繞過兵器,更快一步打在他們身上。

連你們也來暗算我?真當本姑娘是病貓嗎?

兩個大漢被她一拳打得向後飛去,兵器脫手,「砰」「砰」撞上旁邊的小攤。滾倒之際,同時噴出一口鮮血。

「殺人了!殺人了!」

街上頓時一片驚呼聲,路人紛紛逃竄,亂成一團。黑衣小鬼先是一愣,這才回過神來,急忙快步衝到她的面前。

「快走……」

話音未落,身後混亂的人群之中突然躍起了十來個身影,凌空往兩人撲來。原本熱鬧喧雜的街道頓時成了殺氣騰騰的人間煉獄。

這下好!

他們兩個也不必再爭論誰是姐姐、誰是小鬼,誰是傻子、誰是白痴了!因為任務還未開始,他們就已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暴露了行蹤!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面對突然而來的襲擊,黑衣小鬼反應迅速,早已拔刀出鞘,想都未想就迎了上去,與十來個刺客戰成一團。而他本次任務的盟友——自私自利又自大自狂的上官大小姐卻帶著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徑自退到了一旁,饒有興趣地欣賞著這場廝鬥。

一共十一名刺客,使用的兵器也各不相同,但個個身手絕佳,都是一流的高手。相比起他們毒辣果斷的攻勢,黑衣小鬼則顯得經驗不足,又是以一敵眾,一時之間竟被團團困住。不過此時以旁觀者的角度去觀察,愈發覺得這個小鬼的刀法精湛絕倫、出神入化,令人嘆為觀止。

不知他口中的父親是誰?連他的刀法都如此高超,那他父親豈不是宗師級的絕頂高手了?好有,他為何要搶元澤林的屍體?他跟侯青栩又是什麼關係?為什麼現在又突然跟她一起執行機密任務?

事情的發展真是越來越詭異了……

她一邊全神貫注地看著黑衣小鬼與眾人打鬥,一邊緩緩地向後退去,腳下突然碰到東西。她低頭看去,只見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被混亂的人群擠倒在地,正縮成一團,害怕地全身發抖。見到她,小男孩彷彿見到了救星一般,伸手就要抱住她的腿,卻被她一腳踹翻在地。

小男孩依然沒有抬頭,捲縮著身體嗚嗚地哭了起來。

上官無汲略一猶豫,這才扯住他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她正打算把這個可憐的小東西扔到一旁以免他被踩死,突然感到手腕一震劇痛,低頭看去,手上不知何時已多出了一條造型奇特的鐵鞭。鐵鞭極細,長滿鋒利的尖刺,只在她這一愣之間就直卷而上,瞬間纏住她的整條手臂。

可惡的小刺客!

上官無汲大驚失色,急忙伸出另一隻手,閃電般抓向小男孩的喉嚨。手指剛剛觸碰到他的脖子,不由又是一愣。

這小孩的皮膚異常粗糙,又滿是皺紋,形成了一層層的褶子。而他的皮膚上又塗了一層油乎乎的東西,使她手一碰到就不由滑了下來。幸而她反應敏捷,立即從小男孩的脖子轉向他執鞭的手腕,與此同時早已飛起一腳,狠狠踹在他的肚子上。

小男孩一聲怪叫,整個人被踢得飛出去,連帶著他手中鐵鞭也從她的手臂上扯落,鋒利的尖刺刮過皮膚,頓時一片血淋。

上官無汲也顧不得疼痛,急忙朝小男孩的臉上看去。

同脖子上的皮膚一樣,小男孩的臉也都皺在一起,一雙極小的三角眼夾在皺紋中幾乎看不見,鼻子被利器削去了半個,嘴唇又大有又厚。此時他伸手捂著肚子,小眼睛里射出惡毒的凶光,使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詭異嚇人。

原來這個小刺客並不是真正的小刺客,而是一個長相醜陋的侏儒!

當上官無汲看清這副醜陋的五官時,不由全身一震,變了臉色。

侏儒,兵器是帶刺的鐵鞭,難道是……

「鬼娃!」她失聲道,「你是『江東三煞』中的鬼娃?」

「小男孩」一聲冷笑,聲音同樣尖細而怪異:「原來你認得我。」

「就你這副鬼樣,傻子才認不出來!」上官無汲怒道,「你想幹什麼?竟敢鬼頭鬼腦地暗算我!你活膩了吧?」

「你沒不出來,我想殺了你嗎?」

「就憑你?」上官無汲一聲冷笑,又瞄了眼手心上的油膩,厭惡地皺起了眉頭,「你身上塗的什麼東西?噁心死了!」

鬼娃沒有回答,目露凶光、五官擠成一團,實在是醜陋詭異之極。

上官無汲惡狠狠地瞪著他,心中卻是另一番景象。

手臂經過火辣地疼痛之後,逐漸變得酸軟麻痹,想必鞭上有毒,已經隨著傷口深入體內。她必須儘快點住穴道,制止毒液向全身蔓延。然而鬼娃絕不會給她這樣的機會。「江東三煞」是有名的惡徒,其中的鬼娃更是出了名的兇殘變#態,只要她露出一絲破綻,對方就會趁機而入,後果不堪設想。何況大敵當前,她要是點住穴位,整條手臂都會失去行動能力,又如何再施展招式呢?

