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能把人家姑娘一直晾在外面，曉峰打開了門，對彩黎露出禮貌的笑容。

「你來的也太突然了，我都還沒做好準備。」他說，從鞋櫃里拿出了一雙拖鞋。

彩黎笑嘻嘻的走進來，一邊換鞋一邊說：

「因為沒什麼事情干，所以我就過來了——沒給你添麻煩吧？」

曉峰搖搖頭說沒事，他也正閑著呢。

彩黎這回換了身行頭，上身是一件米黃色的過膝棉外套，下身是一條牛仔細褲，身後背著個書包。屋裡有暖氣，她把書包放到柜子上，外套脫掉，露出裡面的白色無領長袖。

「家裡沒沙發，」曉峰向裡頭指了指，「就坐床上吧，或者我給你搬個椅子。」

彩黎像是沒有聽見，好奇的目光打量起曉峰這間不大的屋子來。

「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客廳就是卧室的屋子。」她講。

曉峰笑笑，去廚房裡準備燒上一壺開水。隔著牆壁，他聽見彩黎坐到床上併發出讚歎：

「哇，這床好軟。」

從廚房出去，曉峰看見彩黎呈大字躺在床上。

這也太不見外了，他心想。

看見他出來，彩黎坐起來挪了挪屁股，給曉峰留出一塊空地來。曉峰很識趣的坐了過去。

與彩黎肩並肩的獨處一屋讓曉峰有些緊張，他們畢竟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子斌現在是一個人在家嗎？」曉峰為了緩解緊張主動挑起話頭。

「不清楚，我走的時候還在，但沒準現在就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玩了。」

子斌是那種喜歡到處跑的性格嗎？曉峰平時在學校還真沒看出這一點。

「你和我弟關係真好啊，我好羨慕。」

「也沒多好，勉強聊得來而已。」

彩黎掏出手機，曉峰提前告訴她家裡沒有網。彩黎點頭，並不是很在乎這一點的樣子。

這時，廚房裡的水壺響了，水開了，曉峰急忙跳下床跑到廚房裡把火關掉。彩黎慢悠悠的跟了過來，看見曉峰很麻利的從碗櫥里拿出兩個杯子，先用開水燙過一遍消毒，然後再把水倒至四分之三處。

「你來的太突然了，」曉峰左右手各端起一杯水，面帶歉意，「家裡沒準備飲料啥的。你想喝什麼嗎？我可以下樓去小超市給你買。」

彩黎用雙手接過還在冒熱氣的白開水，說沒事，我喝白開水就好。

回到客廳，彩黎吹一吹，稍稍抿了一口覺得還是太燙，於是把水放到了床頭柜上。曉峰也跟著把水放到了旁邊，心裡默念左邊的是彩黎的，右邊的是自己的。

彩黎坐回到床上，纖細的手撫過柔軟的被褥，那是曉峰剛剛落坐的地方，他的屁股印子就這樣被一點點的抹平了。曉峰懷抱著一種莫名的羞恥感，坐到彩黎的另一側。

「曉峰平時會幹些什麼呢？」彩黎問。

「呃，沒什麼特別的，不學習的時候就刷刷視頻，打打遊戲。」

「刷抖音嗎？」

「我不刷，一般就看看B站——你知道B站吧？」

彩黎露出難說是不爽還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在曉峰眼裡我究竟是什麼形象呀？說來你可能不信，其實我和你同歲哦？」

曉峰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露出靦腆的笑容。

「總覺得曉峰與我的距離有些太遠了。」彩黎嘟起嘴，抒發起心中的不滿。

這還遠啊，再近就要進到心裡頭去了。這句玩笑話曉峰沒敢講出來。

彩黎一直以來善於把握與人之間的距離感，使得自己總是能在人際關係中處於舒適和主動的位置上。只有和曉峰的距離她還沒有找准，但心中的直覺告訴她兩人應當還可以再接近一些。

