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南宮!南宮!

第八章 南宮!南宮!

聚福客棧的廂房內,上官無汲終於見到了客棧的老闆聞聚福。

作為長江以南最大的客棧,聚福客棧在多地均設有分店,杭州城的這家是總字型大小,聞聚福本人也大多在此居住。與錢塘的分店相比,總字型大小規模更大,裝飾也更顯豪華氣派,住的客人也是非富即貴。

聞聚福年紀在四十開外,一張圓潤而富有親和力的臉蛋,皮膚白皙而紅潤,因長期養尊處優的生活,他的身形肥胖而笨重,一雙眼睛總是半眯著,帶著濃濃的笑意。單看外表,他只是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生意人,並無任何出奇獨特之處,讓人很難相信這樣一個事業成功、腰纏萬貫的富豪居然會是白雪城的人。

俗話說和氣生財,一個成功的生意人總是特別懂得與人相處之道,這位聞大老闆的身上就有種神奇的魔力,能夠在短時間內與任何他想結交的人成為朋友。更何況,他是有意巴結這位白雪城的大小姐,更是投其所好,熱情洋溢,沒一會兒,我們的大小姐就被哄地心花怒放、得意忘形了。

「來,屬下祝小姐青春常駐,美貌長存!」

「這有什麼用?」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那就是祝小姐的武功蒸蒸日上。早日成為天下第一高手!」

「哈!這還差不多,干!」

幾杯酒下肚之後,上官無汲就如相識多年的老友般摟著聞聚福的肩膀,興緻勃勃地問,「你剛才說,白雪城有四大執事?我怎麼沒聽說過?你都見過嗎?」

「屬下只是無名小卒,哪裡能認識他們。只是其中有一位姓簫的執事曾經路過杭州,倒是在客棧住過兩日。」

「他長什麼樣?」

「長什麼樣屬下倒沒記得,只記得他在兩天內吃了我整整兩籮筐的蘋果。」

「哈哈……我猜他肯定比你還胖!」上官無汲大笑,又問道,「那寒楓呢?他是什麼職務?」

「寒公子沒有任何職務。」

「沒有職務?」

「是的。寒公子是我們白雪城的第一迷團呢!所有人都只知道他叫寒楓,我們叫他寒公子。至於他的身份背景,恐怕就只有城主才清楚了。他是城主最信任的人,在白雪城中的地位無人能及。很多時候,都是寒公子全權處理白雪城的事務。」

「他算什麼東西!」上官無汲冷哼,又問道,「那你知道他跟沈若依是什麼關係嗎?」

聞聚福微微一愣,「沈大小姐?」

「你知道她?」

「當然!沈家大小姐,杭州城的第一美人!小姐和寒公子不就是她介紹來的嗎?她還送來了一匹馬,是指名給小姐您的。小姐可要看看?」

「沒興趣。她沒來找寒楓嗎?」

「沒有。」聞聚福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小姐多慮啦!沈小姐與寒公子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沈小姐都快成親哩!」

「哦?是南宮旭嗎?」

「小姐也認識南宮公子?」

「一面之緣罷了,他到底是什麼人?」

「他是南宮世家家主南宮凌簫的長子,未來的家族繼承人。南宮和沈氏兩家是世交,他與沈小姐的婚事也是早就定了的,但不知為何遲遲未完婚。」

上官無汲手中的杯子突然顫了顫,但表情卻還很平靜,似乎是隨口問道:「南宮世家除了南宮旭外,年輕一輩都有些什麼人?」

儘管她的反應如此細微,卻完全逃不過聞聚福的眼睛。「小姐似乎對南宮世家很有興趣?」

「沒什麼,我隨口問問。」

「南宮世家年輕一輩最出名的是二少爺南宮不破,他可算是近年來風頭最勁的青年高手之一。還有三少爺南宮彥,素有『追魂劍』之稱,武功也很厲害,但聽說就是性格高傲了些,難以接近。最近還有南宮不破的弟弟南宮不平也算小有名氣。」

「其他人呢?」上官無汲追問。

「像南宮這樣的武林世家,一向等級森明,能出來行走江湖的也大多是嫡系子弟,至於旁系的年輕子弟外人就不清楚了。小姐想知道哪位南宮公子的消息,屬下可以即刻命人去打聽。」

上官無汲訕訕道:「誰......誰說我要打聽了?我只是......只是隨便問問而已。」

「真的是隨便問問?」聞聚福饒有興趣地打量她的窘態,眼裡盛著濃濃的笑意:「小姐對南宮世家如此感興趣,應該不只是為了他們百年的名望吧?一提到南宮世家的年輕子弟,小姐就顯得很緊張,可當屬下說出那個人的全名,小姐又馬上變得很失落。所以屬下忍不住好奇,不知是哪位南宮公子讓小姐如此……」

「少羅嗦!」上官無汲的臉紅了,但她自己卻沒有察覺,故意以一種不屑的語氣道:「愛說不說,我還不想聽呢!」

看著她的表情,聞聚福的笑意更濃了:「既然小姐不想聽,那屬下就說的簡潔一點。南宮世家這一代的確有不少人才,但根據家規慣例,只有嫡系子孫才能繼承家業。南宮凌簫的長子南宮旭排行最長,是家族的大少爺,也是未來的繼承人。南宮儀的長子南宮不破與次子南宮不平則分別排行第二和第五,『追魂劍』南宮彥排行第三。除此之外,南宮凌簫還有個兒子,在家族排行第四,倒是鮮有人知。據說這個兒子還是他年輕時欠下的**債。」

「叫什麼名字?」上官無汲急忙問。

聞聚福並不急著回答,而是慢悠悠地道:「說起這位四少爺,倒也有一番故事。聽說他是南宮凌簫與通明教聖女杜仙君的私生子。當年的南宮凌簫有武林第一美男子之稱,俊雅風#流,迷倒萬千少女。而通明教大公主杜仙君則有『杜月仙子』的雅號,是公認的武林三絕色之首。這對才子佳人曾經演繹了一段武林的風#流佳話。傳說杜月仙子為了南宮凌簫不惜叛離通明教,還為他生下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就由南宮家撫養,也就是南宮世家的四少爺。作為私生子自然是不太得意,聽說他從小就性格孤僻、極不合群,加上南宮凌簫對他態度冷淡,久而久之,也就沒有人記得這位四少爺的存在了。不過他倒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像極了南宮凌蕭年輕的模樣。聽說他早已叛離家門,獨自在外闖蕩,這段時間還和通明教鬧得很僵。」