為今之計,只能先殺了鬼娃再設法解毒了!

但鬼娃身材矮小,身上又塗滿了油脂,像條泥鰍一般靈活難纏,加上手上又有毒鞭,空手實在難以應付。她已經中毒,雙方消磨得越久,形勢就對她越不利,必須速戰速決才行。

唉!早知道敵人如此兇殘,她就應該乖乖聽寒楓的話,隨身攜帶佩劍的。

上官無汲心裡暗暗後悔,只好一邊警惕地盯著鬼娃,一邊暗暗提聚真氣,大聲喊道:「小鬼!快過來!」

既然護花使者不在,她只能寄希望於她原本不屑一顧的搭檔了。

「鬼娃」似乎也猜到她要搬救兵,手中鐵鞭飛舞,早已往她身上撲來。

上官無汲腳踏奇步,飛快地閃避著。誰知鐵鞭一個轉彎,竟然從後面往她的脖子捲來。就在這時,寒光亮起。一刀破空而至,不偏不倚地劈在鐵鞭上。兵器交擊,光芒劇甚,鐵鞭被硬生生砍成兩截。

好霸道的刀法!

上官無汲心中暗贊,但臉上卻裝出一副不悅的表情,往黑衣小鬼看來,抱怨道:「你怎麼回事?對付幾個小嘍啰用得著這麼久嗎?到底行不……」

她突然一震,聲音截然而止。

黑衣小鬼緊握寶刀、屹然而立,經過方才那場惡鬥,他的斗笠已經掉了,露出了蒙著黑布的臉龐與一雙明亮有神的眼睛。猩紅的血液正從他握刀的手腕上緩緩流下,劃過雪亮的刀鋒,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

他受傷了!

這……這怎麼可能?他的刀法如此精湛,攻防兼備、毫無破綻,就算那十幾個刺客聯手也只能暫時將他困住而已,怎麼可能傷得了他?

鐵鞭折斷,鬼娃一聲尖叫,又朝她撲了上來。黑衣小鬼立即踏前一步,攔在她的面前,率先迎了上去。儘管手臂受傷,但他的刀法卻未受影響,一刀就將對手的攻勢封住。

鬼娃一聲慘叫,已被刀氣所傷。

然而上官無汲卻絲毫沒有感到欣慰,反而暗暗提聚功力,將注意力提升至頂峰。在全神貫注之中,她隱約察覺到有一道若有似無的劍氣正朝黑衣小鬼襲來。

「小心!」

她一聲驚呼,想都未想就往黑衣小鬼身上撞了上去。後者措手不及,被她撞得飛了出去,但也險險避開了身後的這一劍。長劍刺空,一道陰森森的劍氣似有靈性般卷上兩人,就連已經騰空而起的她都不由地全身一顫,險些掉了下去。

若她方才的速度稍慢片刻,亦或是力氣稍小一點,這一劍早已貫穿黑衣小鬼的胸口!

誰的劍法竟然狠辣至此?

又可怕至此?

上官無汲無暇去想,縴手自腰間一抹,已抓了一把銀針在手,也不回頭,直接往身後灑了出去。這手「漫天飛雨」是她纏了金錢先生一個多月才學來的,因為修為不夠,自然無法像發射少數飛針那樣精確無誤,只是暫時隔斷追兵而已。

身形落地,她一把拽住黑衣小鬼的衣襟,扯著他朝街旁的一家酒肆奔去。不理賓客的驚呼,她抬腳就踹翻了桌椅,徑自推開旁人,直闖後院。最後,兩人從酒肆的後門出來,開始拔腿狂奔。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黑衣小鬼雖然輕功不如她,但腳力卻很不錯,兩人在一眨眼的工夫就把半個杭州城跑了個遍,最後從一家綢緞鋪的後門進入了一條偏僻的小巷。

兩人終於停了下來,俯下身大口大口地喘氣。

「你……你沒事吧?」黑衣小鬼往她的手臂看來,不禁變了臉色。她的手臂早已一片殷紅,被鐵鞭割傷的皮膚血肉模糊,隱隱變得發黑。

「還死不了!」上官無汲臉色蒼白,一邊警惕地打量四周,一邊問他,「你不是也受傷了嗎?是誰打傷你的?」

「只是一點皮外傷,不礙事。」

「少逞強!只是皮外傷怎麼會連刀都握不穩?」

「誰說我握不穩了?」

「那你怎麼連『鬼娃』都殺不了?要是刀在我手中,保證一刀就把他解決了!」

「你那麼行,幹嗎還叫我幫忙?」

「我是叫你幫忙嗎?我那是為了救你!要不是我,你早就死翹翹了!虧你還拿那麼大一把刀,連幾個小流#氓都對付不了!」

「你懂什麼?起先那幾人的確不算什麼,可後面有一個用劍的突然偷襲我,你知道他的劍法有多高明嗎?」

「用劍的?」上官無汲全身一顫,猛然想起了方才那道可怕的劍氣,不禁心有餘悸。但她哪裡肯服輸,馬上又裝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冷哂道,「那是因為我沒有兵器。要是刀在我手上,我保證同時把『鬼娃』和那個拿劍的混蛋大卸八塊!」

