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三個女人一場戲

第七十二章 三個女人一場戲

秦風站在北山關前,望著遠處血海滾滾的高闕塞,他這才明白,老王爺和諸位兄弟的重託是如何的沉重。

一人可當百萬雄師,當真他做到了。

他很難相信,他究竟是如何口若懸河、口蜜腹劍地說服了毗伽女王,又讓高闕塞和狼牙鐵騎深信不疑。

而他又究竟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才讓他如此輕鬆快意地在沙場上征伐無憂。

久經沙場的蠻子絕非傻子,單單一個努爾泰就已經讓老王爺頭疼不已,更何況還有左賢王和毗伽借調過來的兵馬。從常理上來講,蠻子也並非意氣用事,而是早有準備,只欠東風。

對於這場大勝,北山上下熱血滾燙,甚至有北山將士在暗地裡傳言,單憑這一仗,風將軍年少亦可稱王。

血魔的名頭,也逐漸地傳揚開來。

可偏偏這場大決戰,決不能用常理來看待。

無論是鍾振山、胡八一還是老王爺在給朝堂的奏報上,卻隻字不提這場大捷,而是以輕騎營的名頭,攜帶江湖之勇,在高闕塞襲殺了一支不足五千人的狼牙鐵騎,並趁機奪取了高闕塞,取得了一場小勝。但輕騎營戰損極重,首功者前鋒官秦風雖然斬殺左賢王,但受傷極其嚴重,岌岌可危。

北山王羅成為替冒進的輕騎營偏將北山侯羅一刀報私仇,擅自發動北山衛突襲了高闕塞周邊的草原部落,而定遠衛和虎豹軍則從旁策應,驚退了前來增援的狼牙精銳,后固守高闕塞與狼牙周旋,導致狼牙鐵騎糧草斷絕,只得退守北國大漠。

奏報無一例外都是為秦風請功,但主帥鍾振山、副帥羅成以及虎豹軍胡八一均請聖意責罰。

而監軍太監吳青也在奏報中言詞確確,這是一場極其慘烈的小勝。但卻對秦風這個少年將軍,讚不絕口,諸多美言,就差點沒說秦風是個天下無雙、勇猛無敵的曠世奇才。

天殘走到他的身邊,給他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大氅,見他臉色凝重,似乎對死去的將士心有不甘,長嘆一口氣道,他們這麼做不是為了抬高你,而是北山不需要戰功。北山王府如今一王一侯,皇帝已經是賞無可賞,定遠侯和虎豹軍也是坐鎮一方的諸侯,更加不能再累加戰功,否則這天下必然大亂。換作你是皇帝,你該怎麼辦?難不成黃袍加身,禪讓與他們?而北山的男兒也從來不稀罕朝堂的賞賜,他們想要的僅僅是守護這片生他們養他們的家園。

「所以,我便這般聽之任之,冒領他們的功勞?」秦風朝著她怒吼道。

天殘將他一把摟在懷裡,輕柔地拍了拍他的後背,再次嘆息道,你錯了。朝堂需要新王,北山也需要新王!而你是北山的希望,否則老王爺和他那些眾多兄弟不會孤注一擲將他們的賭注全押在你的身上。

秦風死死地腦袋縮在她那溫潤飽滿的懷裡,兩眼含淚,嗚嗚哭訴道,我只是個少年啊,我何德何能讓他們如此高看?大魔王才是他們的嫡親啊!他才應該承擔這樣的責任!

這一刻,秦風不再是那沙場上一決雌雄的少年將軍,而是一個還未完全長大的孩子。當砍下左賢王頭顱那一刻,多年背負在他身上的仇恨,已然卸下。

「正因為他是大魔王,他才永遠失去了登位成王的可能。無論是朝堂,還是北山王府,其實都不願意在這百年來的恩怨中糾纏下去。太子之所以答應將他招為駙馬,已經是朝堂對北山王府最後的仁慈,絕不可能再加封他為王。異姓王從來沒有世襲這種可能。而你不同,你並非北山人,但你是秦人,而且你還姓秦。朝堂需要新人,但絕非蠻夷,而北山王和鍾振山要想功成身退,也只能選擇像你這樣原本與北山毫無瓜葛的人。更重要的是,你是我天殘的男人,也是天下會聖女中意的未婚夫,所以北山王別無選擇。他信任我和地缺,自然也就信任你。因為你是我們的少爺。」

秦風聽到心裡很不痛快,敢情他這一路闖過來,還是因為抱上了她倆的大腿。

見秦風極為不爽地狠狠咬了她胸前一口,天殘皺著眉頭道,怎麼說你吃軟飯,心裡還不痛快了?

