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血族的獵物44
郁姣綳著臉窩在它懷中。
一人一狼大眼瞪小眼。
僵持中,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正以一種極為緩慢的速度流失血液。
或許是謝凝的指甲特殊,也或許是郁姣的體質有問題,這些傷口絲毫沒有癒合的跡象,唯有被狼人舔過的頸側上那道傷痕止住了血。
越發顯得其他地方刺痛難忍。
郁姣猶豫了。
似是捕捉到她的情緒,狼人弓下背、垂著頭,像大狗狗一樣看著她,那雙宛如金色獸瞳彷彿盛滿了燦爛的烈光、溫潤的海和綿軟的沙。
「……」
這雙眼睛實在是太清澈了,讓郁姣覺得它就是一隻單純的小動物而已。
……她決定放下身為人類的羞恥心。
環視四周,這裡正好處於監控的死角,遠處的地上躺著幾隻烏鴉殘骸,應該是被狼人解決掉的。
倒是免去了被那些人窺探的麻煩。
「好吧。」
少女無奈地嘆氣,探手去拉腰側的拉鏈。
她偏過頭,修長的脖頸上是被血色浸染的白色頸帶。少女像是由紅與白組成的一般,染血的白色長發垂落,如雪的臉頰上也有一道細細的傷口。
此刻,她長睫微垂,宛如被玷污的聖潔神像、又如悲憫的殺戮天使。
郁姣專心在脫這件構造繁複的衣裙,沒有看到那雙被她稱讚為清澈單純的金色獸瞳閃了閃,眸光略顯心虛地飄忽。
脫去破爛的長裙與長褲后,只剩勉強蔽體的短衣和礙事的頸帶,大片縱橫的細長傷口遍布嬌嫩白皙的皮膚,柔滑地貼在它被血漬打濕的鬃毛上,帶來親密交融的錯覺。
郁姣將長發挽起,看向宛如石雕的狼人。
「我好了。」
頸帶雖有破爛,但陣法仍在運作,郁姣無法將其摘下,還是只能發出氣音。
「麻煩你了。」
少女昂著頭,整個人柔軟地窩在它懷中,如獻祭的羔羊。
而它此時,則化為了神殿內盛放祭品的石台,僵硬而渴望。
「……」
它抬起寬厚的獸爪,謹慎地摁上她赤.裸的肩頭,偏頭湊近,還未伸舌,呼吸和絨毛先接觸到那片滑膩的肌膚。
意料之外的癢意令少女呼吸一頓,挺直了脊背。
一縷髮絲滑下,落在緊繃的脖頸,似一個無力的抗拒。
它一頓,體貼地用爪子將那縷髮絲勾到她耳後,然而冰涼的爪尖不慎劃過敏.感的皮膚,反而引得她輕顫。
她緊閉著眼,眉頭緊鎖,像是時刻準備承受什麼酷刑。
視野黑暗,任何觸感和聲響都讓郁姣如同驚弓之鳥,等待成了一種煎熬,她不由催促:「快點——唔!」
猝不及防,熟悉的觸感再次襲來。
它輕柔地舔上頸側那道細長的傷口,一直從鎖骨舔到了耳後。
郁姣長睫輕顫。
心裡忽然有些怨念:要是頸帶沒有破損,那她此時無需忍耐,也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一下接一下溫柔地舔.舐,卻由質感粗糙的舌帶來,其上的顆粒好似按摩般撫平傷口的刺痛。
接觸時是令人眷戀的溫熱,離開時是一閃而過的涼意。
「……」
頸側的傷口很快癒合,郁姣還未鬆口氣,它便繼續向下推進治療進度。
她當即提起一口氣。
覺得自己像是一隻被舔毛的幼崽,又像一道被人大朵快頤的佳肴,被翻來覆去地品嘗。
明明是溫順而又規矩的舔傷,卻像溫水煮青蛙般。
郁姣已然到了被煮死的邊緣。
「……快好了吧?」她睜眼看去。
那雙燦金的眼瞳不知何時變成了暗金色,它搖搖頭,剋制地握住郁姣的腳腕,示意似的抬了抬。
——那是郁姣身上最長、最深的傷口,從小腿肚一直延伸到大腿內側。
「呃,這個我自己去醫務室包紮就好了。」
郁姣抽腳,沒曾想它握得更緊。
只見它嚴肅地搖搖頭,溫柔卻不容拒絕地拉開郁姣的腿。
「!」
一點點療愈而上。
像是修建鐵路般心無旁騖,抵達終點。
「……」
它忽而一頓,聳了聳鼻子,遲疑地抬頭看來。
郁姣憤怒掙脫,用手捂住它那雙無辜的眼睛和可惡的鼻子,將它的頭推開,「癒合了癒合了!」
.
