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壓制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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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她有孕之事被揭露,鄭二姑娘豈會讓她順利誕下姚宣辭的孩子。
這一刻溫瓊彷彿墜入深海,無情海潮擠壓著她的胸腔,窒息感撲面襲來。
侯夫人冰冷的聲音傳入耳中,「你喝那麼多苦湯藥又有什麼用呢,婦人最忌難懷子嗣之罪。」
溫瓊怔然睜開眼。
無意間掌心被指甲摳破,絲絲疼意讓她清晰意識到這話並非幻聽。
侯夫人也被引導誤解了。
她緊繃著的肩膀緩緩放鬆,但依然茫然。
姚宣辭為何要刻意隱瞞所有人?
見女子被戳穿后流露出的恍惚之色,侯夫人懶懶撐額,「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
「再過半載,宣辭便是本命之年,同歲兒郎的孩子都會跑了,你雖是天子牽線嫁進來的,但為侯府開枝散葉乃是本分。」
預料到了什麼,溫瓊驀地抬起頭。
貴婦人居高臨下望著她,似是大發慈悲,「我給你留幾分顏面,不將此事泄露出去。」
「過幾日侯府來一批新的歌舞姬,你挑選兩個順眼的帶回院里。」
從來新人勝舊人,到時妾室有孕,溫氏是世子妃又如何,連個蛋都生不出來的母雞罷了。
原來這就是侯夫人的目的,溫瓊反倒平靜了心,「兒媳懂得。」
經歷過新帝登基,多一個鄭家二姑娘和多幾個妾室又有什麼區別,待她離開皇城,這侯府里的紛爭再也不會打擾到她。
「若無他事,兒媳先行告退。」
侯夫人頗有些意外溫瓊的順從,瞧她低著頭一副乖順的模樣,心道大概溫氏有自知之明,早早預料過此事。
既然達至目的,她道,「退下吧,天黑就去祠堂跪著。」
城西,岐雲街第八巷。
醫堂中,坐案桌后的坐堂大夫正撐著腦袋,頭一點一點的睡得正香。
迷迷糊糊間聽見有人叩了兩下桌子,一道柔婉悅耳的女聲響起,「大夫,我來診脈。」
大夫聞言登時激靈一下睜眼,卻見面前坐著個溫婉貴氣的貌美姑娘,頓時愕然不已。
他這醫堂藏在巷子裡頭,平日都是周邊百姓過來看診,富貴人家甚少來此。
尤其這姑娘的氣質和衣著打扮,該是高門大戶出身,怎會來他這小醫堂。
疑惑間,一截瓷白的細腕已經搭在脈枕上。
女子漂亮的淺色瞳眸中含著淺笑,「我有孕月余,但染過寒病卧榻有一載之後,後來調養了身子才懷上。」
「煩請大夫仔細診診,給開些合適的養胎之葯。」
中年大夫忙探手,「誒好好好。」
半晌后,他沉吟道,「姑娘底子差,縱使調理補養的好,只是待月份一大,還是有些危險。」
這是養尊處優的貴女夫人,若是出了岔子可了不得,他謹慎道,「姑娘且等片刻。」
大夫蘸著墨斟酌著寫下一張藥方,寫完還重頭複核一遍確認,這才起身拿著葯秤仔細抓量,又將如何煎熬湯藥細細標註在紙上,與藥材一同包好。
「姑娘喝完這些,再來複診。」
裝著湯藥的水囊被放在桌上,同時還有宋嬤嬤回去尋來的藥渣,「勞煩大夫看看這是什麼葯。」
約摸著一刻鐘,中年大夫將大概藥材寫在紙上,面帶笑意,「不過是溫補湯藥。」
他認真的再看一遍,心中感嘆富貴人家就是捨得花銀子。
「所用都是上佳藥材,亦有養胎之效,這位大夫學醫比我精細,姑娘放心服用。」
溫瓊心底一顫,「養胎之效?」
已做好了那人決絕無情的準備,卻萬萬沒想到這個結果。
姚宣辭是想留住這個孩子。
巷口處,阿慎與阿瑤姐弟倆正坐在馬車前室陰涼那側躲著大太陽,各自捧著一瓣清涼多汁的西瓜吃著。
阿瑤見到遠處走來的熟悉倩影,不顧形象兩三口吃完,一邊催著阿慎快些吃,一邊捏著帕子匆匆擦凈手,歡快的迎上去,「姑娘!」
她接過溫瓊手中的藥包,見她神不守舍的樣子,緊張道,「姑娘,那大夫說什麼了?」
莫不是那府醫真的敷衍糊弄了他們?
不對呀,他怎麼連世子爺都敢騙!
