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冬天，天黑的很早，操場上的大功率探照燈早已打開了，防止有人看不清路摔倒，也順便防止有人趁著天黑幹些不雅的事情。

走在塑膠跑道的外圈上，曉峰又回想起房山五小的志願經歷，那是段難忘的時光，可他總覺得自己做的太不夠好。他如果早些認真對待，做好準備，本該在那兩天里給孩子們留下更美好的回憶。最後他還做出了那麼危險的提議，讓孩子們冒險走夜路，只能說運氣好沒出任何意外。

在那段時間裡，他出了太多的糗，犯了太多的失誤。他想，儘管其他人都沒說些什麼，但他們一定都在暗中評價了自己。

他和子斌商議加入志協時抒發了自己的擔憂，擔心自己加入了也做不了啥事情，子斌是這樣回答的：

「放心吧，我姐是用人的天才。你就是泡臭狗屎，她也能找到合適的花壇把你鏟進去。」

這段話反而加重了曉峰的擔憂，讓他決定暫時擱置加入志協的計劃。

走著走著，他越發覺得對不起子斌和周健了，自己不該耍性子不去參加的，他們說不好會覺得傷心。但自己又不會玩桌游，去了也只是添麻煩。

這樣一想，曉峰更覺得惆悵了，覺得自己橫豎都不是人。

突然，他在跑道的內圈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看上去像極了江彩黎。他想出聲喊，又怕認錯了尷尬。

曉峰想，等她跑完這一圈轉回來我再來確認身份吧。

一圈結束，還沒等曉峰看清，反倒是彩黎先發現了他。

「曉峰！」彩黎驚喜的喊了他一聲。

曉峰笑了笑，跟在彩黎右側加入了她的夜跑。

「你也出來運動嗎？」彩黎偏過頭，臉頰被凍的紅彤彤的。

「沒，我就出來散散步。」曉峰故作輕鬆的講，但彩黎看出了他眼中的迷茫。

這是回到學校后彩黎頭一次與曉峰在非正式的場合見面，他的狀態令彩黎感到擔憂。

「沒事吧？」彩黎關切的問。

曉峰搖搖頭。

「真的嗎？感覺你在糾結什麼。」

曉峰很驚訝，這你都能看得出來。他不好意思說是和她弟弟有關的事情，只好旁敲側擊的問：

「彩黎，你有邀請了別人結果別人沒去的時候嗎？」

彩黎想了想，笑著回答：

「當然有啊，有很多。」

「那種時候你會傷心嗎？」

彩黎把步伐放慢。

「嗯……如果是被特別好的朋友，本以為一定會接受的朋友拒絕了的話肯定會傷心吧。」

曉峰低下頭，心想自己算是子斌特別好的朋友嗎。他這樣想著的時候，彩黎繼續說話了：

「你這樣一提醒，我倒是想起自己一件很後悔的事。」

「嗯？」

彩黎開始回憶往昔。

「高三畢業后的暑假，有個朋友約我那一天去她家過生日。我答應了她，但那天碰巧有我想去電影院看的電影，我就說希望她陪我先看完那場電影再去她家。」

「她同意了，但到了那天她卻沒來電影院。電影快開始時她才打電話過來，說家裡已經準備好了，我可以過去吃飯了。我很生氣，覺得她忘掉了看電影這茬，就賭氣說電影已經檢票了，我要去看電影。

