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深淵畸形種
轟！
轟！
泥濘的破舊道路上，年久失修的金屬柵欄側翻在道路兩旁，無人問津。
輪胎崩起的水泥混合物濺射四周，卻沒有給人破壞環境的感覺。
因為，它本就骯髒不堪。
秦蒼全身伏在摩托上，衝出了城寨包圍中的那段道路。
身上病號服沾著的點點泥印無聲地述說了他剛剛的遭遇。
帶著一身的狼狽，摩托緊追向前面的絡腮鬍幾人。
但剛剛那一幕，卻深深印入了腦海。
有些事，不能深思。
搖搖頭甩掉腦中的胡思亂想，秦蒼打量起四周。
穿過城寨，眼前是更廣闊的空間。
只是這裡，讓人更加不適。
天空上方，
一根從珊瑚巨樹上旋轉而下的巨型圓管，正不停地排泄垃圾。
各種各樣的垃圾，從空中雨落，很快就讓下方原本的垃圾小山大了一圈。
小山周圍，密密麻麻的人影蠢蠢欲動，在等待雨停的那一刻。
眼神快速掃過，秦蒼看清了那些人的模樣。
黃皮膚，渾身髒兮兮，衣服破破爛爛，頭髮似雞窩，身體或多或少都有畸變的地方，年紀方面普遍是青壯年。
這些人裡面，很多人注意到了摩托車上的秦蒼。
有的人無動於衷依舊盯著跟前的垃圾山，也有的人想要衝過來攔住秦蒼。
可惜，劍魚摩托速度太快，秦蒼像一陣風一樣衝過了小山附近。
天上，輸送垃圾的管道也十分配合的停止排泄。
「烏～！」
「蘇蘇米！」
「沖啊！」
海嘯般的聲浪中，密密麻麻的人影沖向小山，個別想要追趕秦蒼的人影也轉身折回小山。
這一刻，沒有人再關注秦蒼。
俯身在劍魚頭顱上，秦蒼此刻心裡說不出的壓抑。
他聽到了，聽到了聲浪中夾雜的熟悉語言。
這些人里，有他的同胞。
但這突如其來的相逢卻是那麼的讓人壓抑。
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你的同胞像豬玀一樣在爭搶著別人不要的垃圾時，你會怎麼想？你會不會難過？
問題又回到了之前的那個問題。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大家何至於此，何以至此？
秦蒼決定，等他完成貴婦交代給絡腮鬍的事情后，一定要回這裡問出個一二。
轟！！
滾滾暗紅尾氣濃煙中，劍魚揚長而去。
……
吱！
剎車聲突響，絡腮鬍駕駛著摩托車率先停下。
後面四人依次停下，其中包括了秦蒼。
幾人前方，是一座密閉灰白巨門。
巨門兩側，溝壑凸起，正好與大門銜接在一起。
巨門外，則是一排排營房，駐紮著一批看守部隊。
湛藍兵服，肩章晃眼，頭戴鋼盔，手中步槍還纏繞著藍色布條。
只不過，這槍比起絡腮鬍幾人拿的步槍，卻顯得毫不起眼。
因為，它只是一把普通步槍。
看到來人，站崗白人兵士原本防禦狀態的手中步槍默默收了回去。
「……」
白人兵士喊了一聲。
「……」
絡腮鬍回了一句，隨後就留下摩托車往兵士崗哨亭走去。
走到崗哨亭，絡腮鬍撩起衣服，露出手臂上戴著的一塊手錶。
手錶掃過崗哨亭外安裝的一個類似打卡儀的設備。
嘟！
綠光閃過。
絡腮鬍和兵士閑聊起來。
「……」
「……」
秦蒼混在其他黑袍中，看著兩人鳥語交流。
然後，他就看到絡腮鬍指了指自己，兵士也看了過來。
尷尬收回目光，秦蒼眼觀腳腳觀人。
十多秒后，前方有了動靜。
抬頭一看，絡腮鬍正往那座巨門走去。
而那個執勤兵士，則在崗哨亭內按下一個按鈕。
轟隆隆！！
巨門緩緩展開，聲勢很大。
營房內正在訓練的兵士方陣都注意到了這裡。
秦蒼看到絡腮鬍往巨門走，下意識邁開腳步跟了上去。
走了兩步，他才發現剛剛身邊那幾人誰都沒有動。
不理解什麼情況的他，沒有停下腳步，跟上了絡腮鬍。
很快，
高聳的巨門之下，秦蒼與絡腮鬍匯合。