「曉峰平時都在看些什麼？」彩黎湊過來，靠到曉峰的肩膀上。

曉峰掏出手機打開B站，隨便刷了下首頁的推薦，十個視頻里三個軍事相關，兩個遊戲相關，剩下五個抽象短視頻。

曉峰趁彩黎還沒看清趕緊把手機熄屏揣回口袋，裝作若無其事的講：

「就很平常吧，我常看些軍事和遊戲方面的東西。」

彩黎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這讓曉峰感到害怕。

「彩黎平常會看些什麼呢？」他趕忙問。

「嗯……我一般就是美食和小動物吧，偶爾也會看些科普的視頻。」

曉峰把雲玲的大鵝玩偶拿過來放在腿上，對彩黎說：

「那你喜歡這個嗎？這應該是我姐的，看上去是不是蠻欠揍的？」

說著話，曉峰大拳頭打了大鵝玩偶的肚子幾下，彩黎一下瞪大眼，把玩偶搶過去抱在了自己懷裡。

「為什麼要打它啊！它不是很可愛嗎？」

可愛嗎？這個東西？曉峰感到自己和女生的審美之間可能確實有一定差異。

捋一捋大鵝身上的絨毛，彩黎把它放到自己身後保護好。

曉峰沖她笑了笑，隨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後一下子愣住了。

糟了，我拿的是左邊的還是右邊的來著？

曉峰顫巍巍的把水杯放回桌子上，在心裡默念水少的是我的，水多的是彩黎的。

彩黎離開床，走到了曉峰的書桌前，好奇的看著他桌上的擺設。在他筆記本電腦的右側，放著一個木製的箱子，上面寫著「自律激勵箱」五個大字。

彩黎把箱子拿起來，發現它的後部是鏤空的，裡面粘著一塊Aurdino的開發板，密密麻麻的導線插到麵包板上。

「啊，這個是我大一時候的作業，」曉峰笑著說明，「本來應該還有個啞鈴的。設定的是一旦鎖上，不在紅外線感測器前舉十五次杠鈴就打不——」

「啪嗒。」

箱子打開了，導線被一根根崩飛到半空中。彩黎和曉峰一下子傻眼了。

「我，我好像給弄壞了……」

「沒事沒事沒事，」曉峰急忙擺擺手，安撫彩黎的情緒，「我本來也想著什麼時候把它報廢掉的。」

他站起身，把箱子接過來放回桌子上。彩黎仍是一副非常愧疚的樣子。

「我會找機會幫你修好的。」她說。

曉峰再度擺擺手，說無所謂的。

「話說彩黎你是哪個院的來著？我一直都忘了問。」他把話題岔開。

「啊，我是計算機專業的。」

「哦，你是計院的啊。」

「……」

話一出口，兩人都沉默了。

曉峰咳嗽一聲，向廚房走去，一邊走一邊問：

「你給你洗點水果吃吧，我姐買了點小西紅柿。」

「不用了。」

「沒事的。」

過了一會兒，曉峰端著一碗小西紅柿出來，發現彩黎似乎又找到了什麼新的玩意。

將小西紅柿也放到床頭柜上，曉峰看清了彩黎手上的東西，是一盒塑料的中國象棋，打開來裡面是塑料的棋子和一張棋盤紙。棋子很小，直徑和彩黎的拇指差不多，連帶著棋盤也很小。

曉峰驚訝於家里還有這種東西，感覺是好些年前的老古董。雲玲連這都留下來了嗎？

「你會下中國象棋嗎？」

彩黎將棋子放回盒子里，搖搖頭。

「只知道基本的規則。國際象棋我倒是會下。」

曉峰接過象棋盒，心裡突然有了主意。他正愁不知道接下來和彩黎幹些啥呢。

「咱們來玩象棋吧。」曉峰提議道。

彩黎顯得有些猶豫。

「可是我不大會……」

「說錯了，」曉峰解釋，「咱們來用這盒象棋玩桌上冰壺吧。」

或者床上冰壺，怎樣都好。

「桌上冰壺？」彩黎偏過腦袋，一臉疑惑。

曉峰笑笑，心說待會你就明白了。他取來一支馬克筆，在棋盤的背面畫上了五個同心圓，圓與圓之間間距盡量相等，稍大於一顆棋子的直徑。

彩黎恍然大悟，明白了曉峰的用意。他是要將棋子作為冰球，而現在正在畫的就是得分的場地。

曉峰由外向內給每個圓圈標上分數，依次是20、40、80、120、200。之所以採取這樣不規則的分佈是為了使爭奪圓心附近區域有更高的戰略價值。

這樣，得分區就算是製作完成了。曉峰從自己的文具袋裡找出透明膠帶，準備把棋盤粘到床上，但彩黎出聲阻止了他。

「粘上去之後會不會很難揭下來啊？」

曉峰覺得有道理，剪下一小節膠帶決定先實驗一下。他把膠帶粘到床上，按實，等待一會而後再揭開，發現意外的沒花什麼力氣，也沒在床上留下太明顯的印記。

「我覺得OK，」他對彩黎說，「沒事，萬一回頭真揭不下來我晚上就蓋著棋盤睡覺。」

彩黎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同意了。

曉峰把被子再次鋪平，確認表面平坦到沒有一點褶皺，然後把棋盤平直的貼了上去。

曉峰在布置場地時，彩黎一直在旁邊看著。她驚嘆於曉峰的想象力與執行力，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裡布置好一個帶實物的遊戲。

基本的布置完成了，曉峰取出棋子試著彈了幾次，距離和摩擦力都相當完美。他沖著身後的彩黎比出大拇哥，示意她萬事俱備了。

彩黎站過來，曉峰從盒子里取出紅方「車馬相仕帥」五個子給彩黎，作為她的冰壺，自己則使用黑方的「車馬象士將」。

「規則很簡單，咱倆交替著來，誰最後累積的分數多就算贏。」

彩黎鬥志昂揚，躍躍欲試。

「贏了的話有什麼好處呢？」彩黎問。

「額……」這個曉峰沒有考慮。

見曉峰沒有主意，彩黎提議道：

「那不如輸的人要聽贏的人一個小小的要求吧？」

曉峰覺得可以，點了點頭，說：「那就這樣，但不能是太離奇的要求哦。」

彩黎流露出笑意，表示自己已經準備好了。

床上小冰壺比賽就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