「你要不要臉?明明技不如人,還要狡辯!」

「誰技不如人了?臭小鬼!」

「你再說一遍?白痴!」

「你說什麼!信不信我……」

一聲輕笑從身後傳來,打斷了兩人即將開始的爭論。上官無汲與黑衣小鬼同時一震,轉身看去,一個長身玉立的年輕男子就這樣映入了他們的眼眸,而手中這把精光隱現的寶劍更是如同來自地獄的魔咒,讓人手足冰冷、心驚膽顫。

上官無汲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不用黑衣小鬼介紹,她也猜出了眼前這個人就是打傷黑衣小鬼的神秘高手,也是她剛剛揚言要將其大卸八塊的「混蛋」。

不知道我們的上官姑娘能否說到做到呢?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男子年紀很輕,身形修長、面容俊美,整個人透著一道陰柔邪魅的氣息,獨具一番魅力。他饒有興趣看著兩人,嘴角帶著一絲迷人的笑意,悠然道:「兩位真是好雅興。在這種情況下還有心情爭吵,聲音響得連三條街外都能聽見。」

他的聲音溫柔而悅耳,不過在這兩位「好興緻」的搭檔聽來,卻無異於催命魔咒。

上官無汲先是瞪了黑衣小鬼一眼,似乎是抱怨他為何要跟自己爭吵,這才仔細地打量眼前的男子。她雖年紀不大,但久闖江湖,與各門各派乃至三教九流都多少有過接觸,眼力又豈是黑衣小鬼可比?雖然眼前的男子她不曾見過,卻已隱隱猜出了他的身份,只是一時不敢確信而已。

此人一向獨來獨往,並不聽命於任何武林勢力,更不涉足江湖糾紛,為何今日會與其他刺客一起伏擊他們?若是個人恩怨還能理解,但他們偏偏又素未謀面、無冤無仇。

這實在不可思議!

「你是誰?」黑衣小鬼的手按上刀柄,戒備的看著他。

男子微微一笑,目光落到上官無汲臉上:「你不妨先問問這位姑娘,她好象認得我。」

「你……」上官無汲不可自信地望著他,遲疑道,「你是『鬼君子』邱陽?」

「姑娘好眼力。」男子微笑著道,「在下正是邱陽,但卻不是鬼,更不是君子。」

真的是他!

上官無汲差點沒一頭栽倒。

天!她接到的到底是什麼任務?怎麼出現的凈是這般難纏的對手?一個「鬼娃」也就算了,這位鼎鼎大名的「用劍鬼才」居然也來湊熱鬧!

「姑娘氣色不佳,想必是鞭子上的毒性蔓延開了?」邱陽溫柔地注視著她蒼白的臉蛋,眼中滿是憐惜之意,「那侏儒真不會憐香惜玉,下次碰見在下一定幫姑娘教訓他。」

「先別急著教訓別人,我瞧你比他噁心多了!」

「哦?」邱陽俊眉微微挑起,興趣盎然地看著她,「姑娘似乎對在下頗有偏見?」

「不是偏見,是討厭!」上官無汲沒好氣地說完,又偷偷瞄了眼黑衣小鬼手上的血跡,感覺頭都要炸了。

「鬼君子」邱陽素有「用劍鬼才」之稱,是江湖中公認的頂尖高手。聽說他的劍法精妙,招式更是詭異無常,令人難以捉摸,就連通明教左使葉星輝都曾在他手上吃過暗虧。

沒想到會遇上了他!

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怎麼辦?他們是聯手對敵還是各自逃命?連黑衣小鬼都受了傷,可見邱陽的武功之高。以她目前的狀況,還能逃得了嗎?

正當她舉足無措之時,黑衣小鬼緩緩地踏前一步,擋在她的面前,沉聲道:「你先走,我來對付他。」

上官無汲一愣,沒有料到他會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

「小兄弟好刀法,更是好風度!」邱陽微笑道,「其實在下也無意與兩位為敵,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易吧!只要兩位把背後的人交出來,在下不但可以保證此人的安全,還可以馬上向鬼娃取來解藥,為姑娘解毒。」

「用不著!」上官無汲冷哼道,「你要真有心,就把鬼娃給我殺了,再把他的手剁下來喂狗!」

「這有何難?只等小兄弟一句話罷了。」邱陽微笑地望著黑衣小鬼,「如何?你也不想看到這位美麗的姑娘因此而香消玉殞吧?」

「你他#媽才要死了呢!」上官無汲勃然大怒。

面對她粗魯的言語,邱陽絲毫不以為意,俊美的臉龐依然帶著笑容,眼中甚至還多了一絲真誠,柔聲道:「我勸姑娘還是不用動氣為好。你雖然封住穴位,但只能延緩毒發,卻無法阻止毒性蔓延。一旦毒液侵入心脈,即使要來了解藥,也是回天乏術了。」

黑衣小鬼一震,駭然往她看來。

上官無汲受傷的手臂早已又黑又腫,加上長距離地快速奔波,小臉蒼白如紙,沒有一絲的血色。但情況越是悲觀,她就越是難以服輸。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她的臉上又露出了那招牌般的可愛笑容。

「既然你這麼肯定,那我們就來打個賭吧?」她用挑釁的目光望著邱陽,「如果我輸了,我就讓這個小鬼把人交給你。」

「不行!」黑衣小鬼立即表示反對,但在上官無汲可憐兮兮地望了他一眼后,又沉默了下來。

瞧她此刻小臉煞白,眼眸哀怨,實在是我見猶憐。誰又能忍心拒絕她的要求呢?