從這個角度近距離看巨門，終於發現了巨門的一些不凡之處。
厚達十幾米的門板厚度，極致的金屬質感，完完全全詮釋了什麼叫做防禦力。
以秦蒼自己的估算，這麼大這麼厚的大門，一般導彈都很難炸破。
「……」
絡腮鬍突然對清秋喊了句鳥語，而且態度還不錯。
秦蒼沒說話，他聽不懂。
啪！
絡腮鬍一隻手掌搭在秦蒼肩膀上，另一隻手掌指了指大門裡面的世界，隨後又指著自己搖了搖手掌。
秦蒼懂了，這是讓他自己一個人進啊！
這應該不止是絡腮鬍的安排，更有可能是貴婦的安排。
如此看來，貴婦應該是要讓他經歷一些事來證明自己的價值。
看著絡腮鬍似笑非笑的大臉盤子，再感受著周圍若有若無的目光，秦蒼什麼也沒說，直接往門內走去。
到了這一步，他不能退。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做，但只要回去，總能找貴婦當面質問。
咯吱！
腳下沙石下陷，形成一個腳印。
一步一步，秦蒼的身影越來越淡。
一直到，大門自動合上。
咚！！！
沉重的關門聲像久遠的鼓聲轟隆隆傳進秦蒼耳中。
暗下來的視線中，左眼瞳孔微不可查的黑了下來，就連眼白處，也染上了一層黑，如同整隻眼變成黑瞳。
世界在這一刻恢復清明。
眼前，是一條看不見盡頭的深海溝壑，狹長海溝的兩側溝壁，一側陡峭一側平穩，中間是一條越來越深的溝槽。
回頭看向身後，印入眼帘的是一扇斑駁的巨門。
凹凸不平的門板上，全是抓痕，全是腐蝕的大洞。
沒來由的，秦蒼彷彿看到了排山倒海衝擊大門的幻象。
心中明悟過來一個道理。
這裡，很危險。
看著大門與兩側溝壁嚴絲合縫圍在一起的銅牆鐵壁，他知道出是出不去了。
現在能做的，唯有勇往直前。
踏！踏！
腳步剛邁出，清晰的踩踏聲就迴響耳邊。
眼神垂下，看到的是一雙類似拖鞋的皮質拖板鞋。
再往上，就是白藍條紋的病號服。
看起來，有些像是來散步的。
「哈！」
自嘲地笑了一聲，秦蒼往深處走去。
視線，奇異的視黑暗為無物，如同肉眼進化成了夜視儀一樣。
但僅限於左眼。
手掌抬起在眼前晃了晃，確實如此。
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終於反應過來剛剛能看清腳上鞋子模樣的不合理。
一瞬間，心頭閃過很多念頭，
最終，全部指向背後紋身。
紋身的邪異，這三天他領教過，這也是他為什麼有一定底氣敢進來的原因。
思緒回歸現實，秦蒼小心謹慎往前走去，腳下的路是一條下坡路，走起來並不費勁。
不知不覺，十分鐘過去，路程推進了很多。
身後大門因為距離遙遠已經模糊不清，能看清的只有周圍海底溝壑的神奇地貌。
越來越寬的道路兩旁，全是各種交錯複雜的溶洞構造，讓人忍不住有種探究欲。
黑漆漆的洞口像是一個個欲要吃人的惡魔，靜靜地看著手無寸鐵的秦蒼。
沒有理會這些，秦蒼找了一個凸起岩石選擇停下休息。
「呼～～！」
深深呼出一口氣，他抖了抖身上衣服。
剛出了點汗，身上有點熱。
萬幸這裡空氣比較陰冷，他沒有感覺到多長時間的熱氣。
反倒是屁股上的陣陣涼意，讓人有些坐不住。
不過，也都還好。
就在打量著四周的時候，窸窸窣窣的嘶吼聲突然隱隱約約傳入耳中。
那聲音，像是類人的嘶吼，又像是野獸的低鳴。
渾身雞皮疙瘩猛然豎起，秦蒼猛地站起。
心臟加速跳動，腎上腺分泌。
緊張地打量著四周，他提起了百分之百的警惕心。
很快，
浪潮般的嘶吼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看了眼四周，秦蒼有了打算。
踏踏踏！
腳下生風，速度暴起。
尋著左側一處洞口位置，他直接跑了過去。
雖然聲音就是從這些洞口內傳出的，但他依舊選擇了進洞。
