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畸變
噠噠！
行走在水晶宮內，蔚藍晶壁的倒影中清晰反射出秦蒼的身影。
醫院的大一號病號服穿在他一米八三的高瘦身材上，有些鬆鬆垮垮。
兩邊的藍色晶壁，像一面面巨大鏡子折射出一個個倒影，無形中塑造出人山人海的壯景。
但實際上，周圍其實沒幾個人。
除了帶路的絡腮鬍幾人和自己，一路上也就路過寥寥幾人。
沒有寒暄，沒有停留，大家僅僅是擦肩而過，分外冷漠。
值得注意的是，他在這裡沒見到過黃皮膚人種。
甚至在醫院的時候，他也沒有見過除了自己之外的另外一個黃皮膚。
就好像，黃皮膚全部死光了一樣。
沖著藍色晶壁齜齜牙，秦蒼露出苦澀笑容。
貴婦的笑臉，黑袍的敵意，一一閃過腦海。
他有太多太多的不解。
那晚，發生了什麼？
蘇醒之前，又發生了什麼？
蘇醒之後，這些遇到的人和事，又是什麼？
為什麼黃皮膚一個都見不到？
再者，
背後的紋身，到底發生了什麼？
材料是爺爺留下的老物件，能發生這些奇怪的事，是不是與材料有關？
這樣算下來，三年前爺爺的離奇失蹤是不是別有隱情？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浮出腦海，秦蒼一樣都答不上來。
像個傀儡一樣，他目前只能被動接受。
瞳孔內映射出的蔚藍，無法洗滌內心的惆悵，跟在絡腮鬍身後，秦蒼孤零零一人，像個玩偶一樣被人隨意擺弄。
前方的通道越來越窄，霸佔通道兩側的水晶屋越來越多。
兜兜轉轉走了一會，絡腮鬍幾人停在了一座水晶屋門前。
只見絡腮鬍走到門口，腦袋緩緩湊近晶壁門。
咔咔！
機械運轉，紅光探照眼球。
咔茲！
晶壁門應聲打開。
絡腮鬍率先進去，後面幾人依次跟上。
秦蒼本想跟著進去，但卻被最後一人回過頭時的眼神阻止了。
沒辦法，只能在外面等了。
伴隨著晶壁門的自動關閉，秦蒼站在原地發起呆來。
比起剛進水晶宮的路途，這裡明顯行人多了一些。
路來路往的行人，有身穿簡單黑袍的，也有全副武裝的。
眼瞅著幾個反方向過來全副武裝的黑袍進入其它水晶屋，秦蒼大略猜到了水晶屋的作用。
五分鐘后，水晶屋有了動靜。
咔茲！
晶壁門緩緩打開，大變樣的絡腮鬍率先走出。
全身戰甲構造的殼質護甲，應該是來自某種海洋生物軀殼的改良改裝。
掛在腰間的骨劍看起來像是某種生物的鉗打磨之後的結果。
當然，
最引人注意的其實是絡腮鬍手中的武器，一支熱武器自動步槍。
金屬材質的槍身結構，和印象中的槍械沒什麼區別。
但槍械後部的彈夾位置，卻充滿了濃濃的科幻元素。
本應插著彈夾的位置，被一條長方體紅色水晶取代。
水晶體外，一層網狀金屬勾連步槍本體固定住了水晶。
除了這些，
步槍原本瞄準鏡的位置，也被一顆猩紅眼珠取代。
眼珠上半部分裸露在步槍本體外，下半部分被嵌進槍體內。
按照正常的射擊動態規律，
子彈被水晶取代，
射出的應該是水晶或者水晶里的某種物質，這種物質會穿過眼球再發射出去。
這樣一套流程，秦蒼不懂，也沒見過它的威力。
但想來打在人身上，怎麼也得有個窟窿。
想想，還讓人有點小害怕。
再往後瞧去，絡腮鬍背後還背著一個類似火箭噴射包一樣的背包。
也不知道效果怎麼樣。
不過無論怎樣，反正都沒他的份。
隨著剩下幾人一一走出，水晶屋晶壁門自動關閉。
絡腮鬍見沒什麼問題，直接帶頭往水晶宮更深處走去。
那幾人看見后立馬跟了上去。
從始至終，沒人問過秦蒼，也沒人多看他一眼。