「他叫什麼?」上官無汲急切地問。

「額……叫什麼名字來著?」聞聚福作出苦思狀,「南宮……南宮……南宮……」

「什麼呀!」上官無汲急得快冒火了。

「屬下忘記了。」聞聚福皺著眉頭,又突然一拍頭,「對了,有一個人肯定記得!」

「誰?」

「是一位年輕美貌的小姐,她就對南宮四少爺非常的感興趣。巧的是她此刻也在杭州城,並且就在聚福客棧之中。小姐去問問她,不就知道了?」

上官無汲愣了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臉不由地紅了。

「屬下沒有說錯吧?」看著她紅撲撲的小臉蛋,聞聚福笑得就像只老狐狸:「小姐拐彎抹角地問了半天,不就是想知道這個人的事嗎?難道會不知道他的名字?」

上官無汲的臉一下紅至耳跟。這回她可能自己也察覺到了,所以臉色沉了下來,用顫抖的手指著大門,尖聲道:「你給我滾出去!」

「小姐先別動氣,屬下還有事稟報呢!保證小姐聽了之後怒氣全消,說不定還要打賞屬下呢!」聞聚福依然笑嘻嘻地道,「小姐可聽說過『老酒鬼』閔三春?他不僅嗜酒如命、千杯不醉,更是個鼎鼎有名的釀酒高手,他所釀的酒無一不是珍品,每壇都是香醇無比、飄香百里,很受武林豪傑與達官顯貴的追捧。其中有一種名為『火之淚』的烈酒,釀造工序繁瑣,每壇酒都要在地底存放十年以上,所以數量十分稀少,一壇就值千金之數。」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出去!」

聞聚福置若罔聞,接著道:「這幾日客棧里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就住在天字房。今天晚上有人為他送來了兩壇酒,屬下遠遠就聞出是『火之淚』了。唉!如此良宵,獨飲美酒、豈不寂寞?尤其是像他這般白衣翩翩、瀟洒脫俗的美男子,怎能沒有佳人相伴呢?」

上官無汲一愣。

「呀!」聞聚福突然一拍腦子,「時辰不早了,屬下一時說得興起,耽誤了小姐歇息,該死!該死!」

他說著居然真的站起來就往外走,還順手關上了門,只留下滿臉怒氣的上官無汲氣得直咬牙。

「幸而小姐沒興趣,不然讓寒公子知道我深夜介紹小姐去喝酒,可就不妙哩!」門外傳來了聞聚福自言自語的聲音,「這天字房的客人不知是什麼來頭,居然有人給他送這麼名貴的酒……對了,這天字房在哪?最近記性真不好,好象是這裡出門右轉,第二個院子……」

他就這麼一邊低聲念叨著,一邊慢慢地走遠了。

這位聚福客棧的大老闆,還真是既有趣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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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南宮絕。

上官無汲每邁出一步,就在心裡默念一遍這個名字。等她邁了整整七十五步,念了整整七十五遍這個名字之後,一抬頭就看到了天字房的牌子。

這是一個獨立的院落,規模不大,裝飾簡單古樸但不失精緻,與她此刻所住的小院一樣,是聞聚福用於招待私人貴客的雅苑。院落位於客棧的後院,遠離了前面的喧雜塵囂,這裡的夜晚也就顯得十分安逸寧靜。一輪明月高高掛在晴朗的夜空中,明亮如銀鏡、皎潔如玉盤。聞老闆說的不錯,如此良辰,豈能虛度?

似乎是為了掩飾被聞聚福調侃而產生的一絲尷尬,她的臉上故意擠出了一個嘲諷戲虐的笑容,足尖一點,如一縷青煙般飄進了圍牆。院子的中間是一個小巧精緻的花園,花園中間擺著一副石桌,後面是一排五個房間,只有中間的房間透出了朦朧的燈光。她先機警地將院子的每個角度掃視了一遍,確定沒人之後,又悄無聲息地來到窗下。窗上糊著翠綠色的輕紗,與院子里那株盛開的秋海棠交相輝映。窗紗上沒有人影晃動,她靜靜地聽了一會兒,始終沒有聽到屋內任何的聲音。

難道已經睡了?

上官無汲仍不死心,又調整呼吸,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雙耳。以她的聽力以及警覺性,在這樣寂靜的夜裡,屋內任何細微的聲音,哪怕是呼吸聲也難逃她的耳朵。

她依然什麼都沒有聽見。

一絲難以言喻的失落湧上了少女的心頭。她有些懊惱地跺了跺腳,推門走了進去。這是一個十分寬敞的屋子,桌椅整齊地擺設著,茶具、杯子,一切都顯得整潔有序,就連床上的被褥都疊得十分工整,若不是桌上的這盞燈,幾乎找不出有人住過的痕迹。上官無汲探手碰了一下燈盞,裡面的燈油僅僅有些溫熱,說明這盞燈才點了不久。

那麼點燈的人又去了哪兒呢?

她正打算再檢查一遍房間,看看能否發現一些蛛絲馬跡。剛一轉身,就聽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破空聲。心裡一顫,猛然縱身閃避,兩道寒星就從她的肩膀擦了過去,釘在了柱子之上。

赫然是兩枚銀針。銀針極細又極短,但做工卻極精細,上面還隱約刻著一個銅錢符號。

上官無汲一愣。

這……這不是她隨身攜帶的暗器嗎?怎麼會……

她驚訝地轉過身,一抹熟悉的白色就映入了她的眼眸。

南宮!南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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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絕還是老樣子,白衣如雪、脫俗出塵。此刻他就站在門口,靜靜地望著不請自來的女客人,俊美無瑕的臉上不帶一絲的表情。

雙目相接,上官無汲的腦袋又開始有些暈眩。

「哈!」她趕緊一拍腦袋,首先打破沉默,「這裡很不錯嘛!這樣的客房很貴的,你還一個人住五間,未免太浪費了吧?你很有錢嗎?」

南宮絕看著她,既不動也不說話。

三更半夜翻牆進入一個年輕男子的卧房,卻以這樣的話做開場白,她自己也覺得無趣,只好尷尬地輕咳一聲:「咳!師……師兄不必嚴陣以待,小妹只是來看望一下。不知師兄近來可好?」

南宮絕還是看著她。

在他的目光注視下,上官無汲的頭暈癥狀又開始加劇了,甚至連心跳都變得快了起來,臉頰微微有些發燙。她趕緊別開腦袋,帶著不自然的表情故作輕鬆地環顧一下四周,目光隨即落到柱子上的兩枚銀針上,眼睛亮了起來。就像一個正處於劣勢的人突然找到了反擊的時機一般,她的臉上泛起了一絲得意的笑容。她上前一步,輕輕拔出上面的銀針,轉身直面南宮絕,笑得甜美極了。

「原來師兄也用暗器嗎?」她眨著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用故作驚訝的語氣道,「可這兩枚銀針我瞧著怎麼這麼眼熟啊?難道師兄還有收藏敵人兵器的癖好?」

