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還有人愛你！

傍晚，公園湖畔邊上，一個穿西裝的男人在獃獃發望，他叫胡文，他的腦子空空的，好像預備裝進整片湖水。

一陣電話鈴聲響起，

「喂！哪位？」胡文問。

「什麼哪位？什麼時候還錢？別裝死！」

「......我肯定會還錢的！你們能不能寬限我今天，我現在失業了，你總得給我點時間找工作吧？」

「那是你的事情，一周之內，三十萬，一個子兒都不能少，否則，你知道後果！」緊接著，就是一陣嘟嘟聲。

「真不該借這該死的錢！這幫同學，嘴上說的同學情誼，現在要債跟要命一樣，我現在怎麼辦呢？」他從兜里掏出一瓶安眠藥，打開蓋子，倒入手掌，又倒回去，擰上蓋子，好像小孩子玩遊戲一樣。

「鈴鈴鈴」又一陣電話鈴聲響起。

「喂！麗麗！發生什麼事情了？打這麼多電話怎麼也不接啊？」

「你有病啊？窮光蛋一個，別再騷擾我閨女了！沒錢娶什麼媳婦！都結束了！」一個聲音粗獷的男聲傳來。

太陽落了下去，烏雲遮住了月亮，整個公園黑洞洞的，好像被關在大木箱里，密不透風，直把人悶死。

「或許我這麼失敗，就不該活在世上吧！」

「撲通！」他把手機丟進湖中，接著打開安眠藥，繼續做著數藥片的遊戲，此時此刻，也只有這一舉動可以讓他笑一笑。

「鈴鈴鈴！鈴鈴鈴！」又是一陣手機鈴聲。

胡文並不理會，仍然玩弄著藥片，「一個，兩個，三個...」

「鈴鈴鈴！鈴鈴鈴！」又一陣鈴聲響起，把胡文嚇得一激靈，藥片散落一地。

他低頭一看，不遠處，一塊板磚大小的手機發著亮光，近前一瞧，來電顯示是方老闆！

「喂！」

「喂！劉毅，你還錢好吧？當初你借錢說做一筆大買賣，你賺得錢呢？趕緊還錢，看在同學面子上，我不想鬧得太難看！」

「呃呃呃，我不是劉毅，這個手機是我撿到的！手機主人可能不在這裡！」

「你少給我耍花招！只有一個月時間哈！我知道你的家人在哪？」對方掛斷了電話。

胡文沒有說話，輕輕放下手機，開始撿藥片。

「鈴鈴鈴！」又是一陣刺耳的鈴聲。

「喂！」

「你是劉毅嗎？」對面的聲音沙啞。

「對不起，這不是我的...」

「咳咳，你少給我來那一套！一句話20萬彩禮，一套房，出不了，結什麼婚!你想我女兒給你喝西北風嗎？」對方掛斷了電話。

胡文仍然沒有言語，又是低下頭撿著藥片，一粒一粒裝進瓶子里，藥片觸及瓶底，發出砰砰砰的聲音，這讓他感到很舒適。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或許就是那麼脆弱，曾經多麼堅毅的感情，一些錢就可以打死他，唉！

