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命運之星
刀疤男人本來也沒走出多遠,轉眼間馬臉男人三個就走了他的身後。
耳中聽到那幾個人走近,刀疤男人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抓著紙包的那隻手慢慢抬了起來。
「什麼東西?」馬臉男人在他身後問到。
「就是這...啊——」
一道寒光閃過,雪亮的刀鋒帶起滿天血雨。
刀疤男人慘叫一聲撲倒在地,一道長長的刀口簡直將他的後背剖成了兩片,鮮血瘋狂的向外湧出,很快在他身下匯聚成了一潭。
一個已經打開的紙包從他手中跌落,紙包里的灰色粉末在陽光下閃著暗淡的光澤。
整個身子都被血水浸透,可刀疤男人卻仍然未死,兩隻手死死的抓住地面,掙扎著向前爬去。
馬臉男人不緊不慢的走了過去,蹲下身子,抓住刀疤男人的頭髮向上一提,用一把亮閃閃的匕首割斷了他的喉嚨。
就是這同一把匕首在剛才剖開了刀疤男人的後背。
老頭兒和光頭少年瞪大了眼睛,獃獃的看著馬臉男人。
馬臉男人甩了甩帶血的匕首,慢慢的從刀疤男人身旁站了起來。
老頭和光頭少年如夢初醒,兩個人猛地向後跳開,老頭從后腰拽出一把短刀,光頭少年也從腰裡拔出了一把匕首。
「快把你們手裡的破爛兒收起來。」馬臉男人瞪了兩人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他媽的剛才怎麼沒看見你們這麼機靈,現在才把傢伙掏出來有個屁用!」
「你...你...」老頭「你」了幾次也沒「你」出來下文。
「你什麼你!媽的老黃我真搞不懂你是怎麼活到這麼大歲數的。他媽的一點兒眼色都沒有!」馬臉男人說著用腳撥了撥刀疤男人身旁的紙包。
被稱作老黃的那個老頭和光頭少年這才看見刀疤男人手邊的紙包。
「麻石粉?」光頭少年認出了紙包里的東西,疑道:「他拿這東西出來...」猛然醒悟,忍不住和老黃對視了一眼。
「他是想用這東西弄死咱們幾個...」馬臉男人鐵青著臉說到。
「他為什麼......」光頭少年話問了一半就說不下去了,因為他忽然發現自己問的這個問題實在是太傻。
刀疤男人為什麼要殺他們?答案顯而易見。
「因為他不想餓死。」馬臉男人說出了答案。
「我也不想餓死...」馬臉男人抬頭看了兩人一眼,蹲下身子開始用匕首從刀疤男人的背上一片一片的往下割肉。
老黃和光頭少年忍不住又對視了一眼。
光頭少年眼角抽搐了一下,忍不住說道:「你要吃了他?」
「吃個屁!」馬臉男人手裡不停,頭也不回的說道:「這個死鬼的身上又干又瘦,他媽的刮不下二兩油來,誰稀罕吃!」
「那你?」
「我不吃,可是它們吃!」
「它們?」
「小傻子!」馬臉男人斜著眼睛瞄了一眼頭頂的天空,「你沒瞅見跟在咱們頭上的這群口水鴉?它們是想等著給咱們收屍呢!.......哼,這群唧巴鳥想的倒美,不過誰吃誰還他媽不一定呢!」
想到口水鴉的美味,馬臉男人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手下更加賣力了。
「你是要拿屍體當誘餌?」光頭少年恍然大悟。
掃了一眼在天上盤旋的鳥群,又看了看刀疤男人漸漸露出骨頭的後背,光頭少年忍不住又問道:「馬哥,你要拿他當誘餌,也用不著把他切碎了吧?」
「你他媽的是真傻吧?」馬臉男人回頭沖著光頭少年翻了老大一個白眼,「懂不懂節約的道理?咱們還不知道要在這個鬼地方呆多久呢。這次都用光了,下次用你的肉啊?」
光頭少年訥訥住口。
老黃在旁邊拍了拍光頭少年的肩膀,說道:「阿原,你到樹上盯著點兒,這裡見了血,別把什麼要命的東西引來。」
阿原點了點頭,重又爬到樹上向四周瞭望。
老黃嘆了口氣,走過去蹲到馬臉男人旁邊,同他一起割肉。
偷偷看了一眼蹲在自己對面的馬臉男人,老黃忍不住心裡一顫。
馬臉男人的臉上沒有一丁點的表情,彷彿他此刻正在切割的是一塊木頭,而不是一個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和他們說話的同類。
可這也不能怨老馬,誰叫是刀疤先想要他們的命呢!
所以刀疤死了也不能怨他們,要怨也只能怨他自己的瘋狂,怨把他逼瘋的這個人命賤如狗的瘋狂世界,怨把世界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那顆——那顆「星」。
是的,那顆「星」!那顆改變了整個世界的——「星」!