南宮絕還是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就像一尊塑像。

「喂!」上官無汲終於受不了這種氣氛,一下被打回原形,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氣勢洶洶地喊道:「你到底有什麼毛病?我們好歹也曾經並肩作戰啊!沒有我替你擋魏小裳那一掌,你早就死翹翹了,還能站這裡擺酷嗎?就算後來我打傷了你,那也只能算扯平了。你憑什麼暗算我!居然還偷偷摸摸地跟蹤我……你說,你在錢塘的時候幹嘛跟蹤我?別否認啊!我有人證的!你想幹什麼?難道你跟蹤我,就是為了在關鍵時刻偷襲我嗎?」

「是。」南宮絕終於開口說了他的第一個字。

聽到他的聲音,上官無汲一時間竟然愣住了,只是獃獃地看著他,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瞪眼道:「你說什麼?你居然還敢承認!你信不信我……」

「出去。」

南宮絕又說了他的第二句話。

上官無汲又是一愣,訕訕道:「憑……憑啥?我是來報仇的,又不是來做客,你叫我走我就走?你害我差點死在侯青栩手上,我還沒跟你算賬呢!告訴你,你最好馬上跪下給本小姐磕個頭,我說不定還能饒你一命。否則……」

她的話還沒說完,南宮絕就轉身走了。

從他冷漠的表情、瀟洒的轉身、脫俗的背影,所有的一切彷彿都在向屋內的少女大聲宣告,她從來都沒有進入他的視線之中。囂張跋扈又自私自利的上官小姐何時受過這等屈辱,換做是其他任何人敢如此漠視她。即便對方是天王老子,她都立馬要發飆了。然而此刻她的反應卻出奇的平靜,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出奇的遲鈍。她就這麼獃獃地看著南宮絕轉身離去,身體卻僵住了一般,一動不動。

一道從未有過的失落感悄然浮上了少女的心頭。

這種失落從何而來,又是何等形態,誰都不清楚。就彷彿失落的種子從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落到她的心上,然後就迅速發芽長葉,以不可抵擋的架勢向全身蔓延。緊接著另一顆名為憂傷的種子也落了下來,同樣地發芽抽葉,兩株植物的藤蔓纏繞在一起,結出了帶有淡淡苦澀味的種子。這兩株生物的生命看起來如此頑強,似乎世間再也沒有可以阻擋它們的力量。

——如果這個脫俗出塵的白色身影沒有很快又出現的話。

南宮絕又回來了。跟前一刻相同,他靜靜地站在門前看著她,就連姿勢表情都絲毫不差。

「喝酒嗎?」他說了第三句話。

正是因為這一句話,少女心中的兩株植物瞬間枯萎收縮,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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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的石桌上,兩壇酒,兩個杯子。

上官無汲拿起其中一壇,扯開酒罈上的封口,一道濃郁甘醇的酒香就飄了出來,隨著清涼的夜風瀰漫整個院落。飄香百里、聞者皆醉,果然是好酒!

話說回來,如此良辰美景,白衣脫俗、佳人生俏,誰能不醉?

「你不是住在中間的屋子嗎?」上官無汲疑惑地問,「怎麼又到西面的房間拿酒?」

南宮絕沒有回答。

他今晚說的話已經夠多了,多到三句話加起來都已經達到了六個字。但我們上官姑娘的好奇心卻沒有這麼容易得到滿足,幸而她是個玲玲剔透、冰雪聰明的人,腦袋瓜一轉,就明白過來了。

「哦!我知道啦!你是擔心有人暗算,所以在故布疑陣對吧?你先在中間的屋子點上燈,讓人誤以為你住在裡面,可其實你卻住在另一個房間。這樣一來就算半夜有人偷襲也會撲個空,你也能從容應付了。就像我剛才一樣……咳!我只是打個比喻。我可沒偷襲你啊!我要是真有這個打算,你還能好好地坐在這嗎?不過你這麼小心翼翼,是因為有很多仇家嗎?我想也是!你惹上通明教不算,上次還一下殺了十二個高手,其中還有草字堂無影劍的傳人!師兄啊師兄,你可真是仇家滿天下啊!」

雖然這連篇的廢話並未引起白衣美男子的任何反應,不過她顯然已經習慣了自說自話、自得自樂。她又拿起酒罈子,將桌上的兩個杯子倒滿,微笑道:「這就是『火之淚』嗎?聞起來倒是挺香的,但也太少了點吧!這麼一小壇能頂什麼用?再說,你突然這麼好心請我喝酒,不會在酒裡面下毒了吧?不如你先喝一杯,以示誠意?」

南宮絕拿起跟前的酒杯。

「誒,別著急呀!」上官無汲急忙搶過杯子,與自己前面的杯子換了個位置,笑嘻嘻地道,「你的杯子好像有點髒了,請飲這杯。」

南宮絕看了她一眼。

「怎麼?你不敢喝?」上官無汲故作無辜地眨眨眼,「難道你真的在我的杯子里下毒了?」

南宮絕目無表情地接過杯子,喝了下去。

上官無汲似乎還不相信,又望著手中的另一杯酒,烏黑的眼眸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腦袋瓜里還醞釀著另一番借口與說辭。不過這回沒等她開口,南宮絕又一把接過杯子,一飲而盡。

他的白衣如此脫俗,他的神態如此冷漠,可他喝酒的姿勢又如此瀟洒,一時間竟讓我們以小人之度君子之腹的上官小姐顯得如此尷尬。當桌上的兩個杯子都空了以後,他完美無瑕的臉龐似乎更加冰冷了,就連那雙漆黑如子夜的眼眸都透出了令人望而卻步的寒意。

這道寒意無疑對他面前的少女下了無聲的逐客令。

「呵呵......」

上官無汲訕訕地笑著,卻無法化解這尷尬的氣氛。前一刻還在相互靠近的兩顆心,因為她的懷疑與試探而再次拉開了距離。儘管不願意承認,但這種感覺確實讓她有些後悔與失落。所以她想都未想就抓起了前面的酒罈,揚手就往嘴裡倒。

濃郁的酒香伴隨著一團火焰從喉嚨直燒而下,讓她差點跳了起來。

好烈的酒!