慢慢糾結著，他一片一片地把安眠藥送進嘴裡，不知道咽下多少片，只知道天一直黑著，水波一直蕩漾著，蟬一直傻叫著。直到鈴聲再一次響起。

「鈴鈴鈴！」

「你別來打電話了好嗎？這不是我的手機!」胡文忍不住了，向對面大吼。

「你不是劉毅，那他在哪啊？」一個中年婦女傳來。

「我不知道！你別再打來了！掛了！」

「不要掛電話，小兄弟，我是劉毅的媽媽，你要是見到他就說別再花那麼些錢給我治病了，我的身體我也知道，

別花那麼多冤枉錢了，留著那些錢娶個媳婦才是正經道！」對方說話已經有了嗚咽聲。

「好！阿姨，我見到他一定會這麼說！一定，我向你保證！」雖然隔著電話屏幕，胡文還是不自覺地舉起來右手！

藥效可能待會才起作用，他繼續吃了兩片，突然，他停止了吞咽的動作，他覺得死前還要做一些事情。

此時此刻，天已經不那麼黑了，幾個老頭老太來到公園晨練，他快步跑過去，

「大爺！你知道劉毅是誰嗎？」

「不知道！」

「阿姨！你知道這個電話的主人是誰嗎？」

「小夥子開玩笑呢？手機這麼多型號，誰知道哪個人用什麼手機啊？沒睡醒吧，小夥子！」

又是在公園四處亂逛，但是還是一無所獲，太陽已經升起，人群逐漸增多，他的步伐卻越來越慢！

「兄弟，劉毅你知道嗎？」

「哪個劉毅？叫劉毅的人可多了！」

「姐姐，你知道劉毅是誰嗎？」

「什麼留意不留意的，這是新的社會實驗嗎？」

焦急萬分之際，又一陣電話鈴聲響起，

「喂！哪位？」

「喂！劉毅，我哥哥說話重了點，沒辦法，他喝了酒就這樣，再加上最近煩心事多，現在他酒醒了，我們又商量了一下，那欠款就再緩幾個月吧，大家同學一場，這點情誼都不講那算什麼啊？」

「嗯嗯！好！再見！」掛掉電話，胡文再次邁步小跑，雖然身體越發沉重，但他還是憑著一股熱勁兒四處衝撞。

「請問，你知道劉毅嗎？就是欠錢的那個劉毅？」

「你去老賴名單上查吧！」

「鈴鈴鈴！」

「喂！」

「毅哥！我爸爸說的話你別聽，你學歷高，人又上進，這次做生意吃了虧被騙了錢，下次不上當就行，我們一塊想辦法賺錢，還賬，買房！這是我的新手機號，那箇舊手機被我爸爸摔壞了，聯繫不到你！真是很對不起啊？」

「那個小姐，這不是我的手機！」

「啊，你不是劉毅，那他去哪了，你是誰啊？」

「小姐，您先別著急，我再四下找找，他應該也在這附近，他肯定也在找手機！」

「那好！麻煩了哈！」

胡文實在走不動，鋼鐵般的腿現在變成棉花糖，軟綿綿，沒有絲毫力氣。他來到最初的那個湖邊，四下瞧瞧，根本沒人，喘著粗氣靠在小石橋上，向著湖水亂吼：「劉毅，你個天殺的混蛋，你死到哪去了，你遇到的那些困難算個屁啊？比你混得差的人都在這呢！還有這麼多人愛著你，關心你，你有什麼資格離開！你真是太自私了！」

但是他實在太虛弱，剛剛吼出來，胃部翻江倒海，乾嘔異常，眼睛恍惚，大好晴天在他眼睛變得綠油油，腦袋發昏，他看到靜謐的湖水開始翻江倒海。

「哥，你找我嗎？不知道你有沒有見到我手機？」一個文質彬彬，掛著眼鏡，眼角帶著胎記的男人過來。

「你是劉毅？你是劉毅！是嗎？你說你是劉毅！！！」胡文像野獸一樣亂叫。

「呃呃呃，是的，我是劉毅！」

「你閑的沒事跑到這幹什麼？你不知道這裡很危險嗎？大晚上跑這來找死嗎？」胡文捏著劉毅的胳膊。

「對不起大哥，我最近遇上一些困難，就尋思來公園找點雜工做，督促一下人們別亂丟垃圾，小孩別亂大小便之類的事情!怎麼了?哥!」

「沒有沒有！我犯病了！你的電話！好多人找你呢!把我煩死了，一個好覺都沒有睡！」胡文的語氣平和了許多，變成溫順的綿羊。

「鈴鈴鈴！」

「喂！媽！我的手機剛才丟了，被一個好心的大哥撿到了，媽，你別擔心，現在這些困難都是一時的，等我緩過來，一切都會變好，您別亂想，安心配合治療就行！」

「喂！麗麗！我剛才電話丟了！被一位好心大哥撿到了！你真的願意和我一塊奮鬥！嗯嗯！你放心，我一定用一生對你好的！我現在正在打好幾份工，這樣就可以慢慢還錢了！」

聽到這些，胡文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當天傍晚，救援隊在公園湖邊打撈上一具男屍，身份正待確認。