她問非得看嗎？我說非得看。她哦了一聲我就掛斷了電話。」

「後面再見面時她仍是笑嘻嘻的。但我想那一晚她肯定傷心極了，她或許早已和家裡人說好有朋友要來，

連多餘的碗筷都準備好了，還在腦子裡想好了吃完飯後倆人要玩些什麼。」

彩黎的語氣低沉下來，充滿哀傷。

「我毀了她的生日，就為了看一場無所謂的電影。我向她道了歉，但我辜負她的那一夜不可能再回來了。」

兩人的步伐越來越慢，講到最後時兩人停下了。

彩黎轉過身對著曉峰講：

「那之後我就發誓，絕對不能意氣用事。答應了朋友的事情要好好做到。」

曉峰沒聽進去這句話，他眉頭緊鎖，陷入沉思。

抬起頭，他對彩黎露出笑容，他知道該怎麼做了。

「謝謝你，我想起還有點事情，先走了。」話罷他轉身離開，馬不停蹄的奔向目的地。

彩黎沒反應過來，「哎」了一聲伸出手卻只抓到空氣。

「突然怎麼了，還以為能一起跑步呢……」

她有點小傷心。

曉峰的心臟劇烈的跳動，他想，子斌肯定如同彩黎故事裡的朋友一樣，一直期待著自己過去，期待和自己一起玩桌游。比起桌游本身，他肯定更加在意能不能和自己的朋友一起玩。

子斌或許也早已考慮好了如果自己過去的話三個人要一起玩什麼，想好了要如何教會自己桌游的規則。但自己辜負了他一個下午，他現在說不準正看著拿好的桌游嘆息。

曉峰知道自己不能繼續辜負他了。

掃開一輛小黃車，曉峰戴上耳機打開導航，直奔桌游吧而去。

儘管已經很晚了，他還是要過去。能玩的話就和他們再玩一會，如果他們準備要撤了那就好好的道歉，提議之後大家一起再來。

彩黎的話給了他莫大的激勵，他在心中再次向彩黎致謝。能和彩黎重新成為朋友真是太好了，他想。

友誼是非常珍貴的東西，比世上最珍貴的寶石還要珍貴的多。

曉峰保持著極速，30分鐘后終於來到了目的地。他氣喘吁吁但是面帶笑意的走進桌游吧，跟老闆說自己找人，然後大步來到兩人包間的前面，儘管有些忐忑，但還是鼓起勇氣推開了門，大聲沖屋裡自己的好朋友們講：

「我來——」

「大殘大殘，子斌在你右邊！」

「周健你他媽，你槍也太馬了，甲都沒打掉也是大殘是吧？」

「你也不咋地，打掉的血量還不如我呢。」

包間的桌子上乾乾淨淨的，周建和子斌倆人面對著搓了一下午玻璃。

「卧槽你來了，」子斌抬起頭，露出燦爛的笑容，「快來拯救我們倆，輸一下午加一晚上了都快。」

曉峰湧起一股衝動，想把兩人永遠鎖在這包間裡面。

彩黎跑完了步回到寢室，端著裝好洗浴用品的盆子進入浴室。溫暖的水流順著她窈窕的曲線流到瓷磚上，一部分蒸發成白色的水汽，一部分流到地漏里。

原本是舒適的洗澡時光，她今天的心情卻有些微妙。她到最後也沒弄明白曉峰是有什麼心事，雖然莫名其妙似乎已經解決了。仔細想想，她發覺自己似乎一直以來都沒有真正的了解過曉峰，也不明白他高中的那段時間為何會突然躲著自己。

彩黎想起在房山五小的第二晚，當她收拾好模型和筆記本電腦準備離去時看見文玲正靠著走廊的護欄抽煙就主動靠了過去。

「學姐原來抽煙的嗎？」她感到好奇。

文玲吐出一口煙，沖她笑了笑，回答道：

「我一周只抽一根。」

彩黎點點頭，站在原地。

「你不走嗎？沒必要在這裡吸二手煙吧。」

彩黎露出禮貌的笑容：

「沒事的，我等你一起走。」

雲玲輕輕的笑了，將煙灰敲到護欄上的煙灰缸里，開口說：

「曉峰是那種很容易跑掉的人，你要抓好了。」

彩黎點點頭。

雲玲露出更大的笑容，因為她知道彩黎其實不明白自己在講什麼。不過站在她的立場上，她也不想給出更加直接的提醒了。

畢竟，雲玲心想，最差他還有我。

雲玲的猜測很準確，彩黎的確沒弄懂她的意思，直到淋浴的這會兒也沒弄明白，還以為是讓自己多關照曉峰。

彩黎心想，自己會好好關照他的，哪怕她不是雲玲的弟弟也一樣。

畢竟曉峰是她的好朋友，她喜歡曉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