一口喝下去,就如同火在體內燃燒,頭腦竟隱隱有些暈沉。以她的酒量,不出三杯、必醉無疑。她偷偷看了眼南宮絕,發現他正同樣看著她。

「咳咳......」上官無汲不知是喝得太急還是心裡發虛,輕輕咳嗽起來,「你不覺得這酒有點......有點烈嗎?」

「你不敢?」南宮絕說了他的第四句話,仍然沒有超過三個字。

「笑話!」上官無汲本能地反駁,「我會輸給你?怎麼可能!」

南宮絕一言不發地將一壇酒推到她的面前,漆黑如子夜的眼眸直直地注視著她,彷彿能望進少女的內心深處。

上官無汲心裡一驚,卻故作鎮定地道:「幹什麼?你要跟我拼酒?好啊!一人一壇,有種你先喝。」

她的話音剛落,南宮絕已經抓起另一壇酒,仰頭就倒,動作乾脆利落、瀟洒之極。皎潔的月光灑在他的臉上,英俊無瑕的五官蒙上了一層神秘而柔和的光澤,幽暗的黑夜映著他雪白的衣裳,宛如來不慎流落凡塵的精靈,美得脫俗出塵、攝人心魂。

上官無汲一時間竟看呆了。

直到對方放下酒罈,她才全身一震,反應過來。——酒罈子倒扣在石桌上,裡面早已空了。如此烈酒,只需三杯她就必醉無疑。一人一壇,豈不是要她的命?

南宮絕靜靜地看著她。

他的面容絕美,神情冷漠,但目光之中卻隱約多了一絲不曾有過的情感,似乎是期待,又似乎是挑釁。狡猾而心虛的上官無汲正左顧右盼尋找著巧妙的借口,突然一抬頭對上他的目光,心裡微微一顫,不由愣住。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她一把抓起酒罈,仰頭就往嘴裡倒。

她就這麼屏著呼吸皺著眉頭,如同喝鶴#頂#紅一般一口氣喝下了這一壇千金難買的美酒。酒淌到她的下巴、脖子,但最多的還是流進了她的嘴裡,濃郁的酒香充斥著她的大腦,掩蓋了喉嚨那火燒一般的灼熱。實際上一眨眼的工夫,她卻彷彿覺得過了漫長的好幾十年。

當最後一滴液體流下喉嚨,她將手中的酒罈用力往地上一摔,砸得粉碎。

「什麼破酒?難喝死了!我......」她正要發表一番不屑言論,以抬高自己的氣勢,但剛說了幾個字就變了臉色,臉上現出一種奇怪的表情。

「回去吐。」南宮絕平靜地說出了今晚的第五句話。

「放屁!我才沒......」上官無汲正要瞪眼罵人,突然全身一震,猛然站了起來,抬腳就往外走,「我還有事,先......先走......」

話沒說完,她突然捂住了嘴,腳步加快,縱身躍出了圍牆。

她剛提氣縱身時,無論姿勢還是動作,都還是相當漂亮的。但當身體離開南宮絕的視線之後,她就失去了平衡,直直地摔到了地上。但她此時顯然已顧不上疼痛了,拔腿就往原路跑回去。七十五步的距離,她卻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顧不了,只知道埋著頭狂奔,磕磕碰碰、跌跌撞哦了撞地沖了自己的院子。前腳一踏進門檻,她就一陣反胃,蹲在地上嘔吐起來。

天昏地暗之中,她的腦中又出現了南宮絕的那雙眼睛。眼眸漆黑如子夜,冷漠、遙遠。可她卻覺得那其中隱藏著什麼。

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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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上官無汲恢復意識時,已經是第二天正午了。

耀眼的陽光灑落在她的臉上,她睜開迷迷糊糊的雙眼,有些茫然地打量著四周,忘了自己身處何地。寬敞的卧房,窗明几淨、整潔素雅,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她只穿著一件貼身的素衣,身上蓋著乾淨柔軟的被子,床前整齊地擺著一雙新靴子。

這是哪?

上官無汲皺著小臉、眯著雙眼,掙扎著想坐起來。身體一動,只覺得全身酸軟、頭痛欲裂。她只記得昨晚醉得厲害,一進院門就吐得一塌糊塗,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跌跌撞撞地進了一個房間,一頭栽倒在床上,緊接著就不省人事了。

難道昨晚走錯了房間?

但這衣服和鞋子又是怎麼回事?

上官無汲正疑惑間,房門被推開,一道頎長的黑色身影自門外走了進來,赫然是她的「護花使者」寒楓。他徑自走向茶几,將手中的托盤輕輕放在桌上后,端起了裡面的小碗,這才往她看來,英俊的臉上表情平靜,淡淡道:「你醒了?把醒酒湯喝了吧!」

「誰讓你進來的?」一見到他,上官無汲立即露出了兇悍的本性,「滾出去!」

寒楓十分平靜地望著她:「這是我的房間。」

上官無汲一愣,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衣服,臉微微有些發紅。這並不是她昨天穿的衣服,顯然有人在她睡著的時候幫她換過。還有昨晚她迷迷糊糊地走進這個房間,倒頭就睡,根本沒有注意床上是否有人。

難道當時寒楓正......

「你的衣服在自己房間,還有聞老闆送來的丫鬟也是。」寒楓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如果你醒了的話就回去吧!」

「你以為我想待這?」

上官無汲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一下掀開被子站了起來。也不知是她昨晚醉得太厲害,還是一下起身猛了,雙腳剛落地就覺得頭暈目眩,雙膝發軟,差點沒一頭栽倒。

幸而寒楓及時地扶住了她。

「走開!」上官無汲粗暴地推開他,勉強站穩身形。

寒楓神色平靜地退後一步,道:「我有事要離開客棧,可能今晚不能回來。」

「幹嘛跟我說些?難道還要我送你嗎?」上官無汲先是本能地一聲冷笑,旋又回過神來,直直地盯著他,「你要去哪?見沈若依?」

「處理一些瑣事。」

上官無汲用充滿懷疑的目光審視著眼前的男人,企圖找出他的破綻,卻發現對方始終平淡如水、無懈可擊。

「隨便你!」她故作不屑地冷哼,「等你辦好你的瑣事,就直接滾回白雪城去吧!順便告訴老哥一聲,說我要在杭州玩一段時間。等我玩夠了,自然會去京城找兇手的。」

「憑你一個人是無法找出兇手的。」

「你是懷疑我的能力嗎?」

「我只是希望我不在的時候,你可以稍微克制一下自己的行為。」

「你說什麼?」上官無汲猛然盯著他,「你是在指責我嗎?」

寒楓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平靜地望著她半晌。然而他平淡溫和的表情在此刻的上官無汲看來卻比任何的冷嘲熱諷更具挑釁意味。宿醉剛醒、頭疼欲裂,她頓時把所有的氣都出在對方身上,怒道:「回答啊!你到底什麼意思?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你只不過是白雪城的一條狗,我做什麼關你屁事!你管得著嗎?」

「屬下的確管不著,也沒有打算管。以上只是屬下的一點忠告,小姐聽與不聽,皆與屬下無關。」寒楓的神色依然平靜,但卻在不知不覺中換了稱呼。

「那你就閉嘴!」上官無汲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抬腿就往外走。在經過他身邊時,還故意重重地撞了他一下,喝道,「滾開!」

