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醉卧花前月
言歌從房間里退出來后,就發現南宮晚時不時看她。
「怎麼了?」言歌問。
巨大的古樹開出繁茂的花朵,在柔和的陽光下燦爛,映在言歌的臉上,有種粉面柔花相映紅的嬌美。
南宮晚原本看得有些失神,被言歌突然的一問驚得回過神來。
「屬下有些話,不知道當不當說。」
言歌道:「這裡是你的家,你想說什麼都可以,不必拘謹。」
「坊主大人最近很客氣。」南宮晚趁著言歌不注意,偷摸著摘下一節花。
言歌回身看他,他立馬把花藏到了身後。
「太客氣了,南宮大人不習慣?」言歌的臉孔又恢復了平日的嚴肅和冷艷。
南宮晚小心地琢磨著言歌的心緒,遲疑著說:「靈尊大人回來了,是好事,坊主大人也不用再像之前那樣日夜操勞了。」
言歌暗暗長嘆了口氣,問道:「南宮大人想問的就是這個?」
南宮晚輕咳了一聲,「那倒不是,小的是有一事相求。」
言歌有些意外,畢竟他來千瓷坊十年有餘了,卻從未開口要過什麼,更別說有求於她了。
南宮晚道:「這幾日,不知為何,小的想起了很多過往。」
他說話的時候始終留意著言歌的神情,「也許是因為天門法陣盡數被毀,他們奪走的我的那些東西也盡數回來了。」
言歌問他:「那你想起了什麼?」
南宮晚那張素來沉穩冷峻的臉上浮現起少有的尷尬和慌張,「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就是突然想起我爹娘他們……在我很小的時候,說過一門親,算算時間,下個月就該舉行成親禮了。」
「小的願為千瓷坊赴湯蹈火,願為坊主大人上刀山下火海,只是,父母之命,實難推辭,想請坊主大人允許我回去成親。」
見言歌微蹙著一雙煙眉,似有惆悵,他又道:「成親之事耽誤不了太久,我發誓成親禮一結束就回來。」
言歌看著南宮晚那雙想躲的眼睛,「爹娘可還健在?」
「應該……都還健在。」南宮晚回答。
言歌又問:「那娘子是誰家的女子?」
南宮晚沉思片刻,「鄰居家的。」
言歌:「青梅竹馬?」
南宮晚點頭,「對,青梅竹馬,從小一塊兒長大。」
言歌又問:「你怎麼知道她還等著你?說不定早就已經嫁人了。」
南宮晚篤定地說:「我們約定過,將來一定會成親,就算天塌下來也改不了。」
言歌想了想,「如此情深,令人動容。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南宮晚道:「當然是越快越好。」
「如此迫不及待?」言歌問。
南宮晚解釋道:「儘早去才能儘早回。」
言歌遙望天際,「人人都嚮往天下自由,如今,連你也想離開千瓷坊。如此也好。」
南宮晚看著言歌惆悵悲傷的樣子,沉默片刻后,試探地問:「靈尊大人回來了,有他陪著,坊主大人定不會無聊。」
言歌問:「是因為靈尊大人回來了,所以你才急著離開嗎?」
「當然不是,我這不是為了成親嗎?」南宮晚連連否認。
言歌道:「成親是人生大事,我不能阻攔。」
「謝坊主大人成全!」
「本座與你同去,為你慶賀,討一杯喜酒。」
「……」
兩隊婢女走來,在茶几上擺好酒和菜肴。
婢女們擺好一切,恭敬稟告:「啟稟坊主大人、南宮大人,南宮大人要的酒肉都已經備好。」
言歌看了一眼酒,又回頭看向南宮晚,「想喝酒?」
南宮晚道:「良辰夜色,花前月下,正是一種享受。」
彷彿是為了掩飾什麼,他又補充了一句,「借用幾壺酒寄託一下小的對家中娘子的思念。」
說完,傾身低語:「還是坊主大人好,靈尊大人已經回來了,可以日夜陪在你身邊,再也不用像過去十年那樣,遙遙相思、牽腸掛肚了。」
