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溫氏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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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摔過一次還是不長記性,溫瓊累極了,不願再思考他口中的渭城查案之事是否為真。
罷了,即是妄念,自該當斷則斷。
*
翌日。
溫瓊醒時,姚宣辭早已去了大理寺,倒是留了個身邊侍衛傳話,說他晌午會回來用膳。
她淡淡頷首,用過早膳后便讓宋嬤嬤去備禮,自己去換了身衣裳,準備乘著馬車去溫府。
快要走出侯府,溫瓊忽而想起一事,止步朝阿瑤道,「明日我讓人上門再給你做幾身新衣,你回去同龐嬤嬤說一聲,讓她將那些白裳都燒了吧。」
阿瑤一懵,「姑娘昨日將那那些衣衫送給了奴婢……」
女子眉眼間劃過一道厭色,「我不想再看見那些衣裳。」
姑娘這明顯是動了氣,阿瑤忍住肉痛,「奴婢這就去!」
到了馬車前,宋嬤嬤放下馬凳,扶著溫瓊上馬車,這才溫聲道,「姑娘怎的生這麼大氣?」
姑娘被管教的極好,平白無故燒衣裳這等嬌蠻的事情可從來沒做過。
溫瓊掀起馬廂的窗帘將之束起,望著寬闊的侯府門前,抿了抿唇低聲道,「只是瞧著心煩。」
「回到溫府見到夫人就好了。」宋嬤嬤笑著安慰道,「有什麼委屈,儘管與夫人說,說出來就好了。」
姑娘生性溫軟乖巧,年紀小小就很懂事,不捨得讓夫人和兄長擔憂,平日在旁人那裡受了委屈也都是埋在心裡默默消化。
她家姑娘,是這世上最柔軟的女子了。
若不是天子賜婚,尋個門當戶對的文墨才子做夫婿最是般配,侯府高門大戶,姑娘心性單純,常常吃暗虧,偏偏還在姑爺面前忍著不說。
昨日世子回府,這丫頭愣是沒提半句祠堂受罰之事,讓宋嬤嬤又氣又心疼。
溫瓊想起滿目柔意的母親,眼中的厭色稍散,眉眼多了幾許溫柔。
正想著,餘光瞥見一個有些熟悉的面孔,那人一襲墨衫,拎著個藥箱匆匆踏進侯府。
她仔細打量著,還沒能想起來這眼熟之人是誰,卻聽宋嬤嬤驚訝道,「哎,那不是宋御醫嗎?」
溫瓊自小產後已有兩年多沒見宋御醫,所以認不大出來。
可他上個月才來過院里,宋嬤嬤自然記得清楚,「姑爺不是說宋御醫忙著宮中事不來侯府了。」
她頗為疑惑,宋御醫多為女子診病,便猜道,「莫非是府上哪位女眷請來的?」
溫瓊輕咬著紅唇,不知怎的,突然想到那神秘的東院。
阿瑤腳步輕快從侯府出來,她飛速上了馬車,阿慎便揮動鞭子啟程。
阿瑤坐穩,迫不及待道,「姑娘剛剛瞧沒瞧見宋御醫,我躲在一旁看得清楚,他拿著姑爺的令牌進府的。」
指節攥著細細的扇柄,用力到發白,溫瓊緩緩合上眼,剋制住自己四處飄散的思維。
眼下回府才是最重要的事,姑娘好不容易打起精神來,宋嬤嬤拍板蓋章,「莫急,待回府再去打聽罷。」
皇城極大,侯府到溫府約摸小半個時辰。
溫母聽聞溫瓊來時,高興的連忙起身,「伯清,你且在這兒與臨書坐著喝茶,我去迎迎你妹妹。」
溫伯清懶洋洋嗯了一聲,翹著二郎腿嵌在椅子上,手握摺扇漫不經心地輕搖著,一派慵懶恣意貴公子的模樣。
只是那雙多情的桃花眼卻時不時望向庭院外。
坐在他身側的一襲石青錦繡羽袍的清雋男子忍不住笑道,「溫兄若是想去接妹妹,大可不必這麼客氣留在堂中陪我。」
溫伯清聞言輕瞥他一眼,「你好大的臉面,還值得我陪你坐這兒喝茶,只不過是我母親路上嘮嘮叨叨,我跟過去那才叫做陪襯。」