「姑娘想賭什麼?」邱陽慢斯條理地問。

「很簡單。既然你說我中了劇毒不能動氣,那想必也不能施展輕功了?但我偏要和你比比腳力,怎麼樣?你敢嗎?」

「姑娘還是不要亂動了。雖然你封住穴位,但因為方才的一陣奔波,毒性早已擴散開來。若此刻再強行提聚真氣,毒性會很快發作的。」

「我要是毒發身亡,不是省得你動手了嗎?你就說敢不敢吧」

邱陽的臉上依然帶著一絲若隱若現的笑意,目光往黑衣小鬼看來,悠然道:「我敢不敢並不要緊,重要的是這位小兄弟是否同意呢?」

「他當然同……」

「我不同意!」

上官無汲還未說完,黑衣小鬼就冷冷打斷了她的話。她立即又瞪了他一眼,但這一回黑衣小鬼的反應卻很平靜,一雙明亮有神的眼睛顯得異常堅定。

迎上他的目光,上官無汲不由地一愣。

她突然明白了!

黑衣小鬼之所以不同意,並不是因為信不過她,更不是害怕輸了賭約,而是完全出於為她的安危著想。他也知道她中了毒,更擔心她一旦妄動真氣就會如邱陽所說般劇毒攻心、無葯可解,所以他選擇了自己來面對強敵。

「你的對手是我,」黑衣小鬼平靜地注視著邱陽,緩緩抽出了寶刀,「拔劍吧!」

邱陽又微笑著往上官無汲看來,似乎在徵詢她的意見。

上官無汲的臉上現出一種奇怪的表情。

高手對決,生死只在一線之間。黑衣小鬼最大的弱點就是經驗不足,即使刀法再精妙,在實際對戰之時也難免吃虧,何況對手還是邱陽這樣久經戰鬥、經驗豐富的頂尖高手了。這場對決從一開始就已分出了勝負。不過在兩人交手之時,她倒可以暫作休息,甚至還可能趁機逃命。

這應該也是黑衣小鬼堅持動手的原因吧!既然兩人無法一起脫身,他只好用自己的生命來選取她這個搭檔活命的機會。

就如邱陽所說,這個小鬼還是很有風度的……

「唉……」就在決戰一觸即發之際,她突然嘆了口氣,「小鬼就是小鬼,明明不行還要逞能!既然你們都瞧不上我的輕功,那我就不陪你們玩了。再見!」

話音剛落,她就縱身而起,落到了牆頭之上。腳尖剛落下,她突然身軀一晃,差點摔下牆來。

「小心!」

黑衣小鬼大吃一驚,急忙往她撲來,想要扶住她。誰知後者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強行拉著他躍下牆頭,消失在邱陽的視線中。從這驚人的力氣與閃電般的速度中不難看出,她剛剛的身體不適其實是裝的。也只有這樣她才能吸引黑衣小鬼的注意力,也分散了敵人的警惕,從而逃之夭夭。

望著空蕩蕩的牆頭,邱陽不由笑了起來。他一邊笑著,一邊轉頭看去。在巷子的深處不知何時已多了一道頎長挺拔的灰色身影,臉上戴著一張醜陋詭異的魔鬼面具,腰間系著一支晶瑩剔透的白玉笛,除此之外別無任何裝束。

「人都跑了,你還不追?」對方問他。

「少主沒有聽見嗎?」邱陽微笑道,「她手上的劇毒已經擴散開來,我若再追下去,她就真的要毒發身亡了。」

「那又如何?」

「少主的意思是要我殺了她嗎?」

「否則呢?難道我找你來,是為了讓你跟她調#情的嗎?」

「我可沒有這個意思。不過這棘手的差事,我恐怕幹不了,少主還是另派高人吧!或者您有興趣的話,也可以親自出手。不過……」邱陽又笑了起來,「要是您還沒出手獵物就死了,可就太沒意思了。」

詭異的魔鬼面具似乎傳來了一聲輕笑,飄然而去。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上官無汲倒了下來。

經過一個半個時辰的狂奔,轉過了杭州城大大小小的巷子,踏遍了高高低低的屋頂,當天色漸暗之時,她終於累倒在一座民宅之前。她的手臂已完全失去了知覺,臉色蒼白之中隱隱透出一絲詭異的烏青之色,眼神迷離、氣若遊絲。

「你……你沒事吧?我都說要跟他拼……拼了,你還跑什麼?萬一毒性發作,你……你……」黑衣小鬼也累得夠嗆,一邊喘著氣,一邊往說著,見她沒有回答這才往她看來,不由得全身一震,變了臉色。