被從頭舔到腳,她身上每一處傷口都被照顧到,很好地癒合,體力逐漸恢復,身體光滑如初,唯一彆扭的,就是她現在全身上下都散發著它獨有的溫暖而乾燥的氣息。
將沾滿血跡又破破爛爛的衣物穿好,郁姣轉身,輕咳道:「謝謝你啊。」
格外魁梧高大的狼人,眨了眨柔亮的獸瞳,忽而俯身。
細長的吻部接近,郁姣腮邊先是一暖、再是一涼。
它輕巧地收回柔軟的舌頭,不看郁姣的反應,嗖一下跳上樹,逃也似的離開。
望著它消失的尾巴尖,郁姣稍感意外地撫上臉頰,想起這裡的確有一條細小的傷口。
但比起舔傷……那更像一個隱晦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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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復全盛狀態后,郁姣立即趕去找五個特招生女孩和班長。
望了眼頭頂的月亮,估摸現在大約是凌晨三四點,只要堅持到黎明到來,就算是通過了考驗。
然而,校董事會顯然不願意她好活,又竄出幾隻烏鴉盤旋在郁姣頭頂怪叫,不斷吸引狩獵的吸血鬼。
解決掉這些麻煩后,郁姣進入教學樓,走在空蕩的走廊,心中不祥之感越來越重。
太安靜了。
郁姣快步跑到分別時的女廁,裡面果然空無一人,地上殘留著幾點殷紅的血跡,一直蔓延到大開的窗戶。
她心中一沉,循著血跡翻出窗戶,攀著管道跳下,追著零星的血跡而去。
來到空曠蕭寂的操場,遠遠可見主席台上綁著幾人,正是五位特招生女孩和男班長。
似一個不加掩飾的陷阱。
郁姣腳步頓了頓,義無反顧地走了過去,十數只埋伏的吸血鬼嚎叫著跳出來,一番激戰後,郁姣氣喘吁吁地走向主席台。
六人都已昏迷,好在還能喘氣。
郁姣擰眉,蹲身去解其中一人的束縛,繩索划落的一瞬間,那個圓臉小姑娘猛然睜開眼,眼中盛滿了痛苦,她用盡全力推了郁姣一把,無聲道:「快跑!」
下一刻,一聲悶響。
郁姣的眼睛如同蒙上了一層紅色玻璃紙般,什麼東西如煙花般飛散,緊接著,她意識到,那是碎肉和血沫。
……她爆炸了?
郁姣茫然地坐在地上,被殷紅的血液噴濺了滿臉滿身,後知後覺感受到了人血的溫熱和藏在其中甜膩的香氣。
霎時,她頭腦昏沉、脫力倒下。
視野一片模糊之時,看到一雙油亮的皮鞋碾過血肉走來。
……
「據悉,這次的二十隻野獸中有一隻稀有名貴的家養品種……校方已將其捕獲,望飼主儘快前來操場認領。
冷冰冰的播音腔不斷重複著,帶著刺耳的電流聲,顯露一種不加掩飾的惡意。
破開腦中的昏沉,郁姣驀然睜開眼。
此時,她被綁在主席台正中央那根的旗杆上,身上的血跡已經乾涸,夜風朔朔刺骨。
慘淡的燈光下,一個矮胖的身影得意洋洋地走了過來,林理事那張惹人厭的臉冒了出來,「喲,郁同學,醒了?」
郁姣冷冷看他,「她們呢?」
「你自身都難保了,還關心別人?」
「……」
在一聲又一聲『失物認領』的廣播聲中,郁姣撇開眼,淡淡道:「別白費力氣了,這麼明顯的陷阱,他是不會上當的。」
——聽到廣播,她立刻便反應過來:今晚的狩獵不止針對她,更是要將衛長臨揪出來。
「話不能這麼講,」林理事陰陽怪氣道,「這麼明顯陷阱,你不是也上當了么。」
「……」
少女不言不語,神情冷淡,儘管滿身滿臉都是血跡,還淪為了階下囚,但她卻一點都不顯得狼狽,宛如淤泥中的清蓮。
林理事惡氣突生,他狠狠揪住少女的頭髮,令她昂起臉,獰笑道:「沒想到會落到我手中吧?」
少女半垂著眼,紅眸幽冷,近乎睥睨地看他,彷彿眼前人是什麼骯髒渺小的老鼠。
「你還有什麼可高傲的,」林理事怒道:「我們林家被你害慘——」
話音未落,殘影掠過,咚一聲巨響,他被摜在水泥牆面,深深砸出一個凹陷,骨裂聲和牆裂聲一同蔓延。
林理事的慘叫戛然而止,一隻鋒利的獸爪扼在他的喉嚨,將他高高舉起。
融金般的獸瞳冷冷盯著他,尖利的狼牙間泄出低沉的獸吼。
林理事驚恐地睜大眼睛,這時,一道輕佻的嗓音從上空傳來,譏諷道:「你們林家怎麼?你們林家不是被你自個作沒的么。」
落拓不羈的高大身影站在頂端,輕巧跳下,夜風將他的衣擺吹得獵獵作響。
——衛長臨。
援兵降臨,郁姣神色卻冷凝。
鋥!
