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林深有霧
十年了,靈尊大人都沒有回來,言歌通過各種情報,最終盯上了瑤兮。
在千瓷坊的卷冊里,瑤兮早就死了,如今被千瓷坊的探子找到,實在蹊蹺。
言歌順著瑤兮這條線索,以及其他種種蛛絲馬跡,懷疑靈尊的失蹤與天宮樓有關,因此,她借著調查太子失蹤案的由頭找上了天宮樓。
在天宮樓內,她並沒有見到靈尊大人,卻身陷九瓷陣。
瑤兮站在九瓷陣前,和十年前一樣笑得像報了血仇似的。
那時候言歌才終於明白,靈尊大人已經不在天宮樓了,她得到的線索,都是瑤兮故意放出來的。
「沒想到,為了靈尊大人,你居然敢隻身赴死。」瑤兮要借用九瓷陣結束言歌的性命,才發現九瓷陣上有裂紋。
言歌趁機逃出,藏身在複雜詭譎的地宮之中。
瑤兮苦苦搜尋卻都沒能找到她,只好拿出了偷偷藏在身上的《冥夜瓷》。
《冥夜瓷》在她掌心變大,將整個地宮中的人都控制下來。
瑤兮本以為《冥夜瓷》出手,言歌必死。卻沒想到,還是讓她活了下來。
過去的種種,比酒還烈。
言歌抱著酒瓶,回身問南宮晚:「你說,靈尊大人對我,是僅僅把我當成一尊瓷器,一個物件,還是當我是……別的?」
「什麼別的?」南宮晚把她懷裡的酒瓶拿走,「你喝多了。」
言歌死抱著酒瓶不撒手,「我沒喝多,我就是想知道,靈尊大人到底是如何看我的。將我視為一個物件,還是把我當成……朋友,或者別的……」
南宮晚道:「當個物件有什麼不好?做人才不好,人的心都是肉長的。」
他拉過言歌的手,把它放到自己的胸膛上。
這一刻,天地凝結,萬物沉寂,言歌於混沌中恢復清醒,特別特別清醒,南宮晚的心跳在她掌心之下,一下、一下……
他的心跳好亂……
沉穩如他,也會像凡夫俗子一樣心亂嗎?
「你……」言歌醉醺醺地朝著他的胸膛靠近,似乎要鑽進去看個究竟。
南宮晚握緊她的手,不容她放肆,心虛地解釋說:「我受傷了,內傷,所以是這樣……」
言歌喃喃:「沒了銀甲護體,心脈紊亂,確實會亂……」
她只覺眼皮好重,說著說著就昏沉沉地醉了過去。
南宮晚聽得稀里糊塗,什麼銀甲面具?
「你喝酒喝糊塗了吧?」南宮晚伸手摸了摸言歌的額頭,把她護在懷裡,唯恐她磕著碰著,被地板涼著。
「喝不了還喝這麼多?真是不讓人省心。」南宮晚抱起言歌,將她帶回房休息。
他不知道的是,藏酒閣外,冷風之中,一個戴著銀甲面具的男人正看著他們遠去。
面具之下,修長的眉眼微眯起來。
「言歌,不要怪我無情,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她回頭看了一眼藏酒閣地上滿地的空酒瓶,收起了掌心的小黑瓷。
那些酒全部都被她動過手腳,不出意外的話,今天晚上,千瓷坊的內殿之中會很熱鬧。
千瓷坊的內殿,十分安靜。
言歌睡覺不喜歡有人在一旁候著,所以,婢女侍者掌燈之後就會離開內殿。
如此也好,南宮晚也省得尷尬了。
他把言歌安頓在床上。
他也喝了很多酒,頭暈目眩,一個踉蹌,險些壓在言歌身上。
他硬撐著,為言歌蓋好被子,準備離開,卻在一抬眼的瞬間,被言歌安睡的樣子給驚住了。
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落在她的臉上,那麼柔和。
他想起十年來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
她總是認真地處理著坊中大小事務,像一尊瓷器一樣,沒有喜怒哀樂,精緻華貴又令人著迷。
他從未有機會像現在這樣,如此安靜地守在她身邊,如此仔細地凝視她的樣子。
一股燥熱在他身體里涌動,這種感覺從離開藏酒閣之後就有了,只是此刻安靜下來,更感到強烈。
他下意識地握住了言歌的手,貪她手上的涼快。
在握住言歌手的那一刻,心裡被壓抑住的一股力量彷彿要破體而出,想得到釋放。
他貪婪地緊握,卻低著頭不敢再看月光下那張臉。