默默跟在後面，秦蒼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天幕之下的這片海底世界，他暫時沒有逃跑的打算。
原因很簡單。
語言不通，閉環世界，加上身無分文，逃跑無異於痴人說夢。
眼下，最大的希望在貴婦身上。
作為暫時唯一能交流的存在，秦蒼希望能穩住自己和貴婦的關係，從而獲取到更多消息和一定的庇護。
哪怕，他明知貴婦別有用心。
當然，錢這個東西能有一點的話更好，畢竟還要生活，多了他也用不著。
放在以前，誰不知道他秦蒼淡泊名利的名聲。
懷揣著心中的小感悟，秦蒼跟著絡腮鬍幾人進入了一間寬敞大廳。
大廳內，
幾個先一步到達的黑袍人正急匆匆離開，恰好給秦蒼做了一個示範。
大廳內最外側一圈，是一圈類似降落倉的白色機械裝置。
那幾個先一步過去的人，每個人都是徑直走到降落倉前按下倉壁上的紅色按鈕，接著降落倉的透明玻璃罩就會自動從中間向兩側打開，容納人進去。
走進降落倉，坐到金屬椅子上，咔嚓聲驟響，幾條圓弧安全帶自動彈射出來，插進另一側的插口凹槽。
倉門關閉。
嘟！
嘟！
嘟！
降落倉上方紅色警示燈連續閃爍三次。
刷！！
幾個降落倉同時下沉，消失無蹤。
等到這批降落倉消失幾秒后，又是幾個降落倉從高處旋轉落下，穩穩懸停。
絡腮鬍行動了。
與剛剛那幾個黑袍人一樣，他選中一台降落倉直接走了進去。
其餘幾人紛紛有學有樣。
最後，秦蒼選了一個挨著他們的降落倉。
……
極致的失重感中，秦蒼大喊大叫，可惜，只有他一人聽得見。
飛速下降的降落倉透明玻璃罩外面，黑漆漆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這樣的路程，不知持續了多少分鐘以後，速度終於開始減弱。
又是幾分鐘過去。
咚！！
降落倉成功著陸，玻璃罩外泛起微微亮光。
呲！！！
玻璃罩自動打開，安全帶自動鬆綁，秦蒼迫不及待起身。
視線中，
外面是一間比水晶宮內的大廳還要大了幾倍的大廳。
根據周圍降落倉的規模來看，這裡應該是很多降落倉降落的集合點。
此時的大廳很熱鬧，許多全副武裝的黑袍正集中在大廳一角的升降台排隊領取代步工具，一輛很炫的棕黑摩托車。
原本的車頭位置被一顆猙獰巨大的棕黑色怪魚頭顱取代，頭上還延伸出一條長長的尖角，有些類似劍魚。
被掏空的魚頭內，填充著滿滿的科技金屬元素，兩盞大燈被牢牢固定在怪物雙眼位置。
再往後看去，
摩托車原本油箱的位置倒是沒什麼太大變化，還是金屬油箱的模樣。
只是，當秦蒼看到油箱內散發出的紅光后，心中有了明悟。
應該是和之前看到的紅水晶一樣，屬於能源替代品。
除此之外，車尾就簡單樸實了很多，兩個簡單粗暴的排氣筒。
總體上，給人一種頭重腳輕的感覺。
就在秦蒼打量摩托的時候，絡腮鬍已經走過去排隊。
沒辦法，他也只能跟在其餘幾人身後。
瞧到秦蒼跟了上來，回頭張望的絡腮鬍咧嘴嘿笑了一聲。
很快，
絡腮鬍前面排隊的黑袍一個個轟鳴著揚長而去，下一個就輪到了他。
「……」
笑呵呵地朝負責配給摩托車的黑袍清瘦白人打了聲招呼，絡腮鬍直接走向升降台。
「……」
清瘦白人回了一句，隨後手指在手中平板一樣的裝置屏幕上比劃了一下。
咔咔咔！
升降台旋轉，一輛劍魚摩托緩緩升了上來。
絡腮鬍走上升降台，熟練翻身上車。
緊接著，
取下掛在脖頸的六邊形黑色紋章，放入摩托車的一個凹槽內。
轟！！
爆炸般的音浪聲中，摩托車沒有一絲猶豫轟鳴著揚長而去。
接下來，
一個接一個，
一個接一個，
最後，到了秦蒼。