「喂!你怎麼了?」他撲了過來,搖著上官無汲的肩膀,駭然道,「你是不是要死了?」

「你才要死了……」

「可你的臉色好難看。」

「比你還難看嗎?」

「我是擔心你會……」

「我死不了。」上官無汲有氣無力地說完,疲憊地閉上眼睛,但很快又睜開,「如果你真的擔心,就告訴我答案。我們到底要保護誰?為什麼連邱陽都來了?」

「等你見到自然就明白了。」黑衣小鬼遲疑道,「其實邱陽還不是最可怕的。我昨天遇上的那個人才叫厲害呢!他的霸王槍實在是神鬼莫擋,我差點沒……」

他沒有說完,但顯然心有餘悸。

「霸……王……槍?」上官無汲目光無神,重複著這幾個字,似乎想要猜出這個人的身份。但她只覺得腦袋一陣暈眩,眼前發黑,只好又閉上了眼睛。

這一回她不再動彈,就連呼吸都幾乎聽不見了。

黑衣小鬼大驚失色,死命到搖著她:「喂?喂!你怎麼了?你不會真的要死了吧?」

「別搖……你嫌我死……死的不夠快.....嗎?」上官無汲閉著眼睛,有氣無力地道。

「那你先別睡!等回去了再睡。」

「還……有……多……遠?」

「不遠了,就一小程路。我可以背你。」

「笑……笑話……我怎麼可能要一個小鬼背?我自己能……能……」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呼吸也越來越弱,最後話還沒說完就停了下來。

耳邊隱隱傳來黑衣小鬼的聲音,彷彿來自遙遠的地方,她努力想睜開眼睛,但眼皮卻沉重地抬不起來,連帶著她的思緒也越飄越遠、越飄越遠,最後變得一片空白。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上官無汲醒來。

她的精神顯然經過千錘百鍊的考驗,神智剛一恢復,腦中就飛速地閃過發生的所有事,並在瞬間進入警戒狀態。所以她並沒有睜開眼睛,而是暗中調息真氣。通過真氣的運行,她清楚地感應到體內毒性已解,總算是鬆了口氣。隨即又集中精神,傾聽四周的動靜。以她的內力之深厚,再加上久經訓練的聽覺,周圍的任何聲響都逃不過她的耳朵。

一道極其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入耳內。說話的人應該與她之間隔了一堵牆之類的東西,即使她匯聚精神,仍然聽不清那人在說些什麼,只隱隱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蒼老。

「徒兒明白。」一個年輕的男聲霍然響起,雖然音量不高,但聽得十分清楚。

那個模糊不清的聲音又斷斷續續地說了一會兒,男子又道:「您放心,徒兒知道該怎麼做。您先休息吧,徒兒這就去看看她醒了沒有。」

緊接著是腳步聲。

上官無汲隱約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一時又想不起來究竟是誰。但她不用腦子也能猜到此人口中的「她」就是指自己。確認房間沒有第二個人之後,她迅速從床上躍起,箭一般射到虛掩的門后,側身躲了進去。與此同時,她早已將房間迅速地掃視了一遍。

這是一間極為普通的民房,簡陋而狹窄,僅有的幾樣傢具也顯得十分陳舊,就連她方才所蓋的被子也是打了補丁的破棉被。她一邊仔細地觀察著,一邊豎起耳朵,傾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房門被推開,緊接著一隻腳踏入了門檻。

上官無汲只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甚至還沒看清來人的相貌,就猛地伸手掐住對方脖子,將他整個人扯了進來,同時左手一推,把門輕輕關上。

「說!黑衣小鬼呢?」她低聲問道。

此人被她死死地掐住脖子,全身動彈不得,只能從喉嚨里發出一絲輕微的聲響。上官無汲這才往他的臉上看來,不由一愣,臉上現出不可自信的表情。

宮隱日!

這個從門外進來的人竟然是元澤林的弟子,她曾經在酒樓中見過的宮隱日!

「是你?你怎麼會……」她正要發問,突然心生警覺,感應到有人正朝這邊走來,急忙帶著宮隱日退到門口,又順手從他腰間抽出一把短劍,惡狠狠地恐嚇道,「別出聲!不然我扭斷你的脖子!」

微及可聞的腳步聲響起,步伐平穩而厚重,顯然是個習武之人。隨著腳步聲的臨近,懷裡的宮隱日拚命地掙扎,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上官無汲用充滿殺氣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手中的力氣又重了幾分。

這一用力牽動了傷口。隨著手臂的劇痛傳來,她手上的力道不由一松,宮隱日的聲音就從指縫中露了出來。

「別……」

他只說了這一個字,但對上官無汲來說就已足夠糟糕。她急忙將他一把甩開,身體閃電般往後退去。就在這時,一道寒光破門而入。強大的刀氣襲來,竟將她整個人震得往後飛去,撞上了身後的床板。如此驚人的刀法,杭州城中只有一人。

黑-衣-小-鬼!

