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十里鋪紅妝
「我是來帶你回家,怎麼能算偷呢?」
兩人已離開千瓷坊的範圍,不用再謹慎提防,說話也自在起來。
雲燭問冥夜:「走了這麼久,不累么?」
「累是凡夫俗子的事,與我何干?」冥夜回答。
雲燭搖搖頭,「你啊,還是這麼狂妄,當心以後沒有女孩兒敢跟你好。」
冥夜道:「我有你就夠了,才不要別人跟我好。」
這話讓雲燭心裡有些觸動,她蹲在冥夜跟前。
「以前你總叫我娘親,我都不好意思應,以後,你要還是想叫我娘親,就叫,我想我會慢慢習慣的。」
冥夜有些反應不過來,「真的……可以嗎?」
雲燭點頭,眼眶裡含著熱淚。
「以後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不會再把你丟下。」
冥夜抱著雲燭,嗚嗚大哭起來。
「娘親說話要算數,不然變小狗。」
雲燭淚眼婆娑,卻忍不住笑了,「好,我一定說話算數。」
後方,瓷影走了出來,對冥夜道:「不止你娘親,我也會好好照顧你。」
冥夜看到瓷影,臉色頓時就變了,像被惹怒的小狗,看上去兇巴巴的,眼睛里卻怯怯的。
「你怎麼在這兒!」
雲燭對冥夜道:「是他告訴我你被困在千瓷坊,讓我來救你的。要真說起來,他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乖,以後不許對他這麼凶。」
冥夜不高興地嘟囔:「他以前那樣對我,每件事每句話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我憑什麼對他笑?」
雲燭摸了摸冥夜的腦袋瓜,「你呀,只記得他對你凶,卻不記得給他惹過的禍了。」
「哪有。」冥夜不覺得自己惹過什麼禍。
瓷影拉住雲燭,「算了,都過去了,只要以後他乖乖的,不再做些傷害別人、傷害自己的事就沒事。」
冥夜糊塗了,「少冤枉人,我這麼乖的小孩兒上哪兒找去!誰惹禍了?」
雲燭摸摸他的腦袋瓜,「好了好了,沒人惹禍,冥夜最乖了。」
冥夜一本正經地對雲燭道:「不要把我當小孩子哄,我很認真的,我沒有闖禍。」
雲燭直點頭。
其實冥夜不知道自己闖過禍是因為他對於自己發怒后所做的一切都不記得。
他有兩個樣子,一個是頑皮的小孩子,在雲燭面前還算乖巧。一個是憤怒的樣子,黑煙騰騰,紫氣纏裹,化而為煙,恐怖又詭異。
一千年前,不知道他遇到過何事,從一團可怖的紫黑煙霧變為一個孩子,奄奄一息地躺在河邊,被雲燭所救。
一千年來,他每次遇到特別生氣的事,都會化為紫黑濃煙。待煙霧散盡,房屋坍塌,山河崩裂。若有人受到牽連,定會當場倒地不起,昏死不醒。
瓷影容不得他放肆闖禍,將他困在天門法陣之中。
他想,天門法陣連靈尊阿南都能困住,還困不住他個小孩子嗎?