他本以為言歌會順著他的話說點什麼,卻沒想到她什麼也沒說,卻突然牽住了他的手,拉著他飛身而起。
「想喝酒,就找點兒好喝的。」
兩人的身影從一樹繁花之上掠過,月色朦朧,讓他們的身影披上了一層軟白的光暈。
風裡,南宮晚的身體像掉進了冰窟一樣冷,可那隻被言歌牽住的手卻柔軟溫暖。
他的心方寸大亂,身體變得綿軟無力。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手掌慢慢用力,把言歌柔軟的手握得緊緊的,很害怕一轉眼只是一場夢。
他們在靈尊大人的大殿後園停下,因著言歌坊主的身份,所有門禁自動打開。
言歌帶南宮晚來的是一處藏酒閣,所有好酒都懸浮在空中,只要言歌心中動念,好酒就會自動來到她的手上。
她問南宮晚:「你看上了哪一瓶?」
南宮晚發現自己還握著言歌的手,緊張地紅了臉,卻不捨得放開。
「如果被靈尊大人發現,我們都完了。」他倒不是擔心自己,而是擔心言歌會受到牽連。
言歌抿嘴偷笑著搖頭,「不會。」
南宮晚看著一瓶瓶絕世好酒,長嘆,「也對,靈尊大人怎麼捨得因為幾壺酒責罰你?」
言歌道:「他不會發現。」
南宮晚不想糾結這些,只想喝酒。
古人不是說么,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南宮晚選中了一瓶氣質幽蘭出塵、瓶身細長曼妙的酒壺。其中的酒是何種滋味,他並不關心,畢竟能被靈尊大人列為珍藏的必然不會差,他在意的是看到這瓷瓶就想到了那棵繁花樹下,言歌嬌美的樣子。
言歌伸出手,酒瓶受到感應,緩緩奔來。
頓時,皎月升空,錦繡山河在雲霧中鋪開,素凈潔白的牡丹花一團一團地盛開,每一朵花的末端都呈淺淺的一層粉。
待酒瓶落在言歌的掌心,幻象才徐徐褪下。
言歌遞給南宮晚,南宮晚有些詫異,「坊主大人不嘗嘗?」
言歌沒有拒絕,打開酒瓶,仰頭就喝。
香醇綿軟,好喝。
她沒有貪酒,喝了一口就遞給了南宮晚。
南宮晚喝得很急,彷彿酒瓶里裝的不是酒,而是滿滿的心事。
一壺又一壺,一瓶又一瓶……
酒逢知己千杯少,原來這話是真的。
南宮晚和言歌,席地而坐,靠著雕花的高牆,喝得兩頰緋紅。他們身邊堆滿了空蕩蕩的瓶子。
言歌拉著南宮晚的衣角,醉醺醺地說:「你知道嗎?這些酒是阿南他花了好幾千年的時間,從天下各地搜集而來。」
「阿南?你是說靈尊大人?」南宮晚一聽說這些酒花費了靈尊大人不少心血,抓起一瓶就仰頭大喝起來,有種一滴也不能剩下的氣勢。
手中的酒被他喝得乾乾淨淨,安靜下來,一種失落感爬上心頭。他突然看向言歌,問她:「坊主大人對靈尊大人似乎很上心?」
「上心?」言歌喃喃,「一千年了,難道我的所作所為,僅僅只是上心嗎?」
她委屈地數落起來:「我每天都把坊內的事做得妥妥噹噹,唯恐有一件不妥,會給他添麻煩。我奉差一千年,從未出錯,你以為是很容易做到的嗎?」
「不過,他每次從外面回來,都會給我帶些有意思的玩意兒。每每收到這些小禮物,我都感覺所有的辛苦都沒白費,很值得。」
南宮晚忍不住苦笑了下,「幾個不值錢的小東西就把你給收買了,靈尊大人還真懂佔便宜。」
他躺倒地上,用手枕著腦袋,醉醺醺地說,「現在好了,天宮樓已敗,瓷影一蹶不振,以他肉體凡胎,很難翻起浪來。你和靈尊大人都是與天地同壽的人,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可以慢慢相處。我相信,終有一天,他會明白你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