在她驚駭的目光中,黑衣小鬼緩緩走了進來。見對手是她,黑衣小鬼也是一愣。但他很快又發現了倒在地上的宮隱日,急忙還刀入鞘,蹲下身去扶他。

「你沒事吧?」黑衣小鬼緊張地問宮隱日,見他搖了搖頭,這才轉頭往上官無汲看來,眼中射出怒意。

上官無汲獃獃地望著兩人。

黑衣小鬼和宮隱日,這是什麼情況

「你到底在幹什麼?」黑衣小鬼朝她厲聲喊道,「沒看清楚就動手,想害死人嗎?」

「我……」上官無汲一頭霧水,又一臉委屈。

「不關她的事。」宮隱日咳嗽了幾聲,終於回過氣來,急忙解釋道,「你們遭到了伏擊,又受了傷,自然會比較警惕。是我不好,沒有事先表明身份,這才造成誤會的。」

「你沒事吧?」黑衣小鬼看著他脖子上鮮明的指痕。

「我沒事。還是看看這位姑娘的傷吧,傷口又流血了呢!」

黑衣小鬼聞言往上官無汲看來,果然已經包紮好的手臂又滲出了血,將白色的紗布染得通紅。然而她本人卻似乎沒有察覺,只是傻愣愣地望著兩人,完全摸不清眼下的情況。

「他是宮隱日,」黑衣小鬼解釋道,「也是我們這次任務的夥伴。這裡是我們暫時落腳的地方,目前還很安全,你可以放心在這養傷。」

「那你呢?你叫什麼?」

「你不用知道。」

「愛說不說!反正是個小鬼!」上官無汲一聲冷哼,又指向宮隱日,毫不客氣地道,「他怎麼會在這兒?就他這三腳貓功夫,不讓別人保護他就算了,還能保護別人嗎?」

宮隱日的臉紅了,尷尬地道:「我只是幫忙照顧病人,其他的事還要仰賴二位了。」

「什麼病人?就是剛才跟你在隔壁說話那個?」

「你聽見了?」宮隱日訝道,「他是我……」

「我管他是誰!」上官無汲打斷他的話,「只要你們別告訴我,他就是我們要保護的人就行。」

黑衣小鬼點頭。

「真是他?」上官無汲瞪大眼睛,「就他這副德行,說兩句話都有氣無力、半死不活的,還保護個屁!直接掐死他算了,省得費這麼大勁兒!」

「你說的是人話嗎?」黑衣小鬼沒好氣地道,「別忘了你昨天也像個死人一樣,我是不是也應該掐死你?」

「昨天?」上官無汲一愣,「現在是什麼時候?」

「現在是正午,」宮隱日解釋道,「你已經昏迷十幾個時辰了。是他把你背回來的,還請了大夫為你醫治。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好些了嗎?」

「大夫?什麼大夫?」

「就是普通的大夫啊!從藥鋪里請來的。」

「藥鋪?」上官無汲不可自信地瞪著眼前這兩位少年,「你們腦袋被驢踢了吧?我中了『鬼娃』的劇毒,你們不去找他要解藥,卻隨便從街上拉個人來為我解毒,想害死我是吧?」

「我當然知道要解藥,但一時間你讓我去哪找『鬼娃』?」黑衣小鬼為難地道,「你又昏迷不醒,我擔心你撐不了多久,只有先找個大夫給你醫治一下。正巧這個大夫手裡有一張祖傳秘方,據說可以解百毒。你現在不是好多了嗎?」

上官無汲無語。

「江東三煞」個個精於用毒,「鬼娃」鐵鞭上所抹的也一定是見血封喉的奇毒,以她深厚的內力以及自小鍛煉的體質都只能勉強支撐幾個時辰,最後仍是招架不住。沒想到居然會被路邊拉來的一個大夫所謂的祖傳秘方就輕輕鬆鬆破解了。

還有這兩個人,居然隨隨便便找個人來給她醫治,還瞎貓碰到死耗子真的把她給治好了,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對了,那個大夫呢?」她突然問,「你們有沒有殺了滅口?」

黑衣小鬼冷冷道:「你除了殺人,還會幹什麼?人家救了你,你就是這樣報答的嗎?」

「你沒滅口?」上官無汲跳了起來,「那萬一他告訴了別人呢?還有你們兩個,居然把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帶回來!還自以為這個地方很安全!」

「他是蒙著眼睛來的,不會認出來的。」

「那也不能……」上官無汲還要說話,但在黑衣小鬼凌厲的目光注視下,只好暫時放棄,「算了!反正人都走了,現在也沒地方追去。為了安全起見,我們還是收拾收拾,趕緊換個地方吧!」

「你的傷好了?」

「差不多,反正可以殺人了。」她挑釁地看著黑衣小鬼,「要麼我們比試比試?」

黑衣小鬼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還是養好精神,準備對付敵人吧!如果不出意外,我們天黑就出城。要是再遇到伏擊,你可得靠自己了。」

「說得你好像比我厲害似的……」上官無汲一邊嘟喃著,一邊往門外走去,「我先去瞧瞧隔壁那個病鬼長什麼模樣。總不能讓我替他賣命,卻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吧?」

「姑娘還是晚些再去吧!」宮隱日忙道,「師父他要休息了。」

「師父?」上官無汲一愣,「你又拜誰為師了?就你這資質,就算拜天下第一高手為師,也沒什麼用吧?」

「我師父……」

「少廢話!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上官無汲不由分說,飛速地走到隔壁房前,也不用伸手敲門,抬腳就踹開了門,大步走了進去。

這個房間位於小院的中間,屬於正室,比起剛才的偏房來要寬闊不少,傢具雖然同樣簡陋,但卻乾淨整齊、一塵不染。屋子的中間是一張簡單的木床,窗前垂著深色樸素的帷帳,看不清裡面的情形。不用說,床上躺的就是她口中的「病鬼」,也是他們這次任務的核心人物。但她實在很好奇,究竟是什麼人會有這麼大的面子,能請得動葉孤城,並且要她豁出生命去保護?