秦風頓時臉色一暗,鬆開了嘴,她這話太過誅心。

天殘一把抓起他的衣襟,凝視著他那躲閃的眼眸,恨聲道,男人你要記住,這世上絕對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絕對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你不要以為你是在抱我倆的大腿,其實你並不知道你生來便是豪門。即便是大秦皇室和北國王庭,跟你比起來也是萬萬不及。主人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我希望你能夠記住: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主人所謂的豪門,絕非什麼富甲一方、富可敵國,也絕非權傾天下、逞強凌弱,而是你有多大的能耐,就需要承擔多大的責任!你應該也能夠猜得到,主人絕非一般人,那麼你作為她唯一的兒子,必然要承擔她所寄予你的希望和責任。我和秦綿只不過是你的能力的加持。不要太高太過看重我們,遲早有一天你會覺得我們是你的拖累。到那時候,你絕不會有今天這種可笑的想法。

天殘說到最後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幾度哽咽。

秦風連忙一把抱住她道,我錯了。但我發誓,我絕對不會拋棄你們,無論什麼時候。

天殘哀嘆了一聲,男人為啥我要愛上你。

寒風還在呼呼吹刮,梅山之上,又有多少北山男兒將被埋葬在那無字碑下。

天殘幽怨地撩起他的下顎,舔了舔紅唇,恨聲道,男人,你最近濕毒太重,好暴躁,不如讓我給你清熱解毒可好?

此番大戰,她知道秦風需要發泄。眼前這男人猶如繃緊了的弓弦,一旦崩斷,便不可想象。

那麼這世上,只有她和秦綿才是他度惡化魔的的地藏菩薩。

秦風頓時一臉的失神,但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好一個「親熱」解毒,當即樂不可支地一把抱起她,急切道,大被同眠可好?

天殘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噗呲一笑,面若桃花,極為勾魂道,羞死人,你還上癮了。只怕某人不會答應。

秦風的身後山崖之上,頓時傳來秦綿一聲羞惱的驚呼,「狗男女,死不要臉。」

秦風抱著天殘,騰起身子,朝著她旋即追了上去,「你跑,還想往哪裡跑。你跑得脫馬腦殼,本少爺的魔爪來了。」

嚶嗚一聲,逃脫不及的秦綿被天殘暗自彈指給點住了穴位,整個人頓時一軟,一頭栽倒秦風的懷中。秦風左擁右抱,偷偷掐了她胸前的溫柔,呵呵道,還跑不?

秦綿再無掙扎的力氣,羞惱地抬不起頭來。

......

待秦風睜開眼睛,腦袋瓜子昏昏沉沉,腰都快塌了,待費力地直起身來,卻只見身下的床真塌了。大魔王當年費勁心思,從吳青那閹貨手中,坑蒙拐騙得來的黃花梨雕花雲紋蟒山大床,趴窩一地。秦風暗自咂舌,估計五萬兩銀子沒了。

又順手摸了一把那凌亂一團的被窩,昨夜的狂熱,已然冰冷。顯然佳人早在他沉睡之後,便已經隻身離去。

待蓬頭垢面地從床上翻爬起來,秦風使勁揉了揉睡眼朦朧的眼瞼,跟著一顆粗大的眼屎彈出,再一瞧床前的銅鏡,嚇得老臉漲紅,渾身上下全都是一朵朵殷紅青烏的梅花。

手臂上,更有不少被人撕咬過留下的牙齒印跡。

昨夜的慘烈,他不忍回想,連忙找了一件乾淨的衣裳換上,還故意在脖子上纏上了一條灰白的圍脖來遮羞。

待走出房門來,冷不丁卻只見屋外的丫鬟杵在門邊,捂著嘴巴偷笑。

秦風故作鎮靜道,要笑就笑出來吧,忍在肚裡得了風疾,那我的罪惡就更大了。

那丫鬟紅著臉,見他如此沒羞沒臊,還故意調戲她,當即白了他一眼道,雲朵姑娘,讓我告訴你,你的兩位夫人打了一架。小夫人一怒之下,跑出了王府,說是要回北山舵。大夫人跟著雲朵姑娘去了華山。

秦風暗叫不好。這罪惡大了。

天殘和秦綿居然鬧翻了臉。他只得苦笑地搖了搖頭,低聲哀嘆道,羅一刀說一個女人一場戲,兩個女人兩場戲,三個女人沒一場好戲。他不用想也知道天殘和秦綿翻臉,多半跟雲朵這古靈精怪的師娘大嫂有關。

羅一刀吹著口哨從院子外走進來,冷不丁聽到他這般栽贓嫁禍,忙咳咳幾聲道,我哥做人要厚道。小弟我何曾說過這樣的混賬話。我的原話是,一個女人只能唱獨角戲,兩個女人定是對台戲,三個女人烏煙瘴氣。