溫瓊被阿瑤喚回了神,習慣性的淺笑道,「無事,給拿了些補養的藥材,我是在想旁的事兒。」
「走吧,咱們去買幾身初秋的衣裳,再給宋嬤嬤帶些綉線回去。」
出來這一遭,自然不能空手回去。
眼下正是晌午,主僕三人決定先去酒樓用午膳,待出來時,烈烈炎日已被大片陰沉沉的雲朵遮掩。
這天說變就變,灰淡的天色讓人心情也有些鬱郁。
阿慎怕下一刻就落雨,跑去一旁的攤子上買了幾把油紙傘抱在懷裡回來,不由得道,「眼下真是又悶又熱。」
像是大熱天守在熱氣騰騰滿是濕霧的水房裡。
「早些買了東西回去。」溫瓊手中團扇輕搖著,試圖帶來幾許涼風,扇走壓抑在四周的沉悶感。
秋裳是給阿瑤姐弟買的,三人速戰速決動作很快,溫瓊還給宋嬤嬤挑了兩身成衣,結賬時外面已經落起了雨。
鋪子老闆讓夥計沏了壺茶,讓三人喝著茶,等這場急雨過去再走。
雨滴噼里啪啦急驟砸在地上,街上行人寥寥無幾,偶爾有披著蓑衣或打著油紙傘的人影匆匆而過。
雨勢漸大,水珠滾落到屋瓦上匯聚成了一股水流,順著屋檐的青瓦墜在青石台階上。
溫瓊內心十分平靜,既然姚宣辭不會對她腹中之子出手,那她便可以騰出心思來琢磨如何離開侯府。
只是,此事需得和母親兄長知會一聲。
一襲溫柔紫裙的女子靜靜地立在門內,細白的指無意識轉動著絹絲團扇,杏眸出神望著屋外雨幕,柔婉的眉眼似是染著絲絲惆悵,不知在想什麼令她無奈的事。
她安靜獨站在那裡,落在對側那家酒樓二樓窗口處的青年眼中,便如同一道無聲溫柔的美人剪影。
「姚世子您還有興趣觀雨呢,我都要急死了。」
青年身後,一襲墨綠武袍的男人一臉的鬱悶,「咱們到底是要去接誰,多大個人物啊,連手中之案都得放一放。」
「夜半子時城門就要關閉,等雨停出發,定是趕不回城。」
他心中焦灼,便站起來身在房中踱來踱去緩解,隨即心一橫,道,「姚世子,不如咱們此刻冒雨出城?趕緊把人接回來,也好早點追查貨物蹤跡。」
一襲月白錦袍的清矜青年聞言眸光微動,側目淡漠瞥了他一眼,又將視線落回到對面的成衣鋪子。
「馬還沒有到,邢大人若想用兩條腿跑著去,姚某不會攔著。」
邢京昀痛苦的捂住臉,「……老天爺吶。」
他為了一個案子已經熬了好幾宿,熬得腦子渾渾噩噩快成了漿糊。
坐回去沉默了半晌,他又忍不住焦慮,「萬一那群狡猾的鬼東西趁我們不注意把貨物轉移,豈不是更麻煩。」
「這破案子查了一個多月,背後之人猴精似的,步步都能猜到咱們的動作,你說大理寺該不會有他們收買的……」
「邢大人。」青年冷冰冰的目光投過來,語氣中帶了幾許警告,「你有些吵。」
「大理寺人手充足,沒有你我,一樣如常運作。」
刑京昀識趣兒的閉了嘴。
這位姚世子出身百年侯府,年紀輕輕便官至從四品大理寺少卿,又是太子好友,妥妥的未來朝中大臣,萬萬惹不得。
只是,他們放著好好的案子不查,跑去皇城外接誰啊?!
墨崖怕自己這一身血氣衝撞到自家世子妃,一時未動,聽溫瓊又一次催促便,不再猶豫上了馬車。
阿慎掀著帘子小心翼翼的躲讓,生怕不小心撞疼了滿身是傷的墨崖,濃重的血腥氣從他身旁掠過,阿慎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緊接著就見自家姑娘從馬廂里出來。
「姑娘?」
不止阿慎,剛進去的墨崖也是一懵,「可是屬下熏到夫人了?」
溫瓊抬手示意墨崖莫要出來,「你坐穩。」
她目光一移,吩咐道,「阿慎,帶著墨崖回侯府,將府醫帶去尋世子。」
墨崖徹底懵了,「夫人您不去?」
「我是人,不是大夫。」
風兒捲起几絲順亮的烏髮揚起,挽在發間的淡青色髮帶隨風微動,鬢間淡雅溫婉的玉石流蘇輕顫著,女子那雙漂亮琥珀眸里尋不到一絲擔憂之色。
她神色淡淡,「眼下他需要大夫,自家府醫最是可靠,救命療傷要緊,你們快些去吧。」
女子旋身,裙裾在空中劃出一道優雅的弧度,「阿瑤,走了。」
馬車已然掉頭按照原路趕往侯府,墨崖扒著馬車窗子露出半個腦袋,望著那道不緊不慢朝著皇宮走去的青色倩影,目露苦澀之色。
正常女子不應該立馬隨著大夫去尋受傷的夫君么,為何夫人一點都不在意他家公子傷勢如何。
他帶著一身傷忍著痛趕回來,卻萬萬沒想到,世子爺失算了。
阿瑤看了一眼身後快速離去的馬車,憂慮道,「姑娘,姑爺受了傷昏迷可不是小事,您真不去啊?」
溫瓊平靜道,「你仔細想想,若是真如墨崖所說那般,堂堂世子受傷磕到頭腦,就算不能聲張,也該先回侯府,我若不在便去尋老侯爺拿捏主意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