把冥夜困在天門法陣中,是他做過最錯誤的決定。
冥夜乃黑瓷的活水源頭,困住他,會導致黑池枯竭加劇、法陣崩裂。
也正是因為冥夜導致法陣崩裂,靈尊阿南才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攻破法陣,脫身而出。
瓷影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琢磨了千年的九瓷血陣,會因為如此巧合的事,把黑瓷和靈瓷的兩個重要人物聚在一起。
兩個完全相反的靈力,拉扯糾纏,匯聚成破滅九瓷血陣的鑰匙。
天宮樓已毀,瓷影三人站在廢墟之上,任由冷風吹面。
雲燭道:「一切都過去了,我們可以開始新的生活。」
她想離開,去過嶄新的日子。
冥夜抱著雲燭的手,「娘親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瓷影道:「過去的一切可以丟掉,但天宮樓我不願意放棄。它是我們生活了一千多年的地方,是我們的家。」
這話讓雲燭十分觸動。
雲燭是個沒有家的人,幼時,爹娘親人並不把她當回事,長大后只因她的姻親之事可以利用,稍對她有些好臉色。
她願雲遊四海並非真的喜歡四海為家,而是不知道哪裡才能真正容下她,讓她安心棲息。
瓷影牽著雲燭的手,「我想留在這裡。」
雲燭不想留下來,她怕瓷影會捨不得過去的種種,怕他恢復天宮樓。
「可是……你答應過我,不再離開我,永遠陪著我的。」
雲燭眼眶起霧,潮濕朦朧。
「我先帶你去一個地方。」瓷影沒有立即回答她,而是牽著她的手往天宮樓深處走去。
他們走過的地方,坍塌的高牆重新立起,山石歸位,黑瓷碎片復原……
雲燭無意間回頭看見這些,心裡湧起深深的不安。
她想說什麼,瓷影卻拉著她跑得很快。
瓷影帶著他來到大殿,紅毯燈籠,綉出的大紅喜字,還有被纏出漂亮花髻的紅綢幔子……
十里紅妝,也不過如此了。
瓷影牽著她的手,走到房屋的中央,款款深情:「至少讓我把你娶回家。」
雲燭熱淚盈眶,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撲進瓷影的懷裡。
一滴滴眼淚落下,彷彿過去受的所有委屈都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洩口。
天宮樓外海天一色,蒼穹之上,風雲殘卷。
同樣,千瓷坊也起了大風。
南宮晚走在風裡,長衣飄飄,行走艱難。他感覺胸口有種撕裂的痛感,便猜測是天氣不對,他凡人之軀無法承受所致,於是加快了腳步。
言歌看著南宮晚艱難痛苦的樣子,心有不忍,朝著天地間揮了下手。
抬手間,風止雲歇,千瓷坊重又恢復風和日麗的樣子。
南宮晚很驚喜,「早知坊主如此厲害,小的該早些請坊主施法。」
言歌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麼?」南宮晚問。
言歌道:「世間哪有法可施?都不過是靈瓷之力罷了。其實你也可以做到,只是你不記得了。」
「我?真的可以?」南宮晚有些意外。
言歌突然停下腳步,回身看他,「有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告訴你。」
南宮晚認真觀察著言歌的神情,「坊主大人想了這麼多天都還沒有考慮清楚?」
「你知道?」言歌很詫異。
南宮晚道:「自從你上次突然找小的,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后,就一直心神不寧,我想,應該是遇到什麼事了。」
他自稱「小的」,仍舊把自己當屬下,便是不知情了。
言歌道:「我真的很想把真相說出來,又擔心一時半會兒你接受不了。」
南宮晚覺得奇怪,想不到這世上究竟有什麼事會讓堂堂坊主大人如此糾結猶豫。
「坊主大人不說,小的又怎會知道?」
言歌像下定了很大的決心,終於開口:「其實你……」
話剛說出口,天上掠過一道黑影,朝著靈尊大殿而去。
那動作,言歌再熟悉不過,是靈尊大人!
「跟我走!」言歌拉著南宮晚就去了靈尊大人的大殿。
大殿之內,高位堂堂,上面赫然坐著一個戴面具的男子。
言歌凝視著高位上的男子,視線在面具上一寸一寸地挪移。
高位上,男子開口:「言歌,好久不見。」
「靈尊大人?」言歌下意識地歪起腦袋。
男子道:「本尊離開已久,讓你擔心了。你將天宮樓毀於一旦,令我很是欣慰。像這等藏污納垢之地,就應該將它毀了。」
見言歌還沒反應過來,便問:「怎麼?見到本尊,不高興?」
言歌看了一眼南宮晚,又回看了一眼高位上的男子,行禮道:「靈尊大人恕罪,屬下只是一時糊塗。」
「本尊這次回來,待一些時日就會離開,若是有事,本尊會派人去找你。平日任何人都不得來打擾本尊的清凈。」男子揮手,示意言歌退下。
言歌鞠禮,步步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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