束縛郁姣的繩索斷開,一個熟悉的懷抱將她攬入懷中,他輕笑一聲:「飼主來咯。」
郁姣被他緊緊抱著上上下下一番親昵地揉蹭。他動作忽而一頓,嗅了嗅,疑惑道:「你身上怎麼一股……熟悉的怪味?」
郁姣:「……」
她狀似沒聽見,擰眉推拒,「你快走,這是陷阱看不出來嗎?」
哪知他拉開些距離,桃花眼在夜色中閃閃發亮,「怎麼?擔心我?」
「嗷!」
一聲不滿的獸吼響起。
衛長臨嘖了聲,依依不捨地鬆開郁姣,眨了下漂亮的眼睛:「放心,一切盡在計劃中。」
語畢,他走向狼人和林理事。
狼人甩手將林理事扔在地上,後者神情恐懼,掙扎爬著想要逃離,被一道懶懶散散的腳步阻擋,那人漫不經心地碾上他扒在地面的右手。
「剛這隻手犯賤了是吧?」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
林理事冷汗涔涔地慘叫,他自,抬眼看來,「對不起對不起郁小姐……」
滿身血跡的少女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邁步而來,「下地獄向你該道歉的人贖罪吧。」
衛長臨挑唇,腳下用力,「記清楚了嗎?」
「……」
見郁姣走來,高大壯碩的狼人肉眼可見地僵直住,它一點不理郁姣,看起來很是冷酷,可身後毛絨絨的大尾巴卻一甩一甩,剋制不住地偏向她,像一條蹦蹦跳跳、撒嬌求摸的小泰迪犬。
郁姣沉重的心緒微松。
目光打量,心說它怎麼散發著一股偷情的心虛感。
那邊,衛長臨正背對二人,認真地教訓林理事,絲毫沒有回頭的跡象。
郁姣眉梢微揚。
前不久狼人帶來的『折磨』浮上心頭,於是她惡向膽邊生,壞心眼地探手伸向那條努力刷存在感的大尾巴。
握。
「!」
它猛然炸毛。
皮毛下的肌肉似乎綳了起來,一副兇惡危險的模樣。
那條尾巴卻像化在郁姣的手中,嬌嬌地勾纏。
郁姣一下又一下地揉捏,大尾巴被摸得舒坦極了,越發興奮地躍動糾纏。
就在這時,衛長臨拍了拍手,忽然轉過身來,冷不丁將兩人的動作納入眼底。
郁姣一頓。狼人一僵。
它的大尾巴卻像一個獨立的個體,在人眼皮子底下不滿足地勾著郁姣的手撒嬌。
「…………」
衛長臨眯起幽涼的桃花眼,彷彿突破了重重迷霧,看清了所有被隱瞞的真相。
一聲冷笑。
郁姣好似聞到了酸氣衝天的味道。
但意料之外,他沒有當場發作,而是堪稱平靜地看向狼人,微笑道:「去自己了結一下仇人吧,林秋澤。」
「………………」
林秋澤。
郁姣緩緩抬頭,重複道:「林·秋·澤?」
那條熱情的大尾巴僵硬一瞬,立時癱軟在郁姣手中,偶爾驚恐地抽動,像條半死不活的魚。
死寂蔓延。
高大的狼人宛如被訓斥的熊孩子,低垂著兇惡的狼頭,半點不敢抬頭窺探郁姣的神情。
衛長臨冷冷抱著手臂,皮笑肉不笑地看戲。
郁姣還在重啟。
她從未將兩者聯繫在一起。林秋澤再沒有出現,她只當他是作為路人甲下了線,卻沒想到它其實是他,還舔遍了她全身……
郁姣:「……」
雖然理智明白當時情況特殊,那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但在情感上郁姣暫時無法接受這個社死的真相,她惡狠狠握了下手中的尾巴,便憤然丟開。
柔亮的獸瞳唰地抬起,可憐巴巴地望來,郁姣冷著臉不理。
衛長臨看夠了戲,涼涼道:「趕緊解決仇人去吧。」
林秋澤垂頭喪氣地走向林理事。
衛長臨幽幽盯著郁姣,長臂一伸將她樓入懷,自言自語道:「我不氣我不氣我不氣。」
說完,長舒一口氣。
郁姣奇怪地看他,卻被一隻大掌扣著後腦壓向寬闊的胸膛,磁性的嗓音悶悶傳來,帶著點意味深長:
「翻篇了,做好下一場遊戲的準備。」
話音落下,一聲熟悉的爆破聲悶悶響起。
郁姣愕然。
……又有人爆炸了?