這人跟黑衣小鬼又是什麼關係?

她就這樣帶著滿腔的疑問,徑直走到床前,一把掀起帷帳。一張慘白、蒼老、雙目緊閉、對她而言略微有些眼熟的面孔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映入了她的眼眸。

上官無汲全身劇震,眼睛頓時瞪得滾圓。

他……

他是……

也許是感應到光線,這個人眼皮顫了顫,緩緩張了開來。

「啊!」

當這兩道目光落到她臉上時,上官無汲不由地一聲驚呼,連退數步,差點沒撞上後面的桌子。這時,黑衣小鬼與宮隱日也走了進來,前者在她跟前停下,後者則快步往床上的人走去。

「他……」上官無汲指著床,手指微微顫抖,臉上滿是不可自信,一時間竟驚駭地說不出話來,「他……」

見到她的反應,黑衣小鬼的眼中多了一絲惡作劇版的笑意,故意若無其事地道:「他就是我們要保護的人。你現在見到了,有何感想啊?」

「可他……他……」

「他怎麼樣?」

「他……他明明……」上官無汲深吸口氣,這才稍稍使自己平靜下來,總算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他明明已經死了!」

——為什麼黑衣小鬼會在這?

——為什麼宮隱日也在這?

——為什麼這個人講話有氣無力?

答案顯而易見。因為這個能請得動葉孤城,並且需要她豁出性命去保護的人,正是不久前剛剛死在她手上的「武林判官」元澤林。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假死之術』源於『龜息大法』,是胎息法最為玄妙的一種。就算內力達到龜息的境界,若不懂正確的運氣導氣之法,仍無法達到『假死』的狀態,甚至可能適得其反、走火入魔。據聞武林一代奇才闕無痕就曾經以『假死之術』騙過所有人。闕無痕死後,應該沒有人會這種武功了。」

上官無汲說著停了停,看向床上的元澤林,道,「聽說元老師曾與闕無痕同門學藝,看來所言不虛。」

元澤林的房間內,黑衣小鬼與宮隱日坐在一旁,而不久前剛剛在她手上死過一次的「武林判官」元澤林則靜靜地躺在床上,神色如常。聽完她的解說,元澤林蒼白的面孔露出讚許神色,用低啞虛弱的聲音道:「我們的確是師兄弟。」

「姑娘真是見多識廣!」宮隱日贊道,「我從未聽過『假死之術』,更不知道闕無痕與師父還是同門師兄弟。」

上官無汲不無得意地微笑,卻故作謙虛地道:「哪裡,只是道聽途說而已。」

「你既然這麼厲害,為何剛才又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黑衣小鬼不失時機地損她。

「要你管!」上官無汲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我只是有點吃驚,不行嗎?換做是你,突然見到一個死人睜眼看你,你會怎麼樣?」

「我又沒濫殺無辜,有什麼可心虛的?」

「臭小鬼!你到底想怎麼樣啊?要打架是吧?」

「別叫我小鬼!」黑衣小鬼也怒了。

「這麼大聲幹嗎?想嚇壞元老師嗎?」上官無汲故作不悅地白了他一眼,「小鬼就是小鬼,就是不知輕重。不是我說你,你是真的很嫩啊!不信你可以問元老師啊,對吧?」

元澤林微笑道:「小夥子只是缺乏江湖閱歷罷了,但他正直善良、重情重義,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也多虧了他背你回來,又請人為你醫治。」

「不就背個人嗎?我這麼苗條,還能累著他?」

「不,他真的累壞呢!」宮隱日插嘴道,「原本就手腕受傷,又消耗了大量體力,又連夜去找大夫,姑娘真的要好好謝謝他呢!」

上官無汲先是不屑地一聲冷哼,又疑惑地問:「你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嗎?既然要互相合作,那最起碼要報上姓名吧?我叫小葉,你呢?就算姓名不方便透露,至少也要把面罩摘下來吧?」

「不必了,」元澤林緩緩道,「為了你們的安全,還是不要透露身份為好。聽隱日說,你們昨天遇到了『鬼娃』和邱陽?」

「是啊!都是因為這個白痴!沒事打扮成這副德行,不引人注意才怪!連一個邱陽都打不過,還要逞能!」

這一次,黑衣小鬼出奇地沒有反駁,沉聲道:「下次我一定會打敗他的。」

「就憑你?」上官無汲一臉譏諷。

元澤林淡淡一笑,道:「邱陽成名已久,又是江湖公認的用劍奇才。小兄弟雖然武藝精湛,但畢竟經驗不夠。令尊在信中說,你是第一次踏足江湖?」

黑衣小鬼點頭。

「他爹是誰?」上官無汲趁機問道。

元澤林沒有回答,似乎沉思了片刻,這才緩緩道:「下次再遇上邱陽,你們還是盡量避免與他正面交鋒。如果實在無法避免,就讓這位小葉姑娘來應付吧!」

黑衣小鬼一震,猛得站起來:「為什麼?」

「因為我的武功比你高唄!」上官無汲十分得意,「你真以為練了幾天刀法就天下無敵了?跟我比,你還早了一百年呢!」

黑衣小鬼還是盯著元澤林,再次問道:「為什麼?」

「生死之戰不同於武藝切磋,你們二人的修為均不及邱陽,唯有反應敏捷、隨機應變,才能求得一線生機。小葉姑娘雖然同樣年輕,但經驗遠甚於你,並且天資聰慧,無論膽識心計都是過人一等。」