「阿巴！」
秦蒼搶先說話，手指脖頸。
清瘦白人愣住，隨即皺眉低頭，直到幾秒后平板屏幕內彈送出一條閃爍著貴婦頭像的紅色警示標后，他趕緊從袍子內摸出一枚黑色紋章丟給了秦蒼。
秦蒼雙手接住，心中驚訝，介清瘦男人是個好人啊。
學著前幾人模樣，他擺腿跨上摩托。
臀下，觸感不錯，沒有想象中的硌屁股。
把手上，也是一種澀澀的厚重感。
手中黑色紋章，對準把手中間的六邊形凹槽，精準插入。
轟！！
秦蒼意氣風發，擰動把手。
對於機械，男孩子絕對是骨子中的喜愛。
更何況，他還是一個考下c1d駕照的有證青年。
「獻醜了！」
轟！轟！
劍魚咆哮而出，車頭因為車速太猛高高抬起，嚇得一旁清瘦白人一溜煙往遠跑去，就連排隊中的黑袍壯漢們也是遠遠躲開。
萬幸，
秦蒼還是有兩下子，松油門，全身下壓，高高抬起的前輪被重重壓下。
砰！
轟！！
劍魚轟鳴，疾風飛馳。
……
腥臭的海風不知從何處吹來，給了剛出大廳的秦蒼當頭一棒。
儘管刺鼻的味道隱隱讓人反胃，但比起外面的環境，也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破舊泥濘的道路，爬滿地面的海中微生物，以及周邊荒蕪的廣闊空間，都給人營造出一種原始破敗的感觀。
絡腮鬍幾人車技很好，遠遠飛馳在前面。
秦蒼跟在後面，儘力追趕著。
十多分鐘后，前面車速下降。
一行摩托車隊來到一處聚集地。
城寨一樣的密集房屋結構，一條道路將城寨一分為二，是車隊的必經之路。
興許是轟鳴聲早早傳進了城寨，秦蒼剛一進入城寨就看到了許許多多圍觀的「人類」。
這些「人類」或許用人類稱呼，已經不恰當。
道路兩旁，注視著車隊的圍觀人群，沉默無聲中卻透著一股詭異邪性。
你見過人類腦袋上長著魚鰓嗎？
你見過人類身體上附著一層魚類外皮嗎？
你見過人類手臂上長著一層鱗片嗎？
如果沒見過，那今天就全見了。
甚至在某些人的身上，還有著更為突出的異變。
凸出眼眶的死魚眼，長在嘴唇邊的長魚須，以及那消失不見的雙腳。
這些人，哪裡還是正常人，分明就是畸變的人類。
更令秦蒼不能接受的是，這些人竟然全是黃皮膚，全是標準的黃種人。
難以言喻的心情莫名湧上心頭，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迎面而來的街道上，他看到了一個小女孩注視過來的眼神。
麻木，獃滯，沒有一絲生氣。
再往周邊看去，無有不一樣者。
整座城寨，被絕望籠罩，沉重無比。
轟鳴的摩托車隊經過他們身旁時，絡腮鬍幾人哈哈大笑起來。
譏諷般的口哨聲中，這些黃種人驚恐地往後躲開，沒有一絲生氣反抗的表現。
等到絡腮鬍幾人揚長而去之後，秦蒼堪堪騎行過來。
雖然不明白這裡到底怎麼一回事，但秦蒼還是決定先做完自己的事，爭取早點回去。
貴婦那裡，還不能放棄。
但，意外發生了。
嗖！
一顆飛翔的石子險之又險的與秦蒼腦袋擦肩而過，掉落在了道路對面。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小物件漫天升起，直奔摩托上的秦蒼。
突然的變故中，秦蒼捏緊油門加速衝過。
擦肩而過的對視中，
他看到了一雙雙憎恨的眼神，一雙雙怨毒的眼神。
就連那些未經世事的小孩，也學著大人的模樣怒目而視。
微光之中，
這裡的一幕被高聳入雲的珊瑚巨樹陰影遮掩，不被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