那丫鬟頓時橫眉怒眼,啐了一聲道,一丘之貉。都不是好東西。

羅一刀刀眉一瞥,故作驚訝道,喲呵,琴丫頭,長本事了啊。要不咱們當場來一場晨練可好?少爺我,肯定比我大哥溫柔厚道,絕對不會讓你聽牆根當豬哼,定然讓你來一場大江東去浪淘盡。

琴丫頭見他說起了葷段子暗諷她昨夜不經世事,又故意拿話來埋汰她,頓時漲紅了臉,轉身氣鼓鼓地故作驚訝,指著院子外道,呀,雲成郡主!

羅一刀頓時嚇了一大跳,連忙閃身躲在秦風的背後,一臉惶恐道,「我,我可沒說這話。這都是大哥說的。」

秦風見他如此一驚一乍,顯然是怕急了那雲成郡主,又見那丫頭如此戲弄於他,頓時心情大好,樂呵呵地朝著羅一刀豎起了大拇指。「兄弟,你這是傷得有多深啊!」

待羅一刀回過神來,才知道被那琴丫頭給戲弄了,又聽了秦風這般戲弄,故意裝瘋賣傻道,傷?哪裡有傷,你看我這身子骨,龍筋虎骨,便是再來一座春風樓,也不再話下。

殊不知那雲成郡主,還真就躲在院子外邊。

「是嗎,本郡主覺得一座春風樓估計還不夠吧,要不我請你去京都會會那聞名天下的三十六座逍遙樓。」

羅一刀頓時變了臉色,卻故意背著身子,裝著沒有看見她,而是板著臉,朝著秦風拱手道,大哥,老不死的說,高闕塞一戰你立下了曠世奇功,請你前往北山大營領功。

說罷,朝著秦風眨了眨眼睛,突地拔轉身子,倏忽間從雲成郡主的身邊沖了出去。雲成郡主本來還在疑惑,這麼快朝堂的封賞就下來了?

待見他如兔子一般地跑了出去,方才知道被他又騙了,當即跺腳氣惱道,你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老娘就在這王府你跟你耗上了。有種你就別回來。

轉而又朝著秦風冷笑道,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這當大哥的指定也不是什麼好人,往後本郡主再看到你跟他稱兄道弟,滅了你九族!

秦風一不小心成了她的受氣包,愣是半天沒有反應過來,良久才指著自己的鼻子質疑道,我?不是好人?還要誅我九族?

見雲成郡主冷著臉走出了院子,秦風暗自苦笑道,兄弟果然是用來擋刀的。

羅一刀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可他卻無臉再這般鳩佔鵲巢。

既然老王爺有事相召,於情於理他都應該回到北山大營,畢竟他如今還是輕騎營的將軍。脫下了一身的江湖習氣,作為一名邊關將領,他已然知曉軍令如山的神聖和森嚴,不敢有絲毫大意,走出院子,打響手指,大黑馬鯤鵬屁顛屁顛地搖著尾巴跑了過去。

高闕塞一戰,他與這馬王爺感情與日俱增,這才是心甘情願,願意為他擋刀的兄弟。他親熱地拍了拍鯤鵬的腦瓜子,聞著它一身的酒氣,欣然笑道,又偷酒肉吃了。

鯤鵬眨了眨眼睛,伸出舌頭舔了舔嘴邊的酒漬,似乎還未盡心。

秦風當即請王府的小廝,給它又端來一罈子烈酒和一盤子的好肉,待它酒足飯飽,這才翻身上馬,噠噠地走出了北山王府。

王府的大門上,被人重新布置了一番,北山王府四個顯赫的大字被一匹黑紗蒙住,左右掛滿了絹花,而王府之外的北街和南街,各大商鋪也都掛上了黑綢,來往的商旅和北山的男男女女也都面色悲傷,手中捧著雪白的絹花,胳膊戴著黑紗。陌上花與她的姐妹們走在送葬隊伍的最前面。

一條漫長的送葬隊伍,從北街和南街蔓延到梅山之下。

沒有敲鑼打鼓,也沒有哭喪的隊伍,更沒有任何棺槨,這條漫長的送葬隊伍,出奇地安靜地拋灑著無數的落地錢,所有人都默默地含淚前行。

秦風心中不由地一疼,淚光乍起,哀嘆了一聲,連忙翻身下馬。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是他的孽債。

他從王府大門上扯下一塊黑紗纏在胳膊上,又給摘下大黑馬頭上的小紅花,換上了一朵絹花,拉著它的韁繩,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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