「聽到沒有?我是天才,跟你們兩個是不一樣的!」上官無汲一得意,連帶宮隱日也一起損了。

黑衣小鬼一言不發地走出了房間。

「隱日也先出去吧,」元澤林淡淡道,「我有話要和小葉姑娘說。」

「是。」宮隱日恭恭敬敬地向他躬身敬禮,也走出了房間。

當房內只剩下他們兩人時,元澤林這才往她看來,蒼白的臉上露出了親切的微笑:「你叫上官無汲吧?我們已經見過一次哩!」

「你認識我?」上官無汲驚訝地看著他,「是我大哥告訴你的?」

「你好像並不意外。」

「我偷聽了侯青栩和我大哥信使的對話。你在一個月前就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寫了兩份信。其中一封交給了一位朋友,如果我猜的沒錯,這個朋友應該就是黑衣小鬼的父親,所以他把兒子派來保護你。另一封則由你的徒弟侯青栩保管,直到你死後,他才把信交給了我大哥的信使,所以我大哥又把我給派來了。」

元澤林點頭苦笑:「不錯。沒想到我元澤林枉活六十餘載,如今卻要你們兩個小娃為我奔波冒險,實在慚愧。」

「這到底怎麼回事?是誰要殺你?」

「不是你殺了我嗎?」

上官無汲的臉一紅,尷尬地道:「我是說安排這一切的人。是那個戴面具的灰衣人對不對?他到底是誰?」

元澤林沒有回答,而是問道:「你知道嚴千負這個人嗎?」

「知道啊!他是通明教教主。這件事與他有關嗎?」

「你知道多少他的事?」

「他是通明教第五任教主,通明教就是在他手中才發展為天下第一大幫的。聽說他武功極高,是繼『兵王』畢情以來的天下第一高手。可惜後來他遇到了一位少年的挑戰。雖然嚴千負最終險勝,但卻因此而走火入魔,負上內傷。從那之後他就銷聲匿跡了。有人說他看破紅塵雲遊四海去了,也有人說他已經死了。」

元澤林露出讚許之色,點頭道:「你知道的不少。那你知道挑戰嚴千負的少年是誰?」

「你這不是廢話嗎?」上官無汲不無驕傲地道,「這可是我大哥今生唯一一次敗戰!他也是借著這一戰而名揚天下的。」

「嚴千負之所以縱橫天下,皆因他不知從何處學得一套奇門武功。這種武功不僅世所罕見,更是無堅不摧。」

「我聽說過。聽說他年少時默默無名,直到二十五歲時擊敗『長風大俠』才暫露頭角,隨後便一發不可收拾。經歷大小三百七十五戰,未嘗一敗。他能在短短几年之內脫胎換骨,想必是拜此神功所賜了?」

元澤林苦笑道:「你沒有生活在那個年代,難以想象這種神功的可怕之處。」

「那又怎樣?嚴千負都不知道是死是活,就算活著也是半個廢人了。難道他留下了什麼秘籍?」

元澤林點頭:「差不多如此。」

「為什麼武林中總少不了這些俗套?」上官無汲嗤之以鼻,「什麼武功秘籍、藏寶圖,全是狗屁!這些不過是說書人為了混飯吃而瞎編出來的,還真有人相信嗎?靠一本秘籍就想成為絕世高手,我還以為只有小孩子和白痴才會做這樣的夢呢!」

「我同意你的看法。可誰不想一夜之間脫胎換骨呢?自身無法辦到,只好把希望寄託於外物。何況嚴千負就是靠此神功成為天下第一高手,難免會有人為之心動。」

「恐怕沒這麼簡單吧?」上官無汲半信半疑地盯著他,烏黑的眼眸閃閃發光,「您方才說『差不多如此』,這個差不多究竟是差多少呢?」

元澤林淡淡一笑:「姑娘冰雪聰明,又何必再問呢?」

「我明白。我只是來保護你的,只要專心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其他的事不用知道太多。等我保護您平安離開杭州,我們之間的恩怨也可以一筆勾銷了吧?到時候可別讓你大徒弟來找我報仇啊!」

「姑娘開玩笑了,我一定會讓青栩好好答謝你。」

「得了吧!他不來找我,我就謝天謝地了!」

上官無汲一聲冷哼,訕訕地走了出去。

什麼嚴千負什麼秘籍,全是狗屁!只要本姑娘保護你這死老頭離開杭州城,向老哥交了差,我管你是死是活!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上官無汲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上官無汲
上一章下一章

第九章 絕密任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