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跟蹤

公交車離站前進，車內的乘客輕輕搖晃，穿行進入雨夜的公路，時不時從雙車道那頭迎面駛來轎車的頭燈，將車內稀薄的人影和座椅的影子轉瞬即逝地投在車頂上，從前到后挪移過去，乍現又消逝。

段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有動，披著黑色雨衣的女乘客坐在了他斜後方靠近後車門的位置，一直低著頭擺弄著手機，從影子可以確定是一個比較年輕的女孩。

在剛才兩人交錯而過時，段炘粗略一瞥的視線全都被那單肩包上的徽記給吸引住了，他以前的視力是0.5，但最近一年他身上發生了些古怪的變化，視力恢復了驚人的2.0——因為視力表上最高也只有2.0，憑藉他的眼力和記憶幾乎不可能出現認錯的情況。

剛才那一瞬中擦肩而過的細節他看得清清楚楚，能在腦海里把剛才那一幕抽幀下來定格住反覆咀嚼，那倒懸十字劍的圖案正是他臨摹了不下數百次，閉著眼睛都能畫出來的黑卡上面的徽記。

這個世界上有多大的幾率，能讓他在這座小城遇見一個可能和父親有關係的人？

段炘不知道，他只知道現在這件事發生了，現在機會放在面前，他怎能不去抓住？

至少要去問清楚那個徽記是什麼——他在心裡做出決定。

公交車接近又一個站點，海棠路到了，沒有人下車，司機甚至沒有真正的停靠進站點，因為路邊沒有路人要上車，公交車只是稍微減速了一下又一腳油門踩下去，掠過了大雨中空無一人的站台，向著再下一站的工業區駛去。

段炘側頭看了一眼路線牌，工業區是最後一個站點，過了下一個站后就是公交車停放的地方了，除了居住在那附近的居民以外幾乎沒有人會老老實實坐到終點站，所以車上大部分的乘客在下一站就會下車。

果不其然，公交車一路不停在雨夜裡飈到了60的時速，撞開大雨大風趕到了工業區站台，這時公交車才開始減速緩緩停靠。車上的所有乘客都站了起來陸陸續續靠向後車門，包括那個「機會」女孩，也起身靠了過去。

段炘默默跟在她的身後，沒有唐突地打招呼，也沒有假借搭訕之名要聯繫方式，只是跟這個女孩保持了一定距離靜靜地觀察著她。

段炘覺得有八成可能性如果自己貿然衝上去表明來意，這個女孩不會跟自己寒暄半句，而是直接扭頭就走，自己如果死纏爛打上去可能還會被對方以應激手段驅趕。

他深知現在該做的是找到這個女孩的目的地，查到她定居的地方，在確保對方短期內不會進行長途移動后，再著手上門開始表明來意，至時就算對方表現出了排外抵抗的意思，他也能持續不斷地上門磨工夫，次數多了總能打聽出自己想要的消息。

公交車停靠穩定，車門打開，車內的語音播報在背後響起，「機會」女孩下車，段炘撐開黑傘，跟著下了車。

從公交車上下來了七八個人，其中一個人下車后朝著來時的路匆匆離去，像是坐過站了。包括段炘和「機會」女孩在內的四個人朝著另一邊路邊上的小區匆匆走去，兩人的位置始終保持隔著一個到兩個路人的距離，段炘十分注意地用路人身體掩蓋自己的正臉，越少次數被對方看見模樣，對方就越難發覺自己被跟蹤。

段炘在工具書里學了不少類似「反偵查能力」這類亂七八糟的東西，本來以為只是圖個樂，現在倒是莫名用上了，只不過是他反過來跟蹤別人。

回到小區樓下的商業街，空氣溫度有明顯升高，人流也多了起來。段炘身上穿著的校服很常見，多多少少可以起到一點掩護作用，遠遠站在人群中盯著「機會」女孩很難被注意到。

女孩向小區最裡面的一棟小樓走去，段炘在進入小區后匆匆走進另外一條離「機會」女孩很遠的小路，不再把視線放在對方身上，甚至餘光都沒有放過去，徹底融入在了人群中。

女孩也恍然不覺自己被跟蹤了，儘管她經受過專業的反偵察培訓，可奈何這次跟蹤她的男孩在第一次跟蹤時就將一切可能犯的錯誤規避掉了，甚至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她的上半身一眼，視線盡數都是落在她的雙腳上，就算她偶爾環繞一圈也絕然不會跟對方對上視線，從而也發現不了自己被跟蹤的事實。

現在雨下的不大不小，對方的精力也不在反偵察上，而是時不時的抬起腕錶注意時間，眉頭緊蹙著看著那棟小樓的上層。

她想去那裡「赴約」，時間很緊，可能是臨時決定——段炘暗自猜測。

這個雨夜裡，無論這個女孩去哪兒，他都會一跟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