「你的劍在桌上,」寒楓的聲音平靜到沒有一絲的波動,「這段時間隨時會有突發情況,你最好隨身……」

「我說了不用你管!」上官無汲用歇斯底里地一聲尖叫打斷了他的話,一把抓起桌上的寶劍。在握上劍柄的那一刻,也不知是精神太過疲憊,還是真的如此厭惡寒楓,她突然腦子一熱,一把抽出寶劍就讓寒楓刺了過來。

簡單的一招,沒有任何變化,但速度卻快如閃電。

事出突然,但寒楓卻絲毫沒有驚訝的表現,只是身形微微一測,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劍尖旁滑過。這一輕鬆自如、遊刃有餘的表現無疑進一步刺激了大小姐緊繃的神經,手腕一翻,一刺就是十二劍,招招奪命,大有不殺寒楓誓不為人之勢。

面對這樣的攻勢,即使武功再高也得全力以對。

寒楓急避數劍,還未來得及後退,下一劍已直直刺向他的心口。這一回他不再閃避,手中功力匯聚,迅速地穿過劍鋒一掌拍在上官無汲的肩膀。

上官無汲全身劇震,劍勢不由一頓。

這一頓之間,她握劍的手腕已被牢牢扣住。昨晚她實在醉地利害,直到此刻身體都沒恢復過來,被他這麼用力一捏,整條手臂都酸麻難忍,手中長劍不由落了下來。

寒楓飛速接住,手臂隨意一揮,就將長劍擲了出去。只聽得奪得一聲,劍尖竟然直直地嵌入牆中。

劍身抖動,嗡嗡之聲不絕於耳。

「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他平靜地注視著這雙憤怒的眼眸,「等我把話說完自然會走。」

上官無汲咬著牙,一聲不吭。

——又一次慘敗,她還能說什麼嗎?

「杭州城即將發生一件大事,你可能隨時會有危險,所以我希望你能隨身攜帶佩劍。不過......」寒楓頓了頓,目光往牆上的劍看去,緩緩道,「下次拔劍之前,你最好先考慮後果。方才我若要殺你,你早已死了十次。」

「好啊!你殺了我啊!」上官無汲惡狠狠地瞪著他,一下甩開他的手。老實說,她此刻的表現實在不夠光彩,完完全全就像個惱羞成怒的無賴。

「你連一個練武者最基本的修養都不具備,不值得我動手。」

「你!」

「你忘了城主的教導嗎?作為一名劍客,首先要懂得拔劍的時機,否則你根本不配拿劍。」

上官無汲全身一震,驚駭地望著他。

好熟悉的話……

寒楓先是不經意地避開了她的目光,緩緩伸出右手,釘入牆中的長劍似有靈性般投入他的手中。他將劍柄移到上官無汲面前,目光再次落到她的臉上,輕聲道:「對於一個劍客,劍就是他的生命。你的不當言行不僅會侮辱自己,還會侮辱你的劍。這也是城主曾經對你說過的話,你不該輕易忘記。」

上官無汲獃獃望著他。

好熟悉……

「先把醒酒湯喝了,再好好休息,儘快恢復狀態。我要走了,你保重。」

寒楓平淡地說完,就要轉身離去,卻被上官無汲一把拽住。

「為什麼……」她獃獃地望著他,顫聲道,「這明明是老哥對我一個人說的,你是怎麼知道的?你到底是誰?為什麼你好象已經認識我很久了?」

「這是事實。」

上官無汲一愣時,寒楓已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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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你好象已經認識我很久了?

——這是事實。

在接下來的一個時辰里,上官無汲的腦海中一直盤旋著這兩句話。她越是想深入探究,越覺得不可思議。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她跟寒楓明明在不久之前才認識,他怎麼會知道她這麼多秘密?他知道她愛吃什麼,還知道葉孤城對她所過的每一句話,然而在她過往的記憶中卻完全沒有關於這個人的任何信息。

「小姐感覺好些了嗎?」聞聚福關切地問。

上官無汲點頭。沉睡到正午才醒來,喝了濃濃的一大碗醒酒湯,又打坐調休了一個時辰,她總算是徹底恢復過來。轉眼已是未時末了。從聞聚福口中得知,寒楓已經離開了聚福客棧,但卻不曾提及原因,更沒有交代去向。

不知道他神神秘秘地去做什麼?

「如何?」聞聚福笑眯眯地看著她,「『火之淚』名不虛傳吧?小姐昨晚醉得厲害,都是寒公子在照顧你呢!」

上官無汲不屑地冷哼,又問道:「他沒有問起我是怎麼喝醉的嗎?」

「寒公子可不是這麼無趣的人。其實他早知道哩!」聞聚福讚歎道,「像他這麼細心溫柔、體貼入微的男人可真是世間少有,又武藝高強、身懷絕技。最難得的是他對小姐一往情深……」

「他給了你多少銀子,讓你這麼替他說話?」上官無汲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哂道「聽得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你要是不能再說點別的,就立馬給我滾出去,我還忙著呢!」

「小姐是忙著去看望南宮公子嗎?他是不是也喝醉了?」

「關你屁事!再說他醉不醉,跟我有關係嗎?我為什麼要去看他?」

「這麼說,就算南宮公子出了什麼事,小姐也會不關心了?」

「廢話!」

「那屬下就放心了。」聞聚福故意鬆了口氣,「小姐好好休息,屬下還要去天字房看看,晚些時候再來看您。唉,可別出什麼大事才好……」

他一邊說著,一邊作勢要離開,但肥胖的身軀卻沒有移動半分。

「天字房?」上官無汲聞言一愣,「出什麼事了?」

「也沒什麼,就是南宮世家的家務事……哦!屬下差點忘了,其實小姐對南宮公子完全沒有興趣,管他是死是活呢!」

「你故意的是吧?」上官無汲瞪著他。

「屬下這可是完全聽從小姐的指示啊!」聞聚福一臉無辜,「您不是說……」

「閉嘴!」上官無汲幾乎是氣急敗壞了,臉頰竟微微有些泛紅。

「小姐別生氣,屬下開個玩笑罷了。」聞聚福笑得像只老狐狸,「今早南宮絕的大哥南宮旭來過,兄弟倆好像聊得不太愉快,沒多久就氣沖沖地走了。緊接著城內就冒出了許多南宮世家的子弟,包括南宮不破與南宮彥等人。就連他的祖母、韓老太君都在半個時辰前抵達杭州城,正往聚福客棧趕來。」