她被衛長臨嚴嚴實實地護在懷中,什麼也看不見,只能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夾雜著熟悉的甜膩香氣,相比之前更加濃重,堪稱氣勢洶洶地襲卷而來。
沒過兩秒,郁姣陷入昏迷。
……
再次醒來時,她整個人陷在軟綿綿的床鋪中,似乎睡了很深很久的一覺。
——因為確信薛老頭忌憚她和薛燭的契約,只敢在肉.體和精神上折磨她,一時半會還不會痛下殺手,所以她並無多少緊張和害怕。
掙扎坐起,郁姣環視四周,這是一個溫暖靜謐的陌生房間,她身上的臟污都被洗去,換上一席柔軟的、她在謝家常穿的睡衣。
「小姐,您醒了?」
醇厚溫和的嗓音響起。
一道高大的人影自黑暗的角落走出,似是一直妥帖地關注著她的狀態。
「011?」郁姣擰眉,「這是哪?你怎麼會在這?接下來薛老頭還要做什麼?」
一連串的問題如一顆顆彈珠。
011行至床邊,托住郁姣伸來的手,將她扶下床,口中一一回答道:「這裡是學院內的休息室;有人來謝家找貼身服侍您的僕從;」
他緩了緩,道:「我接到的指令是,等您梳妝打扮好,帶您去學院禮堂。」
郁姣揉著額角的手一頓,「去做什麼?」
「據說是參加慶功宴,並進行下一場活動。」
郁姣沉思半晌,細白的手指有節奏地輕叩唇角,一停。
「那開始準備吧。」
.
換好校方準備的禮裙和配飾。
郁姣神色冷淡地垂眸,高大的男人單膝跪地,為她整理寬大的裙擺。
動作透著一絲不苟的認真,優越的身材隱在黑白制服下,一點不像低賤的僕從。
待他起身,郁姣挽上他的手臂,「走吧。」
011一僵,受寵若驚般看來。
少女身著一席珍珠白的古典緞面禮裙,冷白的長發挽起,修長的脖頸上帶著串珍珠項鏈,散發著柔光,與她的膚色交相輝映,整個人宛如待嫁的新娘。
此時,那雙瑩亮的紅眸看來,挑眉問:「怎麼?」
011喉頭滾動,「沒有。」
他被少女挽住的手臂連同半邊身子都麻了,另一隻手僵硬地推開門,和她並肩走出。
……明明有過更親密的舉止,但這簡單的動作卻令他心臟狂跳。生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欣喜,好似真的成為有資格和她步入殿堂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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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電梯來到負三樓,大門兩邊的侍者為二人拉開門。
霎時,樂聲、笑聲、低語聲、酒杯碰撞聲傾瀉而來。
一片珠光寶氣、華光堂堂。
郁姣眯眼,適應了亮光后,耳邊那優雅的喧鬧聲響漸弱,如同寫下休止符般,歸於古怪的平靜,像在預示下一節更暗潮洶湧的樂章。
郁姣挽著011走進禮堂。
這禮堂構造分外奇怪,面前是一片呈圓形的平地,四周則成坡度向上,總體是一個倒梯形柱的窪地。
那群血族的老爺夫人少爺小姐便在緩坡上設置的平台,或坐或立,閑適地端著酒杯,高高在上地俯視而來。
「郁小姐,歡迎。」
惹人厭的蒼老聲音響起,在禮堂盪開迴音。
郁姣站在禮堂中央,抬眼望向最高處,那裡掛著幅巨大無比的油畫,畫中的老者冷冷盯著郁姣。
畫的兩邊安置著一排高椅,其上坐著校董事會那幫衣冠禽獸,雙子也在其中,但離得太遠了,郁姣看不清他們的神情。
