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1月6日的晚上，眾人齊聚羊蠍子火鍋店，他們開了個小包間，確保能容納下攏共六個人。

說來有趣，此次聚餐的成員和之前參加山區小學交流活動的人員配置一模一樣，甚至雲玲也不遠「萬里」坐地鐵跑了過來。

「和有人請客吃飯相比，」雲玲說，「路上的顛簸根本算不了什麼。」

請客的人是子斌，這是彩黎給他定下的懲罰。

「姐，」子斌當時哭喪著臉說，「請六個人吃飯，我的小金庫里恐怕沒有那麼多錢。」

彩黎相當淡然的回復：

「你可以先用花唄，到時候在壓歲錢里扣。」

於是事情就這麼定下了。

而之所以選擇這個日期，是因為7號學校就要放假了，學生們會陸續回家，6號是他們最後有機會團聚的日子。而且很幸運的，大家這一天都沒有什麼事情。

不過對於子斌來說這算不上什麼幸事就是了。

但在飯桌上，他並未表現出肉疼的一面，而是保持著高昂的情緒。服務員剛把鍋子端上來，他就迫不及待的給所有人杯子里斟滿了飲料，然後舉起自己的杯子，向著眾人道：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是放假前一天，也是曉峰的頭七，大家乾杯。」

曉峰心說老子又沒死，哪來的頭七，但還是與子斌笑著碰了杯。

慢慢的，鍋子燒熱了，咕嘟咕嘟的冒氣泡，裡面的羊脊骨色澤誘人，香味漸漸溢滿了整個包間，讓人食指大動。其他的涮菜和冷盤也都上了，學生們一起吃飯不講什麼禮儀，雲玲也不算是外人，大夥於是都開動起來。

曉峰終於吃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羊蠍子火鍋，面色紅潤，臉上浮現出幸福的笑容。

雲玲位於曉峰的對側，也在胡吃海塞，絲毫不為子斌的錢包著想。

「不花錢的就是比花錢的吃著想。」雲玲對身側的馨月說，後者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能擠出笑容說「是啊」。

子斌邊吃邊和身邊的曉峰聊天，問他假期的安排。

「你和你姐離校就直接回老家嗎？」

曉峰一邊嗦蒿子桿一邊含糊不清的回答：

「不回，我們老家沒住的地方，也沒有親戚。我姐提前幫我租了間郊區的小屋子，我到時候住那裡。我姐平時住在學校，過年會去那邊一起和我住。」

「哎，那也太無聊了吧，」彩黎靠過來，插入兩人間的對話，「那你過年前就一直一個人住啊。」

「沒關係，」曉峰把蒿子桿咽下去，「我一個人樂得輕鬆，幹啥都方便。」

「你租的屋子在哪裡？」彩黎繼續問。

曉峰有點忘了，向雲玲投去求助的眼神。

雲玲把手裡的羊蠍子放下，喝口水幫他回答：

「在良鄉。」

彩黎眼前一亮。

「那離我們家不是很遠啊，我們住在丰台。我和子斌可以去找你玩嗎？」

曉峰點頭，說：

「當然可以，我無所謂。」

「你也可以過來我們家，」子斌吃起娃娃菜，「我們家姑且也沒有大人。屋子很寬敞，你來了可以隨便坐。」

「姑且？」曉峰疑惑。

「啊，我爸媽也許年後會回來，他們在美國，」彩黎幫著解釋，「我們過年去懷柔的老家過，爺爺奶奶在那裡。」

在美國還行，子斌家不會其實很有錢吧。曉峰看向子斌，眼神中在說「富哥快V我50」。子斌露出無辜的表情，

意為「我家有沒有錢和我有沒有錢沒有直接的關係」。

「曉峰，」彩黎提議道，「如果就你們兩人的話，不如和我們一起過年吧，會熱鬧許多。」

這聽上去似乎是個好主意，但曉峰害怕自己一家過去會給彩黎他們添麻煩。他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雲玲。

雲玲看看曉峰，看看滿臉期待的彩黎，看看面露蠢色的子斌，將口中的羊肉咽下，給出了一個經典的推脫用回答：

「到時候看情況再說吧。」

第二天，寢室的眾人向彼此揮手告別，一個個離開了學校踏上回家路。

曉峰十點多鐘出發，十二點鐘到達了自己寒假的新住處，一間不到60平方米，位於三樓的一居室。屋子南北通透，進了門既是客廳又是卧室，一張雙人床正對著一台掛壁的小彩電。左手邊是廁所，再往裡是廚房。

雲玲有事所以今天沒陪著曉峰，不過她已經提前安置好生活用品並檢查了水電。

「另外，」之前的時候她在電話里跟曉峰講，「床很軟。」

曉峰拉開衣櫃，裡面已經有一部分雲玲的衣服了，他把行李箱打開，把自己的衣服也整理了進去。

床鋪得整整齊齊，被子又寬又厚，看著就暖和。床頭有一個看上去相當欠扁的大鵝玩偶，應該是雲玲自己的。曉峰坐到床上面彈了彈，確實蠻軟和，睡起來想必會非常舒服。想到過年時自己又要和老姐睡在一張床上，他覺得有些尷尬。