「你的消息倒靈通得很!他們來幹什麼?」

「自然是來找南宮絕的,但看這架勢卻不像探親,倒像是興師問罪。」

「他不是早就跟家族斷絕來往了嗎?」上官無汲困惑地道,「連韓青韻那老太婆都來了?聽說她年輕時很出名,對嗎?」

「老太君是南宮世家家主南宮凌蕭的母親,在未嫁入南宮家之前就已是名揚關外的女俠。她曾單人獨騎連挑陰山十三寨,斬陰山總瓢把子嚴嘯於馬下,威名遠播。她那快意恩仇、敢做敢為的氣概讓許多英雄豪傑都欽佩不已。」

「聽說她還殺了『大盜』洪飛?」

「那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屬下也是聽人說起過。大盜洪飛武功高強、手段狠辣,更仗著自己為當時的內閣大學士嚴夏辦事,就連官府都不敢動他,時常欺壓良善,可說是無惡不作、臭名遠揚,京城百姓是敢怒不敢言。老太君就是在這種情形下偶遇洪飛,當街拔劍、血濺五步!」

「好帥!」上官無汲頓時雙目放光,「她一定威風死了!」

聞聚福點頭贊道:「這是自然。老太君的氣魄與膽量至今仍為人所稱道。」

「她的運氣可真好,」上官無汲怏怏道,「昨天我也差點做了英雄!要不是寒楓從中作梗,我早就抓住秦澈了。」

「『毒眼蜂』秦澈?」

「你也認識他?他最近不是還製造了滅門慘案,大出風頭嗎?我本來打算抓住他去領官府的賞銀呢!」

「說到出風頭,又有誰能比得上小姐您呢?」聞聚福微笑道,「只要到杭州城的大小茶館里逛一圈,十亭人里就有九亭人都在討論元澤林的死呢!」

上官無汲哂道:「像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這算什麼風頭!要是我能當眾打敗侯青栩,那才……」

她突然停了下來,轉向門外,「有人來了。」

聞聚福略微有些吃驚,「小姐的耳力不錯,是從小就訓練的嗎?」

上官無汲得意地道:「當然了!無論是飛鏢暗器還是刀劍拳腳,首先要練的就是眼力與聽力。這方面的訓練可是我師父『金錢先生』親自安排的,我十二歲就能蒙著眼接下一百零五枚暗器呢!」

「金錢先生?」聞聚福一震,「小姐說的可是有天下第一暗器高手之稱的『金錢先生』?」

「是啊!」

「金錢先生他一向行蹤不定,城主如何能請得動他?」

「是他自己找上門的!那時我才十歲,他硬要收我為徒,還要帶我走呢!我當然不肯啦!他只好在白雪城留了大半年指點我的武功,之後幾年也經常來看我。不過我去大漠以後就沒見過他了。」

「是他主動要收你為徒?」聞聚福直直地盯著她,表情顯得有些不可自信,「那他有告訴你原因嗎?」

「沒有啊,他從來不回答這些問題。除了我以外,他根本就不搭理其他人,就連老哥他都不見。但他對我很好,而且……」上官無汲正說著,突然頓了一頓,這才將聞聚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疑惑地道,「你幹嗎這麼關係?你認識他嗎?」

一道極其複雜的光芒自聞聚福的眼中一閃而過,轉瞬即逝。

「屬下沈斌,有事稟報。」門外有個聲音響起,聽語氣應該是聚福客棧的護院。

「可是韓老太君大駕光臨?」聞聚福平靜地問。

「是。老太君與南宮世家幾位公子突然到訪,指名要見南宮絕。屬下不敢擅自做主,特來稟告。」

聞聚福先看了上官無汲頗有深意的一眼,微笑道:「你先把人請到大廳款待,我馬上就來。」

「是。」

一直到門外的腳步聲遠去,聞聚福才看向上官無汲,微笑道:「小姐可有興趣一睹老太君的風采?」

「我當然有興趣。乾脆我就到天字房去等她好了,反正她遲早會來。」

「這倒不差。只是……請恕屬下多嘴,這終究是南宮世家的家務事,外人不便插手。小姐還是……」

「你以為我是去幫南宮絕的嗎?」上官無汲哂道,「我只是想看看南宮世家的人會怎麼修理他。你看到了,我可是手無寸鐵。」

上官無汲笑著站起來,把手負在身後,施施然地去了。

南宮絕死不死,與她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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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步的距離轉眼就到。

石桌還在原處,景色依舊,但這個小花園裡已沒有了那抹白色的身影。每個房間都門窗緊閉,偌大的院子空空蕩蕩,分外冷清。上官無汲徑自走到最西面的屋子,一把推開門,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

南宮絕走了?

上官無汲愣了一愣,又推開另一間屋子,裡面還是沒有人。但她顯然並不死心,略一思索后,她又來到院落最中央的屋子前。終於,當她推開第三扇門時,一朵燦爛而甜美的笑容在她的臉上綻放開來。

南宮絕白衣如雪,盤膝坐在案前,正靜靜地拭擦著寶劍。

經過大小姐昨晚的不請自來,我們已經知道這間屋子並不是他的卧房,只是故布疑陣而已。就算真的有人偷襲,他也可以爭取時間,從容脫身。此刻他選擇這個房間等候,也就意味著他根本不願也不屑逃避即將到來的人。

「呀!原來你還在啊!」上官無汲故作驚訝,臉上卻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怎麼,客棧的夥計沒給你報信嗎?聽說你們家來人啦!而且是來找你算賬的。我還以為你早就逃了呢!」

南宮絕沒有抬頭。

一回生、二回熟。作為第二次不請自來的客人,對主人的冷漠她顯然早已司空見慣、駕輕就熟了。也不用等主人招呼,她就已經笑眯眯地走了進去,悠哉自得地就像在自己家一樣。

「你在擦劍嗎?這把劍的材質很獨特,是什麼做的?」她徑自走到主人跟前,伸手就去抓他手中的軟劍。

南宮絕神情冷漠地避開,始終沒有看她一眼。

上官無汲訕訕地縮回手,冷哂道:「敵人都殺上門來了,臨陣磨槍有用嗎?還不如想想怎麼逃命呢!要不然你就跪下來求我,說不定我大發善心幫你把他們趕走,咋樣?」

南宮絕還是沒有抬頭。

「你就繼續裝吧,看你等下怎麼收場!」上官無汲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突然又想起什麼,笑道,「聽說你們南宮世家的男人都喜歡穿白衣,對嗎?還有你老爹南宮凌蕭,聽說他年輕時的外號就叫『白衣玉蕭』,是武林公認的風#流才子呢!不僅武藝高強,更是琴棋書畫無所不精,尤其是蕭藝出神入化,曾經迷倒萬千無數少女。就連通明教的聖女都趕著投懷送抱。哈!」