密集的聲音，說明敵人很多。
與其站在廣闊空間腹背受敵，不如佔據一處洞口進而限制被攻擊的可接觸面積。
起碼這樣下來，能直接接觸到他的怪物只能是洞口兩頭的怪物。
心中的想法付諸於行動，秦蒼花了極短的時間就衝進了一處洞口。
洞口內，是一條看不見盡頭的狹長通道，連接著未知之地。
許多越來越近的嘶吼聲正從洞口深處傳來。
洞口外面，還有著更多的嘶吼聲。
秦蒼有些緊張，全身有些微抖。
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和平年代的人，是沒經歷過這種陣仗的。
但內心深處，也有那麼一絲小小的興奮和期待。
強壓下心中的恐懼，深呼吸。
左手化掌握拳，食指彈出，呈手指比一動作。
再然後，食指緩緩舉到左眼上方額頭，緩緩落下。
手指劃過眼皮。
眼皮閉合，遮住眼球，手指懸停。
「瞳！」
空白腦海深處，一顆遙遠天際被黑液覆蓋的黑瞳黑邊巨眼幻影浮現腦中。
精神對視。
轟！！！
腦海轟鳴。
秦蒼看到了那片熔漿世界。
洞內，黑霧瀰漫。
嘶嘶嘶！！嘶嘶嘶！！
嘶鳴聲壓過洞穴深處的嘶吼聲，降臨世間。
撕拉！
嶄新的上半身病號服後背被撕裂，邪惡氣息爆發。
嘶嘶嘶！
一條形似巨蟒的猙獰觸手從背後紋身里爬出，攀爬到左側肩頭。
緊接著，
一條又一條觸手從背後各處探出，猶如孔雀開屏。
一條接著一條，
一條接著一條，
總共七條。
第七條觸手，相比它的六個哥哥，還顯得有些嬌小，像是幼生觸手。
黑霧中，秦蒼靜立原地，一指遮眼，背生群蛇，如滅世大妖。
手指平移，眼皮打開。
滋啦！
虛空生電，空氣中似有電擊聲傳出。
左眼，比之前黑了一個層級的整顆眼球不帶一絲情緒的俯視四周。
一層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黑液無聲無息覆蓋眼球表面，邪惡妖異。
右眼，略微複雜的各種情緒全部在眼球內傳遞。
有忐忑，有緊張，有鬆了口氣，還有興奮。
熔漿世界，是他的底牌，是他能夠在這個陌生世界還能穩住心態的根本原因。
自從三天前無意中進入熔漿世界之後，他這幾天一直在偷偷研究熔漿世界，研究那三顆眼球。
實質性的研究結果，目前還沒有一點進展，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
比如他剛剛的行為，就是這幾天研究出來的最佳覺醒模式。
目前的認知中，對於熔漿世界，可以總結為四點。
一:熔漿世界不能隨意進出，到目前為止，只進去過一次，就是醒來那一次。
二:熔漿世界的觸手在以每天新增一條的速度生長，這是這幾天每天背著病房攝像頭偷偷在衛生間研究得出的結論。
三:強烈的意念可以召喚觸手，以手遮眼精神幻想是各種嘗試中最快溝通熔漿世界的方式，這裡面的重中之重就是靜心內視與黑瞳對視。
四:背後紋身有點類似結界世界，哪怕觸手一直在不停增加，但依然可以從背後全部爬出，紋身有點類似異度空間。
以上四點，就是這幾天全部的收穫。
現在，該是檢閱的時候了。
嘶吼聲越來越近，現身的觸手們一瞬間躁動起來。
越過秦蒼身體，觸手們閃電撲向洞穴深處。
左眼，看到了來犯之敵。
類人的軀體，駝背縮在一塊，滑溜的魚類外皮，光禿的腦門，碩大的魚眼，活脫脫一個畸形人魚混合體。
秦蒼頭一次，見到這種怪物，簡直顛覆三觀。
這些擁擠在一起如浪潮般衝鋒的人魚混合體，像極了從深淵中爬出來肆虐人間的畸形混合物種。
四肢著地的姿態，讓它們奔跑速度飛快。
眨眼間，它們就與觸手們撞在了一起。
咣！！
地動山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