在老黃的前半生里,世界並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直到那顆「星」的出現。
星光耀眼,而整個世界卻在星光下墮入了地獄。
沒人知道那顆「星」是怎麼出現的,甚至連它究竟是不是一顆星也說不清楚,它就那麼突然的出現了,然後在天空中懸了三天,也照耀了整個世界三天。
三天後那顆「星」毫無預兆的爆成了千萬道流光,好似一個超級大禮花,宣告著新世界的到來。
據說上帝創造世界用了六天,它只用了一半的時間也同樣創造了一個世界,可惜它創造的這個「新世界」似乎不是為了人類準備的。
人們管這顆「星」叫做「命運之星」,因為它改變了地球上所有生命的命運。
大部分人相信這顆「星」是某個主宰一切的神靈放到地球上的,不過老黃倒覺得假如這顆「星」真是神放出來的,那麼這個「神」一定非常痛恨人類,因為「他」僅用了三天的時間就差點把人類殺個精光。
有幸未死的人類也不見得有多幸運——或許更慘。因為相比於死人,活著的人所遭受的痛苦要來的更加漫長也更加劇烈,比如老黃自己。
攀在樹上,溫煦的陽光透過枝葉照在阿原的身上,可他卻感不到一絲溫暖,只覺身上冷的厲害。
按說他見過的殺戮也已不少,死亡對他來說早已經算不上什麼新鮮事兒,可每次看見有人死在他的面前他還是忍不住的感到恐懼——一種直刻到骨髓里的恐懼。
可這也沒辦法,誰叫自己活在一個瘋狂的世界里呢!恐懼與殺戮,無疑是這個瘋狂世界里最主要的色調。
看著樹下此起彼落的刀光,以及散落在旁邊的那包麻石粉,阿原只覺得身上更冷了。
忽然遠處的一個什麼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阿原從樹上支起身子,眯起眼睛仔細望去。
星光出現的那年馬臉男人正值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可在星光出現之後,「快樂」這個詞已經在他的字典里徹底消失掉了。
這麼些年過去,馬臉男人關於舊世界的一切早已漸漸淡忘,唯一記住的是那時候天天都能吃飽。可現在「吃飽」已經成了一種奢望。他甚至記不清自己上一次吃飽是在什麼時候了。
每當馬臉男人餓的受不了的時候,他就儘力回想記憶中那種「飽」的感覺,幻想著自己正在享用著各種美食,藉此麻痹自己,抵抗飢餓。
可幻想是填不飽肚子的,所以刀疤掏出了麻石粉,他也拔出了匕首。
在這一點上馬臉男人比較理解刀疤,所以並不怪他。
人活著就要吃,誰叫他們天生就長著一個永遠填不飽的肚子,誰叫大傢伙兒已經連著幾天沒吃到什麼正經東西,眼見就要活活餓死了呢!
馬臉男人不恨刀疤,甚至也不恨那群絕了他們生路的酸狗,畢竟酸狗也要吃。他恨的是那些住在「城市」里的人——那些舊世界的幸運兒。
他恨他們佔用著舊世界最後的資源,卻根本不把自己這些所謂的「荒人」當人看!他恨他們只顧自己活命,卻把昔日的同胞拒之門外,聽任他們遭受各種苦難!他恨他們吃的飽,他恨他們穿的暖,他恨他們那種安全的生活......總之他恨「城市」的一切。
所以當聽說有一個新的「城市」即將遭受圍攻的時候,他第一個贊成大家去找那個「城市」。不僅是為了搶奪「城市」里的物資,更重要的是他要親眼看著那些「幸運兒」是怎樣從「天堂」跌落到「地獄」的。
躲在樓頂的小屋裡免費觀看了這麼一場自相殘殺的大戲,喬好忍不住目瞪口呆。
使他吃驚的不是「自相殘殺」,因為這基本上可以算是人類幾個最大的愛好之一,他早已是司空見慣。使他吃驚的是這幾個人「自相殘殺」的理由。
「不想餓死!」,這就是這幾個人的理由。
這真是一個簡單到可怕的理由。
現在他有些明白那個「老徐」為什麼要忙著殺自己了。
就在那個刀疤男人偷偷摸摸的掏出紙包的時候,喬好就已知道他要幹什麼了。卻沒想到那個馬臉男人給了他另外一個「驚喜」。
喬好嚴重懷疑那個馬臉男人壓根就沒發現刀疤男人手裡的那包東西,他只是比刀疤男人更狠,也更快下手而已。
「......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看看外面這幾個忙著在同類身上「工作」的傢伙,又瞧瞧拱門旁那排突然長高的青桐,再瞅瞅周圍的殘牆斷壁、亂草荒山,喬好知道自己遇上大麻煩了。
兩個人幹活自然要比一個人快,沒一會兒的工夫馬臉男人和老黃就剔乾淨了刀疤的半邊脊背。
眼見剔下來的肉已是足夠使用,馬臉男人又從衣兜里掏出一個小瓶子,將裡面的白色粉末極小心的在肉堆上灑了一些。
只見白色粉末漸漸融化,慢慢的滲到了肉里。
「有人來了!」阿原忽然在樹上喊了起來。他終於看清遠處草叢裡的是個什麼東西。
阿原的一聲這叫喊將馬臉男人和老黃以及喬好的眼光全都吸引了過去。
「什麼人?」
「有多少」
「從哪過來的?」
馬臉男人和老黃連聲問到。
阿原用手一指廢墟南面的草叢,「只有一個,現在還看不清楚是什麼人。」
馬臉男人和老黃爬上身旁的一塊巨石,順著阿原手指的方向遙遙望去。
兩個人睜大了眼睛看了半天,這才影影綽綽的看見遠處草叢裡一個孤單的人影搖搖擺擺的向廢墟走來。
那人走的極慢,還有些不穩,一步一晃,老黃和馬臉男人的臉色卻漸漸變的難看起來。
等那人又走近了一些,阿原忽然在樹上縮了縮身子,朝樹下急聲說道:「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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