「喝茶喝飽了吧?」他一臉嫌棄,催促道,「趕快回去給我賺銀子,在我這個東家面前還裝模作樣,盡會偷懶。」
「溫兄這麼說可就生分了,你我怎能是上下部屬的關係。」
許臨書斯文的卷了捲袖子,開始認真的掰扯,「你忘了,那日走出考場若不是我手疾眼快扛住了你,你是不是要一頭磕在台階上?」
「若不是我及時送你去了醫館早些看病,你怎能趕在殿試前病癒,還安然度過殿試,對吧?」
「明日可就要放榜了,你若中了前三甲,這裡頭可有我一份功勞。」
這廝實在太吵太能說,活像是長了三張嘴,溫伯清乾脆將摺扇一合,作勢狠狠敲在他手腕。
而清雋書生迅速躲開,笑吟吟端起茶盞來,「溫兄,你這樣待我,我可要同溫伯母告狀了,她若知曉你打算棄官從商......」
「你再說一句?」丹衣青年似笑非笑凝視著他。
許臨書輕咳,喝完一口茶,頗為識相,「在下這就回去當牛做馬。」
溫家嫡女回娘家,他一個客人再待下去那可礙事極了。
溫伯清頷首,命小廝余鳴送他離府,又喚來婢女去吩咐后廚準備一些嫡姑娘愛吃的點心來。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終於聽到正堂外傳來隱約的談笑聲。
尤其他母親,聽那上揚的語調都能想象出她臉上笑意多燦爛,溫伯清穩坐了半晌,終是忍不住起身走出堂內。
他一襲肆意張揚的丹衣站在檐廊下,一手背於身後,摺扇一展在胸前輕搖著,瞧著挽著手慢步而來的母女倆,咂舌,「果真是遠香近臭啊。」
溫母一襲檀色對襟大褂馬面裙,端的是身為主母的莊重優雅,聞言卻是沒好氣道,「怎的,就你這快雙十的青年了,不相家議親,也不與同齡人遊玩打交道,要麼在院里連門都不出,要麼一兩日不著家,還想我對你有個好臉色?」
溫母越說越氣,捻著帕子的手擰了下他的胳膊,「若不是即將放榜,你母親手中的家棍都要忍不下去了。」
那一下不輕不重,溫伯清卻感受到了溫母這些時日積攢的十足怨氣,默默退到一邊去,
得,自己給自己挖了坑。
溫瓊眼裡滿是笑意,被母親握著手進了正堂,
她對溫母的印象停留在溫家被抄家流放之時,臨死前還一直惦念,而溫母本就是多日不見女兒心中想念的緊,母女二人一見面便熱絡的讓旁人插不進去話。
溫伯清當了半天的陪襯,直到用過午膳后回到溫母的主院,溫瓊終於想起他。
「我帶來了一冊前朝名家詩集,一幅彩墨山水圖,都是兄長一直想要,已經讓阿慎送去你院里了。」
她手上的團扇輕搖著,又想起道,「對了,還有一副淡彩紫晶描金圍棋,我棋藝極差,便帶來贈予兄長。」
溫伯清眸光一亮,唇角輕勾,「回頭兄長給你買糖炒栗子吃。」
「姚世子也喜下棋,你留著贈他便是。」溫母將新切的鮮果推到溫瓊面前,「你兄長收集的那些各色圍棋,多得都要放滿博古架了。」
溫瓊眉眼間的笑意淡了下來,叉起果子咬下,漫不經心道,「他公務繁忙,早出晚歸哪有時間。」
「也是,姚世子春日才被提拔為少卿,大理寺本就案卷極多,落在他手裡的肯定是重要的。」
溫母對於姚宣辭是極滿意的。
年少有為,家世也不錯,待人冷淡但卻是個沉穩端正的人,這等青年才俊才能配的上她家嬌嬌。
想著,她斜睨一眼側座那弔兒郎當之姿的丹衣青年,「日後入朝為官,可得以姚世子為榜。」
溫伯清桃花眼微暗,摺扇有一下沒一下晃著,「母親往日可不是這說辭。」
母親對他的期待可是「若為官定要超越你父親,讓他睜大狗眼看清楚,他捧在手心寵著的不過是塊令人作嘔的腐肉罷了!」
「屬你會說。」溫母恨鐵不成鋼瞪他一眼。
溫瓊抿了抿唇,抬手示意小正堂中的眾婢女退下,溫母一怔,疑問的目光望著她。
話到臨頭溫瓊心裡砰砰直跳,她起身親自將堂門關上,旋身後努力揚起一抹淺笑來,「母親,我今日回來,是有兩件事想同您說。」