廚房裡鍋碗瓢盆都有，地上躺著一袋五常大米和一袋小西紅柿，灶台上整齊的擺放著各色調味料，老抽、生抽，乃至胡椒粉孜然面都一應俱全，讓曉峰不禁懷疑一個寒假能不能用的完。

燃氣灶稍微有些年頭了，電子打火器壞了沒法自動點火，得擰開開關後手動用打火機引燃，不怎麼安全。雲玲也貼心的備了兩個打火機，一黃一綠放在旁邊。

打開冰箱，裡面有一顆娃娃菜，幾根青椒，一塊五花肉，在最深處有一袋羊排，袋口扎的很嚴實，上面貼著一張便簽紙，寫著：

「不許偷吃！By你姐」

右上角還有一個井字代表生氣的圖案。曉峰知道，這是老姐買回來準備和他一起吃的。

拉開冷凍室，裡面居然還有些許的雪糕，曉峰光是看著就牙齒打顫，心說大冬天吃這個真不會拉肚子嗎。

洗手間不大，里側是淋浴間，中間沒有隔斷。曉峰確認熱水器沒有壞，晚上可以洗個痛快澡。

檢查完整間屋子，曉峰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插上電源開機，然後整個人呈大字躺倒床上。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曉峰總覺得自己遺忘了什麼東西，而且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離開床，曉峰來到開好機的電腦前，看見右下角的狀態欄，明白了問題所在：

網呢？

曉峰滿面驚恐。

老姐，你其他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準備好了，不會沒裝網吧？

對於現代的大學生來說，網路是和空氣同等重要的存在，都是看不見摸不著，但離開就會死的東西。

曉峰打開手機搜索WIFI，沒有一個長得像自己家的。他巡視了一遍屋子，甚至把冰箱的每個抽屜都打開看了一遍，依舊沒有發現形似路由器的東西。

看下時鐘，曉峰估摸著這會兒老姐應該在休息，於是撥通了她的電話。

「我的好姐姐啊，」曉峰滿懷著希冀，「請告訴我你沒有忘記辦寬頻。」

「我沒有忘啊。」

曉峰的心情高昂起來。

「我壓根就沒準備辦。」

曉峰的心情跌至谷底。

「因為住的時間也就一個月嘛，」雲玲在電話里講，「我看了下實在沒什麼划算的套餐，買無線路由器也要花錢。你忍一忍吧，平時少刷視頻，多玩點不需要網路的遊戲。」

「那我如果實在需要網路呢？」

「你可以開熱點，」雲玲說，「或者去街上找個有wifi的咖啡廳，點杯檸檬水坐上一天。」

「那熱點和檸檬水的錢給報銷嗎？」

「……」

「別裝作信號不好，姐。」

雲玲清了下嗓子，安撫曉峰道：

「就一個月的時間，你忍一忍吧，我小時候家裡連台智能手機都沒有還不是活過來了。再者說，實在不行你不是還可以去找子斌彩黎他們嘛。」

這倒是個好主意，曉峰心想，不過他素來不喜歡麻煩別人。

「我先掛了，大概也許明天會回去一趟。」雲玲講，「在那之前你自己努力找點樂子吧。」

話罷，雲玲掛斷電話。曉峰無奈，重重的坐回床上。

對於大學生而言，假期的吸引力總歸是比不上小時候了。剛放假第一天，曉峰就開始懷念起北郵雖然有時會卡頓，但總的來說還算高速的網路了，也懷念起了陪自己吹逼的寢室兄弟們。

他想，子斌和彩黎估計也已經到家了，他們離家更近所以應該會比自己更早收拾好。他們現在在幹什麼呢？總歸不會在下象棋吧。

曉峰從床上彈起來，給自己泡了碗面當午餐。吃完面他想閑著也是閑著，放假第一天他也懶得干正事，不如開一把緊張刺激的《鋼鐵雄心4》來誓死捍衛波蘭。

就在這時，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發出了嗡嗡的震動聲，他看過去，發現是彩黎給自己發來了微信消息。

「你在家嗎？」彩黎問。

「我在，剛收拾完。」曉峰迴答。

「太好了！」

太好了？太好了是什麼意思？曉峰還沒來得及打字，彩黎就又傳送來了新的文字：

「我現在在你家樓下了。」

等等，你說什麼？

曉峰急忙湊到門口，不一會兒就聽到「噔噔」的上樓聲。聲音越來越近，曉峰透過貓眼觀察，看見彩黎喘著氣走到門前，隨後輕輕敲響了門。

曉峰確認了一下，她的身後沒有跟著任何人。

曉峰的確記得彩黎說過假期要來找自己玩。

「但這也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