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貢榜（上）
州試一考就是三天，貢院門一開，士子們精疲力盡走出考場，在大街上東倒西歪的時候，有一位年輕人卻沒有一絲倦意，他背著雙手慢悠悠地踱步。
那人長得白凈清秀，穿著一身破舊的白色瀾衫，頭髮潦草，但是精神抖擻，在這群士子中間如鶴立雞群。
「方家哥哥。」
方仲永一甩潦草的頭髮，回頭一看，喊他的是蔡氏兄弟。
「你們是去考試，還是去逃難？」方仲永打趣道。
「這考試比逃難還難，這次考題太難了。」蔡卞說。
「看哥哥精神抖擻，春風得意，考得應該很好。」蔡京說。
「馬馬虎虎，恰好考試內容我都熟悉。」方仲永得意的笑道，「我們先去吃點。」
「方仲永！」
又有人在背後喊住他，回頭一看，是曾肇。這小子精神還算可以，就是眼睛多了黑眼圈。
「曾郎君，有何貴幹啊？」
「你的三首詩詞我都聽說了，在下心裡很是佩服。之前是我小看你了，你有狂傲的資格。」
曾肇誠懇的說，很有君子之風。
「你也夠坦誠。」方仲永覺得這人還行。
「但是只會詩詞，也贏不了我。」
「你也夠狂的。」
「我很欣賞你的詩詞，不想占你的便宜，我們的賭約還是算了吧。」
世家的傲氣，是藏在骨子裡的。
「施捨嗎？」方仲永冷笑。
「是欣賞。」曾肇認證的說。
「行。那我也不羞辱你。」方仲永看出這小子沒有壞心思，只是骨子裡太狂傲，笑道：「我贏了也不要你叫我爺爺，你叫我師父就可以了。」
「你是一定要繼續賭下去，那麼我也一樣。」曾肇笑道。
陸松風也聽說方仲永去臨川參加州試，還與曾家之子立下賭約的事情。
這小子自從在府里大鬧一場后，突然變得狂妄起來。
曾家可是書香門第，他在金溪酒樓寫了幾首詩詞，就當自己是文曲星下凡了，以為能在科舉上勝過曾肇。
但傳念一想，金溪酒樓里文壇盟主都讚賞他的才華，他就算沒有贏賭約，但是萬一中了舉人，那他的身份就不一樣了。
自己再想悔婚，那可就難辦了。事情鬧到這一步，為了自己的臉面，十三姐是絕不能嫁給這小子。既然撕破臉了，就不能心慈手軟。
陸松風略一沉吟，便傳令叫兒子陸辰進來。
陸辰來到書房的時候，見陸松風正在書桌上寫東西，他一躬身說道：「爹爹，您叫我來幹什麼呢？」
「坐。」陸松風把寫好的信塞進信封，遞給兒子，漫不經心說道：「晨兒，我去一趟臨川，把信交給你曾伯父。」
陸辰昨天準備去耍，在他老子這裡要錢，挨了一頓臭罵，對老頭子窩著一肚皮的火。聽了他老子要他去跑腿，沒去接信封，懶洋洋的說：「跑腿的活，隨便喊個小廝去就行了，幹嘛叫上我？」
陸松風冷冷一笑，道：「這是件大事，必須你親自去。」
陸辰把臉甩到一邊，大聲道：「我沒空，太爺這幾天催著我去讀書。我想好，認真地說，明年我去京城參加省試，也給你考個進士回來。」
「唉，你一個舉人還是我出錢買的。考進士，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怎麼就生出你這麼個逆子。」陸松風嘆息一聲。
陸辰冷笑道：「那你就把妹妹嫁給方仲永，一個女婿半個兒，他替你考個進士回來一樣。現在外面都說你走狗屎運，方仲永是文曲星。」
「你個逆子，氣死我了。」陸松風當下便臉漲得通紅，咬著牙道：「你去賬房支一百兩跑路費。」
「唉，好嘞。」陸晨微微一笑，「爹，還要辦什麼事，您只管吩咐。」
陸松風慢慢踱著，字斟句酌地交待一些相關的事情后，又道：「到了臨川，先不要急著回來，等州試放榜去看一下結果。」
「哪還有好久呢，我這點錢怕是不夠。」
「用完了再去找孫掌柜取一百兩。」
「太少了，你打發叫花子嗎？」
「多的沒有，你自己想法。」陸松風獰笑一聲，說道：「你不去，那我就自己去。」
「我去，我這就去。」陸辰一笑，拿起信件大踏步去了。
放榜的日子很快到來，貢院外已經人山人海。
今天不止是讀書人的盛事。不管是參加考試的讀書人，還是販夫走卒，都想要一睹貢榜。紛紛來圍觀貢院，想看看這榜首的到底是何方神聖。
此時貢院門口也擠滿了人，有些人還沒等貢院大門打開就已經等在那裡了。
這個時間點貢院門口還算是安靜，沒什麼人在說話。
忽然，人群中響起幾聲喧嘩。
「快讓一讓，我家少爺參加了這一科的考試，來看榜了。」
「啊！竟然是王家郎君，真是太好了，王郎君能考上狀元真是我們臨川最光榮的事情了。」
......
「這位兄台，請問這為王郎君是哪個王家？可否透露一二？」
蔡氏兄弟走過來拉著一個小廝問道。
小廝被嚇了一跳，急忙回答：「還能是哪個王家？臨川只有一個王家，就是王相公的王。王郎君肯定肯定能高中解元。」
蔡氏兄弟聞言臉色微變，但還是壓抑住心頭的怒火繼續問道：「你這是從哪裡聽到的？都好沒有放榜呢。」
小廝搖頭：「這小的就更不清楚了，小的一個粗鄙下人哪裡懂得那麼多。只知道王相公就要拜相了，他家的侄子還考不上解元？」
蔡氏兄弟聞言無奈，只能轉身離去，心裡卻在暗罵。
蔡卞說：「你說這事，王相公知道嗎？」
蔡京搖搖頭，說：「都說王相公為人正直，他夫人給他買了小妾都挨罵，這邊王家人敢亂來，他知道還得了。」
「這事情我們也管不著，這次名額有三十三，咱們兄弟應該可以入榜。」
「我也覺得沒問題。」蔡京皺眉問道。
曾肇遠遠看到蔡氏兄弟，走了過去問。
「蔡家兄弟，時間已經快到了，方仲永怎還未到？」
蔡卞斜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時間還未到，急什麼？曾郎君怎連這點定力都沒？」
蔡京笑道：「急著想拜入我哥哥門下了？」
曾肇被噎了一口，臉色略微有些難看，冷哼道：「他方仲永詩詞驚艷，我自愧不如。但是科舉考四課，其他三科想要勝過我，除非發生奇迹。」
「那咱等著瞧。」蔡京笑道。
「來了，來了。」
遠處方仲永正緩緩而來，步伐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