溫伯清見她那雙琥珀色的眸子里刻滿了緊張,整個人都透露著不安,便起身牽著她坐回去,大掌拍著溫瓊單薄的肩膀。
「莫慌,可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溫瓊垂下眸,指甲一下一下摳著手裡的扇柄,「我有孕了。」
溫母懸在嗓子眼的心頓時落回了肚子里,欣喜之色躍上眉梢,忙問道,「你這孩子嚇死我了,多久了,可有不適之處?」
溫伯清卻覺得不對,有孕乃是好事,可妹妹的反應可和高興半點不沾邊。
「另一件事呢?」
溫瓊眼底湧起一股酸澀,她想起臨死前那一張薄薄的,被她壓在茶壺下的宣紙,輕聲道,「我想同姚宣辭和離。」
是姑爺身側的侍衛。
「正是在下。」白鴉一笑,隨即拎袍上了幾個台階,將手中幾張薄契紙遞到宋嬤嬤手上。
「嬤嬤,這是院里幾個新來小廝婢女的身契,勞煩嬤嬤轉交給夫人。」
宋嬤嬤疑惑的接過,問道,「原本不是好好的,怎的突然換了人?」
「這幾個新來的手腳麻利,到時嬤嬤用起來也順手。」
白鴉生得一張無害的俊臉,笑吟吟道,「公子這幾日要在刑部和大理寺兩頭跑,許是會晚歸,叮囑在下同夫人說一聲,莫讓她擔心。」
「在下奉公子之命守在侯府,嬤嬤有何事只管吩咐。」
宋嬤嬤頷首寒暄了兩句,回房中后把白鴉之言轉述一遍。
溫瓊聞言詫異的抬眸,姚宣辭主動同她解釋自己這些日的行蹤?
這可不像他能說出來的話。
不過這個白鴉……近些日子從沒見到他,一直都是墨崖跟在姚宣辭身後來來去去。
墨崖是近衛,白鴉是影衛,姚宣辭身邊唯這兩個侍衛最得重用,他竟把白鴉留在侯府。
溫瓊接過那幾張身契,思索幾番,「咱們院里換了人,侯府也該是有了什麼變動,嬤嬤這幾日多出去走動走動吧,不必再守著我。」
宋嬤嬤聽懂她話中意思,心中有些躍躍欲試,「姑娘放心交給老奴就是。」
都說好奇心害死貓,她家姑娘打小一點好奇心都沒有。
旁人不能問的不問,可以問的也不問,說是不感興趣實不盡然,只是習慣安安靜靜待在自己那一片舒適小天地。
換句話說,她家姑娘話少嘴巴嚴。
時間久了,連著他們也都跟著看淡,甚少去打聽四周的閑事。
眼看黃昏將至,這會兒侯府膳房裡最是熱鬧,忙活起來人多嘴雜的是個好機會。
宋嬤嬤收拾好綉籃,腳步輕快出了清瑜院,留下阿瑤滿目羨慕——她也好想奉姑娘之令,光明正大去聽聽八卦。
溫瓊捻著綉線,忽而記起一事來,漂亮的眸眼抬起,「這一整日了,怎不見龐嬤嬤在?」
阿瑤立馬道,「我方才問過,龐嬤嬤家人生病,昨日晌午就請值回去照料了。」
「昨日就回去了......」女子細細柳眉輕蹙起,那她所寫那封信還未遞到鄭家二姑娘面前?
「沒說何時回府?」
「這倒沒有。」阿瑤將半掩的木窗推開,涼涼晚風吹拂而入。
燦爛橙紅的餘暉斜斜的灑進來,落在女子單薄秀氣的美人肩處,她一頭烏絲輕挽起,露出那白皙脆弱的天鵝頸,似是如玉般瑩瑩潤色。
「那算了。」此事也不急。
溫瓊捋好了綉線便起身,到內室中從床頭密櫃里拿出串鑰匙和一張冊子。
幾把鑰匙叮叮撞響,被她緊攥在手裡,這是清瑜院私庫的鑰匙。
除夕那夜,姚宣辭帶她看了煙花,初一她醒來,私庫鑰匙與紅包一同壓在她枕下。
她以為這代表姚宣辭的信任與認可,如今看來只不過是她身為髮妻該得的。
溫瓊淺淺呼出一口氣,提裙邁下床前踏,回到外室后將兩樣東西都交給阿瑤。
「你拿著這冊子,先去盤點一下我的嫁妝,等阿慎回來,你們一起將東西分隔開來。」
溫瓊吩咐完,記起她明日還要接著去見一人。
那人是兄長考場時認識的一介書生,聽說對方祖上乃是江南富商,雖家道中落,但也是難得的經商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