薛老頭假惺惺道:「祝賀你完成第一個考驗。」
聞言,郁姣提起裙擺,像模像樣地行了一禮:「托您的福。」
身段窈窕的少女垂眸屈膝,身上灑滿了華光,沐浴在各懷鬼胎的目光中,顯得從容優雅。
又帶著尖銳的刺,令人無法生出折辱的心思。
薛老頭一噎,冷哼一聲。
「接下來,是你的第二個考驗。」
郁姣不以為然地倚著011結實的胸膛,「直說吧,想怎麼整我。」
「你放心,不需要你親自比斗,」薛老頭滿含惡意一笑,「這第二關嘛,是考驗你身為血族的血脈純度。看看你的眷族是否能與其他血族的眷族一較高低,並取得桂冠。」
郁姣一頓,緩緩站直,「眷族?」
腦中劃過衛長臨暗室中的場景——那些失去理智、不人不鬼的特招生。
「看來郁小姐知道啊,那便不需多費口舌了,」薛老頭髮出一陣怪笑,「來吧,挑選即將被你轉化為眷族的幸運兒吧!」
話音落下,郁姣身後傳來一陣幕布揭開的聲響,她倏忽回頭。
「……」
那赫然是被結結實實綁起來、羅列成一排的數十人:
那四個特招生女孩、男班長、陌生面孔的特招生男女,甚至還有幾個血族。
他們皆眼中含淚,神色驚懼而暗含祈求地望來。
郁姣默然。
那冰冷的女播音腔似乎再次響在耳畔:「再次提醒:請各位同學務必待在寢室不要外出,否則後果自負。」
郁姣不覺得在明顯詭異的廣播聲中,會有不知情者闖入狩獵場。這些人應該都是衛長臨的同夥和已被策反的血族子弟。
薛老頭果然是想趁狩獵之夜將學院中的間諜和叛徒一網打盡。
那蒼老的聲音幽幽道,「郁小姐還猶豫什麼?是不是看不上這些兩腳羊?」
他揚聲:「來,給郁小姐獻上最高等的兩腳羊。」
轟隆轟隆的機關聲響起。
只見,在那副油畫對面、最高處的平台上,緩緩升起一個被高高架起的人,他失去意識般垂著頭,髮絲遮掩面目,赤.裸著精悍的上半身,被一條鐵拴著脖頸。
郁姣離得如此之遠,也能看清他赤.裸的上半身上沒有一塊好皮,下.身的長褲已被血染成了暗紅色。
「……」
衛長臨。
儘管知道他應該是將計就計、另有圖謀,但看他這幅慘樣,郁姣仍是心中一沉。
她的模樣成功取悅了薛老頭,他哈哈大笑。
「快選吧,郁小姐。你已經沒有退出遊戲的權利了。」
郁姣抿唇。
怎麼可能選!
她覺醒的手段不正常,絕對會讓眷族成為不人不鬼的活屍。別說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特招生了,就算是手段頗多的衛長臨,他此時身受重傷,一定被校董事會動了手腳。
郁姣敢保證,如果她敢選衛長臨,他大概率會當著她的面凄慘死去。
「怎麼?不想選嗎?」薛老頭冷冷道,「那麼,被郁小姐厭棄的這些人再也沒有價值了,便分給在座的各位嘗嘗味兒吧。」
郁姣霍然抬眼。
薛老頭盯著郁姣,笑道:「我早看不慣現代血族那娘娘腔的吸血方式了,今天,所有人必須用牙給我咬,狠狠把『血袋』吸幹才算過關!」
郁姣閉眼。感受到了被架在火上烤的滋味。
她到底年輕,沒想到這老不死的手段如此狠辣。
……衛長臨膽敢深入敵營當俘虜,他就沒料想到現在的局面么?看他在昏迷前那遊刃有餘的樣子,就沒留點後手?
這樣想著,郁姣忽感身後的011將寬厚的大掌摁上她的雙肩,鈍鈍的溫度傳來,如巍峨的山,令飄搖零落的郁姣心下一安。
接著,那道醇厚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小姐,選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