她一邊說著,一邊不懷好意地盯著南宮絕,想要看看他會有何反應。

南宮絕依然毫無反應。

上官無汲可沒這麼容易罷休,眼珠一轉,又笑著道:「說起來你老爹挺沒道德的對吧?明明自己都有老婆了,還這麼不知檢點,四處留情,害得杜仙君叛離通明教、下落不明。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麼中了紫芙香還能活著了,因為你是杜仙君的兒子,遺傳了她百毒不侵的體質。對了,你長這麼大就沒去找過她嗎?說不定她正盼著跟你相認呢!」

南宮絕終於停下動作,看了她一眼。儘管這張俊臉依然冷若霜冰,但上官大小姐還是得意極了。「你終於有反應了?怎麼樣,你有沒有去找過她?她還活著嗎?」

南宮絕就這麼看著她,不發一言。

「看什麼看,我問你話啊!」上官無汲緊問不舍,「你會想她嗎?會不會很好奇想知道她到底長什麼樣?我倒從來沒有想過,但還是會有一點點好奇。不知道她……」

話未說完,院門已被打開,緊接著是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四公子!」院子里有個聲音喊道,「老太君到了,請出門迎接!」

老太君也就是韓青韻,她是南宮凌簫的母親,南宮絕與南宮旭的親祖母。她老人家大駕光臨,身為孫兒自然應當出門迎接。然而南宮絕卻毫無反應,整個人就如石雕一般紋絲不動,只是望著地看著她。

「外面叫你啊!你不用出去看看嗎?怕他們吃了你?」

南宮家還是看著她。

「看什麼?難道你想求我幫忙?可以啊!先跪下磕三個響頭,我就考慮考慮。」

南宮絕突然站了起來。

「真的要磕?」上官無汲故作驚訝,「先說好,三個響頭只是第一輪,你要磕滿一百輪我才出手的哦!」

南宮絕緩緩往她走來。

「四公子!」門外的人又提高了音量,「您再不開門,我們可就……」

「不急。」一道蒼老而略顯沙啞的聲音緩緩響起,「等他與裡面這位姑娘說完話,我們再進去不遲。」

上官無汲的眼睛亮了起來。

韓青韻!

一定是韓青韻!

不知這位曾經名揚塞外、意氣風發的女俠,此刻是何種模樣?她剛剛才殺了一位武林判官惹得滿城風雲,如果再殺了南宮世家的老太君會怎麼樣呢?光想想就覺得有趣!

她正胡思亂想之間,南宮絕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想幹嗎?」上官無汲立即戒備地盯著他,「你不會還想跟我動手吧?你考慮清楚啊,外面才是你該……」

她突然全身一震,聲音嘎然而止。

南宮絕攤開手心,半枚古玉展現在眼前。

「這是什麼?」

南宮絕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著她,突然一鬆手,玉佩就直直地落了下去。

上官無汲本能地一把接住,還未來得及驚訝,南宮絕已經從她身旁穿過。在擦肩而過的一剎那,她的髮絲輕輕飄起,一道陌生而又奇妙的氣息將她籠罩。

大小姐的心突然劇烈地跳動。

「呀」地一聲輕響,南宮絕推開了門,快步走了出去,只留下她一人獃獃地站在原地。手心的玉佩溫潤而冰涼,觸碰著她的肌膚,親密而**。許久之後,她才猛然回過神來,急急忙忙地轉過身,看向南宮世家的眾人。

來的一共五人。除了她見過的南宮旭之外,還有兩位同樣年輕英俊的白衣男子,應該也是南宮世家的少爺。另外還有一位年紀稍長的男子,應該是南宮世家的管家或執事下人,剛才說話的也就是他。剩下這位被眾人簇擁著的老婦人無疑就是傳說中的韓老太君韓青韻了。

讓上官無汲失望的是,這位偶像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英姿颯爽、豪邁不羈。銀白的髮絲盤成簡單的髮髻,原本清秀的瓜子臉早已布滿了歲月的痕迹,昔日高挑的身形也變得消瘦,一身素色的衣裳顯得簡約而樸素。乍看之下,她只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老太太而已。

這就是傳說的連挑陰山十三寨的女俠?

她還拿得動劍嗎?

上官無汲突然笑了起來。

「是你?」當南宮旭發現這個傻笑的人居然是她時,不由微微一愣。

「你認得她?」韓青韻問。

「是。這位姑娘是若依的朋友,我們昨日才見過。」

韓青韻緩緩點頭,目光又落到南宮絕的臉上,淡淡道:「那就請這位姑娘先迴避一下。你們也都出去吧,我與絕兒單獨聊聊。」

「是。」南宮旭恭敬地回答,忙向上官無汲做了個請的手勢,「姑娘請吧!」

上官無汲還在傻笑。

「姑娘?姑娘?」南宮旭一連叫了兩聲,見她仍沒反應,只好提高了音量,「姑娘!」

上官無汲這才回過神來,不悅地望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問:「幹什麼?」

「我們有些家事要處理,可否請姑娘先行迴避?」

「明明是你們不請自來,憑什麼要我迴避?」上官無汲冷哼道,「再說了,我師兄早就跟你們南宮家斷絕關係,還談什麼家事?」

「師兄?」南宮旭一愣,疑惑地望著南宮絕。而後者只是靜靜地站著,始終不發一言。

「對,師-兄!」見南宮絕沒有反駁,上官無汲更是得寸進尺,就這麼上前一步搭著他的肩膀,一邊用挑釁地目光看著眾人,一邊把玩著手中的半枚玉佩,悠然道,「別說我沒警告你們,南宮絕已經拜我師父為師了。你們要動他,得先問我師父他老人家答不答應。對吧,師兄?」

她說完朝南宮絕眨了眨眼睛,笑得甜美極了。

面對她的嬌俏可人、如花笑靨,南宮絕卻是呆若木雞、冷若霜冰。

韓青韻微微一震,直直地盯著她手中的玉佩,目光變得有些複雜。南宮旭卻沒有察覺到異樣,只是驚訝地問:「姑娘的尊師是哪位高人?」

「我憑什麼要告訴你?」上官無汲笑眯眯地反問,「你有時間打聽這些,怎麼不去見見你的未婚妻呢?不是她看上了別的男人,懶得見你吧?」

這話真是又直接又鋒利,南宮旭的臉頓時漲得通紅,一時間竟無言以對。就在眾人都尷尬之時,另一位白衣男子突然笑了起來。他的年紀比南宮旭還要小上兩三歲,身材卻最為高挑挺拔,同樣是劍眉星目、相貌清俊的美男子,只是神色要高傲冷漠許多。

只聽他一聲輕笑,充滿戲謔嘲諷的意味。續而轉向南宮絕,悠然道,「你的女人太吵了!」

上官無汲杏目一瞪,頓時沉下臉來:「你說什麼?」

「我跟你說話了嗎?」對方不慌不忙地反問,用她方才的語氣道,「你有時間打聽這些,怎麼不問問你的好師兄理不理你呢?不是他也看上了別的女人,懶得搭理你吧?」

「你……」這回輪到她氣急敗壞了。但她的壞脾氣哪是南宮旭可比?頓時滿臉殺氣地上前一步,直直地盯著高傲男子的臉,一字一頓道,「你有種再說一遍!」

高傲男子又是一聲冷笑,連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上官無汲何時受過這種羞辱,揮起拳頭就往他臉上砸去。就在這時,她的後背突然一陣鋸痛,已結結實實地中了一掌!此刻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男子的身上,哪裡能想到會有人偷襲?幸而這一掌未盡全力,只是將她拍得飛了出去,不騙不倚地跌到眾人腳前。

當臉蛋重重地撞上地面,她才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不由地狠狠咬牙。

南-宮-絕!