一張臉紅透了,連耳朵也像瓷窯中燒紅的瓷。
一夜過去,清晨的冷風隨著戴銀甲面具的靈尊阿南一起進入了內殿,闖入了房間之中。
江城緊隨其後,領著一眾護衛。
房間內的情形令他們尷尬地後退好幾步。
靈尊阿南憤怒下令:「一介布衣居然敢禍害我千瓷坊的坊主,禍亂千瓷坊,其心可誅!來人,將此人帶走!」
聲音驚醒了言歌,也驚醒了南宮晚。
言歌揉了揉發緊的太陽穴,喝令江城等人:「退下!不退者,殺!」
江城遲疑剎那后,帶著一眾護衛退下。
南宮晚看清眼前局面后,難掩憤怒,「我就說昨天晚上喝酒的時候,怎麼感覺怪怪的,原來是有人動手腳。」
他看著眼前戴銀甲面具的男人,「我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靈尊大人,居然能做出如此卑鄙之事。」
「你這麼做,無非是想找個由頭將我趕出千瓷坊。真是抬愛,居然要勞煩靈尊大人費此心機。」
南宮晚從地上起身,一整夜都這麼蜷縮著,手還死握著言歌的手,此刻是渾身酸麻發疼,難受得不行。
他強忍著不舒服,走向靈尊大人。
「是我越矩了,罰我一人即可,坊主大人不該受到牽連。」
靈尊大人冷笑:「在千瓷坊,還輪不到你來教我怎麼做。」
說完,他又道:「坊主大人勞苦功高,但做出這種有違規矩之事,也不得不罰。本尊罰你自閉房門,沒有本尊的命令不得離開半步。」
千瓷坊內情勢緊張,天宮樓內亦是如此。
雲燭將桌子上的東西掀翻在地,痛苦地數落眼前的男人:「昨天夜裡,你和那個人的話,我聽得清清楚楚!我雲燭,跟了你一千年,一千年啊!結果只是你的棋子!」
瓷影沉默著。
雲燭苦笑,「你真以為昨晚那人戴個銀甲面具我就不知道她是誰了?她是瑤兮對吧?」
瓷影還是沉默著。
雲燭道:「瑤兮連救命恩人都能背叛,你真以為她會成為你的左臂右膀嗎?別做夢了!」
瓷影忍不住抬起頭,狐疑地問:「你為何知道?」
「我為什麼知道?」雲燭淚如雨下,「因為我十年前就知道,靈尊阿南逃出了你的九瓷陣!」
「什麼?」瓷影把所有的事都放在一起想了一遍,不可思議地盯著雲燭,「所以是你在暗中幫了他!」
雲燭沉默的神情讓瓷影崩潰發瘋。
「為什麼?」他怒問。
「為什麼你要背棄我、欺騙我?」
雲燭更咽:「你以為我這麼做是背叛你、欺騙你?我當時只是看他太痛苦了,就讓九瓷陣停了下來。是他自己突破了九瓷陣,衝破禁錮逃出生天的!」
「你籌謀了千年的九瓷陣,只是停了一下就被破了,你還沒看出彼此間的差距嗎?你拿什麼取締千瓷坊?拿什麼除掉靈尊阿南?」
雲燭對瓷影很失望,「我以為你真的會改,沒想到依舊這般執迷不悟。一千年來,天宮樓害死了多少人,你清點過嗎?」
「他們哪個不該死?」瓷影壓著憤怒,「他們各個私慾纏身,貪婪成性。你知道你有多可笑嗎?為了一群貪婪卑劣的人,背叛了你最愛的人。」
雲燭道:「我確實愛你,這輩子都改不了,正因為我愛你,不能眼睜睜地看你一錯再錯。」
「那些人的確有私慾,可如果不是天宮樓一再引誘,他們又怎麼會任由私慾膨脹,任由貪婪滋長?」
「一個人,原本只想不勞而獲,的確討厭但也沒到罪該萬死的地步,天宮樓卻讓他們一步步害死親人,最終也丟掉了自己的性命。傷及無辜,就是最大的罪孽!瓷影,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坊主言歌,靈尊南宮晚都已回到千瓷坊,要不了多久,千瓷坊又會恢復以往的樣子,你真的以為自己有勝算嗎?」
瓷影猛的一驚,「你說什麼?」
雲燭道:「十年前,九瓷陣破了靈尊阿南的銀甲面具,所以後來以真面目示人。我看見,面具之下的那張臉,和南宮晚一模一樣。」
瓷影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怎麼可能會是靈尊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