——她光顧著搶風頭爭閑氣,卻忘了她口中的「師兄」對她而言也是敵非友。說起來,這已經是第二次被他暗算了。不過跟她在荒原上的所作所為相比,對方已是仁慈得多了。

這一掌拍出之後,始終靜靜站在一旁、猶如局外之人的南宮絕終於足尖一點,飄然而去。

南宮旭全身一震,正要追去,卻被祖母伸手攔住。

「讓他走吧!」韓青韻輕輕嘆了口氣,臉上滿是無奈之色,片刻之後才低頭往地上的上官無汲看來。

在眾人的目光中,上官無汲一言不發地爬了起來,表情實在尷尬至極。如果此刻眼前有堵牆的話,她寧願一頭撞死!

真是丟死人哩!

「你叫什麼名字?」韓青韻靜靜地望著她,問道。

上官無汲俏臉白一陣紅一陣,沒有回答。

韓青韻的目光又落到她的右手的玉佩上,接著問:「這玉佩是絕兒送給你的?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你師父又是誰?」

上官無汲還是不說話。

對於她奇怪的問題,南宮旭先也是一臉困惑不解,片刻之後突然一震,猛地盯著玉佩,駭然道:「這......這就是......」

韓青韻緩緩點頭。

南宮旭又是一震,又向上官無汲臉上看來,顯得有些不可自信。

上官無汲雖然也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但還是猜出了大概,知道他們所說的就是她手中的這塊玉佩。出於本能地,她一把握緊手心,惡狠狠地回瞪了南宮旭一眼,沒好氣地道:「看什麼看?這是我的東西!」

南宮旭的表情十分複雜,看看她又看看祖母,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罷了!」韓青韻輕輕嘆了口氣,「既然絕兒已經將它贈給了這位姑娘,自然就歸這位姑娘所有。」

「但沈伯父那......」南宮旭欲言又止。

「我自會向他解釋。走吧!」韓青韻說完,又深深地看了上官無汲,終於轉身離去。南宮旭與其他人見狀急忙跟上,只有神態高傲的男子依然站在原地不動。

「三弟?」南宮旭回頭喚他。

「你們要去沈家,我湊什麼熱鬧?」

面對他的冷傲,南宮旭不滿道:「老太君在這,你身為孫侄,不必隨行侍奉嗎?」

「不必了,」韓青韻倒不以為杵,輕聲道,「彥兒也沒什麼事,就讓他先回去吧!只是路上多注意安全,別在外生事遊盪。」

高傲男子也不回答。

院門外的南宮家人見狀急忙隨韓青韻等人去了,只剩下他與上官無汲兩人。

「你就是『追魂劍』南宮彥?」上官無汲將他上上下下再打量一遍,訝道,「你怎麼不跟他們一起走?還有你對韓青韻這種態度也沒問題嗎?你是南宮凌簫的侄兒?」

南宮彥不答反問:「你管別人的閑事之前,是不是應該先把嘴裡的東西吐了?」

上官無汲瞪了他一眼,這才「噗」地一聲吐出嘴裡的泥,用衣袖擦著嘴角。

南宮彥好整以暇地欣賞著她的窘態,問道:「你跟南宮絕是什麼關係?」

「關你屁事!」

「那你手中的玉佩呢?你可知道是什麼來歷?」

「你知道?」

「這是我們南宮家世代相傳的信物,只有歷代的家主才有資格擁有。」

「那怎麼會在南宮絕手上?而且只有一半?」

「這原本是一枚完整的玉佩,二十年前被南宮凌簫一分為二,將其中一半送給了他的**杜仙君。」

「哦!這麼說南宮凌簫將剩下的一半交給南宮絕,是為了讓他們母子有朝一日能夠相認了?那為什麼韓青韻和南宮旭又來找這塊玉佩呢?」

「因為這枚玉佩也是歷代家主用來定情的信物,南宮旭還等著用它向沈家下聘。」

上官無汲一愣,臉突然紅了。

「現在我能問你們的關係了?」南宮彥凝視著她紅撲撲的臉蛋,「既然你出現在他的房中,又收了他的信物。」

「什......什麼信物!」上官無汲極力掩飾她的尷尬,卻適得其反,結結巴巴道,「這......這跟你有......有關係嗎?」

「沒有。」

「那你問個屁!」

「我只是好意提醒你罷了。既然你與南宮絕關係匪淺,可知道他此刻的身份,他平日在做些什麼,以及他接下來會去哪裡?」

「我怎麼知道?再說這也不關我的事!」

「難道你不關心他的安危?」

「笑話!我為什麼要關心?」上官無汲又想起了方才被南宮絕偷襲的情形,咬牙切齒道,「再讓我遇上,我非宰了他不可!」

「那就當我多事了。」南宮彥也不多言,說完轉身就走。

「喂!你……你們不要玉佩了?」

南宮彥沒有回答,徑自出了院子,消失不見。上官無汲這才攤開手,看著掌心那半枚古玉。如果真如南宮彥所說,這是南宮世家歷代相傳的信物,那韓青韻怎麼會輕易地放棄?她千里迢迢來到杭州,不就是為了從南宮絕手上拿回玉佩嗎?

還有南宮絕……

她的臉又發燙了。就在這時,耳邊風聲響起,警兆乍現。她猛地抬頭,就看到一道黑影從院牆外飄了進來。

無聲無息,快如鬼魅!

「誰!」她一聲厲喝,忙將玉佩收了起來,往來人看去。

這是一個年紀與她相仿的少年,身材消瘦,面孔雖然還透著一絲稚氣,但眼神卻十分凌厲、幹練。他筆直地朝上官無汲走來,在距離她三步之外才停下,開口就問:「你是上官無汲?」

上官無汲全身劇震,臉色猝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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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無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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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南宮!南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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